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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于她而言是把双刃剑, 先在心底捅她一刀,又出口刺他身上,但他不听劝,她也惧怕后果,卿蔷实在是找不到正确答案。
椅子拉开声刺耳,江今赴听出里面儿含着的情绪,顿了顿,拉开门。
不知道是事儿很大,还是任邹行陪在她旁边的缘故,单语畅看见是他只愣了一下,喊声“二哥”就急匆匆地进去了。
“”
要是前者——
江今赴浑身的松懈劲儿一收,微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任邹行身上,意思很明显:怎么了?
任邹行表情也不对劲,挺阴云密布的,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往侧边儿让了让。
江今赴会意,回头看了眼,卿蔷的腰肢离椅背有段儿距离,她手支着脸仰首,正拿白色的绷带湿敷着双眸,在落地窗偶尔一道清闪下,有几分羸弱了。
还不如她方才的模样讨喜,眼睛哭红了都盛气凌人的,活像他已经冒犯完她了似的。
一眼很快掠过,江今赴眉心拧得又深了些,与任邹行走出屋外。
关门声轻轻,卿蔷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很快恢复正常,单语畅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在两人走后开口:“卿卿今天这个事儿,你别查了好吗?”
卿蔷怀疑自己心神不宁听错了,让她再说一遍。
单语畅的语气比上次还笃定:“赛道上横停的车、还有我的车被动手脚,你不要去查了。”
卿蔷这次听清了,睁开眼反应过来还贴着敷布,抬手直接掀了,又反手摸单语畅额头:“我们单姐吓傻了?”
单语畅还不敢看她:“没有就,你别查了,我知道是谁了,我能解决。”
她越这样越不对劲,就算冲着为了不让卿蔷担心,她查出来是谁也该告诉她一声,而不是只让她不查,卿蔷蹙起眉,搞不懂哪儿出了问题,语重心长和她讲道理:“畅畅,这要是我的事儿,你说别查我就作罢,但今儿明摆针对你,你不让我查,还不告诉我,不是让我担惊受怕吗?”
“我知道”单语畅声音很低,也觉得不合理,整个人垮着,“但是卿卿,你就听我一次,我未来几个月都跟你身边,不会有人能对我下手的。”
“”卿蔷探手取了手机,“你总得给我个原因。”
单语畅更颓了,好像把她放角落就能长蘑菇,暗幽幽地憋了一会儿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卿蔷不想为难她了,边点开手机边应:“好了,不问你了。”
单语畅喜出望外,骤地抬起头。
“对了,你跟小姝说我来上沪了?她问我天气,最近估计也要来——”卿蔷突然顿住,屏幕上方弹出助理的消息,她点进去,是她不久前安顿她查的事。
哪儿能这么有效率,除非是对方不想藏。
卿蔷看着屏幕上的话,一瞬如坠冰窖,脑子里比屋外雷雨交加还要作响。
单语畅回应着她:“没说啊,你来这儿我都是下午见你才知道卿卿!你怎么了?”
卿蔷攥紧手机,一字一句像从心脏剜出去的:“是我妈?”
她松了手,屏幕上简短的一句话直击她心——
“卿总,姜总联系我,说单小姐的事儿您想知道就问她。”
走廊有外凸出去的玻璃平台,乌云在山尖翻涌,雨水是它被捅穿留下的泪,混在风里咬在枝桠,于落地窗绘成蜿蜒的心碎脉搏图,玻璃隔音听不见叶摇树曳,也听不见阵阵落雷,单凭想象。
“我也搞不懂——”任邹行愤愤的,一点儿不想叫敬称,几个词在舌尖打滚,最后道,“卿姐她妈怎么想的,想往你身边儿安插人,干嘛冲我这儿来?”
“那齐梨也是敢,九曲十八弯地搞事儿,”任邹行真气不过去,一拳打在窗户上,雨丝被震碎分化,“什么让单语畅出事儿被她救,我感激涕零再把人往你面前领,好一场算计,就她那模样儿,今儿你跟卿姐不在,单语畅不得搭那儿?”
江今赴听他讲完首尾,一直没搭话,面色沉沉,漆黑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他屈起条腿靠墙站在黑暗里,比压城的黑云还骇人。
半晌,抬手松了领结,手背的青筋绷起。
手机适时响了声,他瞥了眼,助理给他发来了撞毁那车的报告。
“车有问题,”江今赴淡嗤了声,“比一般车脆,真撞上去,大概会受点儿冲击力。”
“那这什么意思——”任邹行忍了又忍,极其标准的,“卿姐她妈也知道这事儿离谱?给个安全保障?”
“用意不在这儿,”江今赴掀起眼皮,望向门紧闭的房间,“用意在那儿。”
任邹行没懂,跟着看了眼:“在卿姐那儿?”
江今赴“嗯”了声,阴翳劲儿透了全身,撩眼就让人犯冷,他那桃花眸含不含请,真不是一弯一勾控制的:
“她只要让卿蔷明白矛头是对准我的,就达成目的了。”
“”任邹行依旧没听明白,磕窗户上的拳头都散了点儿,挺懵。
“卿蔷把朋友看得很重,单语畅出事儿,她不可能不管,”江今赴语速不徐不疾,“姜辛北就是朝她这点下的手,让她拎得清,劝她分是非。”
任邹行被带着走,张口问:“什么是非?”
江今赴笑了声:“谁知道呢?”他嗓音冷郁:“仇恨大过天吧。”
反正与让她离他远点儿脱不了干系。
卿蔷心里最有数了。
她早放下手机,单语畅慌得厉害,往还没息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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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屏幕上一瞅,就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把始末全说了一遍,还哄她:“没事卿卿,又不是真朝我来的,姜姨不能害我的。”
没听到回应,她悄悄往镜子瞟:“卿卿!你你你”
单语畅看见卿蔷哭过的痕迹魂都快吓飞了,生怕母女俩因为她恩断义绝,也不怪她想得夸张,主要她就没见卿蔷哭过,这一下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就在旁边干着急。
但那其实是卿蔷跟江今赴你来我往时未消的湿红。
卿蔷现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身心俱疲。
姜辛北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今儿是她赶得巧,赶得不巧没来,她也会让人告诉她这事儿,计谋太明显,是冲江今赴去的,顺带往她这儿来一离弦的箭,让她别插手这事儿,江今赴身边那人能不能成功放进去两说,但不能被她中途拦下。
挺狠的。
卿蔷跟让上了绞刑似的,钻心的疼,就觉得她妈挺狠的。不想让她跟江今赴有瓜葛,就撕开道血淋淋的口子来警告,单语畅差点儿出事儿,她还不能管,服了。
卿蔷活这么大,没哪次比现在还要无力了。记忆又乱得很,一会儿闪回北城,一会儿闪回英国,一会儿主角江今赴,一会儿主角是她妈。
最终定格在江今赴第一次说“我爱你”。
海岛上的庄园大厅,吊顶的水晶灯晃到她睁不开眼,当时她没信,反应还是挺大的,他问她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卿蔷现在知道了。
是不该听。
门被推开,单语畅求助的眼神飘过去,先进来的是江今赴,他直直对上镜子里卿蔷微垂的眸,看她眼尾绛红,唇色被比着黯淡,像朵在黑夜合拢的野蔷薇,出挑的瓣脉不再招摇媚人,倒是容易生涩。
江今赴一下明了,他的眼神寡淡,却一直注视在她眼上,声调没什么起伏,缓之又缓,先慰了让她最接受的事:“车被处理过,再往下调一度就能被风吹散架。”
卿蔷周身的低气压随之松下去点儿。
还好,不是真冲让单语畅受伤去的。
单语畅也眼前一亮:“我就说不能要我命。”
她话刚出,卿蔷更愧疚了,再脆的车撞上去也可能有皮外伤,更别说单语畅玩儿赛车的,速度到了撞块豆腐都免不了磕碰,她不可能跟她妈要什么说法,但有她妈挡着,真做事儿的人,齐梨,她都不能跟她算账。
卿蔷真做不到。
她在思索里无意识地抬眼,撞进江今赴漆黑的瞳孔。
他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黑领敞开搭他冷白的皮肤边,喉结的尖儿上下滚动,凝视她的视线稍稍往旁挪了挪:“这口气我替你出。”
他是朝单语畅说的,下巴还微微抬了下。
但卿蔷就是觉得,他在跟她说话。
单语畅愣了愣,舌头有点儿打结:“不不不二哥——”
“不对,”江今赴估计才想起来这话换个对象说就不太合适了,眉目冷淡地找补,“本身就冲我来的,我给我自己出口气。”
在一瞬间,卿蔷有点想笑。
于是眉梢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又与他目光接洽时才反应过来,那个清浅的笑意就怔在了她的脸上。江今赴挑了下眉,特故意的,堂而皇之做了个口型:“不哭了?”
作者有话说:
卿卿:糟糕,心动。
江二:好像知道怎么追了。
第45章 chapter 45 瞧着是一派无谓,其实眼角眉梢都是清媚。
入夜, 细雨转成了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
几人在一楼的观赛厅坐着,大屏上放着押注冠军的照片, 单语畅的身影几次闪过,在座的都挺无聊,拨了点儿款又给她往上冲了冲排名。
“谢谢你们了, ”单语畅明显有心事, 没走心地扯了个笑,又朝卿蔷身边靠, 斟酌了会儿, “卿卿,让那位去插手我这件事儿, 会不会不太好?”
卿蔷摩挲着酒杯的手指一顿, 抬眼瞥过对面儿, 江今赴一条腿脚腕搭在另条腿膝上, 正发着消息, 没注意到她。
卿蔷摘了颗车厘子吃,摇摇头,意思不太明确。
“任邹行跟我说, 你家和江家相安无事儿也有几年了, 姜姨虽然是先动了,但是明面儿上一点儿没走漏风声,那位要是接了这招, 别的不好说, 姜姨对他肯定是属于仇上加仇。”单语畅讷讷着说完。
“其实也无所谓”她思考了下措辞, “就是卿卿, 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对他有感觉,那他这不是属于自断生路吗?打个比方,就算你俩真情投意合了,他也难进你家门。”
卿蔷怔了下:“这也是任邹行跟你说的?”
“是也不是,”单语畅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半晌,叹了口气,“卿卿,我从小就认识你,我感觉他对你来说是不同的。”
“要是他单相思,我不会说这番话来让你烦,”单语畅托着腮,看落地窗外的月亮,“可是卿卿,我怕你会不如意,怕你最后落在为难的境地,所以我想还是算了,你俩的路本身就够坎坷了,还要多跌宕才能有结果啊?你本身就是随性的人——”
“畅畅,”卿蔷往她嘴里塞了个车厘子,“没事的。”
卿蔷似乎觉得回应太单薄,想了想,蓦地笑了,把自己逗开心了似的:“你怕我不如意,他怕我不顺心。但其实两个选择跟我都没关系,一个不管会让你受委屈,一个管会让他招仇恨,我有什么可矫情的?”
单语畅愣住,她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厅内又开始播报她的辉煌战绩,一噎,打开手机啪啪敲字,想联系经理关了这让她社死的玩意儿。
卿蔷望着玻璃上的倒影,想到方才与江今赴的对话,其实他们考虑到的,她早就拦过他了,只不过他给出的拒绝简单明了——
“讨你开心的事儿,就别跟我强调后果了,我乐此不疲。”
他一句带了月色薄凉的话,直接堵得她哑口无言。
所以她就知道不能戳破来摊开说,江今赴这人根本不懂得退,他瞄准机会就要往开撞,话说得强硬,内里的意思偏偏像拿柔软的云朵牢牢裹上她,他肯定看出来什么对她有用,他就用什么了。
正各有所思的琢磨着,电梯的方向走出来个人,都没往去看,但倒影清晰,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分辨了那个人就是齐梨。
估计她心底也虚,绕了一大圈子躲开他们出了门,推门的那瞬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卿蔷眯了眯眸子望她,觉得人生真挺有意思,齐梨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抬腿间就错过了个机会。
从她身边儿连个姜辛北的人都没有就能看出姜辛北只是给她提供了方案,并没有要她强制实施,结果她真做了,甚至加上了自己的小心思。毕竟今天到底是她计划出错,还是故意没准备救单语畅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只看见她出了事儿立刻找到姜辛北,半点儿责任都不想担。
如果刚刚,齐梨在看见他们之后,来落落大方道一歉,卿蔷会选择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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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卿蔷这里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如果放在她身边人的身上,她是愿意让这一步的。
但她没有。
那还是长点儿记性吧。
侍者把车钥匙递给江今赴,卿蔷随之起身,单语畅跟任邹行一脸懵地看他俩,卿蔷似是无奈地叹道:“畅畅,这事儿不能亲自做,我还真是不爽啊。你老夸我随性,万一我妈发现了,帮我求求情。”
撂下句话,她就朝外走,唐制皮袄被她摇曳掀起一角,擦过江今赴的腿,像点起艳火一般,他动了下脚腕,靠着椅背兀自掀了下嘴角,接着朝她走去。
坐在车内,江今赴侧着身子看她:“真不怕吗?”
卿蔷故作疑惑:“有二哥给我当挡箭牌,我怕什么?”
“现在倒是又敢说了。”江今赴淡声评价,开了车子,引擎声轰鸣,他调了调副驾的座椅,在卿蔷身下打下道清瘦的身影。
“那二哥怎么不拦我?”卿蔷有意地撩起眼尾看他,腰肢软过去点儿,话里有嗔怪的意味,惑人的作态不能再足,“就不怕我的利用?”
江今赴定定看了她会儿。
卿蔷太清楚自己的脸怎么样能纵火了,就像现在,瞧着是一派无谓,其实眼角眉梢都是清媚,但这才对,她合该肆无忌惮,就今天那束着自己的模样,江今赴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他笑笑,骨节分明的手横过她的腰,在她腿边停留一瞬,两人呼吸交织,他挡住了她所有的月光:“我荣幸至极。”
近距离的,纵容的。
肩头一片雪花融化在黏热的氛围里。
卿蔷是头次见江今赴这样,没有以往的争锋暗流,她被他欲到无言。
安全带被叩上,卿蔷眨眨眼,看他懒倦向侧一靠,意态戏谑,她转头叩挡,踩下油门,抱怨声似有若无:“好俗啊。”
江今赴回以一哂,他想说其实他想干的事儿更俗,不过不合时宜,怕扰了她心绪也就没说,眉目冷淡地看向前方,齐梨的身影也就一个点儿,在慢慢走。
她现在就是一弃子的处境,姜辛北不可能真因为她跟卿蔷母女反目,齐家那边儿,她更是一叛徒,还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都没人记得来处置她。
江今赴估算了下位置,发了个消息,车速越提越快,他也没喊停,视线一直闲散地落在卿蔷侧脸。
她半垂着眼睫,像突然冷了下去,在明暗变换里没什么情绪,单手握着方向盘,指尖点了几下,开了远光,同时鸣笛。
她惯会折磨人心态。
齐梨那边终于注意到,回头看了眼倏忽间僵在原地,几秒反应过来似是尖叫了一声,可惜没发出声,车在转眼间带着死亡的压迫感到她面前,她猛地摔在地上。
但卿蔷踩刹车踩得很,急停后离她还有很远的距离,她的脚都够不到底盘。
卿蔷笑了声:“这法子对小人是真管用,全靠她自己吓自己了。”她挂了空挡,侧头:“倒也算配合,是吧,二哥?”
后边儿又来了一车,下来几个人,卿蔷一怔,这才真正对上江今赴的视线。
她听他问:“你在顾忌我?”江今赴黑眸凝她:“怕我觉得你狠?”
卿蔷真是听不得江今赴的直言直语,她红唇一碰:“没有。”
最熟悉你的人不是爱你就是恨你,江今赴把这俩都做到位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卿蔷其实也没那么强烈,就是齐梨摔下去那一刻有点儿烦,明明她没撞上去,搞得好像已经碾过她了似的。
江今赴问出来,她才知道这股没缘由的心烦来自于哪儿。
卿蔷面无表情。
江今赴却笑起来。
肩膀都抖,前面儿齐梨已经被人架起来了,他眉间尽是散漫笑意,想说什么又被她瞪回去,最后活动了下腕骨,要开车门,留下四个安抚的字“她应得的”弄得卿蔷目光更凶了,他下车了。
齐梨发着抖,见他从车上下来差点儿再摔一次。
江今赴在看见她时面色淡漠而阴翳,居高临下地睨她,周身的冷戾压到人喘不过来气,目光像在看什么不值钱的物件儿,齐梨被难堪与羞耻感冲刷。
他语调客气:“今天车上的是谁,你知道吗?”
“”齐梨一顿,猛地摇头,哭喊,“我不知道,二哥,我不知道。”
“卿蔷上车的时候,你不是看见了吗?”江今赴嗓音低冷,“齐小姐觉得我连监控都调不出来?”
齐梨无话辩解,又被他逼得崩溃,眼泪流到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最后什么事都没有,二哥,你放了我吧,我不敢了。”
她语无伦次:“二哥,我再也不追着你了,我错了,我给卿小姐认错——”
江今赴做了个手势,她被一旁的人挟住下巴,说不出话。
“齐小姐慌不择言了,卿蔷今天可不在场,”江今赴挑了挑眉,见她点头,笑了笑,“谈不上我放你,你是齐家的人,还是到齐硕川面前说话去吧。”
他转身,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齐小姐要做个聪明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就不过多强调了。”
语罢,他没再管齐梨不成句的求饶,不留情地回到车上。
对上卿蔷的眸光,颔首解释:“齐家的人,回头怎么处理我不知道,到时候发来视频卿卿跟我一起看吗?”
卿蔷挺无语:“我没这癖好,二哥还是独自欣赏吧。”
她不想跟他聊下去了,控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儿,径自原路返回,速度比刚才还快,江今赴的笑意就在她余光里。
停车要下的时候,她骤然被一股力道拽过去。
“江二——”
江今赴手松垮搭在她脖颈,口吻有算账的意思:“休息室里,你说不稀罕我的什么?现在有空,可以说完了。”
卿蔷咬咬牙:“我不稀罕听你说的话行了吧。”
原本是不稀罕他的爱的。
卿蔷垂了垂眼睫。
就当是为了平稳下车,她改口了。
江今赴却没让她走的意思,掀了掀眼皮:“那你稀罕跟我做吗?”
作者有话说:
卿卿:6。
第46章 chapter 46 他不可言说的欲.望蓬勃,让她心乱得要命。
“江今赴, 你”卿蔷本来是想让他做人的时间久一点,但现在这个姿势很别扭,她一腿的膝盖抵着椅座, 一腿的膝盖半屈不屈,上次被他上药的画面突然就冒了出来,还连带了受伤的原因。
卿蔷顿时就想到了他俩目前难办的关系, 索性松了手肘上的劲儿, 后脑勺磕在他腿上,听他“嘶”了声, 她笑起来, 眉眼间的风情与藏得极深的悲伤对冲:“做,你就在这儿把我做死, 也算咱俩有个好结果了。”
江今赴又散又淡地睨她, 他的眼神一对上她, 就跟块儿照妖镜似的, 卿蔷觉得她只要露了破绽, 再怎么去遮去藏就都瞒不住他了,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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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今赴是又想到刚上车那会儿,她说他俗了, 现在又听见她这句话, 哪哪儿刺耳,好像他俩之间就剩下点儿俗不可耐的欲了,比之前被她一句句的狠话穿透还不舒服。
他指关节缠绕她的头发, 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 笑了声, 周身那股狠劲儿没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柔和又克制地问话:“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
卿蔷一时无言。
太纯了,‘在一起’这三个字,在他们的圈子里都纯到情比金坚,从江今赴嘴里出来,就好比沙漠上的海市蜃楼成真,但他又坦荡得很,卿蔷就像回到之前在北城,他那副君子端方,可惜脸侧炙热、他不可言说的欲.望蓬勃,让她心乱得要命,只想嗤他假正经。
不过要是配上那张学生证,再回想可就不对劲多了,在记忆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了隐忍的意味,她本来还觉得跟江今赴顶多算是被皮囊双向诱捕,现在知道他看上了她的风光,难免有了点夺胜的滋味。
可他几年前的看破不说破没让她像如今一样进退两难,卿蔷不自觉地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历程,想想变化也只有一个,无意识地挑了下眉:“爱没用,做有用?”
江今赴等半天,等来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气笑了,往后懒散地一靠,总觉得她在刻意岔开话题,还没想好要怎么追究,车门被叩响,是单语畅跟任邹行看见他们回来跑出来了。
卿蔷似才从思绪离回神,没什么良心地笑了下,要往起来坐,身子不稳又正中红心地摔了一下,听见江今赴闷哼一声,她才慢悠悠扶着方向盘坐好:“二哥注意着点儿,不合时宜的东西要好好忍着。”
她的没人情味儿早刻了江今赴骨子里了,哂了下没当回事儿,他有时候也不懂她在想什么,前脚开花后脚放刺,那股劲儿飘渺又稳定,你说她像个易碎的玻璃制品吧,也不尽然,大概外面儿镀了层金刚石,就算隔山打牛地震碎了也让人看不出来。
她不想说的话,拿刀架了她脖子上,她都只会甩给你句不中听的反话,江今赴觉得他早晚能猜出来,也不急于一时了,在她开车门前不冷不淡地补了句:“好好装。”
还是气得不行。
卿蔷也没辙,有些事俩人都装不懂挺好的,谁都可能不知道两家当年发生的事儿,只有江家不可能不知道,她也酸也涩,还不敢再歇斯底里吵一回了,可能真应了她爷爷那句话,情是最清白的杀人刀吧,杀人杀己,沾上情就控制不住、脱不了关系了。
几人在车边站了会儿,月光打在薄雪层上有星点反射的光,些许清冷,卿蔷大概讲了下齐梨的事儿,单语畅本来应该庆幸没闹太大,但她刚听任邹行说了齐梨大概是知道卿蔷在车上才没准备补救的措施,又咬牙:“就该让我去。”
“你可得了吧,让你家知道又得给你逮回去继承家产,”卿蔷打趣她,直觉她这反应不对,问了句,“单姐怎么突然嫉恶如仇了?”
“”单语畅沉默了一下,打了个哈哈糊弄,“酿气你知道吗?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不过。”
反正事儿也了了,卿蔷没再追问。
她没想到单语畅跟江今赴的想法此刻不谋而合,齐梨毕竟是姜辛北安排的人,虽然姜辛北的计划里没有要伤到卿蔷这一说,但齐梨做了,还做得过火,如果卿蔷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不好说。
他们没人会去做那个假设,也都一定不会让她知道。
单语畅突然有点儿惆怅,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跟江今赴站在一条线上,小小地暗中合作了一下,车前传来声响,她茫茫然地抬眼看了下。
江今赴怕卿蔷被车身冰着,在车门上垫了好久的手,有点儿酸刚想活动一下,没想到卿蔷向后靠了靠,他还正虚虚抓握了下五指,就那么贴上了她腰以下的部位。
换来卿蔷干净利索地一脚踩上他鞋面的结果。
她还含笑剜了他眼,江今赴挺冤,也不好解释,意思性地动了下脚,有点儿无欲无求超脱俗世的意态。
单语畅没那么多内心戏,她只是将一切尽收眼底——
是一幕连月色都显得逊色的画面。
十二月十六的月亮正圆,沦为陪衬挂在天边。
卿蔷被风吹起几缕发,她抬手拢到耳后,透过发丝能看见缀了碎星的天幕,皮袄内层的绒簇在她颈间,那颗痣愈发夺目。
裙上的纱不安分地挨上身边人的黑裤,她双眸流盼,正弯起波光朝旁望去,盛满了一人倦懒模样。江今赴小臂支在车顶,松垮的袖口露出点儿腕骨青筋,手掌堪堪锁她后颈,瞧着又是副懈怠的作态,漆黑的眼睛懒懒垂在她发顶。
太过般配,太过登对。
单语畅在那一刻认可了江今赴。
虽然她不认可也没什么大用吧,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行,他能猜透卿蔷的想法,还能和她一起瞒住卿蔷,说实话从小到今天,她没有见过卿蔷需要谁来护着的时候,可江今赴让她懂了,一个人对一个人上心,不管那个人有多无所不能,他总可以挑出毛病的。
其实也是刚才任邹行秃噜出来的,他说这几天没少打探江今赴的口风,主要死对头变爱人,他们这些旁观者是真挺看不明白,无条件支持是无条件支持,八卦之心还是会蠢蠢欲动的。
然后江今赴跟他说的是:
“我不是个懂爱的人,只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越来越见不得她受半点儿伤了。这个伤有广义的也有狭义,就比如她那次遇难,我不去她能救得了自己吗?她肯定能。但是我一想到她在那个过程中会累就挺烦的。”
任邹行还模仿了他说这话似的语气,是认栽的那种,倍儿低,也特无可奈何:“她的能耐、脾性都让她受不到什么苦,但不妨碍我想让她再顺点儿,说文艺点儿,就是世界规矩森严,昼夜与花期有条不紊,但我想让她的盛放没有落幕时。”
但凡见过江今赴书房里的卷轴,就知道他是个有语文天赋的人,但多数时间他懒得说话,任邹行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碰出这么一长串,有点儿酸,不过他挺被打动,当即让他二哥再说一遍他给记录下来,结果被凉飕飕扫了一眼刀,作罢了。
给单语畅复述的时候,就转达了大概意思,冥思苦想记起最后一句,说完单语畅眼里都冒光,她属于那种离功利场要远点儿很单纯的小女生,被一句话收买了几秒,后来想了想卿蔷大概会有的反应,一下笑出声,有模有样地学:
“祝成功,妄想者。”
实在是卿蔷对江今赴那股刺刺儿的劲儿太深入人心了。
单语畅当时还想江今赴真挺任重道远的,但晚上一幕,又让她觉得这两人好像生来就该站在一起,上天应该也能看到,顺便推波助澜一下吧。
几人吃了晚饭,在挑选住哪儿时犯愁,他们在上沪的房子都离赛车场挺远,最后对比下去了单语畅的别墅。
她钱全花在爱车上,在住的方面儿没那么多讲究,就两楼,挑空客厅有点儿小气派,其余的
卿蔷拉开了两个卧室门,里面儿无一幸免地被单语畅造成了杂物间,她服了:“单姐,您平时就没个朋友过来玩儿?”
单语畅理亏:“沙发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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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邹行帮她说话:“我睡沙发吧。”
卿蔷瞥了他眼,想说什么,又被打断。
江今赴倚墙,扯出声笑:“我睡。”
卿蔷回头看他,视线交锋里,她好像懂了点儿什么,弯唇:“行,那就委屈二哥了。”
其余两人没懂,但看出他们别有所图,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天都挺累,很快都各自回房洗澡睡觉了。
卿蔷进屋第一件事儿,把门锁好。
江今赴刚那意思就写在眼睛里——他要跟她睡。
大概怕在单语畅面前被她拒绝,来了招以退为进,卿蔷索性顺水推舟,假意答应,压根儿没一点儿认真。
洗完澡出来,她在门上敲了声。
“噔。”
“噔。”
卿蔷没忍住笑,问了句:“二哥还真在啊?”
江今赴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嗯?”了声:“你那小姐妹翻出瓶酒,问你喝不喝。”
他借口不走心,卿蔷给面子地拍了下手:“不喝,二哥早点儿睡吧,那沙发瞧着挺软,多躺会儿,就是多享受会儿。”
“行,”江今赴真像没什么别的心思,“晚安。”
脚步声清晰,卿蔷顿了会儿,没干开门看的蠢事儿,把自己摔到床上,心也因为冲击力像落在了实处。
但也只是一瞬,她太累了。
早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没能抵抗多久,就在暖意的氛围灯环绕下把她拉进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梦里——
当年卿家权变,卿父逝世。
作者有话说:
卿卿:祝成功,妄想者。
第47章 chapter 47 “江今赴,我好恨你啊,但我好爱你。”
卿蔷记事儿要比一般小孩儿早, 她的记忆在三岁往后都很清晰,但可能是因为卿父逝世后她老是翻来覆去想的原因。
卿父在时,卿蔷确实是无忧无虑的。那会儿姜辛北与他不管再忙, 都会抽出时间陪她。甚至在她未出生时就专门定制了出行的工具,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在卿蔷的记忆里,他们似乎没有很忙的时候, 她晚上总有听不完的故事, 早上也总是一睁眼就能见到他们。
别人家的小孩儿可能三岁就要开始学习各种知识与艺术了。毕竟上京世家是一个圈儿,天天都有要攀比的东西, 谁都想让子女赢别人一筹, 施压争宠PUA,卿蔷掌权后也都见过不少次了。
但卿从叙不同, 他从来不会去说“你要成为我的骄傲”或者“你要让我骄傲”这种话, 他仅会在忙完之后亲亲她的额头说“爸爸和妈妈想让卿卿当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来解释他刚才去干什么了。
对于他的溺爱作法, 姜辛北一般是笑一下, 然后抱起卿蔷逗她“我们的小蔷薇什么都不用做就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啦”, 顺带还要得意地瞟卿父眼,意思是她比他会说话。
梦里的画面太过鲜活生动,卿蔷眼尾泌出道泪, 在月光下闪着光, 身边似乎有什么一顿,她的眼尾被温热的触感拂过。
梦还在继续,她没有理会梦外事, 只当错觉。
在六岁之前, 卿蔷往往被逗得咯吱乐, 不对, 她每天都在咯吱乐。
生在一个爱钱权皆有的家庭里, 她是被保护的最好的人,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卿蔷就被爱浇灌着长大的话,她会是最鲜艳欲滴的蔷薇花,会是自信又明媚的公主,她万众瞩目,又被人所羡。
可惜天不随人愿。
在她出生的第六年末,那年卿蔷上小学,卿从叙、姜辛北也忙了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算频繁,卿蔷多数回老宅。
结果在新年,她应该收入眼底的一切红色变成了白。往日总带着暖意、热烘烘地拥抱她的父亲,变得冷冰冰,变得青紫,变得在棺材里,她再也看不见。
在事情发生的那天,投在卿蔷身上的眼神有无数种,没一种是与以往相同的,每一种都或怜悯、或幸灾乐祸。
卿蔷属于那种性本傲的,不是个会被惯坏的孩子,只不过卿父惯她,她会很开心。而卿父不在了,姜辛北也好像跟着去了,她面对那些目光很平静,似乎是认定她总会让这些人换个眼神的。
她也做到了,成长速度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老爷子都问过她是不是卿从叙跟姜辛北之前都是在掩人耳目地培养她。
当然是句玩笑话。
也就是在那天,姜辛北将卿父离世原因的文件交给了她,她说她有权知道,也总会自己查,她还是不瞒着了。
同时,她让卿蔷离她远点,走出她的眼睛,别让她把她当成报仇的刀。
卿蔷不答应也没办法,因为姜辛北会选择自己走。
然后卿蔷知道了她家有个世仇,知道了江家的存在,知道了两家由项目之争逐渐递增的仇恨。
知道了她那被姜辛北弄去精神病院的二叔是如何与江家老爷子联手,又如何里外夹击逼垮了卿父,再如何拿她受伤的假视频,让卿父心急如焚、供血不足、死于半路的。
这事儿只有卿江两家的人知道,当年姜辛北封锁调查渠道,为的就是不让卿从叙黄泉之下还被人所扰,江家做贼心虚,自然没有多说半句,只是在纠缠中主动退步,南北分城,但仇恨未分。
卿蔷知道,她与江家的账是算不完的。
可是江今赴——
又该怎么算呢?
脑袋里的画面一转,她迈入了自家的祠堂,像做过很多次一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咚”一声响亮,膝盖的痛感还那么真实。
在祭奠以外的日子里,她跪过无数次,有时一天,有时一夜,开始还会昏,后来就锻炼出来了,从岛上下来回到上京那次,跪的伤得最厉害,她靠人扶着才走出祠堂。
她的爱有错,罪无可赦。
于是一次次消灭,一次次乞求原谅,一次次无可救药地跪下,从北城起始,至今仍无终止。
她在爱恨里翻来覆去受着折磨。
她要澄澈的爱,却不是澄澈的人。
时至今日,卿蔷仍深陷于自厌的漩涡。
她恨得不果断,爱得不利索,拖泥带水地循环往复,是将己身囚于禁地,她看了又看卿从叙写下的“至我明媚灿烂的小蔷薇”,想了又想江今赴落笔的“祝她生世风光,灯火常伴”。
诚恳与真凿进她心底,她什么都做不到。
爱有错吗?没有。
有错的是人,是她。
卿蔷蓦地攥紧手指,她的梦里天翻地覆,被供于香烛后的牌匾熔成一把利剑,剑柄黏在她手上,向后一刺,是穿透血肉的声音。
雪与白纸钱洋洋洒洒分辨不清,在黑云下显眼到极点,红日一轮悬悬欲坠,整个画面荒诞又夸张。
江今赴骨感的指节上缠了红绸,在她脸侧顿住,含笑的眉目骤然冷淡而不可置信,微微睁了眸,像下一瞥,胸膛血色弥漫,一剑挑了心尖。
卿蔷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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