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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上,对于这“狐仙”的故事,以往章嗣成是较为不喜的,盖因天师府向来为玄门翘楚,供奉这种如同乡野土庙中的野神一般的存在算是个怎么回事?
用接地气一些的说法形容章嗣成当时的心态就是,觉得这种行为“档次太低”。
毕竟,国内此前一直有一种呼声,认为西方的圣启教在神学体系与哲学体系相融合的过程中,发展出了高度完善的理论体系。相对而言,玄门体系的许多层面,还处于相对“原始”的状态,在竞争力上,是不如西方一神教的。
当时的章嗣成其实心中也是如此想的,暗地里,他是乐见诸如“新玄门”之类的思潮萌发,甚至也想过推动玄门进行一定的改革。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祭祀“狐仙”这种行为,他自然是不会有多感冒的。只觉得是祖辈留下的“糟粕”。只是却也不好真将其扫入垃圾堆,于是只能眼不见为静,平日里,他是很少在此地驻足的。
然而,直到他去了赭碧峰,他才知道……错了!全都错了!
故而,在从赭碧峰回来后,贝尔戈佩里的使团离开,烽燧堡方面的事情也看似告一段落,他便立即过来了这里。
中厅有些类似庙宇形制,其间供奉有狐仙泥塑,章嗣成打量了一下此处,好在虽然不受重视,但是平日里打扫还算勤勉,供烛也是不断。
章嗣成从一旁取了三株檀香,点燃,致礼,之后右手持香,左手拇指与中指取过一支,插在泥塑前的香炉正中,接着左手又取一支插于香炉左侧,最后一支,左手插于香炉右侧。
此乃三清诀,以他天师的身份,自不可能去做什么跪拜之事。
之后他便绕到了后堂处,这里的墙壁上供奉有一张古画,画上画着一位面色慈和圆润身着锦袍的中年女子,正意态悠然的坐于树下。
这幅古画,自章嗣成记事时起,便已经挂在此处,据说,上面画的乃是狐仙真容,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此前这狐仙堂中祭拜的其实便是这张古画,待到第五十五代天师主持修造了泥塑后,才将古画移到了后堂。
章嗣成先是观察了一番这幅古画,略作犹豫之后,便见他郑重稽首道:“晚辈,祖天师第六十三代嫡裔,本代天师,章嗣成,请见胡前辈。”
这还是上次去赭碧峰时,那位叔公告诉他的,若非如此,在这府中住了数十年光阴,章嗣成还不知道这狐仙堂中,竟有这般玄机……
便见他话音落下,那古画之上的女子,倏的鲜活了起来,紧接着,便见那画中女子的脑袋转了过来,看向了章嗣成所在的方向。
在章嗣成的眼中,画中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仿佛开始放大,那画纸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开始急速缩小,也不知是画中的一切开始向着自己走来,还是自己在向着画中行去……
总之,便是一个恍惚的功夫,章嗣成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边,脚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坪,上面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朵,不远处有一株如同华盖一般的古树,树下有一石桌,石桌旁几张石凳,其中一张上,正坐着一位仪态雍容的妇人,而在妇人身后还站着两名侍女。
直到此时,章嗣成才意识到,自己竟已来到了那副画中!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哪还有狐仙堂的影子……
他回过头,定了定心神,好在都是有着心理准备之事,暗道叔公所言果然不错!
那么,那石桌旁的妇人,便是今天自己要找的正主了!
章嗣成当下抬腿,向着不远处的石桌处行去……
此时,那石桌旁的妇人见到章嗣成向此处走来,也是笑盈盈的起身,待到章嗣成走到近前,向着章嗣成敛衽一礼:“老身胡元姬见过当代天师,天师莅临,有失远迎。”
“胡前辈,有礼了,晚辈自继位以来,一直没来叨扰前辈,真是失礼之至……”章嗣成一派谦恭之态。
“天师哪里话,来,请入座。”
章嗣成也不推辞,当下宾主入座,那胡元姬又让一旁侍女奉上瓜果,章嗣成尝了一个,只觉口舌生津,竟是出奇美味。
“说来也是惭愧,若不是褚碧峰的叔公告知,老夫此前实不知前辈在此。”章嗣成叹气道。
“可是那镇守褚碧峰禁地的赤虚真人?”胡元姬闻言肃容道。
“正是。”
“那赤虚真人神通广大,与天师府亦素有渊源,天师当好生亲近才是。”胡元姬对于章嗣成虽是以礼相待,但也不乏亲近提点之意。
第六百八十四章 信物
章嗣成自是能感觉的出来,想来便也清楚,眼前这位可是天师府中历经了数十位天师,如同保家仙一般的存在。虽敬章嗣成是天师,但实际上,却大约更如同看亲近晚辈一般。
“晚辈谨受教,自当如此。”想明白此点,章嗣成再次表示了感谢。随后,他便主动开口讲述了上代天师突然去世以至匆忙接位,由此也带来了天师府中一些关键隐秘尚未来得及交接……
这里也隐晦的表示了此前非是慢待,实是不知……
那胡元姬认真听了,接着便也叹息:“老身实是知晓一些因果,只是限于规矩,此前天师既不来,老身也不便相见,好在天师终究是来了……”
“天师此来目的,老身也是知晓,当年第三十三带天师章公讳敬亭于老身有恩,老身亦得托庇天师府修行,转眼,已有千载……”
说着,她怀念似的悠悠叹息,少顷,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玦,递了过去:“千年来,历代天师均由老身保藏信物,未敢有失。今日,此信物便交给天师,天师用完之后,便交回老身这里保管。”
“那是自然,多谢胡前辈了!”章嗣成郑重接过这玉玦,收好后,拱手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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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厅石门外,章连川正等在那里,神思不属。
忽然,一旁封闭着的木门被从内推开,章嗣成从中行了出来。
“父亲,可顺利?”见到父亲打开房门出来,章连川顿时走上前来,虽不知父亲兴师动众的有何事,不过那日之后,他却也是知道,自己这丹鼎山章家,是真的有些隐秘的,父亲这趟掩人耳目,定然也是有要事要办。
章嗣成看了一眼儿子,皱眉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你已是监院了,这养气的功夫,可不能丢下。”
“父亲说的是,孩儿记得了。”
章嗣成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带着儿子穿过长廊,向着后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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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后厅,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是一座面积极大的园林,甚至还有小型湖泊位于其中。父子俩都是再此长大,对后花园的道路也是极为熟捻,夜色中,借着后花园布设的夜灯顺着石子铺设的道路,向着花园中心的湖泊处行去。
父子俩并不清楚,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阴影中,正有个无形无相的人影立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正是张敬的阴神,面对眼下这种情况,阴神完全无视环境阻隔的特点,比起肉身要方便的多,而作为普通人,无论是章嗣成还是章连川,都完全无法见到阴神的存在。
今天的这一切,自然不会是无端而生,早在赭碧峰一系列变故发生时,张敬便已经在许愿书上许下了愿望:
“我许愿,丹鼎山在大真人府地下,存在一处未被发现的隐秘地宫,地宫为前代天师所建,后因某些原因无人知晓其存在而失落尘封。
该愿望已完成。
扣除许愿点15000点。”(该条愿望,前文赭碧峰一系列事件时出现过,不知道有没有读者注意到?)
依靠许愿书的力量,张敬顺利的在天师府下方找到了一处封闭的地宫,这处地宫大约是某带天师建造以备不时之需的,其中有着密道通向天师府外的密林,出口同样极为隐蔽。想来,对于大家族而言,这也是一种居安思危的手段,一旦发生意外,天师及其家人可以从密道出逃。
可以想见,这样的地宫与密道也定然是极为机密的所在,张敬甚至在地宫中发现了一些被封闭在其中的骷髅,看穿着打扮,他猜测也许是当年建造地宫的工匠们的尸体,看来即便是盛名在外的天师一族,历史上,也同样有着某些见不得人的阴暗。
不过,就如他在许愿书上许愿的那样,这处地宫显然也是早已经无人问津了,属于连当代天师,也已经不明白其存在的那种。
这也很好理解,这类密道知道的人原本就少,如果数百年间,期间知情者发生了什么意外,来不及移交,那么,秘密,就成为了永久的秘密,和知情者一同,陷入了历史的尘埃中……
如今还是张敬凭借着许愿书,将这处地宫从历史的尘埃中重新发掘了出来。当然,如今的地宫,也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样子了,张敬又对其中进行了些许改造,如今,就等着章嗣成父子重新将其打开了……
后花园中的湖泊名为八卦湖,是一座人工湖,因其开挖时,形如八卦而得名。
章嗣成带着章连川顺着湖岸快步向前行进,自从赭碧峰回来后,章嗣成的整个精气神都健旺了许多,以往老态龙钟,走路长一些就需要人搀扶的状态也已经不见,便如此时,快步行来,竟也丝毫不见气喘。
父子俩一前一后,又走了近一刻钟时间,终于,章嗣成走到一处赑屃驼碑的石雕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