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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手指微微蜷起, 脸颊泛红,眼神羞怯地看着他。
她身为公主身份贵重,又常居宫中甚少交友,普天之下, 叫她小名的人很少, 只有云贵妃和赵楚蕴会温柔地唤她“绵绵”。
连顺宁帝一直是叫她康乐。
而现在,她的名字由韩江用低沉柔软的声音喊出口,她的世界好似又升起一轮暖阳, 让人感到暖心温暖。
康乐本就乖巧,现在听到韩江唤她,更加乖软,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嗯。”
韩江定定地看着她, 轻声问:“绵绵要同我说的话, 很重要吗?”
康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肯定道:“很重要。”
她小声解释, 有些懊恼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或者今天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说出口的。可是……”
“可是我一直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讲,心中又紧张又期待,总想着,要很郑重、很美好才可以。”
康乐委屈地轻声道:“在回宫的马车上,我还在心中斟酌着言辞,想着,见到你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第二句又要怎么讲,可是后来……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韩江垂下眼,轻轻地托起康乐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淡淡道:“今日一遭兵荒马乱的,公主也已疲倦不堪了。”
“既然是很重要、很郑重、很美好的话,可以等到休息好后,在一个美丽平静的地方,慢慢地说出口。”
“这样好吗?”
康乐犹豫了一下。
今早去宁府赴宴时,她虽着妆了,但并未如何精心装扮,只是普通日常的一身装扮。
淋了雨,在苏府换的衣裳粗糙,回宫后便沐浴卸妆,为了方便轻暖,穿了一身柔软的旧衣,披散着头发,不施粉黛,因着身体柔弱,唇色浅淡,确实很不庄重。
康乐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着脸,垂下眼睛,不想让韩江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韩江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不止是公主,我也是一身旧衣,湿了又干,狼狈不堪。”
“若公主不甚宽容,就是定我个御前失仪的罪,也是理所应当。”
“绵绵,”韩江往前踏出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又低又沉地笑道:“公主想在这样的情景下,讲出那句很重要、很郑重、很美好的话吗?”
他今日一身黑衣,脸色却像是被雨水洗过一样玉白,长眉飞入发鬓,凤眸含笑,目光温柔。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康乐下意识地抬出手,搭在他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屏住呼吸。
韩江只是想逗弄一下康乐,却没想到康乐不仅没退,还主动地扶上他的肩膀……
康乐身上才带着安神香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他床上枕下的味道一模一样,若有若无,像是萦绕在鼻尖勾人的幽香。
“好。”康乐弯着的眼睛像一道美丽的月桥,她声音很软,咬着唇的神情乖巧又娇俏。
眼睛忽闪地眨了一下,软绵绵道:“那等下次,雨过天晴了,在折柳亭,我再跟你说。”
想起今日暴雨如注下,韩江还撑着伞在折柳亭等她的样子,她甜软道:“这次,换我等你来。”
韩江柔了神色,说:“好。”
迎春殿门口,从碧把人都安排到别处去做事,这里只留自己在门口守着。
她在殿门口来回地踱步,偶尔透过半开的殿门往里看一眼,虽然心中焦急,但从未试图窥探里面。
虽说韩江煞名在外,为人冷心冷清,但从碧相信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有逾矩的举动的。
只是时间实在不早了。申时韩江带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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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回宫,然后沐浴诊脉煎药,韩江又去见了顺宁帝,再回迎春殿,两人说了会儿话,现在已经酉时过半了,再有一刻钟,就到了关城门的时间。
从碧脚步停在门口,低眉垂首,看着脚尖,小心地向里面提醒道:“韩大人,雨停了,出宫的车驾也已备好。”
还为听到韩江应声,一个轻缓的脚步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康乐把门完全打开,手臂扶着门,露出一半身体,抬头看着天色,软软地惊呼道:“呀,竟过得这么快,宫门快要落锁了。”
这下不等从碧来催,康乐已回过身体,扯着韩江的袖子,眉眼焦急道:“快点走,再有半刻,就不能出宫了。”
韩江也抬眼看了眼天色,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任由康乐拽着他的袖子,懒洋洋的,拖着步子慢悠悠道:“不着急。”
韩江虽然看起来是文人风骨,但身量高、隔着衣服摸到的胸口也很有分量,他懒洋洋的拖着步子,康乐扯着袖子也牵不动他。
只好站直了身体,犹豫了一下,松开手,声音小小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出宫呀?”
她声音小小的,似乎是在讲悄悄话,不欲让别人听到,可是这里就三个人,还离得极尽,轻轻一句话出口,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碧忍不住提醒道:“公主!”
宫中城门落锁后不留外男,即便是议事至深夜,需留宿宫中,也需要提前登记记录,差人监督,且只能在议事殿,半步不得踏入后宫妃子公主的宫殿。
康乐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成什么样子!
韩江也颇意外,只是他难看到康乐犹豫纠结的模样,便隐下自己已让人告知守城门的人稍等,顺着她的话问:“若我说是,公主会怎样?”
从碧:“……韩大人!”
康乐苦恼地皱了下眉头,老老实实道:“我、好像也没有办法。”
“不过,”康乐歪了下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弯着眼睛高兴道:“我的公主府就要建好了,到那时候,就可以待客留宿了,你若不想走,就可以留下来了。”
从碧无奈道:“公主,那也不合规矩。”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向来宴会最难邀请,更是从未留宿别人家的韩江,竟然听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眉眼柔和地点头,应道:“好。那臣就等着公主府建好的那一日了。”
从碧忍无可忍,直接示意下人把马车赶来,她客客气气地道:“请韩大人上车。”
不然放任下去,她担心,这两人会站在殿门口,把还未建好的公主府从门口放着的石狮子,到花园里架着的秋千,全都事无巨细地讲一遍,只讲到明天日出东方也没完。
韩江往外走出一步,康乐不自觉地跟上,踩着他的脚印,往外走去。
从碧拽住她,轻声道:“公主!”
韩江似有所感,回头,看着康乐坠在他身后,不由地勾唇轻笑,他回身,站定了身体,看着康乐,轻声道:“外面潮气重,就在殿内,不要出来。”
康乐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话,点了点头,乖乖道:“好。”
两个人目光相遇,对视着,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从碧忍不住又要出声催促的时候,韩江才道:“那我走了。”
康乐:“嗯。”
韩江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外走,脚步略快,高大的背影一直走到马车旁,下人撩起帘子,请他入内,韩江略一俯身,进了马车,下人仔细地落下帘子,车夫拽了拽缰绳,赶车出宫。
康乐站在门内,很听话地没有出来,但是披着披风,也没有转身回殿内,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马车离开。
只是在马车彻底离开视野的时候,落下的车帘却被人突然掀起,隔着一道雾蒙蒙的夜幕,那一道视线看了这里很久很久,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被掀起的车帘都没有落下……
从碧在一旁安静地陪着,直到再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轻声道:“公主,进殿内休息片刻吧。”
康乐听话道:“好。”
从碧扶着康乐在软榻上坐下,为她理了理披风,奉上一杯热茶,又把银丝碳盆移了移位置,端过来一碟点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康乐捏起一块金丝枣糕,咬了一小口,脸颊嘟起一块,细细地咀嚼着。
从碧仔细看她的神色,开口问:“公主已经和韩大人说了吗?”
“说什么呀?”康乐把口中的枣糕咽下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软软地笑了一下,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杯子,不好意思道:“还没有呢。”
从碧诧异。瞧这分个别都差点要相送十里的架势,竟是还没有说出口?
要真是以后成了,这可要黏糊成什么样子呀?
康乐垂下眼睛,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晃了晃头,甜软道:“韩江说,很重要的话讲的时候要庄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柔软暖和但太过简单的衣服,认真道:“所以,我打算下次见他的时候,再告诉他。”
那厢,韩江踩着最晚的时候出了宫,车夫赶车往韩府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慈宁山在何处?”
车夫极少同他搭过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想了想,恭敬回答道:“慈宁山是皇家寺庙,在京都西南方向,约有二十里地。”
马车里面安静下来,韩江闭着眼睛,面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车夫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主子可是想去慈宁山进香?听说那里的佛像很是灵验,香火鼎盛,许多人逢年过节都会去那里拜一拜。”
韩江掀起眼皮,静静地隔着一道帘子看着车夫,问:“你拜过?”
车夫讪讪道:“当初我女儿生病一直不好,我就去捐了些香火钱,回来后没两日,我家姑娘就渐渐好起来了。”
说完,他忽然想起马车里这位韩大人是不信神佛的,进府前管家还特意交代过他们不要在府中祭拜,心中一惊,顿时慌乱地找补道:“也、也不一定是慈宁山的佛像灵验,许是我闺女身体好,本就到了要好的时候……”
他慌乱解释道:“我就去了那一次,后来就再没有去过了!主子明鉴!”
“无妨。”安静了许久,韩江才淡淡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靠着车壁,缓慢地道:“明日,在进宫前,先去一趟慈宁山。”
车夫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晨起天空却万里无云,是个一碧万顷的好天气。
风清凉,日头明暖,雨水冲洗过的草木都青翠欲滴,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在一早空无一人的慈宁山上生生叫出热闹沸腾的动静。
抱着扫帚的小沙弥看到韩江,赶紧行了佛礼,问候道:“施主早。”
慈宁山是个神圣的地方,皇家祭祀的大佛寺坐落在这里,八千神佛拈指,宫殿林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韩江抬头看那巍峨的牌匾,周身萦绕着缭绕的香火气。
他一早一人一骑赶来,发丝上沾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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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山林间的朝露,一身湿气,神色平静冷淡。
小沙弥疑惑地偷偷打量他:会这样一大早就匆匆赶来守在大佛寺门口的,通常都是家人重病,走投无路只能来求神拜佛的。
可是这位施主看起来丝毫不慌张,甚至到了这里也没有流露出多少敬畏。
他小心地问:“施主是来礼佛,还是来静心的?”
韩江松开缰绳,拍了拍马,让它自去一边,淡声道:“来请一盏长明灯。”
小沙弥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人往里面请,说:“施主,请这边来。”
清晨人少,佛寺里清静,只有清脆的鸟鸣和低沉的做早课声音。
一位面容悲悯、神色平静祥和的大师看着韩江,对他行了一佛礼,声音平和道:“施主要为何人请一盏长明灯?”
韩江:“康乐公主。”
大师听到这个名字,抬起眼仔细看了看韩江。
韩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挑眉冷冷的看着他,问:“有何不妥?”
大师宽厚仁和的笑了笑,说:“康乐公主虽然自幼身体不好,但这世间珍爱她的人有许多。”
“殿中已有四盏长明灯为她燃起,皆是宫中四位贵人为她所求,愿她长命顺遂,福寿绵绵。”
韩江冷淡道:“大师同我说这些何意?”
大师叹了口气,缓缓道:“施主既不信我佛,又何必为难己心,勉强自己在我佛前求一盏长明灯。”
大师垂眸,悲悯道:“且,施主和康乐公主命格不合,便是强求,也无法一生圆满。”
韩江轻轻的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知我不信神佛,便该知道我对你的话不信一词。”
“若,我非要强求呢?”
大师神色微变,严肃了神情,说:“施主三思!”
他犹豫了一下,看韩江不为所动,谨慎的透露出一点消息:“贫僧对佛法的感悟不及师兄遏苦大师高深,只能看出失主命格带煞,和康乐公主那样金贵娇弱的不合。”
“且,师兄下山前曾留过话,康乐公主能否福泽绵延、一生圆满,皆取决于她未来的夫君。”
他缓声劝道:“施主既然不信神佛,尚且愿为康乐公主点一盏长明灯,想必也是真心爱护她的。又何必执着,最后伤人伤己。”
韩江安静地听他说完了所有的话,最后也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师迟疑:“韩大人何意?”
韩江轻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客客气气道:“我只是来求一盏长明灯的,既然求不来,此行便去算虚度,不必再留。”
“至于命格不合,”他一扬眉,凤眸显出倨傲和张狂:“我既不敬神佛,又怎会信这些。”
大师面露焦急,再想劝诫:“你此时轻言这些,不过是没有看到结果,若将来有一日你发现我所言并非为虚,届时,后悔可就迟了。”
“不劳大师操心。”韩江轻飘飘道:“就算到那时,我自会全力护我所珍重的人周全。”
此行上山,求长明灯只是虚言,不为礼佛,他只为静心。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他珍重康乐,想她一生顺遂、平安康健、福泽绵绵。
也想伴她身侧,陪她看春花秋月,赏四季变迁。
佛说不允,只让他两者取其一,若,他偏要强求呢。
韩江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回头看一眼大佛寺巍峨的牌匾,头也不回的纵马穿行在山林间,嘴角是放松的淡淡笑意。
因为,他现在正在赶回去,要去赴一场重要的、美好的、郑重的盛宴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用抽奖,本来想多给大家多抽点,系统提示中奖人数不能超过收藏百分之五,就只能最多15人了,往后人多了可以攒攒再抽一波
以及,15人应该能抽满吧(心虚)
最后,大家周末快乐!
第26章 在一起了
昨夜, 从碧守了康乐一整夜。
虽然太医已经来看过,言说并无问题,迎春殿又燃了银丝碳,伺候着康乐沐浴热水, 饮热茶吃汤药, 康乐直到睡前一直精神尚好。
可是上次, 康乐也仅是沾了些许潮气,回宫后也是精心照料着, 白日里无事, 到了夜里,突然就起了高热。
从碧为此心惊许久, 多次夜里忽然惊醒,放轻手脚来看康乐是否安寝,然后才能放下心。
且这次,前段时间康乐本就身体虚弱, 再淋了雨, 受了惊吓,从碧心中早已着好准备,康乐也许会再病一场。
这般相安无事的样子反倒更加让人不安。
好在到了天明, 康乐懵懂地张开眼睛,揉了揉鬓角,慢慢地清醒过来。
“从碧,”她刚醒来, 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因为好眠而慵懒无力, 软绵绵道:“今日的天瞧着好好呀。”
未开的窗棂透出外面的天光, 明亮清透, 伴着悦耳的鸟鸣,确实是极好的天气。
“是。”从碧扶着康乐慢慢起身,闻言笑道:“雨过天晴,今日是个清朗的好天气,天空蔚蓝蔚蓝的,看起干净漂亮极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知道公主已经醒来,守在门口的宫女传话,片刻后,三五名宫女鱼贯而入,进内伺候梳洗。
净手洁面漱口,再轻手轻脚为康乐褪下寝衣,换上内衫,从碧引着康乐坐在镜前,拿起梳子为她束发,轻声问:“公主今日是打算留在殿内,还是要出去?”
康乐看着镜中的自己,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杏眼粉唇,肤若凝脂,因着晨起还未梳妆,眉眼倦怠,尚留几分慵懒的娇憨。
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清明一些,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手在桌上梳妆匣认真地翻了翻,取出一只缀着花朵的金簪。
她纤细的手指拿着金簪把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声音微软道:“我今日要带这个。”
从碧伸手接过那只金簪,闻言笑道:“奴婢知道了,这就给公主梳一个漂亮的发髻。”
从碧手巧,很快挽出一个精致华美的发鬓,只是不等她把金簪带上,门口匆匆忙忙进来一个小宫女,紧张道:“公、公主,韩大人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呢。”
“这……”从碧也诧异,“这一大早的,韩大人不去议事殿,来迎春殿做什么?”
“韩江!”康乐眼睛一亮,抿着唇轻轻笑道,“他许是来寻我的。”
“公主……”从碧手中金簪还未放下,康乐已经起身,扶着梳妆镜的桌沿,垫脚探头往外看,像一只探头探尾的小猫,懵懂好奇地晃着尾巴而不自知。
“请韩大人在正厅稍坐片刻,公主这就……”
从碧话还未说完,康乐已经拎着裙角,欢快地出门去了。
从碧无奈失笑,只能放下手中的金簪,吩咐宫女:“把这里收拾干净,再通知厨房多备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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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
“韩江……”康乐聘聘婷婷地站在撒满金光的晨晓下,一身碧琼轻绡云英紫裙,满头青丝挽起梳成飞仙髻,两边各绑上鹅黄丝带,坠着珍珠,乖乖垂落肩头。
韩江一回头,就撞入她满心欢雀的目光中,那目光又暖又软,比春日的阳光更妥贴人心。
清风轻轻吹过,康乐的裙摆像花朵一样层层叠叠地飘荡开,似是要乘风而去。韩江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两步挡在康乐面前,拦去所有风吹。
“唔……”风吹得丝带飘荡,贴在脸上,康乐觉得不舒服,懵懵懂懂的伸手要去拿开,见到韩江动作,很软很甜地对他笑了一下。
韩江没有让她动手,轻轻地捏着那柔软细腻的鹅黄丝带,认真地把它摆放在康乐肩头,想了想,又放到肩后。
康乐乖乖地任由他摆弄,眨了眨眼睛,小声问他:“你今日怎么进宫这样早?”
她鼻尖轻嗅,好奇地问:“身上还香香的。”
终于安置好丝带,韩江往后退了一步,看她小猫似的皱着鼻子仔细嗅着,不由地轻笑:“你是小狗吗,好灵的鼻子。”
康乐眼睛一亮,踮着脚尖看韩江,好奇地伸着手,软声问:“是什么呀?”
韩江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那里有一捧朝露未干的芳香白花:“是栀子花。”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康乐,轻声道:“我骑马经过路边,见一棵栀子树花开正好,洁白灿烂芬芳,想来你会喜欢,就采了一束,捧来送你。”
康乐双手接过栀子花,低头鼻尖认真地嗅了嗅,指尖摆弄着花朵上的朝露,仰头对他灿烂一笑,欢欣道:“好香,我很喜欢!”
少女于朝霞下,一身紫裙仰头灿烂一笑,乌发雪肤的模样,比画中的飞天仙女更加美丽。
韩江目光落在她毫无装饰的乌黑发鬓上,顿了一下,伸手折下一朵栀子花,轻轻簪在她发上:“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康乐捧着花,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发鬓上的洁白栀子,轻轻地晃了晃头,不好意思地问:“好看吗?”
韩江声音又低又沉地回应:“好看……”
从碧让宫女把金簪收起,在殿内等了片刻,直到小宫女来说饭摆好了,她才低着头出来,站在不远处,轻声请示道:“公主,韩大人,早膳已经备好了。”
康乐爱惜地摸了摸怀中的花,抬头看着韩江,声音软乎乎地问他:“你用过早饭了吗?”
韩江想到韩府一早燃起的炊烟,慢慢地摇了摇头,平静道:“并未。”
“那你来。”康乐抱着满怀的花,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在前面引路,认真道:“迎春殿小厨房的早膳还是很好吃的,你来尝一尝。”
那一捧花太大,又重,牵着韩江的袖角,跌跌撞撞的几乎看不到脚下的路,从碧赶紧上前来,要接着那一束花。
康乐不舍地把递给她,想了想,又交代道:“要放在寝房里,用琉璃瓶装水,再把栀子花放进去。”
从碧看着她发鬓上那一朵洁白芬芳的花,笑了笑,温声道:“是,奴婢一定会小心照看的。”
迎春殿小厨房准备的膳□□致玲珑,想必是得了吩咐,知道还有一位成年的男子用食,特意多准备了,摆满了小半桌。
豆腐皮包子、螃蟹小饺儿、炖得鲜嫩的牛乳蛋羹、碧粳粥,还有些清口的小菜。
韩江目光一扫,这些东西都是太医院给的食谱上的。
上次韩府拿到时,管家一脸为难,价高不说,好些食材都不是寻常能买到的,多是只供给宫中贵人享用的。好在康乐公主也不是天天留在韩府用膳,一次两次,倒也供得起。
他目光一扫康乐,要想养这样一位娇弱、娇贵的公主,还真不算一件易事。
不过还好,韩府养得起。
康乐虽然娇贵,但生活中许多小事上并不娇气。和韩江坐下后,宫女上前奉上湿巾,两人净手之后,宫女便退下了,并未留下服侍布菜。
康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伸手十指纤纤地握着一双玉筷,稳稳地夹起一个小饺儿,放到韩江面前空着的碗里。
“是鲜蟹肉做的,”康乐认真地介绍道:“很是鲜香,过了这时节,大抵就再尝不到了。”
韩江一怔,旋即失笑。他还想着该如何照顾小姑娘,却没想到这位公主丝毫没有架子,竟反而来为他布菜。
反倒显得他明明用了早饭却说无,有些卑劣了。
他在桌上一磕玉箸,夹起那玲珑雪白的小饺,咬了一口,迎着康乐期待的目光,点头道:“鲜香油嫩,肉味独特。”
康乐松了口气,又跃跃欲试地想要为他再夹一个豆腐皮包子。
韩江换上一双公筷,先为康乐夹了蟹饺,温声道:“公主也尝尝。”
康乐低头笑了一下,便没有再布菜,筷子尖夹着雪白的蟹饺轻轻地咬了一口,乖巧地咀嚼着。
她生得便很乖,一口口认真咀嚼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见她吃完了蟹饺,韩江又夹了一个包子,放到她碗中,康乐又乖乖吃了。
韩江本就不饿,托言未用早饭也只是想陪着她,现下得了趣味,便将桌上各类膳食都一一夹进她碗中,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吃掉。
不过一个蟹饺,两个豆皮包子,半盅牛乳蛋羹,一勺碧粳粥,康乐已为难地蹙起眉头,小声道:“吃不下了。”
满桌的精致膳食,还剩下五分之二。
韩江稍显诧异,从碧赶紧上前回话:“公主一餐不能多食,且饭后还得喝药呢,这些便够了。”
怪不得,只是一场病,往后养了这许多日,脸上的软肉都没能养回来,原来吃的这般少。
韩江也并未劝,只是看着满桌食物,捏着筷子,夹了一个康乐吃剩下的饺子慢慢吃着。
从碧看得诧异,她尴尬道:“韩大人若是不够,奴才让小厨房再准备些送来。”
“不必。”韩江回绝,“这些便够了。”
从碧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权倾朝野的韩江,慢慢地把她家公主剩下的所有早膳吃完了。
康乐倒是感觉还好,之前她和韩江还算陌生的时候,韩江已经吃了她剩下的红豆糕,现在不过是把红豆糕换成了其他罢了。
不过——
康乐探身看了眼外面明显不早了的天色,关切道:“韩江,你什么时候去议事殿呀?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些迟了?”
“不急。”韩江放下筷子,让下人把桌子收拾干净,净手漱口,淡淡道:“今日不去议事殿了。”
“啊……?”康乐神色诧异。
之前韩江病得卧床起不来身,第二日依然入宫去了议事殿,且之前休沐时康乐去韩府寻他,数次见他还在书房议事。
一点也不想今天这个一大早入宫来,却只是送她花、陪她吃饭,却不去议事殿的样子。
她软乎乎地问:“是因为今日有什么要事吗?”
韩江抬起眼睛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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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因为低沉而显得过分温柔,他缓声慢慢道:“是的。”
“因为今日有一件重要的、美好的、郑重的……事情。”
康乐一怔,旋即脸颊慢慢地红了。
她咬了下唇,声音轻软羞怯,像是一层温柔的水波轻轻地荡着,轻声问:“那,我现在可以说那句对我很重要的话了吗?”
韩江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厚重温暖,他缓缓开口道:“是。”
他目光笼罩着,像是一层厚软的暖垫,包裹着,轻轻地托着,好似无论她说什么话、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承托着。
康乐从那目光中得了莫大的勇气,她往前踏出一步,看着韩江的眼睛,小声但坚定道:“——我喜欢你。”
霎时,韩江目光温柔下来,周身稍显冷淡的气势散尽了,仿佛染透了栀子花的香气,变得清浅放松下来。
他低低地轻声应道:“我知道。”
康乐面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闪闪发光,弯弯的眼睛里仿佛流淌着一条璀璨的星河,美丽极了。
她忍不住轻轻地拽着韩江的袖角,晃了晃,期待地问:“那你喜欢——”
“——公主!”从碧匆匆进来,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只是激动道:“公主,皇上今日要对三公主责问昨天发生的事情,来请您过去旁观。”
刚刚说出那样羞怯的话,又沐浴在韩江温柔专注的目光中,现在从碧突然闯进来,哪怕康乐平素一向坦诚,现在也不由得有些腼腆羞涩。
她方才心神不在,并未听真切从碧说的话。
反倒是韩江淡淡开口,说:“知道了,我陪康乐公主一起去。”
从碧犹豫了一下,毕竟顺宁帝并未请韩江,且参加的人都是皇室中人,也算半个家宴,韩江以何身份去?
不过又想到顺宁帝对他的看重,便只低着头,应道:“是。”
话传得急,康乐和韩江便只能立刻动身。
康乐心中还萦绕着韩江那句低低的“我知道”,耳根不由地泛起淡淡的粉意。
她扭头看韩江,韩江也正看着她。
那目光专注温柔,似乎不用开口,就有千万句话浮现了出来。
她想着自己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那你喜欢——”我吗?心中依然有淡淡的遗憾。
若是从碧再晚一些进来呢,等她的话问出口,韩江会给她怎样的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
哪怕能从韩江眼中看到回答,可是她还是想要用耳朵听到回答,或者用行动感知到答案。
突然,康乐的指尖传来磨砺的触感,她低头去看,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慢慢地牵起了她。
韩江神色从容地轻轻地对她笑了一下。
在他们一步之隔的前面,福公公正恭恭敬敬地引路;脚步后面,从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牵在一起的两只手晃了晃,康乐又觉得,没有听到答案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毕竟,栀子花很香……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谈恋爱还是必须要有正式的告白和回应的感谢在2023-08-11 23:43:572023-08-12 23: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为你不早朝
昭华宫, 顺宁帝坐在主位,两侧分别是云贵妃和楚贵妃,赵楚韫和赵霄侍立云贵妃身后,赵晓站在楚贵妃身侧, 赵媛芸一人倔强地独独站在众人面前。
福公公推门进来, 俯首恭敬道:“皇上, 康乐公主和韩大人到了。”
康乐头上簪一朵栀子花,一身紫衣, 花儿一样地飘了进来, 眉眼温软,垂首乖乖行礼问候:“父皇。”
韩江也施施然跟在康乐后面进殿, 他素来有特权,面对帝王亦不需要行礼,便只拱了拱手,道一声:“参加皇上。”
顺宁帝见到他, 稍显诧异, 问:“你今日怎的没去议事殿?”
云贵妃和赵楚韫对视一眼,皆面露无奈。
堂堂一朝帝王,整日里不去前朝议事便罢, 所有朝政皆推给朝臣,如今韩江来了,他竟还神色自若地责问“为何没去议事殿”。
不过……今日虽说是议康乐在苏府受惊一事,但所在的都是皇室中人, 韩江一个朝臣, 跟在康乐公主后面一起来, 总归有些不合适吧。
韩江抬头, 挺直的后背如松如竹, 他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和顺宁帝不见情绪的问话,只是淡淡道:“听闻今日要议苏府一事,臣也算半个证人,特来旁听。”
那日是韩江带人冲破苏府大门,又在苏家人铁青的脸色和怒气冲冲阻拦下,逼问三公主赵媛芸,一间一间房搜过,才得以及时找到康乐。
顺宁帝面对韩江,宽容道:“也是,那你也来听听吧。”
他一抬手,让人看座,下人搬上两把椅子,请康乐公主和韩江坐下。
赵媛芸眼圈通红,目光定定地落在康乐身上,眼神既委屈,又愤恨不甘。
宫中一应事宜皆交给云贵妃和苏贵妃共同掌管,只是苏贵妃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一心陪着顺宁帝吟诗作画,上次的生辰宴也办的不如何,后来就把这些事情彻底丢下来,再不过问。
因此,云贵妃先开了口,声音又沉又稳问道:“媛芸,那日,你为何要设计康乐公主,引她去苏府?”
赵媛芸不过十三四岁,眼睁睁看着一向或亲密或客气的血亲们疏远地围坐着,众目睽睽地审她一个,她的母妃也在其中,却只是一脸犹豫心急,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觉得难过,也觉得害怕。
强撑着一腔孤勇,她仰着头,声音发颤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设计引她去苏府,是她自己要跟我去的!”
康乐不答,从碧却上前一步,冷声道:“那日并非只有三公主一人,还请公主不要颠倒黑白!”
“明明是三公主借口安宁大公主嘱托你来接康乐公主,才哄得公主上了马车,这怎么不是设计陷害?!”
那日跟随赵媛芸的车夫侍卫全都被扣押起,压下审讯;只是康乐当日是跟随赵楚韫一同出行,除却从碧外并未带人在身边,审讯口供未出,现在赵媛芸空口白舌就要颠倒黑白,从碧忍不下这怒气。
云贵妃淡淡补上一句:“今日口供未出,三公主坦言,一切便还有情理可宽,若等口供出来,便需以规行事,毫无转圜。”
顺宁帝靠在椅背上,一抬手,唤道:“安宁。”
赵楚韫上前,正声道:“那日落雨前我在周府,一应人俱可作证,我并未见过三公主身边的下人,更未让人出去传话过,从何谈起,请你替我去接绵绵回宫?!”
赵媛芸脸色一白。她向来不是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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