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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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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尘埃

朝露如珠, 朝阳如璧,烬土之中刚刚钻出的一抹寒青新绿,旋即被温热的鲜血洒得斑斑点点。儿女情长不便尽诉, 权力之争远未结束。

保太后的命陨让几近半数的宿卫不再有抵抗之力,然而余者仍在抵死抗争, 贺存将剑从一具尸体中拔出, 求生的恐惧让他无论在力量上还是反应上,都更加的敏锐。

自权力的高位跌落,便没有比死更好的结果。贺存回顾四周, 卫遐早已不知去向。或许在东朝攻下北阙的时候,他便早已远离保太后的尸身, 仿佛只要离得足够远,便可以将自身与从逆者划分开来。

贺存冷笑, 慢慢捡起了地上的火炬,与剩余的贺家死士重新结队。“去望仙殿。”

没有贺家的皇城, 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留下半数甲士拱卫皇帝行驾后,元澈与陆归二人各乘一骑, 分别领兵扫荡东、西两阕附近剩余的叛逆残党。余者则负责侍奉圣驾, 回到了宣室殿。

所幸除王峤不在宫内之外,一干臣僚尚且齐全,此时平叛如何分功定赏, 众人在拜表皇帝的勇烈之后,商谈起来。

朝臣分列,吴淼、陆振、姜绍三人自在最前, 而陆昭为女侍中位列二品, 在魏帝的允准下,暂替中书监王峤执笔诏书。

吴淼看了一眼恭敬站立在眼前女侍中, 一如他曾看过的无数个世家子弟一样。北方世族在朝堂上无疑具有生而有之的优势,然而自除夕以来,短短数月的时间,各家之间便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能力有之,际遇有之,高位的稀缺注定这些人之间只能有零星几人得以耀眼。谁得以居高位,他很难一言而定,不过现在他对这位陆侍中已经有了新的认知,能把他进行如此难以拒绝的利益捆绑,除了先帝与今上,第三人便是她了。

“此次护驾论功定赏,太尉怎么看?”魏帝在吴淼与重臣站列之后开口问道。

吴淼道:“臣以为此次护驾诛逆,太子乃是首功。”

“这个朕自然知道。”对于老狐狸的求生欲,魏帝早在数年前就摸了个清楚,“其余人等,太尉可试言之。”

吴淼道:“靖国公挥鞭辟道,车骑将军执戟拼杀,宜当封赏。姜公家人皆在贺氏手中为质,却仍行忠义之举,亦应嘉奖。”

“太尉素来举贤避亲。”魏帝笑了笑,随即补上了其余的封赏命令,“王谦拒敌于车前,有功,擢升尚书仆射,众将士封赏皆按一等功发放,西阙、东阙门侯,补左右护军之职。冯谏加职领军将军,封开国美阳县男,食实封五百户。”

说完又转向吴淼道:“听说你幼子已经定了亲?如今任何职,叫什么名字,可取了表字,怎么也没听他们说起过?”

吴淼知道魏帝必然清楚自己家中底细,索性也毫不遮掩:“回陛下,犬子名玥,表字逸璞,已与北平亭侯之女定了亲。只是如今臣母病重,家中孤子一直照看则,故未出仕。”

“忠孝,忠孝。德之二纲。”魏帝慨叹着,“正因为你幼子尽孝,朕才能有你尽忠。”

这番话大有意味。陆昭心中警醒,悄悄走到一名兄长从西阙带来的宿卫身边低语道:“去看看崔将军到哪里了。”

魏帝并没有给众人回味的机会,继续对吴淼道:“既然你家幼子已订婚约,北平亭侯高门,他如今不便任官职,朕便赐予他一个爵位吧。”

“臣替犬子谢陛下恩典。”

魏帝摆了摆手,转了话题道:“如今动乱既定,保太后的丧事暂且按照先皇乳母李氏的仪制办吧。其余从逆者,太尉。”魏帝自己自然不愿意当这个脏手套,“勿要让逆贼得容,也勿要使贤良冤屈。”

吴淼领命,随后又补充道:“太后一事,臣也想请其近侍女官陆侍中一同参夺。”

“随你意。”魏帝虽然知道吴淼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但是对于贺氏,他已不想再插手过多。

吴淼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陆昭。其实保太后虽然身死,但此次动乱依旧没有完全结束。首先便是丞相贺祎的定罪,贺祎由于早早被围困于丞相府,因此本人并未参与宫变。其子贺存虽然为太后爪牙,但方才魏帝那一番言论,显然是不打算论罪于保太后。毕竟当年,魏帝的皇位就是保太后拼尽全力拿下的,总不好端起碗吃饭,撂筷子骂娘。既然保太后未以罪论,那么贺存以从罪论则不成立。

忠纲不存,孝道也是难全,这是皇帝所处的两难局面。至于贺氏背后所牵连的整个关陇世族,更是一个难以一刀而决的问题。魏帝无疑是要拿他吴淼的政治声望与关陇世族最后气焰相互损耗。既然如此,他也需要找人分担些许。

先前陆昭请他与皇帝同席而乘的时候,他便隐隐感觉到这位女侍中操纵局面的手段。薛琬的失势不过是给他的一个见面礼,但今日与皇帝的同车同乘,不仅意味着他会得到魏帝巨大的恩赏,更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权威与超然的地位能够评判他人的功过。若非如此,此时在这里谏言的只怕是某个王仆射或是姜御史等了。

而给出这样一个巨大的利益,陆家也是可以得到回报的。且不论自己在车上可以给一行人提供更安全的保障,有着三公的名望压在上头,如此一来,她父兄二人也都在车上,也就不那样明显。毕竟,士兵们投鼠忌器,在车上的人更为安全,政治地位也更有利些。最重要的是,现在在诸多人眼中,只怕陆家与吴家早已是为一党,他即便想要跳船也不可能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他应允了这场利益的交换。

而今天,同样如此,他在被魏帝推了一件脏活的时候,也决定把陆家拉上一回船。诚然,此事处理不好,陆家可能会被各家攻伐,甚至受到皇帝的指摘。但若处理得当,无疑,以陆昭为首,也会继承关陇世族一部分政治存量。这算是魏帝默许此次功勋阶层对关陇世族进行蚕食,而中枢与方阵联手,向来能达到最为恐怖的效果。

老而弥奸。

权谲镂骨。

陆昭与吴淼相视一笑,同时各自腹诽了一句。

陆昭将诏令拟好既退,准备前往中书省,出殿后,只见那名西阙宿卫慌张跑来。他原本是要入殿通报,但见陆昭,便先压低声音道:“崔谅已率军从西外郭入城,但进城之后,他便杀了贺援,现下已经快打进章城门了。”

打进?陆昭冷笑一声。其实对于崔家最优的解法是从西外郭入京,走西阙入宫,直接勤王护驾。西阙是由她兄长把守,先前和陈霆有过沟通,不会不放他进来。但从此门进入,也就意味着日后要和陆家捆绑在一条利益线上。如今,崔谅显然不甘于与陆家同席而列,原因倒非女侍中之争。

崔谅早年列为方镇,驻守荆襄之北,自始至终都不曾碰到过荆州刺史之位。而如今凉州之患未解,自陇山以西乃是她陆家的基本盘,无论来日凉州横贯也好,分州凉秦也罢,她的兄长总跑不了一个刺史之位。如果此次崔谅仍从陆家行事,那么日后论功则不会超出陆家的凉州刺史或是秦州刺史。如果此次仍无法进望荆州刺史,那么在太子势成,苏瀛南归之后,他更不会。

她在省中御览过崔谅的谱牒,明白这一次家族跃迁对于崔谅的重要性,也理解这一份不甘。既然崔谅做出如此选择,那么对于长安的血腥清洗也就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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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告父亲,让父亲务必为自己争取一个殿内之职。”陆昭将诏书收入坐鞍下的锦袋中,猱飞上马。紫衣已完全被氅衣的黑色收纳,一人一骑在晨风中疾飞如鸦,似在响应权力明目张胆的召唤,不过片刻,蹄声已在未央宫的东南回响。

未过许久,未央宫内烈火炎炎。

贺存从望仙殿取来剩余的桐油,自南向北,点燃了每一座可以望及的宫殿。与此同时,砍杀着呼救与扑火的侍从。

烈焰腾空,烟雾乱滚,贺存领人重新登上北阙,看着眼前千年帝王功业焚烧殆燃。远处的驰道上,黑压压的军队自章城门冲入,他忽然极度兴奋,挥舞手中的剑,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为崔将军开北阙!”

北阙本在太子攻下时便已严重受损,贺存的余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北阙拿下。门拒被移开,宫门大敞,门阙上的贺存依旧发出着凄厉的笑声。然而在铁蹄踏入北阙的一霎那,一支箭羽便贯穿了他的喉咙。

贺存自高高的北阙落下,与一具具肉身凡驱一样,扬起一片尘埃,而铁蹄在尘埃中并未停下,仍然前行。贺存最后眨了眨眼,或许权力场上逡巡的人,便是如此,无论是否功成,身上总是占满尘埃的。

未央宫西,陆归望着漫天火海,止住跟随的众人,幽幽道:“西阙出,回安定。”

东阙之上,陆昭亦在回望。贺氏群星陨落,至高相权悬空,在浩瀚的天宇中抢下关陇世族最后的余晖,便是她与天下世族的一战。无论是关陇旧族也好,新功勋们也罢,都注定要喋血而生。

“昭昭,你在这里?”元澈立定,与陆昭相去未远。渭水无极,南山参云,琼佩在晨曦下琳琳而响,如光阴往来,如思心徘徊。

第142章 拟策

晨风托着浩渺青烟, 直飞上清,溶于从云端沉下的丹霞,鼓鼓的, 如同一小片芍药花苞。在一片朱烟洒金之下,陆昭慢慢转身, 未回过神来, 心中竟已觉有一丝丝温热,疑似夏日薰风,吹在心口, 渐渐蔓延至周身。

她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元澈早已离自己咫尺之近。他除去了护手, 小心翼翼地拢过她的颈,依依贴靠上去。

一片单薄的身影渐渐落在了元澈的身上, 与她身后那片光尘一样,轻轻地将他包裹住, 而他只能甘心蹉跎于此。日光耀白了金络,彤云却染红了蝉钿, 元澈看得恍惚, 只觉得她似展颐而笑,颊若翻雪,光影交缠之间, 盈盈凤目便似晴霭穿于万重红云。

他愈注目其上,她的眼睫愈发低垂。直至墨羽倾覆,一滴晴雨恰自天心滴落, 凝于秀靥, 上天有意,令这清刚无欲的观音相悄然褪色, 顺着这一滴雨,元澈吻了下去。

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盈则难以收手,怨则难以敛心,应知此时不该,吻落那一滴雨露后,元澈的怨念便探移至她的唇边,轻轻磨吮。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让他有些着恼,他咬了咬她的唇瓣,毫无气度。对方一时愣怔,双目微启,如此可乘之机,便让他舌再也无所阻碍。蝶衣轻扫着花瓣的每一寸角落,匀抹着每一滴花露,细薄的肩头微微抖了一下,金缕易堕,玉骨空销。

冯让早在不远处抿嘴暗笑了半晌,见两人形分,才策马过来:“殿下,未央宫火势起,崔谅攻入宫城了。”

“攻入?”元澈皱了皱眉。

冯让道:“斥候来报说,是从西直城门打过来的,贺家的守将及贺存都已伏诛。”

元澈冷笑道:“贺氏忙了半天,却叫他们摘了桃子。我们还有多少人?”

冯让已点过兵马:“一千左右,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离散不少,打之前殿后的宿卫现在还没有跟上来,想来已与崔谅部短兵相接了。”

“少了这么多……”元澈喃喃道,不过至少殿后的宿卫探明了崔谅的来意。崔谅与贺氏勾连,但入城之后便尽杀贺氏一族,这是光明正大的清君侧,但既然自己殿后的士兵已经再无讯息,也说明在清君侧后,崔谅也有着废立之意,“先回司马门与冯谏汇合,丞相府就在武库南,把陆冲也叫上。”随后牵了牵陆昭的手,道,“你要去哪里也先别去了,和我回司马门。”

陆昭默默点头应着,她本来就是要去找陆冲汇合的。

司马门阙内,众人集毕,元澈扫了扫桌面的杂物,铺开一张舆图。崔谅攻入未央宫后,局面比贺氏接掌时更加不容乐观,保太后所掌宿卫众多,但毕竟先前没有打下武库,因此军队力量有限。但崔谅所率部众人数上便有近三万,若有需要,其麾下所领三郡还会再补充兵马北上支援。而函谷关东的司州,也有其宗亲部众为地方太守。

此时不是他不想回攻保卫皇帝,而是实力上并不允许,如今回到略阳,云集部众,下陇勤王才是最正确的应手。但如今凉王之乱还未平,虽然现在是停战期,但期过他能否拿下长安,还是个问题。

“殿下,不若出灞城门,据灞上,集兵攻长安。”一名将领谏言道。

陆冲言道:“王叡领郡国兵自函谷关入雍州,原是要接渤海王之藩,殿下若驻守灞城,日后也可借此兵兴王事。”

元澈闻言,眉头皱了皱。

陆昭心里也是一紧,不由得对这位庶兄的谏言内容和政治敏感性深感担忧。如今崔谅兴兵而来,据守未央宫,废立在其一念之间。这时候一个外臣谏言太子引藩王入局,首先就要被怀疑是否和崔谅串通,到时候背后捅刀子改立渤海王。陆昭当然不会相信陆冲和崔谅有什么串联,因为和崔家略作交涉的是自己和陆放。

不过那时候仅仅是和崔谅试探一番合作意愿,关陇世族陨落,巨大的权力空出,陆昭明白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不是独吞,而是引一些新世家入局分羹,在分羹的过程中,陆家拿比较大的那部分。不过崔谅既然没有答允这个条件,显然是不同意这个分配方法。

陆昭看了看元澈,明白他目光中那份焦灼。他的父亲虽然无时无刻不想置自己于死地,但对于这几个儿子,尤其是太子,那真的是没的说。旁事不论,单单是今日率众闯北阙之举,就足以让许多父亲和帝王汗颜。这也是太子为何执着于攻回长安。但如果放眼于江北,其实长安也不是近期一定要攻下不可。

见众人鸦雀无声,陆昭道:“崔逆势如风焰,但其实此次所得不过十之一也,未竟全功。无论是两万兵力还是五万兵力,终归有限。控制宫禁,断绝内外,只是撬动权力核心的第一步。如今崔谅也仅仅控制住了皇帝和玉玺而已,尚不足前朝司马宣王诛杀曹爽时功成的一半。虽然武库与司马门也要沦陷,但撼动皇权的力量,仍不在他手中。”

随着陆昭行云流水般的言说,众人惊讶的目光也都汇集在她的身上。元澈对于陆昭能发此言倒不觉得奇怪,他更好奇她接下来的剖析。他明白,当过帝王的家族,对于权力的运作与掌握,有着多么可怕的理解。他更明白,若不了解她真正的实力与野心,便无法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去承接一切,去承接住她。

陆昭继续道:“崔谅欲行废立之事,需合乎礼法,而礼法之至高,无非有两大支柱。一是尚书事,二是禁军。殿下如今加录尚书事,尚书印玺在殿下手中。而禁军中贺氏所掌控的宿卫虽然即将被清扫,但是吴太尉手中尚且还有一些力量可以掌握。这两样,崔谅目前都还没有稳稳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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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一边说一边凝神而思,“崔谅若要走下一步,一是要抢夺仅次于尚书印玺、有发诏之能的中书印玺,二是要与吴太尉谈判,进行让利,自己分出一部分兵力作为禁军,与吴太尉联合控制全部禁军。”

陆昭的目光奕奕闪烁,指尖划向未央宫北的那片城坊中:“殿下,据臣女所知,舞阳侯驻守北门,他与长公主的一双儿女如今正在长乐宫为质。如今请殿下集中兵力,放弃司马门,在长乐宫接出其子女后,与城中王峤汇合,再出北门。想必保太后死,舞阳侯会为殿下放行。有了印玺在,日后在略阳暂建行台,崔谅即便控制皇帝,也是伪政权。”

虽然此时陆昭已将局面大部分剖析明白,但将士中仍有质疑之声,毕竟把一个皇帝放在这么轻的位子上,仍让人感到不适应。“陆侍中何故妄言而薄皇帝?”

“建立行台,日后归都,我等岂非乱臣逆子?”

一些质疑的声音响起。

陆昭自然也不会蠢到要去散布什么轻君之说,最后肯定还是要把话圆回来。但如果不让这些人意识到暂建行台的重要性,太子行政的合法旗帜就不够鲜明。不要说日后有没有能力组织反攻,只怕回到略阳,天下便会一片大乱,世家举兵,各个都要效仿崔谅清一清君侧。而太子薄弱的声音,则会湮没在这片权欲的大海中。

而对于自家来讲,也必须要在略阳建立行台,在太子的身上自家已经下了重注,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一个与太子如此之近的位置上,宗族子弟的诉求也都不满足一个开国县公。借由行台获取更多的合法权力及家族声望,即便政治倾向如陆冲,也不会对这样的做法感到反感。不过,和这些将领说话,不能太弯弯绕,和他们说权力合法性、利益刮取没有任何意义。

陆昭耐心解释道:“除了皇权之外,国家权力不过是官僚、粮食、财政、地方军权四部分。仅拿官僚来说,自刺史以下,包括诸位,每年初一,进官表彰,皇帝也就听听黄门侍郎念念名字。但就是这念念名字,却是整个天下十分之九。而要控制这十分之九的名分与力量,就必须建立行台统筹。只要行台建立,将军们便是护住天下之业的功臣。来日长安攻克,将军们自然是奉明珠而归朝。”

逆境下想要鼓动人心,利益自不可少,但也需要有一些使命感。

元澈此时亦道:“城破之日,孤为诸位请功。”他微微含笑望着众人,最后目光却自然而然地与陆昭相对。其实他明白,许多话陆昭都没有点明。譬如地方军权,如果能拿捏住王峤,建立行台,那么无疑在司州方面的郡国兵和世家部曲,也会更倾向于自家。并且陆昭也提醒了自己,崔谅如果有意荆州,那么行台是否能够成功建立,也会影响苏瀛等人的倒戈方向。

后事既已分明,元澈也不拖泥带水:“冯谏仍据守武库与司马门,孤带人抄廊桥,去攻长乐宫北门。昭……陆侍中,长乐宫你与陆文学较为熟悉,带上人马,把人接出来后,我们在长乐宫北门汇合。”即便是言正事,元澈的目光中还是不□□露出一分亲近之态。

“走了。”元澈重新戴上兜鏊,回身的时候,轻轻勾了勾陆昭的手。他看得清玉面蛟龙身上的权骨,他看得清,也托得住。

第143章 统战

元澈领众将重新回到东阙, 经由两宫城墙连接的回廊,准备开始对长乐宫进行清扫。但是对于丞相府众人的处置,元澈决定交与陆冲。言下之意, 还是要让陆冲杀贺祎来交出一个投名状。方才陆冲的言论,着实令他着恼, 但也由此可见王叡当年对他影响颇深。

如今, 他即将在略阳建立行台,相比于元洸所在的洛阳,地缘上可以说毫无任何优势。如果王叡想与元洸在洛阳方面有所图谋, 沿渭河截流,无异于控扼了东面诸州与行台的通信。

如果王叡想玩点狠的, 那么联络已经失势的薛琬,借由其家所在的河东, 直接占领豫西通道,那么东面所有的粮草和物资, 也无法再流入关陇之地。这后面藏着的薛氏一族和丞相幕府下众多的豪门发家史,精明如王叡, 不会不明白。

因此元澈还是给陆冲一个表态的机会, 杀了贺祎,逼其与关陇世族翻脸。即便王叡还想要染指关陇世族的残存势力,由于陆冲的表态, 也会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

元澈据临回廊,俯瞰下方,陆冲显然很是抗拒, 对陆昭的神情姿态, 已近乎争吵。冯让看到此景,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殿下, 这位陆文学怎得如此不识大体。”

元澈笑了笑:“他从小质居魏国,是被我父皇摁着养的。老师是当年在太学任职的孔昱,教的都是礼义仁智信那一套。你让他围丞相府,他可以做到,但要让他杀丞相,尤其是当着自己老师的面杀掉丞相,他是下不去这个手的。世事于他虽有磨砺,但毕竟没见过世族之间的斗争,也未曾染指过一分一毫的权力。王子卿温文尔雅,当年又是叱咤风云,危境之中递来了一只手,落在他眼中,便成了真英雄,救世主。他哪里知道,权力的夺取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的,乱世的人才也从来都是迭出多于迭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陆昭。陆冲也算是陆昭名义上的兄长,不过将心比心,当哥哥的,即使弟弟妹妹说的再对,心理上多半也很难接受。不过他也相信陆昭可以处理好这一切,若非如此,那么当年陆振也不可能让她独当一面,执掌大局。

“走吧,先去清扫长乐宫各门戍卫。”元澈道。

廊桥下,对于陆冲仍在滔滔不绝,所言兜来兜去,不过大义二字。陆昭也听出来了,陆冲之所以如此抗拒,是不愿当着老师的面,亲自下令处死贺祎。淡淡地撇了撇头,陆昭扬了扬手,对一名护卫头领低语了几句。

头领得令后,不由分说,先将陆冲捆了,堵住口,送上了东阙。这些护卫本是陆归麾下精锐,相比于陆冲,自然是对陆昭的命令优先服从,因此无论陆冲如何发号施令,这些人皆无动于衷。

将陆冲送上东阙后,这些人又沿城墙搜索,找到了一些崔谅部的军旗和铠甲,换好之后,便向陆昭这边伸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携□□躲在城垛下。此时,不远处已有打斗声响起,应该是元澈再与贺氏剩余残部交战。

此时,陆昭才翻身下马,从马鞍下的锦袋内取出诏书,在贴身扈从的随行下,走进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贺祎坐于正堂,面色灰败,见陆昭走来,笑容阴恻道:“陆侍中可是前来収斩我等?”

黑色的氅衣下几乎看不见一丝淡色,立者如索命无常。陆昭并不回应,只展开诏书,平静宣读。

在为皇帝拟招的时候,便对丞相府的人事方面有了一些想法,进而将诏书中涉及罪名的措辞模糊了些许,又将魏帝褒奖有功宿卫的恩赏,改为了恪守本质、未从逆者的恩赏。如今贺祎因困居相府,反倒成了有功者,而其余人等闻言也都不乏欣喜。

皇帝到底对关陇世族有所忌惮,不忍瓜蔓追查,罪衍于众。想到此处,几名掾属心里还不乏窃喜,只有贺祎,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女侍中。

待诏命读完,众人谢恩,又亲眼看了看诏书,上面果然已加盖帝王玉玺,唯独贺祎道:“陆侍中拟招,果然措辞严谨,不知我儿何在?”诏书里并未涉及对贺存的处置,贺祎极有理由怀疑贺存乃死于陆家之手。

陆昭亦沉静回答:“贺存已被崔谅射杀于北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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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谅。”闻得儿子的噩耗,贺祎只觉脚下一虚,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继而他看了看陆昭,目光阴沉,“崔谅勤王入都,想来是陆侍中之大功。”

陆昭深吸一口气,目光已有泫然之色:“崔谅于西直城门入宫,连我父亲也都落入此贼之手。丞相贵子之死,我亦犹憾,只是如今崔谅控扼未央宫,还请诸位尽快随我与太子出城。”

“正是,正是。”得知这个消息,众人也明白崔谅来意之不善,“那你我快些去罢。”

贺祎只抬头看了看四方的天空,丞相府北为武库,东西俱是皇宫,南面而望则是高耸的龙首山,此时他才觉得这半生仿佛皆在囚牢。他很清楚,这些人都会活下来,只有他会死在这里。死亡的恐惧化为蔓延全身的寒冷,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每一寸肌肤。

“系虎当系颈,我反系其尾。”神形凋立的丞相此时仿佛早已被索去魂魄。

众人听贺祎喃喃,只觉得他在说崔谅,然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细想,因此匆匆出府。陆昭见贺祎坐而不行,神色恍惚,便让士兵将其架着出来。

然而刚走出不远,便见未央宫城墙下一轮箭雨射了下来。众人躲闪,但最多只是被箭划伤,回头看时,只见贺祎早已胸吼各贯一箭,血水喷涌了几下后,再无气息。而走在其身边的陆昭,竟也跪坐在地,一支箭贯在了蔽髻上,惊险万分。

“丞相!”

“侍中!”

众人惊呼乱喊一通,倒是周围的护卫指向城垛道:“崔谅部众攻过来了,大家快登东阙,闭守阙门。”

听得此言,这些人也不敢再顾丞相遗容,纷纷向东阙逃去。陆昭轻轻摘下蔽髻上的箭雨,走到贺祎身边,慢慢抚阖了他的双眼,而后幽幽道:“将丞相遗体也带走吧。”

东阙上,陆冲早已被护卫放开,所有大门也被闭合,唯有通往廊桥的走道还留着。尸体周身的鲜血气息仍未消散,以孔昱为首的一等人坐在贺祎遗体周围,哭声哀哀。陆昭登阙后,只见玉筋汩汩,泪如泉涌。她撇下护卫,自跪伏在贺祎的尸体边,戚哀道:“崔谅竟杀贺丞相,同为世族,何至于此!”

众人见状,也纷纷劝慰,孔昱道:“陛下已赦我等,崔谅不过新出门户,凶悍弑杀,唯夺权而已。太子既在,我等关陇世家,必不与其为伍。”

陆昭拭泪道:“丞相屈死,我既为保太后女侍中,便不能见丞相曝尸于乱军。”说完对孔昱道,“孔老出宫后,可否为丞相择一善处安放,待日后王师归都,也好祭拜。”

孔昱道:“侍中放心,我自当护丞相遗体以万全。”

孔昱说完,众人又慨叹一番,只见传令兵报信说,太子已将长乐宫西清扫干净,可以由廊桥入长乐宫了。

陆昭闻言起身,对一众丞相掾属道:“还请诸位在司马门冯将军处稍候,长乐宫内也有不少世家亲眷,我与兄长和太子也要先一并解救出来。”

孔昱等人皆曰大善,便随护卫前往司马门。

待众人走后,立在阴影处的陆冲才回过神来,惊愕万分地看着陆昭,方才眼前发生的那一幕幕,他全部看在眼里。此时此刻,他终于从头至尾,见识了这位妹妹的狠厉手段。他低头行了一礼:“为兄方才……不该与妹妹争吵。”

对于兄长,陆昭本无一究到底的意思,她与陆冲不过是各守其道。但如果她今天不这么做,以元澈的性子,陆冲今后的仕途也就到了头,这也无疑意味着陆冲有可能彻底倒戈王叡一派。自上一次,她试图对陆冲有所掌控却失败之后,她意识到最终还是要让每个人的诉求自然而然地向家族靠拢。对于陆冲,还是要令其在权变的能力上有所补足。

陆昭拭去了手上的血污,走至他身前,平静道:“二兄,你不是不该与我争吵,而是与我争吵时挑错了地方。你与我如今皆身有权位,争吵不应该是情绪的发泄,而应该是统一各方的诉求。为了情绪而争吵,除了嘴上痛快了,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的关陇世族本是有可能被兄长你争取的。”她轻轻挽起陆冲,“二兄走吧,太子还在等着我们复命。”

不远处的城墙上,元澈俯瞰着已空无一人的丞相府。

冯让皱了皱眉:“殿下,这是否太……”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陆昭不仅完成了处死贺祎的命令,更统战了剩余所有的关陇世族,纳为己用,并间接将其扫于太子阵营,甚至在日后,这些人可能还会充任行台臣属。

望着不远处衣衫平整,发髻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陆昭。元澈笑着挥了挥手,道:“算她正常发挥吧。”

第144章 在乎

天气时晴时雨, 未央宫的大火终于在午后扑灭。但如今,未央宫已毁大半,崔谅攻入后, 众臣围拱皇帝暂移到还保留完好的承明殿。承明殿外,是崔谅麾下的一众精兵, 自殿内望去, 黑压压一片,此时殿中的臣僚与皇帝便如垂死的野兽,等待这群秃鹫鸱鸦的啄食。

魏帝此时仍端坐于御床之上, 阖目凝神,颇有临危不乱、视死如归之感。但其肋下一处, 衣料已破,乃是在方才出逃时被流矢划中造成的伤口。贺氏之乱凶险, 但台臣们几乎没有伤亡,然而崔谅甫一入都, 不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重臣伤亡大半, 却是事实。

此时刘炳正与御医褚胤为魏帝处理着伤口, 侍立在其两侧的是姜绍、吴淼二人。稍远处,则是陆振与尚书仆射王谦,另并姜昭仪的兄长廷尉姜弥与其他几位臣僚。而偏殿内, 则是皇后、姜昭仪等妃嫔,另并其余皇子与宗王。

王谦手持笏板,神情肃重。姜弥在混乱之中夺了乱军军官的一把佩剑, 此时立在殿门正前。他身上亦有多处刀伤, 但仍然神色镇定,随时准备殉难于殿前。

此时外面一片骚动, 旋即一名小内侍被丢了进来。众人不识此人,魏帝抬头一看,脸色陡然大变,也顾不得正在上药,起身踉跄几步问道:“韩御史怎么样了?”

小内侍悲戚道:“陛下,御史已被逆贼杀害,手足尽断,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魏帝慢慢坐了回去,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然,喃喃道:“韩御史是朕的忠臣。”又问道,“渤海王呢?他可成功出去了。”

小内侍连忙叩首道:“回陛下,渤海王已交接与宿卫,一行人从南门而出。”

魏帝默默地点了点头,元洸到底还是与关陇世族有些瓜葛,如今贺氏几个关键人物虽然都已不在,但如果元洸还留在长安,崔谅便可立元洸为新君,以吸纳剩余关陇世族的支持。这样一来,先前那些努力,只怕都要白费。

然而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却较为沉重。如今录尚书事的印玺在太子手中,渤海王若能成功归藩,则意味着无论是皇权大义还是可以牵动长安最大势力的人,都已流落在外。而他们,虽然还未沦落成可有可无的弃子,但已不再是天下权力的重心。如果必要,渤海王择都洛阳而自立,太子割断关陇而经营,都是应有之举。而陆家,这个南人门户,无论从人事上,还是从地缘上,都可以在两者之间从容选择,鼎力支持。

吴淼与姜绍相顾而视,殿内气氛的凝重不过片刻,两人找了个借口,将陆振请上御床边,立在皇帝的身侧。众人皆知,只有保住了此公,并将其托至一个足够显重的位置上,来日京畿才有被收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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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淼的心情则更为复杂。陆昭如今拿着盖有玉玺的赦罪诏命早已离开,联想起崔谅攻入宫城、太子等人皆无消息,他愈发觉得这位陆侍中很可能在此之前与崔谅有过接触,甚至可能是直接刺激崔谅入宫的人。原本还打算与其合作,共同吸收关陇世族的残存势力,可现下困局,这一块利益只怕自己难以享用了。

本着遂事不谏的态度,吴淼心中只有慨然,乱局之下,这个年轻人竟能布置的如此周密,抢先占领了礼法上自己与崔谅难以逾越的高地。吴淼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们这几个老东西先将就在这里撑一撑吧。

陆昭与陆冲二人向元澈复命后,前往长乐宫各处搜索,而元澈则继续率兵折向东北,荡清北门。因彭耽书等人也被保太后囚禁,陆昭便于陆冲分道,由陆冲前往南面的宣徽殿解救长公主一双儿女,自己则带人前往永宁殿等地搜寻。

永宁殿守卫不多,因保太后与丞相贺祎已死,又有皇帝玉玺加盖的赦罪诏,侍卫也就爽快地放了行。在迎出彭耽书和庞满儿后,陆昭得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崔映之也在里面。

陆昭皱了皱眉道:“得带她一起走。”

“陆姐姐你何必管她,是她爹爹打进城来,她又死不了。”庞满儿年纪小些,崔映之又是孤高性子,对于庞满儿自然疏远。

彭耽书道:“你难不成想截了她做人质?”

陆昭摇了摇头:“她若真有那么重要,她爹爹便不会不闻不问就打进宫里来。必须给她送到崔谅手里。大军攻城,贺存被杀,长乐宫只怕难逃劫难,到时候如果崔映之出了任何问题,保太后、丞相都死了,崔谅必要找一个人开刀。到时候,这个怨气只会落到最后一批逃离此处的你我头上。”

她的父母还在皇宫里,如果把崔映之送回去,至少能在崔谅控制长安这段时间内,缓和陆家与崔家的关系。如若不然,她也不想去管崔映之。

陆昭说完便转入室内,彭耽书叹了一口气,崔映之并不是像是可以说动的人。

崔映之此时正抱着琵琶,见陆昭进来也并不说话。倒是陆昭先开了口:“你父亲已经攻入城了。他手下军队在外驻扎了数月,进来之后,无论是屠城还是怎么样,如果你不想出什么意外,像前朝庾太后那般以忧崩,就和我们走。”

前朝苏峻之乱,庾亮不敌,离都,妹妹庾文君身为太后,不出数月便传来死讯,史载“以忧崩”。而对于乱军的作为则曲笔为“裸剥士女”,以此而止。庾太后生前遭遇,不言而喻。

崔映之道:“父亲仁义治军,不会屠城。”

“仁义治军?”陆昭冷冷笑了一声,“慈不掌兵。你父亲若以仁义治军,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说起屠,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你父亲就算想救你都赶不过来。对于这些军人来说,烧杀淫掠不仅仅是撒气,而是他们走向富贵的一部分。你父亲不会阻止手下这样做,因为一旦他如此做,那些人大概率会先干掉他。到时候,崔娘子,你会成为哪个士兵的泄愤之物,还是会被掠至哪个将军府上当几天琵琶伎,都是再也挽回不了的事情。”

崔映之闻言却笑了笑,调了调手中的琵琶弦:“陆侍中既然说让我和你们走,不知道这你们里面都有谁?”

陆昭并不打算将建立行台的事情告诉崔映之:“有谁不重要,我们会派人把你送到你父亲那里。”

“派人。”崔映之点了点头:“你们既然不打算留在长安,想来和你们一起走的人也有太子了。”

那琵琶身虽然已擦拭干净,弦上却还落了灰,她寥寥拨动,琴声戚哀,更似有无数烟云腾起缭绕,将那张纯艳相生的脸,衬出一抹惊鸿之姿。“那我要他来,亲自送我回去。”她斜眼挑衅地看了看陆昭,“如若不然,我便待在此处,等父亲来找我,再向他诉苦。”

陆昭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护卫道:“没时间了,先捆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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