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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办大事
一更
银行业务员王哥, 是个很风风火火的人,第二天就跑到加工坊看。
虞万支正埋头干活呢,乍见个西装革履的人站门口, 摸着额头的汗,定睛一瞧说:“王哥来了。”
王哥这才往里走,打量着说:“这些都是你的设备是吧?”
别看是小作坊,样样都很齐全的, 不然虞万支的生意也没法好, 毕竟光有技术可不成。
他摘掉手套说:“对,就是不知道能抵押多少。”
这种东西是买回来的时候挺值钱, 但不像房子是不会动的, 一般来讲换不了多少钱。
只是操作的事情上很多就是因人而异的,尤其是贷款业务这一块正是发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赶上政策鼓励个体经营, 很多限制上就放宽。
王哥道:“七八千肯定是没问题的,经营许可你有吧?”
像这种小本生意,很多人都会省这个钱,但虞万支各项手续完善, 点头说:“什么材料都有。”
王哥也就是来走个过场, 转个话题唠嗑说:“要还有个房就好,我最少能跟上次一样给你批三万。”
房子,家里还真有,但这将来一口气就是每个月一千三的还款,虞万支想想都要倒吸口气。
他道:“不用这么多, 五千就行。”
锦绣城那边是开售而已, 只需要先交三分之一, 剩下的要交房才付, 留给他们卖房、攒钱的时间还不少。
王哥笑两声说:“别人可都是恨不得多借点。”
这年头,能进银行的多半胆子大。
虞万支没有那样的冒险精神,摇头说:“就五千,压力没那么大。”
王哥也不勉强,只说:“行,那你明天带着证件去银行吧。”
虞万支点点头,长舒口气。
倒是王东山在一边听着,等人走才说:“虞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
虞万支难处多着呢,归结为一个钱字。
他也不避讳,心想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穷才好,重新戴好手套说:“没事,凑钱换房。”
可惜王东山自己也是刚结婚后一贫如洗的时候,有些遗憾道:“不好意思啊哥,我这也帮不上忙。”
虞万支要是想跟人张嘴,自然有很多好选择。
可人情越欠会越薄,还不如跟银行这种利息分明的借好一些,他道:“没事,我这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继续做事情,掐着吃晚饭的点去找闻欣。
闻欣一见他就兴致勃勃道:“你先来看看这个。”
她指的是停在路边的红色摩托车,车身漆掉得差不多,有个后视镜也不知道掉哪里去,单看的话车况并不是很好。
但一辆车要紧的是零件,这些反而无关紧要。
虞万支虽然没骑过,但基本的原理还是知道,他蹲下来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又拧车把按喇叭。
闻欣只看着他研究,好像自己也懂一样,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去。
虞万支一不留神,就撞到她的头,有些好笑道:“你看出什么了?”
已经算是老夫老妻的了,闻欣不懂车还能看不明白他,甩头发说:“咱们给它刷个粉色漆吧。”
粉色啊,虞万支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惊恐,但还是好脾气地说:“你做主。”
又道:“多少钱?”
闻欣小声说:“两千。”
磕磕碰碰的都是小事,镜子这种东西更是无伤大雅,这个价格在别的地方肯定是买不到的,虞万支道:“有点便宜。”
不是针对他们的经济状况,而是但从市场价格来看。
闻欣也知道,挠挠脸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虞万支手指头在大腿上一点一点说:“加三百吧。”
这样承个小人情,也无伤大雅。
闻欣点点头,又跑进店里跟吴静讲。
吴静道:“自打你来店里,就好像还有个编外的职工。”
回回多少体力活,都是攒着等虞万支来做,她一直挺感激的。
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闻欣道:“他是帮我做的。”
吴静道:“可占便宜的是我啊。”
她看着柔弱好说话,实则是很有主意的人,总之咬死就是两千块钱。
闻欣没办法,只得去跟虞万支说。
虞万支也就没再讨价还价,但还是自己郑重道:“有事尽管叫我。”
吴静点点头,数完钱就说:“恭喜你们,有车了。”
自然,这是口头上的完成而已,正儿八经的拥有还需要去办牌照的更名手续。
不过这些跟钱比起来都是小事,尤其和买房相较而言。
锦绣城的房子好卖,虞万支也赶时间,第二天去银行把贷款手续办好,顺便取出存折上的所有钱后,就骑着新交通工具到服装店接人。
说真的,摩托这玩意他还不是很熟练,速度难免慢吞吞。
闻欣环着他的腰也不像坐在自行车上那样活泼,僵硬得一动不动。
虞万支也没敢回头,只说:“中午想吃什么?”
还唠嗑呢,闻欣戳他一下说:“你专心点,我害怕。”
虞万支自己不怕摔,载着她当要小心谨慎,车把再松一些说:“没事,不怕啊。”
这年头,谁有辆摩托都恨不得乘着风,偏偏他这样慢,惹得人频频侧目。
闻欣跟路人打量的眼神对上,把围巾再往上扯一点,心想这后座的风真是喧嚣,呼啦啦都快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她到地方后搓着手说:“下回还得戴手套。”
不见太阳的天气里,东浦的一月还是有几分寒气的。
虞万支迎着风,手指骨上一层淡淡的紫色,压根没法帮她取暖,只能道:“你再跳跳。”
闻欣往前蹦达着,看到售楼处不时有人进出,说:“还是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二期这次有四百多套房子,卖得仍旧是如火如荼,像闻欣他们这样一耽误,好点的朝向和楼层就挑不到。
因此工作人员稍微介绍以后,夫妻俩就到边上开始商量。
闻欣道:“我觉得06号房的这种最好。”
每层楼六套房,虽然都是两居室,但大小和格局上略有区别,可惜她看得出来别人也能,已经是都被捷足先登,剩下的几乎都是02、04这种中间户。
被夹在中间,多少有些憋屈,虞万支道:“3栋302怎么样?”
每栋楼有十六层,楼下的住户采光肯定会被影响,但东浦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太阳,这已经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闻欣看着高高挂起的户型图说:“行,就它了。”
选好房,工作人员才是算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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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锦绣城打出的是每平四百五的广告,但实际上是低层的价格,因此这套建筑面积五十平的两居室总价是两万二。
要按实用面积四十三平算,其实价格跟家属院比起来差不多,但电梯房嘛就是贵,闻欣道:“那定金就是六千六是吗?”
工作人员说:“对,到时候交房再付剩下的。”
虞万支咬咬牙说:“行,交吧。”
他说完两个人都不动,搞得工作人员愣愣的,心想这钱难道从我口袋掏吗?
还是闻欣先反应过来,给他一肘子说:“钱呢。”
虞万支还没回过神来,哦哦两声才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啊,在我这在我这。”
他说完从外套里拿出个信封来,抽出其中的三张,这才递过去说:“你数数,应该没错。”
两个人的全部家底就剩六千九百四十五,这个数字已经是掐得很紧。
但就这么点,工作人员还说:“你不如加三百,买2栋502,不然回头三期盖起来,太阳会被挡很多。”
虞万支摸着口袋,心想那可真是就剩吃馒头的钱,偏过头看一眼。
闻欣心里快速过一遍账,点头说:“行,就要502。”
虞万支自然不会反对,只盯着财务数钱。
闻欣凑在他耳边说:“要是出张□□就完了。”
刚从银行领出来的,出意外的几率自然很小,好在虞万支已经习惯她这种杞人忧天,甚至觉得可爱至极,只伸手在她头上摸摸说:“晚上想吃什么?”
就剩四十五块钱要撑到年前发奖金,闻欣也不敢有什么庆祝的心思,说:“家门口的刀削面。”
虞万支也没钱办大事,只说:“行,加蛋。”
夫妻俩是一贫如洗,面面相觑而笑,第二遍数钱的工作人员说:“现在是辛苦一点,可有房总是件好事。”
谁说不是啊,闻欣感慨道:“以前真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商品房。”
老家那地界,最豪华的基本都是三层苏式小红楼,可也已经是她幼时对富裕的全部向往。
工作人员又数一遍钱才道:“咱们外地人,能安个家不错了。”
又说:“你们不考虑迁户口吗?”
迁户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最近几个月的蓝印户口涨得越发狠,因为有传言以后外地孩子上学会更难办。
闻欣道:“暂时办不起。”
工作人员看他们户口本上就俩人,道:“还没孩子可以不急。”
她说完这句又数第三遍钱,抿着嘴不再搭话。
闻欣心想这究竟是要数几遍,眼睁睁盯着她数十遍,茫然地眨巴眼。
倒是工作人员自己解释道:“昨天才数错过,被罚一百。”
她这活干得战战兢兢,再小心也不为过。
闻欣一下子可以理解,想到上回服装店有五块钱的账对不上,虽然吴静坚持不要她补,她还是抓心挠肝,颇有同感道:“没事,慢慢来。”
整套流程本来也快不到哪里去,因为只是交定金,暂时拿不到房产证,给的是份预付款合同。
既然有合同,那就得签不少字。
出于一种珍惜的态度,闻欣道:“你字好看,就写你的。”
虞万支三个字在纸上勾勒出形状来,还留有余地,把纸递给她说:“写一起吧。”
闻欣一动笔,自己先摇摇头,只觉得美感都被破坏。
她啧一声说:“不该写的。”
虞万支凑过来看道:“特别好看。”
亏他夸得出来,闻欣自己都心虚,唰唰唰就往上面签,写一个又一个,只觉得手都是酸的,甩甩说:“好复杂。”
他们买家属院的房子,都是人和钱一起去排队过户就行,简单得很。
虞万支也没想到要这么久,结束后说:“要不就在附近吃?”
天黑得早,路灯已经亮着两盏路灯,一墙之隔的一期已经有不少人入住,这个点大半人家的灯都亮着。
虞万支回过头,估摸着找他们的新房子在哪,手一指说:“以后我们的灯亮在那。”
短短一句话,莫名叫人鼻头发酸。
泪珠顺着闻欣的眼角滑落,她有些尴尬地擦掉。
一点动作都能吸引虞万支的注意力,他温柔道:“这风不懂事,给你吹的。”
闻欣的眼泪不上栓,时不时就得掉两颗,还总爱犟嘴说自己没有。
但今天是个例外嘛,她吸鼻子说:“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要说感慨万千,恐怕是用在虞万支身上更合适。
他掐指一算,自己到东浦糊口已经有十年,人生至今能有几个十年,只叫人思来想去夜不能眠。
闻欣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拿着尺子在户型图上比划说:“这装修也要不少钱。”
提起钱,夫妻俩面面相觑叹口气,但很快扬着嘴角笑。
并非是放肆大笑,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任谁看着都知道,他们心情很好。
虞万支道:“没事,我们不那么着急。”
闻欣心想着急也没办法,伸手掏口袋说:“咱俩的最后家当,四十二块六。”
摩托车两千,房子的定金六千六,再加上刚刚的晚饭,已经让夫妻俩一贫如洗。
虞万支带着一点乐观安慰道:“再两天就发奖金了。”
九三年除夕比较早,今天是一月十号,最迟一个礼拜后老板就要回老家,到时候肯定会发个红包,不然的话,他也没勇气把日子过得这样窘迫。
闻欣是每个月都有奖金拿,全看店里的营业额,心知年前肯定会发点。
可腰包扁扁,她只能抽出零钱给自己,剩下的四十推给他说:“你放好。”
虞万支现在是每天早上去厂里上班,到午饭的点来叫她,吃过后再去加工坊,晚饭还得再掐着时间来,因此钱给他保管是再合适不过。
像闻欣,只有每天出门在楼下买早餐而已,要不是现在馒头都涨到两毛五一个,她还能花得更少。
她掰着手指头数说:“八天,不发钱就断炊。”
虞万支摸摸她的脸说:“不会饿着你的。”
闻欣才不愁这个,毕竟和其它的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她道:“说是八月份要交房,还有七个月用来凑房款那剩下的一万六千一。”
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卖房子。
虞万支道:“广告已经贴出去,等等看吧。”
家属院的房子其实畅销得很,可以说是工业区买房的最佳跳板。
可买卖的事情又不是一锤子买卖,闻欣道:“不急不急。”
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边焦躁,一边彼此安慰,双双又躺回床上。
闻欣仍旧是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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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花板,说:“奇怪,买家属院的时候有这么激动吗?”
一晃两年多过去,虞万支都有些记不清,犹豫两秒说:“肯定有。”
吞吞吐吐又坚定,两种语气居然出现在同一句话里,闻欣道:“你咋说得这么纠结呢。”
她温热的气息,已经叫虞万支浮想联翩,手慢慢向上说:“因为圆房了。”
闻欣真是一句话噎在喉咙,同时好笑道:“在结婚大半年以后。”
他们这样的夫妻,估计也很罕见。
虞万支想想也很不可思议,因为现在他根本离不了人。
他道:“我那时候怎么忍住的。”
闻欣摸着他的胡茬说:“因为你是好人。”
因为她些微的胆怯和害怕,给予最大程度的包容。
好人啊,虞万支念叨着这两个字说:“你喜欢好人。”
谁不喜欢呢,闻欣挪动着更舒服的睡姿说:“你当时如果非要,我也不会拒绝。”
结婚对大家来说就意味着走这步,起码他们结婚前还见过面,她父母是盲婚哑嫁,也没耽误生孩子。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虞万支隐约觉得那会是人生的另一种走向。
他轻轻说:“现在不拒绝就行。”
满室风流,闻欣只觉得今夜堪比新婚,第二天照常去上班。
她想着节约些,泡一杯牛奶配家里剩下的那点饼干,吃完擦擦嘴,心情欢快得很地出门,连五楼那家又把带汤汁的垃圾放楼梯口也没生气,心想自己再两年就是住电梯房的人了。
就这么乐颠颠的,她接着走,路过车棚忽然停下脚步,沿着自家那辆破烂自行车绕一圈,喃喃道:“我看你还值点钱。”
破铜烂铁一把清,做贼的都不稀罕的玩意,可起码能换个二三十。
现在就是个一分钱的钢镚,闻欣都是稀罕的。
她打定主意,隔着街看到店门紧闭,掏出钥匙琢磨着吴静今天还没来——因为这两个月吴欣怡开始念托儿所,她都是送完孩子就上班,一向早得很。
不过这事她没细想,只是眼看着快十点,这才给吴家去一个电话。
吴静正坐在沙发上,接起来说:“我这手忙脚乱的,都忘记跟你讲欣怡发烧了。”
闻欣微微松口气说:“那现在烧退没有?”
吴静声音里有几分疲惫说:“差不多了,这会看电视看得挺高兴的。”
她说这话摸摸女儿的额头,表情仍旧是放心不下。
闻欣听得出来,也就没多打扰,毕竟店里还空着。
她赶快回岗位,才在收银台前站稳就有客人进来,她招呼道:“你好,随便看看。”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正是买新衣服的旺季,尤其是准备着要返乡的打工人们,从大城市带一身最流行的回去才叫体面,就跟烫头发一样,几乎是每个人必备。
这样一来店里的生意自然好,本来就多少忙不过来,加上仓库改到二楼,闻欣一整天都在跑上跑下,只觉得两条腿都细不少。
可付出有收获,她一天就卖出去十八件衣服,琢磨着要不是月底是过年,她这个月肯定能挣六七百。
另一边,虞万支也有钱进账。
正有客户找上门道:“我这特别急,五天要交货。”
没有合作过的,虞万支看一眼道:“不好意思,那得先付全款才行。”
他是小本买卖,平常原材料都蹭着轴承厂一起进货,已经占不少便宜,所以回回都是给现钱,因此加工坊是概不赊欠。
客户也是看在好多厂都停工的份上,实在没办法,这才点头说:“行,但是五天,必须交货。”
扣掉成本,能挣个百来块,虞万支塞进口袋里,心想晚上来个全荤的。
哦,是说吃饭那个荤。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下午都在画户型图,也不知道是给闻欣和虞万支的新家还是给自己。
明天见。
第72章 飞鸽
明天见
经济窘迫, 一点点收入也让人精神大振。
虞万支刚接的全款单子,闻欣就这么歇了把破自行车卖掉的心,毕竟现在80号的汽油每升七毛钱, 让人错以为熊熊燃烧的是钞票,所以还是有备选的代步工具好。
不过大概是自行车有灵,觉得作为次一等的选项很丢份子,腊月二十八这天闻欣要用, 它居然罢工了。
修车她一点都不懂, 但还是蹲下来试图研究哪里有毛病,最终只把手蹭得乌漆嘛黑。
她看着手叹口气, 擦擦后到家属院门口搭公交, 正遇上邻居陈大姐,大家相互之间打个招呼。
陈大姐问:“你这是上哪去啊?”
闻欣一边研究着站牌上的路线,一边道:“去大菜市场。”
工业区的菜市场有好几个, 她现在指的就是规模最大的那个,那真是一应俱全什么都有在卖。
陈大姐了然道:“你现在去太晚了,买不着什么好的。”
已经是下午,新鲜的早就卖个精光, 就剩下些歪瓜裂枣。
闻欣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奔着里头的卤料摊子去, 肯定啥时候都供应充足。
她只能笑笑说:“没办法,早上上班呢。”
别说还有两天就过年,哪怕大年三十各国营单位也是不停工的,赶上前些年赶生产的时候,国营厂甚至还要三班倒的干活。
陈大姐是国棉厂的老职工, 点头说:“也是, 都不容易。”
其实闻欣这两天还挺闲的, 因为家家都是十二月里就筹备着过年衣服, 越往年靠越不会准备穿衣打扮这些,因此她门一开都没几个客人。
正好吴静早上来发工资和红包,她口袋里多出八百块钱,就想着买点好吃的。
当然,是先回家把钱藏好才出门的。
不过哪怕兜里就五十,闻欣也吓得够呛,实在是她这幅小身板一看就很好偷。
她手插在口袋里握着钱,因为人多站在公交车的角落,被两位大姐包围着,隐约闻到点臭味,低头一看,一只鸭子从麻袋里探出头,嘴巴虽然被捆着发不出声音,动静还不小。
真是乍一看,就知道它的肉肯定很香。
闻欣纠结两秒,犹豫着打听道:“大姐,你这鸭哪买的啊?”
大姐爽朗道:“不是买的,我自己在乡下养的。”
闻欣有些可惜,到菜市场站在卖活禽的摊子前。
她跟鸭子绿豆大的眼睛深情对视,朗声道:“老板,帮我把这只宰了。”
老板也不含糊,手伸进笼子里说:“要切吗?”
闻欣家里没有剁骨刀,赶快说:“要的要的。”
她说着话付完钱,又到别的地方去买东西,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菜单,倒把一开始想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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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料给忘记,等到家才想起来。
有些事没想起来吧不惦记,想起来就一直琢磨着,更何况她向来就在意这些吃喝,准备着晚饭眉头拧着。
就这当口,虞万支下班回来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关门?”
他从加工坊出来要去接人,看到店门紧闭心里还一咯噔。
闻欣侧过头看他道:“下午我坐一个小时,连客人都没有,正好早上发工资,就想着消费一番。”
说到这儿她可怜巴巴道:“本来要买卤料的,结果忘记了。”
虞万支哪里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把刚挂上的外套拿下来说:“亲一下我再去。”
闻欣手里还拿着锅铲,下巴一抬说:“你来。”
虞万支乖乖地凑过去,这才满意地出门。
人心情好,有几节楼梯是蹦跶着往下跳,然后人就猛地出现在邻居陈奶奶眼前。
老太太惊讶说:“你这是从哪来的。”
虞万支有些尴尬道:“我出去买个东西。”
驴头不对马嘴,不过陈奶奶也没追问,只扶着栏杆接着往上走。
虞万支剩下这几步就不敢发挥,跨上摩托车跟阵风似的消失又出现。
闻欣在八楼都能听见引擎声,在他进门的那一刻说:“正好开饭。”
其实她就煮汤蒸米饭而已,但看表情像是做了满汉全席。
虞万支自然要夸,只是喝口汤说:“今天放了什么?”
闻欣抿一口说:“就枸杞,很奇怪吗?”
虞万支摇头说:“不会,就是比我想象的简单。”
本地人熬汤复杂,闻欣回回都是学的新配方回来,这样原本的鸭汤味,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尝过。
闻欣咬着鸭腿说:“来不及弄,有点晚了。”
就这肉她还嫌弃不够软嫩,加料估计也煮不出味道来。
虞万支觉得挺好的,转而说:“你下午怎么去的?”
闻欣险些忘记,赶快说:“自行车坏了。”
虞万支习以为常道:“估计是掉链子。”
当然,哪怕车是好端端的,她骑起来估计也费劲。
他想想说:“要不换一辆?”
闻欣颇有些犹豫说:“不花钱了吧。”
轴承厂是压一个月工资,对谁都不例外,但虞万支拿到八百块钱红包,可以说家里的经济立时有好转。
他道:“不差这两百。”
这两年自行车卖得便宜,如果是小巧的女式车一百七八就能拿下。
可闻欣仍旧有些舍不得,毕竟他们还在筹钱……
她正要张嘴,虞万支道:“我答应过你,咱们以后买辆飞鸽。”
有这回事吗?闻欣自己都不大记得,但已经是没法拒绝的理由。
她点头说:“行,就是你骑估计不大方便。”
虞万支个高腿长的,不是二八大杠估计都很憋屈。
他想想自己挤在上面的样子,摸摸鼻尖说:“没事,是专门给你买的。”
家庭财产和私人拥有的,听上去像是两码子事,闻欣不由得期待起来,又道:“今天有人来店里问房子,可惜没说要看。”
她经过老板同意在店门口贴的广告,卖的是之前租出去那套,因为四楼的市场好一些,加上八楼这套有抵押比较难办。
每回有人驻足观看就积极介绍,可惜卖房子不像衣服那样简单,至今连点动静都没有。
虞万支也不急,毕竟离八月还有一阵子,实在不行就再借,他叮嘱说:“没事,就是你不能自己带人看,知道吗?”
房子虽然是空荡荡的,一点不怕人惦记,可人才是他的宝贝,他重复道:“千万不能。”
其实家属院街坊邻居都很熟悉,大白天的一般不碍事,但闻欣还是乖巧点头说:“恩,我肯定去叫你。”
轴承厂停工,虞万支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加工坊上,毕竟大厂停工的话全便宜他们这种小作坊。
他道:“那你明天开店不?”
明天是年二九,闻欣道:“早上我们去买自行车,然后我去买年货。”
两个人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家里还一点过年的意思都没有。
虞万支是一点时间都腾不出来,只道:“行,自己小心点。”
他说完话大口扒拉着饭,洗好碗又出门干活去。
闻欣没跟着,独自在家剪窗花,她想着今年的花样多一些,勉强剪出两个肩挨着肩的小人来。
练手的头几个还需要仔细瞧才知道是一男一女,后面的就很显而易见,她都舍不得扔,想想都贴在墙上。
虞万支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一开门就看到这满屋满墙的,说:“应该是结婚的时候贴才对。”
好像还真是,闻欣左瞅右瞅,忽然一挑眉,笑盈盈看着他说:“今天也可以是。”
仪式是其次,洞房花烛夜才是最要紧的,虞万支忙不迭去洗澡,带着点湿漉漉的气息靠近她。
他发梢的水珠滴落,闻欣伸手抹一把脸说:“你头发没干。”
虞万支无所谓道:“等下就干。”
他头发短,摸上去刺刺的,几个动作之间好像把残存的那点水分挥发,又或者说是在炽热的体温中。
反正闻欣是几近燃烧,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才去找他。
虞万支甭管前一晚做什么,都是精神奕奕。
他正一点一点地打磨着轴承,看到人说:“等等,我这个弄好。”
得亏他声音大,不然都被机器盖过去,闻欣也没打扰,自然地拉过椅子坐下来继续吃馒头。
虞万支看她小鸡啄米似的,只觉得可爱。
他收回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工作上,十分钟后才收拾起东西,摘掉手套说:“走吧。”
闻欣跟着站起来,扯扯外套说:“东山今天没来吗?”
虞万支关好门说:“没有,说去丈母娘家。”
逢年过节嘛,总得四处走亲访友,尤其是结婚的头一年。
闻欣听这话没什么反应,耸耸肩说:“我妈今年好像不是很生气。”
算起来她连着三年都没回家过年,她妈前两年都专门写信来骂,今年到现在还没动静。
虞万支牵她的手说:“是我不好。”
乡下重规矩,到底是他带着她跑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在老家那片怎么讲都不合适,尤其长辈们会颇有微词。
闻欣倒不觉得有什么,忽的往前一蹦说:“其实不回去也挺自在的。”
她生长于乡间,遍地是亲友,一人一句话都足够她脑壳大,还个个都是不好得罪的。
虞万支看得出她在东浦确实快乐,这也叫他的愧疚稍稍减轻。
他道:“想家我们随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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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啊?闻欣肩膀有些垮下来说:“偶尔是想的,但我知道回去会很累。”
她跟父母的关系都一般,和哥哥姐姐也稀疏平常,只有妹妹联系比较多,那些血脉亲缘和共同回忆里自然有快乐,可仔细想起来仍旧是痛苦居多。
她道:“怎么诗人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我从没感觉过。”
虞万支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咱们家是。”
那是两个人创造的共同归属之地。
闻欣仰着头笑,一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古灵精怪,虞万支偶尔应和着,到自行车店才是他的专场。
他先问道:“想要什么颜色?”
虽然市场上还是黑色为主流,但偶尔还是有些花里胡哨的。
闻欣仔细看来看去,说:“红色,喜庆一点。”
虞万支都觉得喜庆得有点过,左右看着没说话,把红色的车摸个遍,最后指着说:“这三辆,你选吧。”
闻欣迟疑看他说:“你这只有一个是红色啊。”
虞万支拧着眉看说:“我怎么觉得都是红。”
闻欣笑出声说:“橘红粉红也算红?”
不算吗?虞万支的眼神里全是反问,但还是说:“那就没得挑了。”
倒也不是,闻欣道:“我要粉红。”
合着她挑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红,虞万支在她脸上掐一把说:“皮吧你就。”
闻欣嘻嘻笑,一点都不带害怕,推着他快点去付钱。
虞万支认真讨价还价说:“就一六八,你好我也好。”
多吉利啊,老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行,我这也是最后一单,要回家过年了。”
闻欣想着省下来的钱,赶快说:“老板新年快乐,来年一定发大财。”
老板笑,虞万支也笑,揉着她的头发说:“嘴真甜。”
跟夸孩子似的。
闻欣发丝已经乱蓬蓬,瞪他一眼,落在虞万支眼里只剩娇,他道:“你试试,我给你调个高度。”
这种小事,谁不会做,但闻欣还是抱臂在一边指挥着说:“再高一点,再低一点。”
听的人都觉得有些刁难人了,虞万支仍旧是好脾气,好不容易合适了,闻欣一脚踩出三米外,回头道:“虞万支,我载你啊!”
虞万支别看并不胖,可重量还是很瓷实的。
他眨眨眼说:“还是我载你吧。”
闻欣不由分数道:“快点上来。”
虞万支在后座坐稳,两条腿也稳稳落在地上。
他只能用点力微微抬高,只觉得这短短的几百米累得慌。
闻欣也费劲,轻轻喘着说:“我真是自不量力。”
还挺准确的评价,虞万支好笑道:“那中午多吃点。”
闻欣跳下车站好,打量着街道两侧的店铺说:“吃饺子吧。”
虞万支不挑食,自觉地上前一步推车,停好后又挂上锁,这才道:“原来都不怎么锁。”
就那辆旧车,贼都不带看一眼的。
闻欣是刚买的宝贝最稀罕,吃一口看一眼说:“真好看啊。”
其实这个粉红色,虞万支瞅着不咋的,但他还是附和道:“那可不。”
闻欣忽然看向他说:“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