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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许岛蜻从他俩的话中听出一丝不对劲儿,“爸爸,你认识他?”
许万东看了眼凌戈,后者正在门口心虚地低头换鞋,他立刻心下了然。
“没有,我上哪儿认识。那个,小凌,吃饭没有?过来一起吃两口。”
“好,叔叔,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拿个碗。”
许岛蜻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她爸按在地上摩擦,“你不认识他,你叫他小凌?”
许万东打哈哈,“以前不是听你说过嘛。”
许岛蜻当然不相信他的话,跟着去了厨房,凌戈正打开冰箱,看有没有什么菜可以现做。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半小时前,凌戈收到饺子店老板的微信,说他女朋友钥匙落在店里了,他才知道她根本没走。难怪之前问她什么时候的机票,她从来没正面回答过。
“那你怎么没回家?还骗我说回去了?”
“你是不是见过我爸?”
两人各问各的,许岛蜻把冰箱门一关,手掌撑在上面,直直地盯着他,“凌戈。”
见她一脸严肃,他只能无奈地承认,“是,我是见过你爸。”
“什么时候?”
“这个就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短不了。”
不能短说,要说就得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清楚楚,免得她想岔。
“这事儿我晚点再和你说。”凌戈把许岛蜻的手从冰箱门上移开,柔和了声音安抚她,“你先出去和叔叔吃饭,我再炒个鸡蛋,好不好?”
许岛蜻就吃这一套,立刻就不追问了,“哦,那鸡蛋少煎会儿,我爸喜欢吃嫩的。”
凌戈把锅拿到洗碗池里冲洗干净,一转身看到她还站在那儿,催着她出去陪许万东。
“我在家吃过了,你快去吃。”
她倚着冰箱门一动不动。
他笑道:“干嘛?不陪你爸,要在这儿陪我?”
“嗯,出去没话说。”许岛蜻打开橱柜,拿了个小碗,“我来帮你。”
凌戈往客厅望了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大理石台上,“那你把蛋打好,甜肠洗一下切成薄片,我等下过来炒。”
交代完他就去了客厅,许万东早已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小品,这个角度的神态和许岛蜻格外相似。
见他出来,许万东问道:“她在干什么?”
“这桌子都是昨晚的剩菜,她说给您炒个鸡蛋,家里也没别的菜了。许叔叔,您什么时候到的?我也没听她说,不然就来接您了。”
“刚下飞机,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蜻蜓不知道。”许万东招呼他坐下,“小凌,咱们上次见面有些年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你们在上高二还是高三来着?”
“高二,有六年了。”
“哦,原来这么久了。”
许万东还记得第一次见凌戈的场景,他去学校开家长会,每个座位上都贴着学生的名字。许岛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她没有同桌,所以两张桌子都放了她的东西。许万东把桌上的书收好,又用纸巾沾着水清洗了一遍桌面,丢垃圾的时候发现后门站着一个男生。开始他没注意,以为是班里的哪个学生,直到对方的眼神时不时在他身上打转。
家长会开完,教室里乱作一团,班主任被围在讲台上。许万东见他一时不得空,便起身从后门离开,刚要下台阶,就被跟上来的男生叫住。
“请问,您是许岛蜻的爸爸吗?”
许万东这才发现,男生外套里的校服虽然也是蓝白色,但和其他学生的校服并不是一个款式。当时,他脑子里涌现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于是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不怒而威。
“你是谁?”
站在高大浑厚的许万东面前,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更显单薄,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叔叔您好,我是许岛蜻的朋友,我想和您聊一聊关于她的事情。”
想到那时候,许万东感慨万千,“你们都长大工作了,我也确实该老了。”
“您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您了。”
“小凌,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许万东爽朗一笑,“不过你和蜻蜓现在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住到一起的?”
凌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认真解释他们重遇和房子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合租室友。”
许万东松了口气,“那真是很巧,不过话说回来,人和人之间,讲的就是这点缘分。你和蜻蜓不管是朋友还是别的关系,到底是有点缘分在的。就凭你当初敢那么远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好孩子,叔叔心里一直很感谢你,包括现在我也看得出来,你很照顾她。”
“您别客气,我应该做的。”
“哪儿有什么是你应该做的,倒是我,作为她爸爸,该做的好多事做得不够。”许万东话里有些惆怅,许岛蜻不愿意回家过年,他是明白的。“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过了几分钟,许岛蜻做好备菜工作,把凌戈叫进厨房,“你跟我爸在说什么?”
“除了你还能说什么,你爸说这么多年春节,你从来没离开过家,担心你今天下班后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专门来深圳陪你吃年夜饭,我都不忍心告诉他,你早放假了。”凌戈对她虎着一张脸,“你竟然还两头骗,骗我说回家了,骗你爸要加班,你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你们担心啊,但她说不出口,“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叔叔已经在机场附近订了酒店,买了明天上午的票回去,你妹妹感冒好几天了,明天他们要去你爷爷家。”
许岛蜻蛮吃惊的,她没想到许万东竟然连这个都会和凌戈讲,他真不愧是社交技能满点的人。
“你真的很厉害,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
“你忘了我以前叫什么名了?”
“什么?”许岛蜻没懂,他以前叫凌淮,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零零七。”凌戈帅气地颠了颠锅,“超级特工007,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会飞的小蜻蜓?”
许岛蜻倒吸一口气,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以她现在的脑子再来听人生的第一个网名,不亚于被人从正面打了一拳。
“不要叫这个名字。”
凌戈偏跟她对着干,不停地念叨:“会飞的小蜻蜓,会飞的小蜻蜓。”
许岛蜻拿起一根筷子在他面前挥了挥,煞有介事地念起口诀,“黑暗之神—多鲁多—记忆消失。”
“收到,会飞的小蜻蜓。”
“凌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魔法?”许岛蜻一本正经地生气,“别逼我对你用更可怕的黑能量。”
“我很尊重你的魔法。”他压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开口,“求你了,别吓我,我好怕啊,不要对我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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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
许万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的,看他们胡闹一通,“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菜炒好了没有。”
凌戈尴尬地拿起锅铲嚯了两下,赶紧答道:“马上,马上好了。”
“不急,慢慢来。”说完又看向许岛蜻手里的筷子叮嘱道:“你那个、魔法别太过了啊,别吓着人了。”
他说完就走了,留两人在厨房面面相觑。
凌戈跟个木棍一样杵在锅前,他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语气腔调和变态没什么两样,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先出去跟你爸解释一下,我平时很稳重的,从来不这样,都是被你那个魔法搞的。”
许岛蜻本来也有点局促,闻言笑出了声。
“你别笑,我有点难受,真的。”
“好了好了,别担心,我现在就去用魔法消除他的记忆。”
春节晚会照例是那老几样,小品在无厘头搞笑后,突然上演起感人至深的亲情戏码,一声饱含热泪的爸妈,让许岛蜻听得别扭。
凌戈把音量调小一些,和许万东说起话来,天南地北的都能说上一嘴,年夜饭的氛围全靠他撑着,许岛蜻则在一旁默默听。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酒店休息了,明天还要赶一大早的飞机回去。”许万东站起来,打开带来的行李箱,原来一整个箱子里装的全是吃的,有些酥脆的油炸物,怕来的路上碎掉,他在外面裹了好几层。“你外婆知道我要来看你,做了不少东西,怕你在外边过年吃不到。诶哟,刚刚没想起来让小凌尝尝,回头你一定要尝尝,这都是咱们那边过年的一些特色食物。”
他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箱子就空了,“这下回去可轻松了。”
许岛蜻想送他到小区门口,被他拒绝了,“待着吧,这有什么可送的,我下楼就打车走了,你守完岁早点睡觉。”
她站在门口,看许万东换鞋,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叔叔,我送您去酒店,这会儿可能也不好打车。”
“不用了,你别麻烦。”
“不麻烦,也没多远,开车很快的。”
“你跑来跑去多折腾啊。”
许万东自己提着空箱子去了电梯口,凌戈坚持要送,跟在他后边换好鞋,走之前给了许岛蜻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小声和他道谢。
“不谢,在家把碗洗了啊。”
等到他们进了电梯,许岛蜻才把门关上,回到桌前,掰了块外婆做的炸果子喂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咸香味儿。想到许万东走的时候,拎的那个空荡荡的箱子,她差点落下泪来。
凌戈和许万东刚走到停车场,就收到许岛蜻的信息。
【你帮我问问,他明天具体是几点的机票?】
“叔叔,您明天的飞机具体是几点钟?”
“八点多。”许万东记不太清,从皮衣里掏出机票看了眼,“哦,八点三十五。”
“那还行,不用起太早,不需要行李托运的话,七点半到机场都可以。”
“她让你问的?”
凌戈没否认,反而凑过去看了眼机票,然后给许岛蜻回航班信息。
一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很快就畅通无阻地到了酒店楼下,许万东下车前和凌戈道谢。“小凌,这次要不是时间紧,我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以后有机会的,再说,要请也该是我请您。”
“行,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许万东看到他把车开走,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请他的这顿饭,已经说过两次了。
开家长会的那次,他们在操场的角落结束了严肃的对话,许万东提出请他吃晚饭。但凌戈说自己下午是逃课出来的,晚上宿舍还要查寝,所以要赶飞机回去。
最后在校门口分别时,许万东叫住急匆匆要离开的凌戈,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和蜻蜓是在,早恋吗?”
“没有,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凌戈很怕他误会,立刻就否认了,“您放心,许岛蜻不会早恋的,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许万东迅速捕捉到了重点,“你单方面?”
“对,但是请您放心,我知道分寸,高中毕业前我都只会和她做朋友,不会打扰她学习的。”
眼前的少年坦坦荡荡,许万东竟然什么错都挑不出来,反而很是感激他能告诉自己这些事。如果不是他说,自己根本发现不了蜻蜓的精神状况这么不好。
“所以,叔叔,能不能请你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许岛蜻,我来找过你。”
他瞒着所有人逃课,不远千里地从深圳来到西安,就是为了有个机会见到许万东,然后让他多多留意许岛蜻。
许万东突然有些动容,“好,我答应你。”
第62章
许岛蜻洗完碗,正在擦厨房的地板,客厅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
“人呢?人呢?”
“许岛蜻?”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小跑出去,凌戈正单手叉腰站在门口,鞋都没来得及脱,一副很急的样子。
“干嘛?”她也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我爸呢?”
“他在酒店,嘘。”凌戈为了赶在零点前回来,一路狂飙,他盯着手腕上的表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好了,刚刚这一秒我们穿越到了新的一年,神不神奇?”
“很神奇。”许岛蜻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沙发那边我刚拖过,地还没干,你先别踩啊。”
“这么有意义的时刻,你就知道擦地。”他脱了鞋跟在后面哀叹道:“你真的没救了,一点浪漫基因都没有。”
“你最浪漫,你身上流的血都是粉红色吧?”
“把刀给我,必须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浪漫血液。”
还浪漫血液,许岛蜻好笑,真从刀架里取了一把递给他,“喏。”
“真给啊?”凌戈接过来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算了,大年初一动刀不吉利,下次吧。”
他大摇大摆地走回客厅,不一会儿靠在沙发上哼起歌来。
“无论再苦还是动心
无论再难还是努力
服从感性抗拒理性
不愿活着心却死去
用□□去热情
不预留余地
在我身上流着浪漫血液
我不要冷静
不屑逃避
不怕打击
始终相信有真爱将伤痛抚平。”
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被打动,对,有什么可纠结可犹豫的,管这个世界多混乱,管别人用什么狗屁技巧。就算其他人都去学习如何在爱情中保持理性,他也要毫无保留的热烈,毫无畏惧,爱无反顾。
这就是来自于他灵魂指引的独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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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
“什么伤口都会痊愈,炽热的渴望是勇气,在我身上流着浪漫血液~喔~”
“喂!凌戈!”
本来沉浸在自己歌声中的人被吓了一跳,竟有些委屈巴巴地问道:“你凶我干什么?”
许岛蜻忙完厨房的收尾工作,出来看到他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立马检查地板有没有鞋印子,“我都说了你先不要踩这边嘛。”
“我根本没走前面,我是从阳台那儿跳过来的。”
他气不过,说着就站起身,要给她重新演示一遍,在沙发上摆出起跳的姿势。
“你下来吧。”许岛蜻看得心惊胆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心撞到阳台门上。”
这么大条人撞到门上,动静肯定会吵到楼下的邻居,说不定门都能给撞坏。
凌戈听到她的关心,喜滋滋地坐下来。
“你是不是打算明天跟你爸一起回去?”
“嗯,已经改签机票了。你是不是该讲讲你和我爸的事儿了?”
凌戈战术性起身,把她昨天买的酒拿出来,走到阳台上坐下,“突然不知道怎么讲。”
“有什么不好讲的?”
他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大半,喉咙至胸膛处瞬间充斥着强烈的气泡感。
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要怎么跳过漫长暗恋时光里的众多伏笔,才能轻描淡写地提起曾经跨越的几千公里。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约好见面,但你放了我鸽子的事情吧。”
她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候的临阵脱逃,但并不愿意承认,“我们约在麦当劳,但你去成了肯德基。”
“对,所以你就正好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放我鸽子了。”
“我”
“你别想否认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凌戈看着她的眼睛,“重点是,其实那天我见到你了。”
“啊?”许岛蜻惊讶不已,“你那天见到我了?”
他拍了拍旁边另一把椅子,“你坐这儿来,我告诉你。”
她满腹疑问,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出去坐下,“你那天见到我了?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你放了我鸽子后,我非常生气,猜你可能会买票回家,就去了车站堵你,没想到真的被我等到了。你去得太晚,当天回户县的票已经卖完了,你走出车站等了很久的公交,因为是下班高峰期,所以那班公交很挤,你一路都是靠窗站着的。下了公交后,你戴着耳机走了很远的路,最后进了一个小公园,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那天失约后的事情她早忘了,可是他说的那么具体,像是电影在倒带,她突然就想起来了。甚至记起自己那天穿的是哪一件外套,走过了哪几条街。
“所以你”
“对,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凌戈想起那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还好我不是人贩子,不然你也太容易被拐走了。”
她仍然觉得不可置信,“等等,你在车站怎么认出我的?”
“感觉。”
那天她裹得严严实实,一张旧照片并不足以让他辨认,可他就是认出了她。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有那种感觉。”
许岛蜻听在耳里,本来很随意的坐姿突然变得不自在,她动了动身子,把伸出去的腿并拢屈膝放好。
如此容易引人遐想和误会的话,凌戈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暧昧,似无意勾起波澜。
“我表姐是心理医生,她认为你当时的状态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我除了能跟你打打电话,也没别的办法帮到你。正好没过多久,你说了学校开家长会的事,我就想到可以告诉你爸爸,毕竟他也算是病症所在,所以我就去了你们学校,找到他,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就这样。”
他说得很轻松,轻松到许岛蜻听着也觉得好像没多大事儿,这个行为是有那么点因果逻辑在的。忽略掉他那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学校和家长的监视下逃课,往返几千公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直面一个从未见过的成年人,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
“原来你们那天见过面,难怪他从学校回来后突然怪怪的。”许岛蜻又突然想到另一宗事情,“难怪有一次他还提到过你,问我和深圳那个朋友现在关系怎么样,我就说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还突然问这种问题。”
“我们后来还联系过,是你爸爸找的我。”
那时候距离他去西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们上了高三,许岛蜻正在竞赛的关键时间。“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家里吵架了,你连续两个周末都没回家,拜托我给你打个电话。”
当时他问他们为什么事情吵架,许万东就大概说了是因为许岛蜻妹妹的原因,凌戈只听到她妹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生气地说自己站在许岛蜻那边。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许岛蜻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开门的时候撞到了许棠,她当时额头都撞出血了,许棠的外婆骂我是故意的,我们就吵起来了。其实我爸爸一句也没怪我,是我自己心虚又害怕,所以才故意待在学校不回去。我真没想到,他竟然给你打过电话。”
然而,这并不是许万东和凌戈最后一次联系。
高中毕业后,凌戈满怀期待地等着和许岛蜻一起去北京上大学,他每天都春风得意地畅想着大学生活,以为自己多年的暗恋终于迎来了曙光。没想到她又再一次放了他鸽子,一句我不想去了,就那么无所谓地放弃了他们的约定。
他是很喜欢她,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尊严,绝不可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变得卑微偏执。他只能忍住自己巨大的失望和滔天怒气,维持最后的体面,十分果断地和她说不要再联系了。
凌戈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在经过不断的心理建设,为此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自认为过得还不错。但这件事总会时不时地冒出头,在他情绪高涨的时候,给他来那么一下。有时候开开心心地出门和朋友一起打球,打得大汗淋漓浑身舒畅,但突然莫名其妙就想到这件事,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一耳光,笑不出来了。有时候外面下起暴雨或吹大风,他站在窗边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伤春悲秋的寂寥之感。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被一种如影随形的惆怅缠绕。
有好几次凌戈都忍不住想联系许岛蜻,连信息都编辑好了,最后关头又劝住了自己。他一直以为,她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儿好感的,就算谈不上喜欢,但是也不排斥以后可以发展一下。结果明显是他自作多情了,也对,她从来没见过他,或许对她来说,自己就是一个特定时期的虚拟人物。
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没关系,你顶多就算是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伤心一阵子就好了。
上大学后,凌戈进入一个骤然轻松的全新环境,认识了新同学新朋友,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他性格好人缘好,到哪里都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生活终于再次充实了。一切跟他想象的大学生活似乎差得不远,除了没有许岛蜻这个人,他也真的很少再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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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北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
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冬天,既受不了北方室外的寒冷刺骨,又不习惯室内暖气的干燥,十二月中旬开始,他一直感冒着。
凌晨两点,凌戈因为鼻塞在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中醒来,走到阳台上,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在他以前列的北京游玩攻略中,有一条是要去看下雪的故宫,当然是和许岛蜻一起。
在深更半夜人容易冲动和生病人会变脆弱的双重加持下,时隔半年,他第一次打了她的电话。
凌戈摸到落在阳台上冰凉的雪粒,喃喃道:“许岛蜻,北京下雪了。”
可电话那头并没有回应。
一直到学期结束,随着感冒症状的彻底消失,一直伴随着他的那股无形的惆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似乎彻底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大一下学期,凌戈在清华校园里认识了一位哲学系的学姐,两人开始接触。学姐比凌戈还忙,忙着准备考研,考各种技能证书,他们很少见面,谁都没有提起谈恋爱这回事,但一直用电话保持着高频率的联系。
所谓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维持了两个多月,暑假期间,凌戈觉得他应该明确表示的时候,学姐却突然对她很冷漠。但无论他怎么问,她就是不说,还单方面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这对凌戈来说,简直是阴影再现,他觉得这次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结局,自己可能会留下感情障碍。开学后他找到学姐当面询问,她才终于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暑假的某一天晚上,她突发兴致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想与他分享刚悟出的心得,而他在挂电话说晚安的时候,叫成了其他女生的名字。
“你要是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应该告诉我,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凌戈对此印象全无,“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根本没有前女友。”
“我双耳听力正常,不可能听错。”学姐十分笃定,“挂电话的时候你不仅说了晚安,还说要一起去北京。”
起初他觉得异常冤枉,自己这几个月只和学姐单线接触过,根本没和别的女生有什么瓜葛。但听到这里,凌戈突然沉默了,内心浮现出一个猜想,他该不会是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混乱间叫了许岛蜻的名字,毕竟以前他们俩总是深更半夜地通电话。
“以咱们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也不相信你会是这种男生,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吗?”学姐想到那天晚上,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你当时的语气真的很-很温柔,是那种很熟悉的亲密,总之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
挂了电话后她失魂落魄地去翻他的所有社交平台,就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去分析他的每条动态,然后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线索。凌戈的微博往前一直翻到高中时期,好多次提到了‘蜻蜓’,他分享过路过蜻蜓这首歌,拍的画里有蜻蜓,还有一句话写着:蜻蜓是超级飞行员。
如果配图不是公交车上一个女生的背影,她还会理解为他单纯喜欢蜻蜓这种昆虫,原来这么多或深或浅的痕迹都是关于某个人的隐喻。
“我记得很清楚,你电话里叫的那个名字,就是什么青,这肯定不是巧合吧。”
凌戈无话可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明明已经忘记许岛蜻了啊。
可学姐的话好像是一个导火索,突然点燃了他思念的荒原,且燃烧起来绵延不绝。他无时无刻不想起许岛蜻,特别特别想见她,想给这一切来个了断。
一个月后,他终于在一个没课的上午买了去西安的机票,直奔她的学校。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许岛蜻换了号码,不过想找到一个人并不算难,何况她也不算是籍籍无名,很快就知道了她的专业和宿舍楼,但是她今天并不在学校。
凌戈很艰难地问出那句:“她有男朋友吗?“”
“听说是有的,我们跟她也不是很熟。”几个女生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她经常不回学校,好像和男朋友在外面租了房子,反正这次又有三天没回寝室住了。”
凌戈离开前自己一个人去了兵马俑,第二天又去了些其他景点,因为他决定再也不来这个城市了。
室友都知道他是来找喜欢的女生,看他回去后一言不发的样子也知道结果不好,但没人多问一句。凌戈洗了个澡就蒙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起床的时候,桌子上放着室友给的早饭。
“谁买的?”
“烧饼是室长买的,巧克力是我女朋友给的,那个柿子和枣儿是涛涛从学生会拿回来的。”
凌戈捡起一个枣儿丢进嘴里,“还挺甜。”
“是挺甜,但是没洗啊。”
“无所谓。”凌戈已经可以自我调侃,“无所谓,谁会爱上谁。”
“我女朋友身边有个大美女,马上介绍给你。”
“无所谓,我无所谓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回。”凌戈很珍惜他此刻的同情,“不如晚上请我去吃炖大鹅。”
“滚。”
“我现在断情绝爱了,只想好好学习,学点有用的知识,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业,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接下来两年,凌戈真的没有再和任何异性有过深一点的接触。也不是刻意为之,就自然而然地这样了。
大四上学期,他久违地接到了许万东的电话,是在他上课的时候打来的。他正在上一门很讨厌但很重要的课,本来应该挂掉的,但他当时竟然站起来冲老师比了个‘我有重要电话,你先好好上着’的大佬手势,就出去接电话了。
许万东也是这时才知道他们已经失去联系了,但他还是请求凌戈帮忙关照一下许岛蜻,她现在因为妈妈去世备受打击,从交谈中他能感受到,这个男孩依然真诚地关心自己的女儿。
凌戈光听着他在电话里讲的那些,心里就难受得一抽一抽,他当时就应该再多点耐心,多问她两句的,而不是直接挂了电话。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她一定会说出来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任性随意,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他没敢立刻给她打电话,凭她的新号码找到了微博,看到了她这几年的生活点滴。她现在只想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他不敢去找他,注册了一个小号,偶尔在她的微博下留言,有一天她终于回复了自己。
她来了北京实习,他就立马放弃自己回深圳的计划,也找了份北京的工作打算留下来,策划着和她的相遇。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又去了深圳,他想这样正好,于是也回了深圳。
他这几年就这么过来了,当然他没讲自己那些曲折心路,对她而言都是负担。
“其实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凌戈眼神悠悠,“一直没勇气告诉你。”
许岛蜻不敢问是什么事。
“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宠物,其实早死了。有一次我们冷战,我就带着它到处打工,还不给它洗澡不给它喂食,最后它因为又累又脏又饿,就死了。”
凌戈说到这儿笑出了声,“我当时怕被你发现,大半夜跑去网吧冲Q币,想买个还魂丹复活它,但是没成功。”
“所以后面那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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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领养的,我给它充了很多钱,带着它到处参加活动,才把它变成了和原来一样的属性和等级。”
第63章
飞机落地西安,许岛蜻和许万东一起走出去,梁飞扬已经在机场等她。
“先回家吃饭,我已经让唐阿姨做好饭了。”许万东微微皱眉,本来还欣喜她和自己一起回来,没想到她连家都不回去。“大年初一别去麻烦你舅舅舅妈了。”
“麻烦什么呀,姑父,我爸妈知道蜻蜓回来,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做饭了,现在就等着她回去。”梁飞扬假装客气道:“这样吧,您带着阿姨和妹妹一起过来,我还没见过呢。”
他当然知道许万东不会同意,自从听说他又有了个女儿后,梁飞扬嘴上还叫着姑父,心里却早就不把他当姑父看了。
许万东也不好再说什么,自己打车回去了。
“你爸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去看你。”梁飞扬接过许岛蜻的行李箱,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半年不见,我本来担心你去深圳会不习惯,看样子白担心了。你这气色不错啊,脸也圆了点儿,就待那儿吧。”
“有吗?”许岛蜻赶紧摸了摸脸,昨晚她和凌戈一直聊到快两点才回房间睡觉,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你傻笑什么?”
“没,我还以为你又会带着相亲对象来接我。”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梁飞扬一走出机场就含了根烟在嘴里,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但想来想去,不知道带哪个。”
“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这不怪我,你舅舅舅妈还有大姑,一连给我介绍四个,我都忙不过来了,跟皇帝选妃似的。”
“那你选好没有?”
“我,落选了。”
许岛蜻大笑,敢情他是那个妃。
她上次回来的时候,梁飞扬的新房子还在装修阶段,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来这边,经过一家大型超市时,许岛蜻让他停车。
“干什么?”
“我想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梁飞扬以为她是要买什么生活用品,“我妈都准备了,要实在还差什么,待会儿吃完饭出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