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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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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医生也看《白夜行》么?”

徐医生抬头看了眼,淡淡一笑,“之前朋友推荐的,一直没有时间,看了大半年了还没看完。不过这本书的叙事挺特别的,我第一次见一个故事男女主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男主为了女主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惜一切除掉了她身边所有的阻碍。”

周见弋一愣,内心仿佛被某道闪电击中,一个轰隆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想到不久前的某个下午,也曾有个人和他讨论过这本书。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

他喃喃念着封面上的这段话,某种毛骨悚然的直觉窜上脑海。

还来不及深想,徐医生已经把打印出来的就诊名单装订成册,递给他。

“周警官,好了。”

周见弋暂时按下那蠢蠢欲动的念头,打开名册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连翻数页,目光倏地定格在倒数第二行的某个名字,瞳孔骤然放大。

“这个人你有印象么?”他在名单上画了一笔,推到徐医生面前。

“唐承……我查一下。”

徐医生打开电脑上输入这个名字,跳出之前归档的病历信息,扫了眼,很快有了印象。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的确是我接诊的,我还记得他很奇怪。”

周见弋急切问:“怎么说?”

“我们在接诊病人的过程中一般都会了解一下他们的经历和过往,有些患者更是会主动找医生哭诉,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但这唐承,他非常抗拒我的提问,不断掩饰自己的真是经历,只是一味地说自己睡不着,让我给他开一些失眠药。”

周见弋:“你给他开了?”

“我当时也怕他有别的什么目的,先是让他去做了一下检查,后来结果显示他的确有很大问题,偏执、敌对这些评分都是重度的。我尝试对他进行开导,但他好像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和我交流,根据我的经验,他的情况还挺严重的,所以还是给他开了点药,不过都是小剂量。”

“你最后给他开了什么药?”

徐医生滚动鼠标,“盐酸曲唑酮和佑佐匹克隆。”

“……”周见弋深深地沉了口凉气。

从医院出来后没多久,江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周见弋想了下,按了挂断,打开微信,直接在几个人的工作小群里发起了电话会议。

一组的同事陆续加入,江深直奔主题地说:“我这边有新发现。”

周见弋便按下思绪,让他先说。

“我走访了凌炜公司的同事,他们对这个人的评价都很不错,说他为人和善,工作认真负责。入职后唯一一次和人红脸是在元旦前,他们公司麻醉药的项目刚刚审批下来,他和负责这个项目的另一个研发同事在药品的配方剂量上起了很大争执,大概就是凌炜走保守派,以为安全性为主,那个同事趋向大胆创新,觉得效果更重要。后来公司高层通过了凌炜的方案,他和那个同事也就此闹掰,那人负气之下就离职了。”

“那人叫什么?”

江深:“唐承。”

周见弋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安感。

听见这个名字,余不凡立刻出声:“没错,我这边也查到这个人了!刚从出租车司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唐承在包车后一直等待在凌炜聚餐的饭店附近,直到凌炜和朋友分别,他才让司机开了过去,自称顺路,劝说凌炜上车。

车子驶入凌炜家小区后,唐承称有事想和他详聊,便一同下车去了他家。半夜十二点五十分,监控拍到有人从小区的一处偏僻绿化带爬墙逃走,虽然没有拍到他的正脸,但作案时间上完全吻合。刚才痕迹科已经去现场采集样本,根据现场遗留下的脚印和车里的半枚指纹,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唐承!”

这样一来,所有信息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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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见弋开门上车,正要把自己这边查到的情况做个简单汇报,一直没有加入语音的小七突然点了进来。

通话背景喧嚣杂乱,她的声音紧张而颤抖:“组长!温听晨不见了!”

周见弋呼吸骤然一紧,眼前仿佛有高楼大厦轰然崩塌,人坐在车里,灵魂却像被拽入冰冷刺骨的深渊。

第64章 黑暗骑士(4)

一个小时前。

小七在送温听晨回公司之后如往常一样守在她公司楼下。

这也是队里的意思, 温听晨作为目前案件的关键人物,罪犯很有可能就潜伏在她身边,这么做一来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二来也能及时发现可疑目标。

两天下来, 她已经摸清楚了温听晨的日常作息, 早上九点上班,中午在公司午休,傍晚六点下班, 周见弋住院那会儿她出了公司就往医院去,今天周见弋忙着查案,她大概率会直接回家。

为了不打草惊蛇, 小七一直跟在她身边暗暗留意,连温听晨本人也不敢惊动。

眼看进入下班高峰期, CBD人流逐渐变得密集,小七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水,付款后坐在门口偌大的遮阳伞下, 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和车流, 一瞬不瞬地盯着盛远集团的大门。

忽然,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泪眼婆娑地拉住她的手:“姐姐姐姐, 我找不到妈妈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小七见那女孩五六岁的模样,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民警察的使命感顿时涌上来,蹲下身询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是在什么地方和妈妈走散的?

那小女孩咿咿呀呀哭得话也说不清, 拉着她的手就往不远处的一个商场去,大概意思是她妈妈刚才在那里。

小七看了眼手表,离温听晨下班还有些时间,应该来得及,心一软,决定先帮小女孩去找妈妈。

然而她没注意到,在她拉起小女孩的手穿越人行道的时候,一道穿着黑色外套的高大身影从马路对面缓缓而来,压低帽檐,与她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盛远的海外市场部刚刚结束这个月的第一场例会,之前的策划方案交上去,高层十分满意,同事们纷纷松了口气,说说笑笑,商量着晚上去哪庆祝。

温听晨却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被跟踪的事,还有那个凌炜到底是不是凶手。

所以当同事邀请她一起去聚餐的时候,她意兴阑珊地拒绝了,独自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刚出公司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一回头,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唐承大步流星朝她走来,低低的帽檐下是他从未流露过的紧张神色。

温听晨直愣愣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风风火火来到面前。

“小晨,出事了。”

“怎么了?”温听晨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能让他出面的肯定是家里的事。

唐承语气急切:“阿姨住院了。”

“怎么会?!”她睁圆双眼,神色间掩不住的惊慌,“她身体一向很好的!”

而且她昨天晚上才和方老师通过电话,那时还是有说有笑的!

“好像是心梗,在上课的时候忽然昏倒的。”唐承浓眉紧敛,欲言又止,“情况比较紧急,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爸爸让我赶紧带你回去,怕回去晚了就……就……”

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温听晨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腿脚发软,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换做平时她肯定会先打个电话回去确认一下,但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唐承,是她重组家庭里的哥哥,她没有理由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何况,唐承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甚至来不及去想唐广君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这个亲生女儿打电话,而是拐弯抹角让唐承来找她,就已经被唐承握着胳膊带到了马路对面。

“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说。

黑色沃尔沃停在羊肠般曲折的巷子里,温听晨被塞进了副驾驶,唐承亲自弯腰替她系上安全带。

等他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温听晨才想起自己此去说不准多少天,应该提前和周见弋说一声,免得他找不到人会担心。

她拉开包链慌忙翻找手机,正要给手机解锁,一只手忽然从后方捂住她的嘴,紧接着脖颈一痛,一支注射器稳稳扎在她的颈静脉上。

她悚然一惊,蹬着腿剧烈挣扎起来,奈何力量悬殊,身上又被安全带禁锢着,反抗不过徒劳。

她发出细小微弱的低吟,眼睁睁感受冰凉的液体飞快涌入血管,然后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神智也逐渐模糊。

意识残存之际,她看见后视镜上唐承冷峻阴森的侧脸,和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少年回头,阴郁的脸庞上有狰狞的胎记。

她艰难地嗫嚅嘴唇,喉咙发出一声呜咽,“唐承……为什么?”

说完,彻底昏睡过去。

最后一滴麻醉打尽,唐承才渐渐松开控制她的手臂,抽出针管丢至窗外。

那些回荡在无数个深夜里让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人,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安静留在身边,他揽过温听晨的肩膀,将人紧紧按在怀里,宽厚的手掌小心又贪婪地抚摸她的脸颊。

“对不起小晨,但我必须带你走。”

……

小七被小女孩拉进超市买冰淇淋的时候才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个小女孩对周边的环境非常熟悉,知道哪里有摇摇车,也知道哪家店的蛋糕比较好吃,来到商场之后也不哭闹了,带着她漫无目的地乱转,完全没有找不到妈妈的恐慌和害怕。

她带小女孩子来到服务台,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广播寻人,问问谁家小孩走丢了。

结果商场的工作人员瞧了正在吃冰淇淋的小女孩,笑吟吟说不用问,这个小姑娘是附近商户的小孩,经常来这周边玩,时间到了就会自己回家的。

小七顿时察觉自己被骗了,恶狠狠地甩开小女孩的手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女孩扑闪无辜的大眼睛,一通胡说八道之后才承认是有个叔叔给了她五十块钱,教她用这个方法把小七引开。

小七心道不好,中计了,撒腿就往盛远大楼冲。

一边跑一边拨打温听晨的电话,对面却已经关机。

她循着记忆找去温听晨工作的楼层,里头早已人去楼空,只剩极个别员工在做最后的收尾。

她揪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年轻男人,心急如焚地问:“你们部门的温听晨呢?”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撇开她的手说:“下班了啊,早就走了。”

小七又转头冲进公司的保安室,把警官证往桌子上一拍:“把下班前后所有的监控调出来!立刻马上!”

第65章 无拘(1)

夜幕低垂, 几辆警车呼啸而过,尖锐的鸣笛打破了商业中心原有的祥和,留下一排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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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蓝相间的残影。

街边行人争相回头, 小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议论无果后继续投身到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中。

而此刻的警车上, 气氛紧张凝重,后坐的男人双眼紧闭,汗湿的额角青筋暴起, 下颌绷成一线,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浑身透着谁也不敢靠近的怒气和压迫。

小七和他合作调查过这么多案子, 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更加愧疚到抬不起头。

“对不起组长,是我一时疏忽,才让罪犯把嫂子带走了。”

从听说温听晨失踪到现在, 周见弋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应激状态下。

换做别人他可能会说“没关系, 这不怪你,谁也没想到对方那么狡猾”。

但被掳走的人是温听晨, 是他用了那么多年、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找回来的爱人, 现在她被人带走,生死未卜, 他怎能不怪?

可说到底, 他更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早点察觉, 明明和唐承打了两次照面,关键时刻却疏忽大意。

他早该想到的, 杀死郑致恩或者刘金华都不是凶手真正的目的,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温听晨。

费尽心思将一个伪造的“凶手”送到他们面前,不是为了脱罪,而是为了分散警方的视线,为他真正要做的事情争取时间。

他们自认为找到了线索,其实早就跳进了别人设计的陷阱里。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周见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喉结上下狠狠一滑,睁开眼,沙哑开口:“查到线索了么?”

小七飞快收敛情绪,拿出手机,播放先前在监控室录制的的视频。

“根据监控显示,凶手是六点零五分在盛远集团门口将人带走的,当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嫂子的情绪不太对,随后就被他半拉半拽地带去了马路对面的巷子。”

周见弋错眼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呼吸变深,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小七又划出另一段视频,“这是巷口附近的道路监控,在那段时间里只有这一辆车出入,黑色沃尔沃,车牌尾号404。刚刚痕检发来消息,说在现场发现了遗弃的麻醉针管,凶手应该是用了和之前同样的手法将人带走的。”

“车子出来之后哪个方向去了?”

“城南方向,已经通知交管部门全力拦截了。”

周见弋看了眼监控下显示的时间,六点十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足够逃去很远的地方了。

唐承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时候,前座的余不凡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回头道:道:“刚刚交警部门传来消息,唐承的车最后出现在南六环路,往朝安方向去了。”

小七点开地图快速扫了眼,“朝安?那不是快出省界了?这个唐承到底要把人带去哪?”

余不凡正要说话,搁在膝盖上的电脑忽然传来滴滴的提示声,他看了眼,惊呼:“追踪到了,目标车辆正朝306省道快速移动!”

306省道?再不到几公里就不是帝都的辖区了,看来唐承真的打算把人带去省外。

周见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低头按住隐隐最痛的眉心,“再开快一点!”

“是!”开车的实习生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一脚油门直接轰到最底。

一个小时后,警车开进省道附近的一个偏僻村落,这是沃尔沃404最后出现的位置,周见弋他们到的时候,辖区分局的刑警已经安排人力在村子里展开大规模排查了。

深夜的村落黑灯瞎火,夜空和地面连成一片,无数手电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扫荡。

很快,远处传来高呼:“有发现!”

话音未落,周见弋已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是一片废弃已久的厂房,几座破败矮脚楼围成一座小院子,铁门历经风吹日晒早已形同虚设,他们要找的车辆此刻就安静地停在院子深处,而原本车里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发现车辆的警察用工具撬开车门,举着手电里里外外地搜寻一番,在副驾驶找到了一只女士背包,还有掉落在座位底下的手机。

同伴把东西递给周见弋,他按亮屏幕,看见那熟悉的壁纸——

不久前的一个傍晚,她说夕阳好美,于是拿出手机对着地面拍下两人的剪影。

他当时还用甜言蜜语地哄她,要她拿这张照片发朋友圈给自己一个名分。温听晨却说微信上都是工作伙伴,不太喜欢发自己的私生活,他为此偷偷生了一顿闷气,晚上趁她睡着亲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她的手机壁纸,好让她每次打开手机都能想到他。

可现在,他却把她弄丢了。

“是她的,收起来吧。”

周见弋强忍着情绪,把手机递给物证科的同事,然后目光四下梭巡一圈,下巴朝院子里的其他车辆抬了抬,“那些车呢?”

余不凡说:“还在逐一排查,当地村民说这个厂房闲置多年,因为某些原因拆不掉又开不起来,后来就成了村子里的公用停车场。”

周见弋:“附近监控去查了吗?”

“村里条件有限,最近的道路监控也就村口那个,还有一些是村民家自己安装的防盗监控,全都已经派人过去查了。不过话说回来,凶手把车丢在这里,大半夜带着个昏迷的大活人能去哪儿?”

周见弋不作声,低头用手电勘察地形。

他沿着院子转了一圈,来到厂房门口,忽然眉头一皱,被什么吸引了视线,蹲下身用强光仔细一照,泥泞潮湿的土地上印出几道深深的车辙。

“你看这个。”周见弋指向其中一道,“新的。”

余不凡观察了一眼,又回头用手电照射停在院子里的其他车辆,反复比对后说:“不是沃尔沃,也不是院子里的车!”

周见弋:“没错,从车辙的宽度和深度看应该是辆SUV,唐承一定是知道绑人的时候暴露了车牌,所以开到一个没监控的地方,换了车摆脱警方的视线。”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棘手了,警方需要重新排查车辆,唐承就有了更充足的时间逃跑。

他们沿着车辙的印记往前走,很快来到村落后方的一条小路,车辙在开上水泥地后变得似有若无,依稀能分辨是往东南方向去了。

余不凡:“糟了,再往那边去有个收费站,估计这会儿人已经上高速了!”

周见弋的心一点一点坠入寒窖,大脑却还保持着高速飞转,他经手过几起绑架案,从犯罪心理的角度,罪犯选择藏匿的条件无非两点,熟悉和自认为安全。

那么,唐承究竟要把人带去哪里?什么地方是他离开帝都之后仍然觉得熟悉和安全的?

“组长,有新情况!”对讲机里忽然传来小七的声音。

周见弋短暂收回思绪,拿起对讲机放到嘴边,“说。”

“江副队查到两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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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承的银行账户曾收到一笔巨额汇款,打款人叫唐广君,当天下午唐承就把这笔钱转进了某个海外账户!”

唐广君?!

周见弋瞳孔倏然紧缩,纷乱如麻的思路突然理出一根线头。

他掉头就往警车的方向跑,拉开车门,冲着对讲机说:“马上联系江市警方申请联合办案,唐承很有可能回江市了!”

……

江市。

夜深了,天空炸响今春的第一道春雷,唐广君站在阳台上抽烟,目光空洞地落在对面楼的房顶,闪电划过,照得他脸色森白。

方萍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嗅到烟味,不禁皱眉,“都说让你戒了,怎么还抽?不记得体检的时候医生怎么说了?”

换做平时,都不需要方萍开腔,唐广君听见开门声肯定第一时间就把烟掐了,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火气特别大,别人说一句他就不乐意了,绷着脸回头:“嚷什么嚷,就抽一根,死不了!以后想抽也抽不到了!”

方萍一愣,心想这人今天抽什么风,正要骂回去,楼下门铃忽然响了,来到阳台往下瞧,看见一团红蓝交错的灯影。

这个点保姆阿姨已经回家去了,方萍扭头瞪了丈夫一眼,说一会儿找他算账,然后转身去楼下开门。

“你好,江市刑侦支队。”门打开,为首的警察第一时间亮出睁眼,目光往偌大的别墅内转了圈,继而回到方萍身上,“请问唐广君在么?”

方萍迷茫地指了指楼上,“他在卧室,请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不答,朝后面的人一挥手,几件蓝色制服鱼贯而入,方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人已经往楼上去了。

“不用找了,我在这。”

走到一半,唐广君自己下了楼,面上没有太多情绪,也不见丝毫被警察找上门的恐慌。

为首的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好唐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他说着,从口袋拿出锃亮的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了唐广君的双手。

“带走!”

方萍吓手脚冰凉,惊慌失措地拦在刑警面前,“警察同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抱歉,我们现在还不能透露,具体情况要等帝都警察来了再说。”

警察绕开她,一人架住唐广君一只胳膊带着他往外走。

方萍六神无主地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押进警车。

车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唐广君从窗户探出头来,羞惭满面道:“我对不起你,替我照顾好唐纯。”

方萍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第66章 无拘(2)

唐广君在去警局的路上想了很多, 想如何与警察周旋,想对方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

但真到了警察局,他被两个年轻警察带进审讯室, 二话不说把他往椅子上一锁, 人就出去了。

他就这样被晾在漆黑狭小的空间, 没人来问话,也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他尚且还镇定着, 闭目养神,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黑暗将恐惧无限放大, 头顶的监控灯闪得人心烦意乱,他开始变得焦灼, 汗如雨下,冲着监控器吼叫,试图离开座椅却被手铐铐得死死的。

几个小时下来, 他的心态已经崩塌了一半。

不知过了多久, 审讯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紧接着头顶灯光一亮。

来人一身黑色冲锋衣, 拉链拉到最上面, 只露出冷白深邃的五官,一双眼睛血丝密布, 冷硬的下巴也泛着一圈淡青色胡茬, 但气质依然卓绝,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对方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 幽暗冰冷的眼睛朝他一掀,带着莫名的凶狠与怒火, “唐叔叔,好久不见。”

唐广君眯眼打量,看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半晌,终于认出他来,“是你。”

骤然明亮的光线把唐广君濒临崩溃的神经拽了回来,神智恢复清明,快速调整状态,再抬头,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慌张。

甚至在发现来人不过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后,倨傲地朝他抬起来下巴,语气似有不屑,“你居然当上警察了?”

“既然你还记得我,想必也就能猜到我们为什么请你过来。”周见弋没有心思和他叙旧,摊开文件夹,直奔出题地问:“你儿子唐承,现在人在哪里?”

唐广君一愣,随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长时间的关押让他身体有些僵硬,原本保养得宜的躯壳也因日夜忧思而苍老不少,但狐狸再老也是狐狸,不会轻而易举露出尾巴。

他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他早就是个成年人了,难不成我还要像小时候那样把他系在裤腰带上?”

周见弋一捶桌子,咬牙瞪他,“他掳走了温听晨你知道么?”

唐广君脸上果然闪过一抹异样,掩饰性地咽了下喉咙,“小伙子,你的用词未免太重了些,他们是兄妹,哥哥带妹妹出去玩,怎么能说掳走?”

“去玩?!”周见弋愤怒地抽出照片往桌子上用力一拍,“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针管,唐承是将人麻醉带走的,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玩?!而且,你明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

唐广君突然语塞。

“他把人带去哪了?”

“我不知道。”

唐广君直接闭上眼睛,选择性装聋作哑。

周见弋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揪起他的衣领,用暴力撬开他的嘴——

事到如今,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如果自己不是警察,估计会用同样的手段绑了唐广君,逼那个变态把他的温听晨还给他。

但他不能那么做,他必须维持冷静,套取有用的线索,才能尽快把温听晨救回来。

“好,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就来聊聊另外一件事。”周见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上头是唐承近两个月的资金往来,“三天前,你一次性向唐承转账三百万,为什么?”

唐广君不以为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不乏嘲讽地哼笑了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在别的城市发展,做父亲的给他一点经济支持很正常吧?”

“说的也对。”周见弋意味不明地一笑,又抽出另外一张明细,“那这一笔又是怎么回事?在给唐承转账后不到半小时,你又给一个名叫薛丹的女人转账五十万,这也正常?”

唐广君抽了抽嘴角,“当然,生意上的往来而已。”

周见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是么?那可真是一比大生意。但据我们的了解,这个薛丹不过就是一位普通的中学老师,你和她能做什么生意?”

唐广君愣了愣,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男女之间的生意,懂了么?”

周见弋一哽,着实没想到为了给儿子脱罪,唐广君会给自己扣上一顶出轨的帽子。

“你确定?”他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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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一声笑出来,“这个薛丹今年六十了,孙子都上幼儿园了,你有这癖好方老师知道么?”

唐广君脸色铁青,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和你有关系么?”

“那可不一定,毕竟方老师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有些情况还是问清楚点好。”周见弋耸耸肩,话锋一转,“但,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和你做这笔生意的另有其人?”

唐广君眼角一跳,“你什么意思?”

周见弋翘起嘴角,“薛丹只是一个中学老师,可她的丈夫退休前是江市公安局法医队的队长,八年前,一名江大附中的高中生在水库溺水的案子正好他负责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她丈夫不认识。”唐广君狡猾地回避,呼吸却明显粗重了,视线不断去瞟头顶上的摄像头。

“没关系,我可以从头帮你捋一捋。”周见弋笑了笑,一目十行地扫过卷宗,“八年前,唐承高三毕业,在离填报志愿还有两天的时候,你为什么着急忙慌将他送出国?”

“当然是去上学,你们警察难道连这也要管?”

周见弋:“如果是正常的出国留学,我们自然不会问,但唐承当时的分数足以在国内在上顶尖的大学,却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大费周章地去澳洲,多读了一年预科才上的大学,这难道不值得怀疑?还是说,你为了帮他躲避什么才不得已去国外?”

唐广君开始坐立不安,不断用手推着鼻梁上的眼镜,但嘴就跟狗咬了秤砣似的,打死不肯承认。

“他和他继母一直合不来,那段时间矛盾不断,正好他姑姑在澳洲,说那边的教育资源比国内好,出于综合考虑我才决定送他出国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我看未必吧?”周见弋翻阅卷宗,“八年时间虽然很久远,但我们的侦查员还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在送唐承出国的后一天,你分别给薛丹,也就是法医队长的妻子汇了三次款,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两百万,然后那名高中生的死亡原因就被定性为意外溺亡。”

唐广君阖眼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高中生的案子,也不认识什么法医队长,我和薛丹是你情我愿的事。”

周见弋冷哼:“可黄法医就没你这么嘴硬了,在我进来之前他可是把什么都交代了。”

唐广君眼睛骤然睁大,惊恐地瞪着周见弋,“不可能!他们明明……”

“明明已经逃走了是不是?几天前,你发现事情可能败露,所以又给他们一笔钱要求他们离开江市,但你没想到这对夫妻舍不得家人,根本就没打算走。”

审讯室外,小七轻声问余不凡:“那法医不是没抓到么?”

余不凡撇撇嘴角,“还没看出来么?诈他呢!”

小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后看向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深。

从开始审讯到现在,江深手里的烟就不断过,攥紧拳头努力克制情绪,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盯在唐广君身上——

他们一家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

审讯室里,周见弋继续说:“黄法医已经全部承认了,他收了你的钱,篡改了那名死者的尸检报告,他真正死因根本不是意外溺水,而是被人按入水中活活溺死。出事那天,你儿子唐承也在现场,我说的没错吧?”

短暂的寂静在审讯室内蔓延,唐广君垂头不语,搁在膝盖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见弋瞄准时机,往他即将崩塌的心理防线上又添了把火。

“我们顺道调查了下你的背景,你出生在一个偏远小渔村,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小小年纪就辍学来城里打拼。二十岁的时候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亲娶了一个邻村的姑娘,一年后你妻子怀孕,有了唐承。”

“但你们感情并不好,除了常年聚少离多,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发现她其实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你一边可怜她,一边厌恶她,她得不到你的关心,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用虐待儿子的方式来博取你的关注。你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她接受不了,在老房子里自杀身亡。”

“够了。”他每说一句,唐广君的脸色就更冷一分,身体颤抖,终于压制不住满心的暴怒,咆哮出声:“够了!不要再说了!”

周见弋偏不随他愿,拍案而起,双手撑在桌面直勾勾瞪着他,气势更加咄咄逼人。

“但精神疾病会遗传,因为从小受到虐待,唐承也变得心理扭曲。出于对他的愧疚,你对所有人隐瞒了情况,后来几年用尽一切方法补偿他、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就算闯下弥天大祸也帮他收拾残局。”

“唐承读高中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异父异母的妹妹产生了病态的感情,对和她走得近的异性都怀有恶意。一开始只是恶作剧捉弄对方,后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他失手杀了人,惊慌之下来向你寻求庇护。你为了不让儿子受到法律的制裁就买通当时的法医,掩盖案情真相再将他送出了国对不对!”

“别说了!别说了!”唐广君终于崩溃,佝偻着腰背抱头痛哭,“我求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

这些年,唐广君从来在不他人面前提及前妻,就算方萍问起,他也只是寥寥几句,说她生病去世,不愿多言。

外人都以为他重情,闭口不谈是不愿回想起伤心的往事,殊不知他对上一段婚姻只有满心的憎恶。

他出生贫寒,精神却不贫瘠,在同龄人随波逐流选择辍学跟着父母出海打鱼的时候,他兜里揣着十块钱,独自一人买了张车票,发誓要去闯出一片天地。

为了生存,他一天打几份工,去工地上搬过砖,也和流浪汉一起睡过桥洞。

好在他肯吃苦,也有野心,结实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几年下来还真被他拼出了点成绩。

他在外发财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去他家说亲的媒婆都快把门槛踏破了。村里的思想老旧,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母又好面子,擅自做主替他定下一门亲事。

他原先是不肯的,他见过世面,喜欢城里有文化有涵养的姑娘,但拗不过浅薄封建的父母,只能答应,他的前妻没读过什么书,人却长得漂亮,这让他心里多少得到些慰藉。

新婚的头两年,一切正常,他在江市打拼,前妻就留在乡下帮他照顾父母。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自从唐承出生后,他的前妻变得疑神疑鬼,因为分居两地,经常怀疑他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不论他寄多少钱回去她都不满意。

得知他为了生意要去应酬,怕他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一晚上打几十个电话逼他回去,他不同意,她就在电话那头殴打孩子。

小唐承被打得满脸是血,对着电话直喊“爸爸快回来救我”,他不得不妥协。

那段时间,唐广君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后来从熟人口中得知,前妻家里有遗传性精神病,他痛恨岳父一家的隐瞒,一气之下提出离婚。

没想到再见到前妻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用最极端的方式报复他的离弃,甚至差点带走了年幼的唐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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