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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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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裴誉在一面山石前驻足。

像之前那样用刀拨开凌乱的枯藤,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裴誉拍掉身上的雪,回头看向玄甲军将士。

“此路狭窄难行,需侧身收了兵器一个一个的通过, 不要心急。先通过的人注意隐蔽, 等人齐了再?一同出发。”

玄甲军将士们领了命, 在裴誉的招呼下开始逐个进入通道。

他们都是邓砚尘自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身手敏捷身形也相对消瘦些, 通过石缝不觉得吃力。

一行人接连进去后,裴誉转身朝玄甲军主营的方向看过去。

山间的冷风吹得他衣袂飞扬, 裴誉伸手拉了拉领口, 脖颈间一颗珠子吊坠若隐若现。

片刻后,他紧随其后没有再?回头

玄甲军大营内, 邓砚尘环视周围。

裴誉的营帐空无一人,他视若珍宝的刀,以及臂缚都随着他这个人一样不见?了踪影。

远处的岭苍山在风雪中显得轮廓模糊不清,一个不好的猜测逐渐在邓砚尘心中升起。

良久后,负责辎重的孙叔带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将士过来。

邓砚尘见?过这个人,似乎是之前跟在裴誉身边,叫何四什么的。

何四身量不高,身上没带甲,讲话口音很重,是跟随裴誉从四州前来支援的将士。

孙叔在木墩上磕了磕烟枪,开口道:“裴兄弟同你说什么了,一五一十交代吧。”

何四抬眼看了看孙叔,又看了看邓砚尘,随即将头低了又低。

邓砚尘难得有些心急,“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不会为难你,你只需告诉我?裴兄是不是带人去了岭苍山。”

闻言,何四快速地点了点头。

“裴公子说裴公子说要我?再?多拖延半个时辰再?告知?于您”

闻言,一众玄甲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裴誉此举究竟何意。

何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抬头坚定道:“裴公子说,您的性命更重要,迎战的玄甲军将士们更需要您。”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阵寂静,邓砚尘舌底泛着苦涩,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众人有些回不过神来,尚未等邓砚尘平复好心神,传令兵快步走进来。

“禀报将军,敌军全部主力现已经?越过岭苍山。”

闻言,邓砚尘走出营帐看向前方平坦的雪地。

若是不出意外?,裴誉现下已经?到达山脚下,正准备寻机会向后方补给粮仓。

阴云密布,雪虐风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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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邓砚尘握枪在手,亮银枪杆于地面重重一顿。

这把历经?了两任主人的枪时至今日,从未打过一场败仗。

今日也会一样。

“玄甲军将士听?令!”

“在!”

“时机已到,随我?出征!”

邓砚尘持枪翻身上马,重甲铁骑踏地之声犹如雷鸣。

玄甲军鲜红的旗帜随着风雪舞动?,一眼望过去白的凛冽,红的刺眼。

阴云遮天蔽日,暴雪将至

高耸入云的岭苍山似能将风雪隔绝,裴誉带着十几位玄甲军将士集结隐蔽在山脚下时,四周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比起他上一次过来,蛮人的驻扎的营帐已经?向前推进许多,逐渐向玄甲军大营靠近。

裴誉带着人观察清楚地形后,开始向斜后方蛮人大营赶去。

一路顶着风雪谨慎前行,四周开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地几度使他们迷失了方向。

到达蛮人大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城楼上的守卫兵蜷缩在厚重的毛皮大衣内打着盹,各处把手的人并不多,大营内一口沸腾的锅正不断冒着热气。

裴誉匍匐在雪地里,他们的手脚已经?冻得开始僵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眼见?值勤的人毫无发觉,裴誉侧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玄甲军将士心领神会开始小?心翼翼朝城楼下靠近。

方才一就位,十几名?将士手法娴熟地掏出腿间藏着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将门前几个蛮人守卫兵一刀封喉,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裴誉留在原地掩护着他们潜入大营,朝粮仓方向靠近。

待最后一个玄甲军将士顺利进去后,他环视周围割断了城门后的两处牵引绳。

大营内的空地上,一口大锅正被高高挂起,里面大块的肉被煮的香气四溢。

吉雅自营帐内掀帘出来,将手中捧着的调味料盒子打开,逐一向锅中撒去。

几经?搅动?后,她盛了一口汤递到嘴边尝了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外?头风雪大,吉雅深蓝色的衣袖被风吹到了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放下碗,整理衣袖时看见?左边营帐背后,一道黑影闪过。

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吉雅有些恍惚,但?还?是迈步朝那方向走过去。

她在营帐后驻足了许久,见?粮仓方向再?次有黑影靠近,随即淡淡的烟味自前方传来。

吉雅脊背一凉,她后退了两步朝守卫兵所在的方向呼喊着,

“快来人啊,有人放火烧粮仓了!”

一瞬间号角声四起,越来越多的人朝粮仓方向靠近。

玄甲军将士将最后一个点火方位点燃,顷刻间火光冲天,在裴誉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蛮人反映迅速,一部分人开始着手救火,一部分策马追击潜入大营的敌人。

城门前的牵引绳被裴誉斩断了,他们虽骑马而来却一时间难以打开城门。

借着此空闲,十几名?将士逃出城门,牵走了方才刺杀的值勤守卫兵的矮脚马,朝岭苍山方向飞驰而去。

尚未跑几步,他们回首见?大火有被压制的迹象,而掩护他们的裴誉也没能跟上来。

一众玄甲军心都被揪起,眼中的光亮随着消失的火光暗淡了。

比起生命,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确保作战计划完美实?施。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时,粮仓另一侧再?次火光冲天,城楼之上甩出一根绳子,裴誉借着那根绳子几个跳跃踉跄着落在地上。

“好样的,裴兄弟!”

大火将整个粮仓吞噬,已然无力回天。

眼见?补救不得,蛮人骑兵尽数出城朝他们追击。

玄甲军其中一位将士策马回去接上了裴誉后,飞速撤离。

他们抢来的马不够用,好几个都是两人同骑,速度明显慢下来。

即便再?怎么努力飞奔,临近山脚时,他们还?是被一部分赶上来的蛮人团团围住。

裴誉握紧手中的刀,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他们一行人都是玄甲军中选出来的精英,自卫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难事,但?凡是人总有力竭的时候。

同这群赶来的蛮人厮杀过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伤,严重些的已经?倒在地上逐渐失了呼吸。

眼见?着远处还?有蛮人大军靠近,裴誉当即示意尚能行走的人尽快登山沿着原路穿过去。

有了来时的经?验,上山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难的是穿山的缝隙狭窄,逐个通过进度十分缓慢。

然而蛮人已经?行至山脚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裴誉看着玄甲军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山缝后,又扭头看向山脚下正踉跄着前来追击的蛮人。

他动?作麻利的将地面上的脚印打乱,拉过一旁的枯藤和碎石将山缝遮挡起来。

最后一个迈入山缝的玄甲军将士见?状急切道:“裴兄!你这是做什么!”

裴誉没有同他解释,狠狠地朝他推了一把道:“快走!”

枯藤一经?拽动?,山顶的积雪大块大块的落下来将山缝隙彻底遮蔽,凌乱的脚印也重新被填平。

裴誉持着刀立在原地,左手手臂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箭矢留下的几个血洞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流淌进黑色的衣袍里失了踪迹。

方才粮仓的火势被控制住,蛮人似乎对此事先做过详尽的准备。

裴誉看着瞬间被压制的火势,心口一沉。

他太知?道烧毁粮仓对这场大战的重要性了,邓砚尘计划周密,他不能在这件事上出半分差错。

原路返回再?次放火时,他被流箭射中左肩和前胸。

来不及处理,只得忍痛自行拔了箭一路同玄甲军汇合。

方才的厮杀已然耗光了他的力气,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他深知?自己走不了了,即便是走了也会拖累剩下的几个玄甲军将士。

此刻他突然感到有些庆幸,

还?好来的人不是邓砚尘。

裴誉看着逐渐靠近的蛮人,抬起手中的刀横在胸前。

他同爬上山的蛮人缠斗在一起,厮杀间手腕被刀划过,顷刻血肉模糊,提起刀时钻心的疼。

力气逐渐流失,自幼陪在自己身边的刀在此时显得格外?沉重,每挥动?一次都异常艰难。

他的疲惫被蛮人看在眼里,为首的扎着粗辫子的蛮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质问道:“你的同伙都去了哪里?”

裴誉抬起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突然朝着那人冷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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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中原人武艺高强,追杀一个人却死了他们这么多兄弟,蛮人被惹怒了。

这一次他们刀刀入肉,只想至这个烧了他们粮仓的人于死地。

裴誉看着向自己刺过来的匕首,拼尽力气一手抓住反刺蛮人脖颈中。

正在此时,胸口突然一凉,一把雪亮的刀子他胸膛贯穿而过,捅得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裴誉靠在枯藤上,耳边一阵嗡鸣,还?夹杂着蛮人的朗声的笑声。

鲜血淋漓的右手沿着腿一路向下,随即蛮人洋洋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身上最后几个飞镖刺入他们的脖颈,蛮人脸上尚且保持着笑的弧度时逐渐没了呼吸。

那是他师父钟老将军留给他最后保命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有用上那一天。

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似乎再?也撑不住,笔直地朝雪地上跪了过去。

右手还?提着那把多年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一等一的绝世宝刀。

仔细想来,这么多年因为这把刀,他不甘心一辈子隐居山顶做个逍遥客,荒废了一身的好功夫。

总想着自己就如同宝刀蒙尘,终有一天会寻见?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

他想要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只可?惜,前世的他走错了路。

辗转两世,如今不仅寻对了方向,临死前还?有此刀为伴,倒也算是得偿所愿。

裴誉抬起颤抖着抬起手探进衣领中,猛地用力,将脖颈上的黑绳拽下来。

一颗染血的佛珠静静地躺在血肉模糊的掌心里。

恢复记忆后,他曾独自前往慧济寺拜访了许多次,终于如愿见?到了那里的主持。

他问主持,如何能消除自己前世犯下的业障。

主持沉默不语,只向他递来了一颗佛珠。

临下山前,他听?见?殿内木鱼声响起,主持闭眼嘴中念念有词道,

“因果通三?世,种如是因,得如是果”

裴誉握紧手里的佛珠,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清晰起来。

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天,他带着锦衣卫当着许明舒的面,不留情面地查抄了靖安侯府。

同样是这样一个风雪天,他看着邓砚尘策马归来孤身一人闯入东宫,看着他身负重伤费力背着许明舒爬过九千长生阶。

两世业障,终等到了却的那一天。

意识朦胧时,他似乎再?次听?到了慧济寺山顶悠长的钟声,心口像是有什么一直积压已久的东西?随着钟声消散了。

恍惚间,他看见?邓砚尘身骑白马正在城门前朝着他笑,一双眼睛明亮且充满生机。

他说,“裴兄,我?们赢了!”

裴誉笑着闭上眼,神情是两辈子从未有过的平静。

一个人怀揣着愧疚与悔恨行走在人世间,实?在是太累了。

如今的他,终于可?以安稳地闭眼去迎接一个没有梦魇的好觉。

岭苍山山顶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积雪松动?,咚得一声摔在地上四散开来。

那只紧握佛珠的手僵持许久,终究还?是坠了下去。

第103章

这一晚宸贵妃睡得并不安稳, 夜里辗转反侧醒来了许多?次。

窗外雪落无声,她凝神在床榻上等了许久。

待到窗边外的苍穹由漆黑逐渐转为深蓝时,宸贵妃缓缓下榻披上了外袍。

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 宸贵妃拢了拢衣领刚一打开房门, 发现院中站着一个人?。

院中光线昏暗,许明舒呆滞地站在那儿朝北方望着如同一座石碑。

她肩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宸贵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却是一层又一层连绵起伏的宫檐。

许明舒听见?动静,转回身对宸贵妃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随即在对视中逐渐红了眼?眶。

宸贵妃望着她,扶着门框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心像是被揪起来一般难受。

那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宸贵妃太明白她此时在想?什么了。

或许说, 她如今担忧的一切都是自己从前经历过, 深有?体会过的。

尚未入宫,还在家中只是许昱晴的那些年,也?是这般提着心神等待着一封接着一封送回京城的军报,一边牵挂着兄长的安危, 一边又放心不下沈屹。

许昱晴还记得, 大婚后?没多?久, 沈屹同父亲沈国公?率领大军出征御敌。

临行前, 身为公?爹的沈国公?显得有?些尴尬。

他武将出身, 打了一辈子?仗不善言辞,略显紧张地走到?儿媳许昱晴面前。

“你们燕尔新婚就?要受分离之苦, 公?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此战事?一告捷,我会命沈屹即刻回京陪你。”

沈屹出征那日, 也?是一个风雪天?。

黎明光线晦暗,他跟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京前,在城门前不舍地同许昱晴道别。

他说,不久后?捷报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他会随之风光凯旋。

只是到?最后?,终究是没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酸涩蔓延至五脏六腑,宸贵妃看着眼?前的姑娘,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小舒”

许明舒皱紧眉头,随着自己姑母的开口似乎再也?忍不住,说出口的话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

“姑母”

她已经开始呜咽,

“我好想?他们”

想?她驰骋沙场一生?,一身病骨支撑起大半个江山,打了胜仗却不能回京的爹爹。

想?那个为了她,两辈子?都将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小邓子?。

宸贵妃上前几步,用力的将许明舒抱在怀里。

如同保护雏鸟一般,将伤痕累累的许明舒彻底拥护在自己羽翼下。

“别怕小舒,都会好起来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京中等到?北境的好消息。”

良久后?,许明舒自宸贵妃怀中闷声道:“姑母,皇帝要赐婚于我和萧珩了对吗?”

宸贵妃揽在她肩上的手一顿,“你怎知晓”

“回来的路上,盛怀将宫里的所有?事?都告知于我了。”

咸福宫一早便给四皇子?萧瑜看中了成亲的合适人?选,碍于太子?萧琅半年丧期未过,这才耽搁下来。

皇帝对待自己的儿子?,妃嫔便如同治理朝臣一般,他不愿看着哪位皇子?有?太强的羽翼,失去?了把控的可能。

萧琅是嫡长子?,身后?有?出身琅琊王氏的母亲王皇后?,宗法,礼教,舆情都站在他这一边。

所以这么多?年,光承帝更多?的是培养其他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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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宠幸宸贵妃,不惜杀母夺子?来为萧珩谋一个好的背景,就?是想?在为数不多?的皇嗣中扶持起一个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之人?。

可事?与愿违,这一世的萧珩不仅没有?认宸贵妃为母,反倒站在了太子?身后?,成了光承帝的一步废棋。

所幸,咸福宫多?年来野心勃勃,无论是刘贵妃还是尚书刘玄江都是极其看重权势的人?。

人?一旦有?所求,就?变得容易把控。

光承帝只是稍加施恩,便助长了咸福宫取代中宫,四皇子?萧瑜继位储君的野心。

同样,原本无欲无求的萧珩,在光承帝面前终究还是暴露了命门。

这一年来,他顶着压力帮都察院查案,在户部官员入狱接受审讯时,暗中调查证据帮许明舒的四叔脱罪。

昭华宫一场大火后?,他动用了锦衣卫日夜守在别苑保护昭华宫所有?人?的安危,不许任何闲杂人?靠近宸贵妃。

皇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避免不了传进?皇帝的耳中,敏感多?疑如光承帝,他已然寻到?了控制这个皇子?的办法。

那个办法的名字叫做许明舒。

宸贵妃隐隐有?些担忧,握紧许明舒的手道:“小舒,你不必担心。你和砚尘早就?过了三媒六聘,如今太子?丧期将过,等砚尘打完仗一返京咱们府上立刻筹办婚事?。”

许明舒后?退了半步,看向宸贵妃苦笑了下。

“姑母您说陛下难道会不记得太子?哥哥丧期要过去?了吗?”

光承帝要是不清楚,就?不会在当初急着将邓砚尘赶去?北境。

宸贵妃手心冒着冷汗,她闭了闭眼?,良久后?她缓缓开口,神色泛着寒意。

“我明日去?面见?陛下。”

东方逐渐生?起一抹鱼肚白,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有?停的迹象。

许明舒朝天?边望了一眼?,幽幽开口,

“不必了。”

在宸贵妃不解的目光中,许明舒扭回头笑着说,

“既然皇帝想?看见?这一幕,就?遂了他的意吧。戏演的太假了,旁人?若是没能信以为真,就?不会行孤注一掷之举了。”

她话说的云里雾里,宸贵妃思索许久方才震惊地看向她。

“小舒,你是想?假意答应结亲”

许明舒叹了口气,光承帝想?将靖安侯府和萧珩绑在一起,就?是为了制衡于四皇子?萧瑜。

若是她猜得不错,此时的萧瑜失去?了户部这座坚实的靠山,又没能如愿娶到?宋首辅的孙女,已经处于焦急无措之地。

想?让萧瑜像前世那般,趁着皇帝病重孤注一掷带领私兵行谋反之举,还需得有?人?从中再推他一把才是。

而靖安侯府和七皇子?萧珩的联姻,无疑是最令萧瑜担心的事?。

倘若此番事?成,不仅没了萧瑜从中作祟,宋首辅必然会深受牵连,她也?能给她们靖安侯府争取些转机。

宸贵妃望着她,目光沉沉。

“你如此行事?,太过冒险不说,如何同砚尘交代?”

许明舒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我会写信将此事?同他说清楚,我们之间从不会有?隐瞒和猜忌,他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她上前半步,轻柔地握住宸贵妃的手。

“姑母,小邓和爹爹远在战场九死一生?,若是我们一直想?不出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他们一日不能回京。”

宸贵妃轻轻叹息,“那七皇子?呢,那孩子?对你一片真心,你怎可如此欺骗于他?”

雪融化在许明舒纤长的睫毛上,使她一双眼?睛带着湿漉漉的水光。

她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不会对一个曾经伤害过她,以及她家人?的人?心怀愧疚与怜悯。

只是,如今祸及自身,她倒是有?些理解前世萧珩孤立无援的处境。

许明舒眸光微闪,看向宸贵妃一字一句道,“姑母。”

“人?生?在世,总要有?人?是不得不亏欠的。”

北境连绵多?日的大雪停了,乌木赫同一众副将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听着驻守粮仓的将士回禀,神色皆是一片阴郁。

“来的那个中原人?武艺高强,一把刀挥舞的出神入化,前去?追捕的兄弟们都因他丧了命”

生?着茂盛胡须的将士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砸得地面发出响动声。

“是我们没用,明明首领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严加防守,还是没能守住,断了后?方补给,还请首领责罚。”

乌木赫闭了闭眼?,连日的奔波和厮杀让他显得有?些神色疲惫。

来时大军士气高涨的气焰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借着暴雪天?他们轻而易举地攻入玄甲军城墙之下。

一路上所向披靡打得前来迎战的玄甲军仓皇逃窜,直至闭门不出。

乌木赫将大军营地驻扎在附近,随时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城。

眼?见?胜利在望,他整个人?热血沸腾,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叫嚣着。

然而不过一日的时间,雪停了,梦醒了。

粮仓所在的大营被烧毁,他们失去?了后?方补给和退路。

此时他方才醒悟,为何这一路上玄甲军都不曾与他们正面作战。

他们是在为那个前去?烧毁粮草的小队拖延时间。

临时搭建的营帐随风晃动着,透过头顶的缝隙还能看见?阴郁着的苍穹。

长生?天?庇佑,他还没有?失败。

乌木赫眼?神中透着坚定,

不过是断了后?方补给,没法办打长久战,那便集中火力逼得他们速战速决便是。

人?在困境中总是能迸发惊人?的力量,他们已然没有?了退路可言,但从不失拼尽全力的勇气

岭苍山背面,通往半山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大雪所覆盖。

即便是如此,那些裸露在外的痕迹还是不难叫人?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

邓砚尘将背上的人?牢牢固定住,那把备受主人?爱惜的宝刀挂在他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下山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裴誉身量比他高出许多?,且他浑身已经处于僵硬状态,背起来并不容易。

脚下的路不平,邓砚尘左摇右晃踉跄了许多?次方才将人?背下了山。

他双臂牢牢抓紧裴誉的腿,自顾自地宽慰道:“裴兄,再坚持一下啊,我们就?快回去?了。”

来时的脚印再次被风雪重新覆盖,邓砚尘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雪地,将裴誉放在苍梧背上。

随即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亲卫消失在风雪中。

马匹颠簸,不知是不是错觉,伏在邓砚尘背上的裴誉在奔跑中,指节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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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重修)

年关将近。

晓云舒瑞, 寒影初回长日至。绮窗寒浅,尽道朝来添一线。

阴郁的云层笼罩着?京城上空,原本灿烂金辉的房檐被白雪覆盖。

重月楼的小厮正在洒扫着门前的积雪, 见一双精致的绣鞋靠近,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顺口道:“重月楼今日不迎客, 姑娘你”

待看清眼前人时, 小厮神?色一顿。

门前停着?的马车上挂着?两个带着?宋字的灯笼,周围有着?好几?位家丁护送。

见状, 小厮忙道,“原是宋姑娘来了,快快请进!”

小厮笑着?迎上来引路, “宋姑娘这?边请, 昨儿个夜里靖安侯府的人便过来叮嘱过小的, 今日重月楼上下只迎宋姑娘和?许姑娘两位客人,姑娘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宋知岁莞尔一笑,温声道:“有劳了。”

小厮引着?她在东侧雅间门前站定,随即错开身位。

“就是这?儿了, 小的先行?告退。”

待人走后, 宋知岁侧首嘱咐自己?婢女守在门口不必同她进去, 方才缓缓推开了门。

雕花木门一经打开, 同里面人一双明艳精致的杏眼对视。

宋知岁望着?面前站起身的人, 露出一抹笑意。

“明舒,好久未见了!”

许明舒迎上前, 同她拥抱了下, 感慨道:“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她们都是出身京城的名?门贵女,少不了在各种宴席, 诗会上碰面。

宋知岁出身书香世家,祖父是当朝内阁首辅宋诃,自幼才学?过人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

许明舒则是武将之家出身,人生得美舞跳得好,又画的一手好丹青。

她们二人京城会被京城中人拿来做比较,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常常身处在话题中心的姑娘倒是分外投缘。

每每参与繁琐无聊的宴席时,都要寻个清净地方谈天说地一番。

只不过自打许明舒重回到这?一世后,便陆续推掉了所有帖子?闭门不出,同宋知岁也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偶尔听身边人说起她的消息,宋家高门显贵,她虽身为嫡女却过得并不如?意。

父亲宠妾灭妻,听闻自三年前她母亲钱夫人病逝后,她便自请回老家替母亲守孝三年。

没想到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却是同病相怜。

二人在桌案前落座,许明舒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听闻你也是最近才回的京城?”

宋知岁苦笑了下,“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催得紧。”

许明舒了然,想来宋伯父并非着?急要她回家团圆,而是太子?丧期将过,急着?定下她与四皇子?的婚事?。

宋知岁手指紧紧攥着?杯身,试探着?开口问道:“明舒我听父亲说,你要和?七皇子?结亲了吗?”

许明舒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宋知岁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离开京城之前,许明舒身边曾跟着?一个模样俊朗,一双眼生得漂亮又好看?的黑衣少年。

据说是黎将军的养子?,当年将军府的一些流言蜚语她也有所耳闻。

远在老家永州的那段时间,京城传来的家书上还提起过,许家有意将女儿嫁给将军府养子?的消息。

宋知岁眨了眨眼,她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贸然开口打听,只能喝茶掩饰。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许明舒说,“我此生非他不可。”

“那宫里的赐婚你打算怎么办?”

许明舒笑了笑:“就是怕陛下一道圣旨赐婚下来,所以我才率先放出消息,说许家有意同七皇子?结亲。”

宋知岁显得有些惊慌,“明舒,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若是圣旨下来就什么都晚了,我总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博上一博。”

许明舒侧首看?她,目光里带着?让宋知岁看?不懂的坚定。

她们之间不过三年未见而已,此时再相聚,她却觉得如?今的许明舒出落的有些让她感到陌生。

思索良久后,宋知岁苦笑了下。

“我倒是很羡慕你,有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有能放手一搏的勇气?和?理由。”

“你也可以的,”许明舒说。

“什么?”

许明舒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童年玩伴,其实上一世靖安侯府身陷囹圄时,已然没精力去理会外界的事?事?非非。

只是偶尔得知消息,宋知岁在嫁给萧瑜后过得并不顺遂。

萧瑜天潢贵胄,自幼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身边来往的如?花似玉的姑娘络绎不绝。

宋知岁于他而已不过是一场利益互换,且她成为四皇子?妃没多久,萧瑜行?造反之举,宋知岁受他连累被赐了毒酒,京城那个曾经家喻户晓的才女成了夺嫡之争无辜的牺牲品。

许明舒心中五味杂陈,同病相怜,怜这?个字真是让人惋惜。

皇城那座高墙之中掩盖了太多的恩怨纠葛,无论是萧珩,还是萧瑜,嫁给他们这?样的人,只会是不幸的开始。

如?若不然,当年她执意嫁给萧珩时,父亲也不会那般担忧。

“我说,你也可以的。”

宋知岁摇了摇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婚约是她父亲定下来的,祖父也是默许,此事?早就到了无法改变之地。

若不是太子?萧琅突然病逝,她大抵早在半年之前就会被接回京城,商议婚事?。

“我身若浮萍,飘无所依,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明舒转过身靠近她,正色道:“你可知宫里为何选中你我做皇子?妃?”

宋知岁抿唇一笑,“自然是家世和?皇室之间利益往来。”

“所以,若是四皇子?同宋家结亲,反倒会给宋家招惹来灾祸,岁岁你觉得你祖父如?此睿智之人,还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招来灾祸?”宋知岁皱眉,“为何这?么说?”

“咱们这?位陛下一贯不喜朝中哪位臣子?势力过大,皇子?风头过盛。这?般急着?想赐婚七皇子?和?我,无非是想利用靖安侯府牵制宋首辅,让前朝形成两相制衡的局面。”

许明舒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宋首辅为官多年一向不涉足党争,在朝中声望颇高。虽说你和?四皇子?的婚事?早在太子?殿下在世时便已经商议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储君之位空置,倘若这?门亲事?结成,极有可能被人说成在夺嫡之争中倒向四皇子?萧瑜。”

宋知岁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蜷缩,回京的这?段时间她不是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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