第103节(1 / 2)
那一个晚上的风不算很冷,埃斯特雷亚睡得比较早。尽管垃圾桶里的臭气始终围绕着她,但因为在姨妈家早已经习惯了被类似的臭味包围,所以埃斯特雷亚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墨西哥小巷的垃圾桶里,埃斯特雷亚陷入了静谧的睡眠。
但等到半夜的时候,这份静谧却被打破了。
脑袋倚靠在垃圾桶的内壁上的埃斯特雷亚,因为垃圾桶外响起的人声而忽然惊醒。
“……这个……”
“……新的货吗……”
迷迷糊糊地听着那些声音,其中一些类似于“交易”、“甲基***”的字眼,让埃斯特雷亚悚然惊醒,刚刚被打搅还未完全散去的睡意轰然消失。她想起平时在送报的路上还有广场摆摊时听到的风言风语,心知肚明,自己已经陷入了阿卡普尔科声名狼藉的地下接头交易现场之中,然而那正是她挑选睡眠场所时所极力避免的事情。
埃斯特雷亚在心中疯狂祈祷,希望自己能不被外面交易的两人发现,但就在这时,因为过于紧张,脑袋小小地磕到了铁皮桶的内壁上。
垃圾桶外的交谈声刹那间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金属机括被拉开的弹响,还有缓慢接近的脚步声。
埃斯特雷亚刹时间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忽然用力撞翻了垃圾桶,朝着那边脚步声的方向弹滚而去——乘着垃圾桶外的脚步变得狼狈向两边移开的时候,身体就像是一只臭鼬一样钻出了桶口,朝着小巷子外面冲出。
“砰砰砰砰——”
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手枪射击声,大概是没想到从里面钻出来的人会这样小,再加上埃斯特雷亚故意弓着身子,子弹从她的头顶擦皮而过,穿过旁边的墙壁,“簌簌”的粉尘不断落下。
而就在这一瞬间,埃斯特雷亚已经绕过了转角,朝着小巷外的大街更疯狂地跑了出去。
那两个交谈者冲出巷子,看着已经远远跑开的埃斯特雷亚不甘心地又放了几次枪,直到弹匣全部被打空,而埃斯特雷亚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不甘心地收起空枪,并快速地转移了阵地。
……
埃斯特雷亚瑟瑟发抖地奔跑着,哪怕明知道身后没有再传来枪声,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回头便会消耗精力,让那两个人逮住。
直到跑出七八百米,绕过了几个路口,埃斯特雷亚才像是要咳出自己的肺部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稍微在路边休息了起来。
经过了刚才的事件,埃斯特雷亚也不敢再在大街之上露天休息了。然而此时从身体内部传来的疲惫,却让她怎么也无法继续行动下去,保持清醒,走来走去。
埃斯特雷亚左右看了看,然后她发现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闪着微光的后院,院子里面是一栋看起来有数层高的建筑。
埃斯特雷亚咬咬牙,支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从院子的围墙上翻了过去。一落到院子里,就又是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最前面,从闪着微光的窗户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埃斯特雷亚顺着台阶慢慢走了下去,里面是一个酒窖,一方方木桶被整齐地排列着,有大有小,它们堆积在酒窖中,让这里到处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这里就是我想要的地方。”
埃斯特雷亚心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然后她便拼尽自己最后的几分力气,悄悄移开酒窖下层的木桶,将它们都往外移出去了几分米,自己则躺在那些木桶的后面,枕在灰尘和酒渍的上面,就这样沉沉地睡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纳瓦利·埃文斯其人(下)(八千字大章)
第二天早晨,埃斯特雷亚被唤醒了。
她并不是自然而然地从沉困的睡眠之中醒来,等待着她的,也不是沉沉的长梦之后酒窖木桶间逼仄的空间还有酒槽泥与灰尘的混合物。
而是一种坚硬的触感,贴近着额头的皮肤,中间有着空洞。
——那是一把手枪。
在“醒悟”——醒转并且领悟过来的一瞬间,埃斯特雷亚的身体便已经绷紧了,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看着昏暗的酒窖中那个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胸膛被完全收紧。
“喂,小子。”
那个身影用沉沉的声音对埃斯特雷亚教训道: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你偷走了什么东西?”
“我,不,先生……我只是太困了,才偷、偷偷溜进来睡了一觉……”
埃斯特雷亚断断续续地说道,因为刚刚经历了一番睡眠,大脑尚未完全清醒,远没有昨晚的机敏。
半蹲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听见这个浑身污泥的“小子”发出来的腔调虽然稚嫩,但却能听出来是女孩的嗓音,于是他把枪柄朝旁边摇了摇,对埃斯特雷亚示意道:
“你,走出来。”
埃斯特雷亚战战兢兢地从木桶架子的旁边爬了出来,缩手缩脚地站在了男人面前,因为男人早就堵在了唯一能上去地面的台阶入口,埃斯特雷亚已经断绝了所有逃跑的念头,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心中同时向上帝和泰兹卡特里波卡祈祷——尽管无论这两者中的哪一方她都不信。
酒窖的柔光照射之下,埃斯特雷亚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但鼻梁却又高高地挺立了起来,脸部的轮廓就像是用刀削过一样瘦长。纯黑色的眼睛配合他的相貌,呈现出一种危险而又锐利的边缘感,看起来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但比一般同年龄的人要壮硕。
而男人的右手,一直握着那把手枪,没有放松过对埃斯特雷亚的监视,他用猛兽一般的眼神审视着埃斯特雷亚,但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
“喂,小女孩。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埃斯特雷亚一句也不敢隐瞒,眼角的余光扫视着男人的手枪,将自己来到这里的缘由从头说了个遍。
一开始埃斯特雷亚还结结巴巴的,有些词不达意。但很快,因为男人没有打断过她,一直沉默地听着,埃斯特雷亚也就说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清晰,不仅是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就连她在姨妈家度过的这一年半,那个厚厚的记账簿,她存下来的一千比索的金钱,卡特马科的那个小村庄,母亲的仪式,遗留下来的阿兹特克传说……
埃斯特雷亚一时之间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沉浸于讲述之中,将过去的一切经历吐露了个遍。等到终于讲完之后才意识到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男人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完全能分辨出来,这个少女所讲述的都是真实的故事,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但即使如此,男人此时也可以一枪击毙她,然后随手将尸体抛到哪个山崖下面或者是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