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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私有
皇帝的手温暖宽厚, ,全然不似萧沁瓷这般冰凉。她的手被皇帝拢住,绵密热气从指尖一路烧到她耳后, 泛起密密红潮。
萧沁瓷试图将手从皇帝手中抽出来,没抽动:“许是方才?冻着了, 还不曾缓过来?。”
她不肯和皇帝保持如此亲密的情态,皇帝却又不肯放手,只好将脸别过去,不肯看他。
只是耳后那绯色薄红却暴露在皇帝眼中,帷帐隔出密间,红潮滋生绮思,萧沁瓷连侧脸偏转的弧度都同皇帝梦中一般无二,只是少了那双含情目欲说还休。
“陛下?, ”萧沁瓷轻声说, “这样不好。”
皇帝的体?质性热,许是身体?康健又服食丹药的缘故, 他的身体?一年四?季都如火炉一般,即使在?风雪里走过一遭,也丝毫不减手上的热度。他平素没少因为过热的体?质而心生燥意, 此时在?帐中握着这姑娘冰凉的手, 却觉出了其中的好处。
“没什么不好。”皇帝克制地为她暖着手, 并不做旁的动作。
“哪里都不好, ”萧沁瓷直言, “您不该让我去西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不放。”
皇帝一直知道, 萧沁瓷是个谨慎的娘子,偶尔却也会大胆直言, 但那是建立在?她神志不清或是觉得当下?的处境大胆直言也不会对她构成威胁的前提下?。皇帝以为她或许还会如从前那般即便拒绝也只能?委婉,不肯触怒天颜,因她知道,皇帝对她的喜爱仅仅停留在?原地,还不曾有?过动作,她若戳破了两人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就再没有?后退的余地。
可如今这层窗户纸被她主动戳破了。又或许是皇帝的动作已经逼的她退无可退。
“萧娘子,”皇帝淡淡笑了,“你今日说的都是朕不爱听的话,唯有?一句,朕觉得颇有?道理。”
皇帝仅仅是握着她的手,肌肤相贴的热度也令她心颤。她对皇帝的话似有?不解,终于大着胆子望进他眼里:“哪一句?”
她实?在?是好奇,她今日所说,不论是在?永安殿还是清虚观,对皇帝只有?推拒,竟还有?一句话说进了皇帝心里,由不得她不好奇。
“你说,太极宫中之物皆为天子私有?,朕初听此话觉得刺耳,如今想来?却觉颇有?道理。”皇帝以不容她拒绝的力度缓缓说,“萧娘子,你既在?太极宫中,也阖该为朕所有?。”
萧沁瓷总是违逆拒绝他,独这一句入了他耳,让他心头泛起火热。
萧沁瓷似是一时被皇帝的话惊住,久久不能?言语,待回过神来?想明白了皇帝话中意思,立时强忍住眼底顷刻间浮上的一层泪意。
“陛下?,您要?我为您所有?,到底是将我看作一个人,还是一个物件?”萧沁瓷不再自称“贫道”,像是抛弃了她一直以来?在?皇帝面前强调的身份之别,仅仅是作为一个被天子看上的姑娘向他发问,那样卑微,又大胆。
这天下?间的任何?一个人在?与皇帝的相处中都只会处于弱势地位,即便是皇帝对上他心爱的女子,那样的喜爱也带着居高临下?的赏赐意味。可萧沁瓷不要?他的赏赐,也看不上他的宠爱,她不是皇帝能?喜欢时就把玩、不喜欢了就随意丢弃的物件,萧沁瓷曾经受够了当物件的苦楚,被评估价值,被随意转卖,她曾发誓,再也不要?旁人来?握住自己的命运。
可她如今面对的是天下?之主,她的反抗显得那样不识好歹和微不足道。
他本?是隐晦的表达心意,却不料萧沁瓷大胆发问,他面对这样的诘问,亦久久不能?言语。
他将萧沁瓷视作什么?
从前他视萧沁瓷为平宗旧人、太后侄女,所以他远着她,避着她,不肯看她。因他心底十分清楚,他多看她一眼,就更喜欢她一分。这个女子如此契合他的心意,让他一见到就觉得她该为自己私有?。从平宗让她弹奏那首《朝天子》,再到谋反那夜听她抚琴,三年的时间倥偬而过,萧沁瓷在?他心底扎了根,是日夜修道念经静心也除不去的心魔。
可他扪心自问,他想得到萧沁瓷的心情,究竟是想得到一个心爱的女子还是一个喜欢的物件?皇帝从前的欲望是权势,得到权势之后又将其变成了得到萧沁瓷。他不肯将萧沁瓷和无上权势比肩而论,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如此肤浅的男人,也会因女子的美?貌生出世俗的欲望。
皇帝从前觉得或许是因自己坐到至尊高位之后这世间已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所以才?对萧沁瓷生出了如此强烈的迷恋。他喜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必须要?克制自己不能?得到她的错觉。
他用萧沁瓷来?磨练自己的道心,最?后在?一个绮梦中不得不挫败地承认自己输了,他到底不能?超凡脱俗。
他想要?萧沁瓷,就是想要?她,同他用来?自欺欺人的那些权势、道心没有?半点关系。
可皇帝要?怎么告诉萧沁瓷,说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爱欲与挣扎,说出他对萧沁瓷是有?怎样可怖的渴望。
而如今这个他喜欢的姑娘一字一句地诘问他,到底是将她当作人还是物件,皇帝不能?回答。
因为无论他如何?看,只有?一点是能?肯定的,他将萧沁瓷视为私有?。
而萧沁瓷绝不会认同。
“陛下?,到了。”
抬舆适时停下?,梁安不知辇中二人的争执,却如一场及时雨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萧沁瓷似乎也并不是真的要?皇帝的回答,她眨了两下?眼,将眼底水色敛去,又平静地要?先于皇帝下?去,皇帝伸手拦了她,仍是自己先下?去了再扶她下?来?。萧沁瓷这次不曾推拒,只侧了侧身虚虚一搭便轻巧地在?地上立住了。
萧沁瓷只隔着远远地看过紫极观的宫檐,此刻瑞雪盖了满宫,琼林玉殿华美?壮丽,萧沁瓷也只目不斜视,不作惊叹四?望之举。
“梁安,你让人去尚药局请当值的奉御过来?。”夜色中萧沁瓷脸色白得几欲透明,皇帝皱了皱眉,思及萧沁瓷身份特殊,本?想说请个医女过来?,又想起他御极后不设六宫,尚药局的医女一早都被放出宫了
梁安紧张地问:“陛下?,可是龙体?有?什么不适?”
皇帝年富力强,又注意养生,平时连头疼脑热都少,乍闻他要?请奉御过来?,梁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皇帝瞥他一眼:“今夜淋了雪,便是现在?没有?不适,明天也总会有?不舒服,让你去你就去。”
梁安顿了一下?,明白天子的意思,传来?身后的小黄门细声叮嘱:“你去瞧瞧今夜尚药局是哪两位大人当值,让他们一起来?,最?好是能?有?位精通妇科的大人同行。”
那头小黄门应了是,机灵跑走,这边皇帝又吩咐:“先让人将寒露殿收拾出来?让萧娘子住下?。”
“是。”梁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寒露殿在?皇帝修行的静室后,远着丹房和值房,不远也不近,是个僻静之所,殿门上了锁,如今一时半会儿?要?收拾出来?也得赶紧,梁安摸不透要?先把这位萧娘子安置在?何?处,便见皇帝领着人去了他起居的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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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仍是皇帝离去前的模样,殿中红梅含香,远着槅门也能?飘过来?。纱幔一重重落下?去,平素清平仙渺的静室深殿因了重纱里端坐的美?人反而生出无尽迤逦。
萧沁瓷坐在?矮榻上,她自下?辇之后便安静顺从,对皇帝的一切安排不置一词,不似欣然接受,但也不像方才?那般直言抗拒。
皇帝看着她清冷面容,竟一时摸不清她是如何?想的。
紫极观不设女官,萧沁瓷还是头一个进到皇帝静室中的女子,观中自然也没有?可供萧沁瓷换洗的衣物。
梁安是个有?眼力见的,并不近前来?打扰,去催了宫人上驱寒的姜茶,又立在?重幔外等候吩咐。
静室里渐渐暖和起来?,皇帝拿了手炉给她捂着,但也暖不透萧沁瓷如浸冰雪的双足,她将双脚藏在?裙摆之中,不肯有?半分示弱。
但皇帝亦是从雪中跋涉而至,觉出她的异样,只往她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足上一望,便知是何?事,低声吩咐梁安去置办一身女子衣物来?,又让萧沁瓷脱了鞋袜用狐毛毡毯裹了。
梁安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寻思着里头两位主子暧昧的情境,便也没有?指旁人进来?伺候,叫了个小内侍守在?殿外,在?寻摸女子衣物上犯了难。又想起方才?从清虚观走时让兰心姑姑和禄喜为萧沁瓷收拾东西,索性等着他们来?了之后将萧沁瓷的衣物送过来?,左右里头有?皇帝操心,他便是慢了一时也是为主子着想。
萧沁瓷不肯在?皇帝面前袒露肌肤,硬声拒绝。
皇帝能?强硬地去握她的手,却不好强迫她在?自己面前袒露双足,便从容起身,将那块狐毛毡毯放在?她手边,轻声道:“朕不看你。”
他去了帷幔外。
天子乘兴出游,在?雪中跋涉的时间比萧沁瓷更久,此刻也自去换了常服鞋袜,再回来?时也是现在?帷幔外立了片刻:“萧娘子,朕进来?了?”
萧沁瓷低低应了一声。
她已解了披风,脱了鞋袜,人倚在?榻上,膝上盖着毡毯,双足缩于其下?,不露出分毫。方才?她一头乌发只用玉扣虚虚系住,已有?些散乱,许是她趁着这段时间又重新梳理了一遍,那叫皇帝心生意动的鬓发却仍散落在?她脸侧,多了些脆弱易碎之感?。
皇帝手中另拿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递给她,知晓毛毡毯虽保暖,一时却也不能?让她冰冷的手脚热起来?,让她把暖炉塞进毯中。
经了这一番折腾,萧沁瓷身上终于回暖,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她容色本?就瑰丽,又是灯下?观美?人,被殿中青铜捧灯童子一照,别出风流秾艳。
第25章 心爱
“好些了吗?”天子缓声问。
皇帝久居上位, 声音若冷石击流,即便是温言软语也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压迫。
萧沁瓷明?眸敛于长睫之下,并不看他, 低低应了一声:“多谢陛下。”
皇帝坐在她一臂之外,殿中这样安静, 风吹动纱幔,雪落于窗沿,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仿佛能听见萧沁瓷清浅的呼吸声。
“你,你方才?问,朕如?何看你,”皇帝顿了一下,终于说出口, “朕视你为心爱的女子。”
他重新接上在御辇中萧沁瓷诘问他的问题, 面上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什?么?剖白心迹的情话, 只是在同萧沁瓷闲话家常。
萧沁瓷眼睫颤了一颤,慢慢抬头看他。
鸦灰道袍描出皇帝雍容身姿,衣袍上绣着繁复的道家经文, 一字一句让人望之静心。他坐在萧沁瓷身侧, 是沉静的模样, 他是那样俊美的郎君, 有天家的威严和修道的从容, 萧沁瓷没有错过他略微不自在的一瞬,不过瞬息他便又直直地看着萧沁瓷。
天子威势隆重, 眼底墨色浓欲令她心惊。
不是势在必得?,也不是放低身段, 而是大权在握的笃定告知。一如?他贵为天子,出口即是圣谕,这句话也是如?此。
皇帝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曾同任何姑娘花前月下。惠安太子被废时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的丑态,自此恶了男欢女爱,潜心修道。他并不觉得?女色是多必须的东西?,因此看不上沉迷女色的男人,比如?惠安太子和平宗,他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男子。
他修道,要修清静无为,可他放不下权势,如?今又放不下美色。
萧沁瓷是太后要献给他的美色,太后如?此笃定他会被这女子的美色所惑,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无知无觉的诱惑着他,不知自己在他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此后每一次相见?,都不过是在他心头再划上一道刻痕。
曾经皇帝是断不肯承认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被美色所惑,可如?今他也屈服在自己的欲望之下,承认自己不过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同这世间任何一个既爱权势也爱美色的普通男子没有任何不同。
皇帝不在意萧沁瓷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太后的谋划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如?今他终于向自己、也向她承认他喜欢她,想要她,就?容不得?萧沁瓷拒绝。
“心爱?”萧沁瓷反问,“陛下的喜爱可以有很多,心爱却是要尊重和珍惜,我并未觉出陛下待我有多少珍重。一个男子的爱若不能让他心仪的女子感知到,便不过是自欺欺人。”
世间情爱有千百种模样,唯有珍重才?是本色。萧沁瓷幼时见?过父母之间的相处,父亲爱母亲,最初或许是出于色,但他们成亲也只是因为两心相许,琴瑟和鸣;她也见?过英国公爱重夫人,府中却也有不少妾室。
一个男人能爱着一个女人,但也不妨碍他们同时去爱另一个。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心爱,但这爱若不能被另一个人感知到,那最后也只能是感动了自己。
而皇帝,更是这世间大爱之人。今上说是修道之人不近女色,如?今也不是为色所迷。天子口口声声说爱她,对她又了解多少,或是喜欢她出众的美貌,抑或是柔顺媚人的性情,他们并未有过多少相处,说爱未免太浅薄。
皇帝对她又有多少尊重呢?赐辇同行只是怜惜,雪夜密访方显天子高高在上的本色。
这世道女子多艰,萧沁瓷从不信男人对女人甜言蜜语的鬼话。以色侍人终有色衰爱驰那一日,情爱之中也要精心算计。
但萧沁瓷还要更悲哀些,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需得?斟酌着一字一句,既不能显得?太过强势凌厉,也不能自怨自艾到令他厌烦。
“你便是这样想朕的吗?”皇帝果然对她的一番话有所触动,问她,“觉得?朕待你不够珍重?”
他不曾想过萧沁瓷的心中竟是这样看他的,认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自以为是,认为他待她的心意是如?同喜欢一个物件那样轻飘浅薄。
“陛下何曾珍重过我呢?”萧沁瓷仍是反问,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膝上搭着的狐毛毡毯,就?凭这些吗?“猎人诱捕鸟兽尚会给予甜头,而我也不过是陛下的笼中雀。”
皇帝看着她,眼底燎原火渐渐冷熄,重新变成一池深不见?底的静水。笼中雀,萧沁瓷原是这样看自己。
她以为皇帝待她的那些好不过是出于诱捕而施舍的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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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忘了,太极宫原是个极度势利的地方,而萧沁瓷和皇帝的身份天然便不对等?,他的所有克制与小心,在萧沁瓷看来都是强势索取。
皇帝不会做无用?功,他既然付出了就?一定会要求收获。何况他是天子,他有那个权力让萧沁瓷遵循他的意愿,而萧沁瓷不能反抗。
皇帝依稀知道了一点萧沁瓷在抗拒什?么?。
“朕不曾将你视作禁脔,”皇帝道,“也未曾将你视作笼中雀,”
他默了一瞬,像是不太习惯对女子说些温软的话,但声音仍旧是强势笃定的,天然令人信服:“朕会待你好的。”
萧沁瓷相信他说的话,至少在这一刻,皇帝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他或许并不懂得?要如?何去照顾一个女子敏感的情绪,但他是皇帝,他原本就?不需要珍惜什?么?。
“可我不需要陛下待我好,”萧沁瓷步步紧逼,“陛下的好于我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真要咽下去,却会卡住咽喉,有性命之虞。”
凭什?么?皇帝说会要待她好她就?得?坦然接受呢?萧沁瓷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这世上也不是谁对你好你就?非得?接受,还要感念对方的心意,这样的心意,同强买强卖又有什?么?区别?
萧沁瓷掐住自己的掌心,指甲嵌进肉里,疼痛能让她保持冷静,也能让她恰到好处地皇帝面前流露出一丝倔强。
她实在已拒绝过皇帝太多次,皇帝在坦白自己心意之时便有所预料,听见?她这样说,心中虽有隐痛竟也生不出太多波澜,只有果然如?此的淡然。
“朕喜欢你,在你看来竟这般不好?”皇帝身上的气势忽然变得?压迫起?来,流淌在经文间的鸦灰布料如?大雪倾盆时天际浓阴的铅云,铺天盖地,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帝似乎笑了一下,慢慢说:“太后想把你献给朕,萧娘子不知道吗?”
萧沁瓷在他面前总是伪装得?天衣无缝。他同萧沁瓷之间尚留一丝余地,同时也是遮羞布,可当萧沁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时,他便毫不留情地将这层遮羞布扯了下来。
皇帝掌过刀兵、历过杀伐,他正值壮年?,驭臣用?术尤带锐气,他不曾有过心爱的女子,自然也学?不会柔情似水,同萧沁瓷的周旋没有耗尽他的耐心,但也让他意识到,对萧沁瓷,只有她想要的珍重是不够的。
他还得?强势,萧沁瓷无法拒绝强势的天子。
萧沁瓷蓦地白了脸色,原本已有些血色的肌肤重又白得?几近霜雪,让皇帝后悔一时失言,逼她太紧。
他恍然有些明?白了萧沁瓷方才?说的,他喜欢她,却不够珍爱她。珍重,不仅是发自内心的怜惜爱护,亦有尊重平等?。他是天子,他当然可以对萧沁瓷为所欲为,而萧沁瓷不能拒绝,但那无异于将他对萧沁瓷说的剖白心迹的话贬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如?今因着萧沁瓷的一时拒绝,就?可以失言让她难堪,那若以后萧沁瓷违背他的心意呢,他是不是也会像处罚他的臣子宫人一般降罪于她?皇帝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好相与的人,尤其他握着无上权势,别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他享受掌握权势的感觉,从不在意天下人对他的看法。
他的喜爱对萧沁瓷来说或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皇帝知晓自己的喜怒无常,他今日觉得?珍奇宝贵的,随时可能弃如?敝履,若日后情衰爱驰,皇帝厌了她、翻了旧账,顷刻间便能为她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萧沁瓷尚还能平静度日,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能怎么?办?一时的情爱并没有让皇帝学?会为萧沁瓷易身而处。
“朕——”皇帝一时语塞,他自知失言,但从不曾放下身段来给谁道过歉,此刻竟也不知该如?何措辞。
萧沁瓷却已慢慢开口:“是……太后想将我献给陛下,我知道;太后心里是如?何想的,陛下也清楚。”
她说:“那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呢?既然知道了太后的谋划,陛下还想要我吗?”
萧沁瓷从榻上起?身,跪在皇帝身侧,雪白的狐毛被雾蓝裙帔压在膝下,她陡然离皇帝更近,吐气如?兰,漆黑长发如?瀑,扫过皇帝衣上经文。
她离得?太近,皇帝一伸手就?能把她揽进怀里。
——陛下,您不想要我吗?
梦中私语言犹在耳。
皇帝以为他只是被萧沁瓷的美色所惑,实则他同萧沁瓷确实没有过多少相处,他对这女子的性情、喜好一无所知,既然谈不上了解,再说喜爱也只是见?色起?意的别称。
可他不了解萧沁瓷,却让她在梦中问出了同此刻一般无二的话,那是皇帝的日夜所思,也是萧沁瓷的本性。皇帝早比他能意识到的更快看清这女子的真面目,她不是什?么?贞雅娴静的贵女,而是一言一行都带着妖性,她永远在无声地诱惑着。
那仿佛梦中私语的话让皇帝脊背生出战栗,燎原的火从他心头烧出,要不管不顾地一并将萧沁瓷裹挟进去,烧成灰烬。
第26章 白瓷
萧沁瓷霜雪般的面容又漫上潮红, 似寒瓣飞霞。许是殿中的炭火烧得太旺,皇帝感觉到了隐约的潮热,让他心头顿生燥意。
他们?离得?这样近, 皇帝可以抚过萧沁瓷的长发,揽过她的纤腰, 如梦中一般细细把?玩,对她肆意?妄为,那清甜的香气诱惑着他,同皇帝衣袖间的沉楠纠缠在一处,诱他沉沦。
萧沁瓷的眼神荡着幽波,欲拒还迎,又或许那只是皇帝情动之下的错觉。但无论如何,萧沁瓷不闪不避的动作瞧得?皇帝心头那簇火越烧越旺。
可他到底是克制住了。只有微哑的嗓音泄露他几分不稳心绪:“萧娘子不愿, 朕也不会强人所难。”
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萧沁瓷的话,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但他不能告诉她。正如他在梦中也不曾回答萧沁瓷一样, 即便他知道,萧沁瓷也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意?义,皇帝可以用强权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但那其中不该包括他心爱女子的心甘情愿。
“陛下是圣明之主?, 自然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萧沁瓷的神情倏地冷下来, 方才她面上含情幽幽的微茫、欲语还休的朦胧都?倏然淡去了, 只有薄红不曾消散。
这女子有千面, 在他面前能千变万化?。
萧沁瓷欲往后?退,却被皇帝看出她的不自然。她还未及反应, 皇帝便已伸手触了她额头,皇帝的手很热, 而萧沁瓷额上热度同他的手不相上下。
“你在发热。”皇帝陡然明白过来。那些隐约的潮热和萧沁瓷的主?动都?是因?为她在发热,如今萧沁瓷看着清醒,只怕意?识也有几分迷糊了,不然不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事。
萧沁瓷仍是强撑着,眉眼看不出倦意?:“我没事。”
她也学着皇帝的样子将手背贴上自己脸颊,许是自己浑身都?在发热,感觉不出来,但她确实比平日里要倦怠许多,她只以为是半夜起身、睡眠不足的缘故。
热潮将她的思?绪绞得?朦胧,但迷迷糊糊之中又尚留了一丝清明,萧沁瓷陡然察觉到,这是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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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会有脆弱的时候,他生病时也不会生出需要人照顾的矫情。但他心爱的女子生病就不一样,他方才才向萧沁瓷示爱,如今正是对她无限爱怜之际,男人需要通过照顾女人来满足自己的保护欲,向他们?索取远比付出更?能让人死心塌地。
萧沁瓷只有一分头晕也要演成十分,最后?只表现出来五分,适当?的柔弱和逞强都?是必要的,不能让皇帝离得?太近,也不能把?他推得?更?远。
皇帝不顾她的阻拦将她抱起,软玉温香撞了满怀。他曾数次遐想将萧沁瓷揽入怀中,却未料第一次抱她是在这种?情境下,皇帝也着实生不出什么旖旎情思?,用狐裘将她裹了进了通往内室的廊道。
萧沁瓷手脚发软,仍旧软绵绵地推拒他:“陛下,放开——”
美人粉面桃腮,杏眼含露,平素的清冷端庄因?着生病和慌张都?化?成了一池春水,撩的人心波荡漾。
皇帝力气极大?,当?他真要强硬起来的时候萧沁瓷其实是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的。只是他耐心地哄着她:“好了,榻上冷,带你去里面等尚药局的人过来——”
萧沁瓷忽地推拒得?更?厉害:“我不要……不要去里面,就在外面,就在外面,陛下,求您……我不冷——”
她说到最后?已不止是惶恐难安,更?染上了哭腔。
皇帝的脚步顿住。
他们?停在幽深的通道上,深夜的风寂静而过,,两侧宫灯照出黯淡暖光,细长的人影在地面上纠缠成一团。
晃动着的是皇帝的衣袖和萧沁瓷的发。
皇帝抱着她,手却克制地虚虚握成拳,并?不碰她。皇帝垂眼见她面上绮霞、眼底水色,不是难安的羞意?,而是惊慌失措的恐惧。
“朕不会对你做什么。”皇帝低声道。
这样冷肃的风,本该将皇帝的话语打磨得?更?加冷硬,但他离萧沁瓷那样近,似贴在她耳畔私语,于是坚硬都?被粉碎了,只剩下朦胧的温柔。
“我知道,”萧沁瓷握住他衣袖,指尖莹润白皙,桃粉叠红,“就在外面好不好?里头是天子寝居,我不能进去。”
她知道这里是天子起居修道的静室,最里面的深殿是皇帝卧榻之地,她可以接受在外间的软榻上暂留,但不能去皇帝下榻之所。
皇帝深深看她一眼,萧沁瓷仰头看他,面上是切切的恳求。皇帝并?不在意?所谓的规矩,那只是用以控制下位者的手段,他治宫严苛,但于自己就全然不是那回事。
“那你得?想清楚了,你去里面可以把?床帏放下来,旁人看不见你,你在这外头可就没个遮挡,一览无余。”皇帝将利弊给她讲清楚。
萧沁瓷气弱了些:“他们?不敢乱看。”进去了容易,她如今生着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难不成还要在天子的寝殿住上好几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子的耐心能维持到几时可就说不准了。她在外间的软榻上,待寒露殿收拾出来便能立时搬过去。
皇帝险些被气笑,萧沁瓷的聪明不仅用在他身上,也拿来算计这些。
紫极观的宫人和尚药局的人也不敢出去乱嚼舌根,皇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萧沁瓷坚持。
而皇帝妥协了。
“萧娘子,你的要求还真是多。”皇帝淡淡说,“到底还是让你屈尊了。”
皇帝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如今装模作样的刺上一句已是他难得?的温和。有过一次心软便会有第二次,而他总是对萧沁瓷心软,底线一退再退。
萧沁瓷咬着唇,默不作声。
他抱着萧沁瓷回去,许是打一棍子要给一个甜枣,萧沁瓷难得?示弱,轻轻扯着他衣袖,低声说:“冷。”
皇帝似怒非怒地看着她:“方才不是说不冷吗?”
萧沁瓷不吭声了,扯着他衣袖的手也松开。她是个极敏感的姑娘,受不住旁人的一点拒绝和奚落,皇帝明明白白的知道要让她主?动示一次弱难如登天,而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他想,他照顾生病的萧沁瓷怎么能算趁虚而入呢,分明是天赐良机。
皇帝将萧沁瓷的手也一并?塞进毯子里,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靠枕,这矮榻宽大?,再躺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皇帝倒是不担心会坐不开,又唤了人进来添炭添被。
厨下煮好的姜茶也被送了过来,辛辣的一碗被皇帝看着萧沁瓷灌了进去,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萧沁瓷很快就觉得?四肢百骸都?热起来,但身上仍然一阵一阵的发着冷。
萧沁瓷很快就觉得?难受起来,她身体不好,高热风寒是常有的事,往常在清虚观,歇个两天就过去了,本该习惯的事却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下变得?不安。
她想闭眼躺下去,又强自撑着,听着皇帝问她:“还冷么?”
萧沁瓷摇摇头,并?不想说话,又觉得?口中发干,姜茶的辛辣还残留在她舌尖,最后?变成了绵长的苦味。
皇帝适时地递了一杯温水过来,里头什么都?没放,生病的人喝白水最好。他不是铜浇铁筑的,也没有得?道脱凡,到底还是受生老病死的困扰,生病会如何难受他也是经?历过的。他没有让紫极观的宫人进来伺候,因?为知道萧沁瓷会不习惯,只好自己学着让她舒服点。
萧沁瓷讶异于皇帝的细心,接过来慢慢喝了,她将杯子还回来的时候唇上水光一抿,原本有些泛白的嘴唇重又显得?润泽。
她唇瓣颜色很浅,没有涂口脂,像瓷白釉面上一瓣粉白的桃花,微微浸露,诱人采撷。
皇帝的目光在上头凝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撇开:“还要吗?”
萧沁瓷摇摇头。
美人病容也是粉面含春。萧沁瓷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矛盾,她容比花娇,但等闲却不会让人觉得?她娇弱,反而是清冷柔韧的,风雨摧折亦自岿然不动,连示弱也带着尖刺。
她有铜墙铁壁,唯有在这种?时候才可能稍稍软化?。
“休息一会儿。”皇帝皱了皱眉,头一次觉得?西苑离当?值的尚药局太远。他自己身体强健,平时头疼脑热也少,司医三?日一请平安脉,他也从来不曾觉得?从尚药局来紫极观有多麻烦,此刻却让人的耐心一点点流失。
萧沁瓷早就困了,她本就是睡着之后?再被叫起,人还带倦意?,先前提心吊胆地悬着一口气,此时人也不舒服,又躺进了温暖的被子,困意?顷刻间便上来了。
“嗯。”萧沁瓷声音很轻,但她时刻记得?如今是在天子的紫极观,皇帝坐于身侧,于是只是闭上眼,不肯让自己真的睡过去。
她闭了眼,周遭的一切却仿佛更?加清晰。眼皮上投下一片深深浅浅的橘影,皇帝仍坐在榻边,他的气息盈满这方小小的卧榻,沉楠香拥着萧沁瓷,给人无处不在的错觉。
被面上轻微的动了动,萧沁瓷对人的目光和动作极为敏感,她在陌生的环境很难卸下心防,但此刻她忍住自己睁眼的冲动,把?呼吸放得?更?平缓。
一点温热落在她眼睫上,接着轻柔地拂开了面上一点碎发,动作轻缓,像冬日落下的一粒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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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一缕碎发落在萧沁瓷眼睫上,怕她会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拨弄开了。萧沁瓷脸儿小小,埋在锦被间,纯净得?令人心底一颤。
他顿了一顿,将落在枕上的玉扣拿起,小小一枚硌进掌心,钝痛隐隐,物件也肖主?人,一如萧沁瓷给人的感觉。
这姑娘是尊烧制得?严丝合缝的白瓷,远看美轮美奂,近了瞧才知道无从下手,你若不想只把?她当?个摆设,就得?先打碎她。
再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烧制成器。
——可皇帝舍不得?。
第27章 寂静
皇帝出神地看着她, 离了她那双清凌凌的双眼,萧沁瓷只有在安睡时才有这样柔软平静的神色,也?只?有这时才能让皇帝长久的望过她。
寂静的、平和的, 恰似流光一瞬催人老。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皇帝看着她匀净的脸, 想起她还不到双十年华,而自己长她十岁有余,再有逼迫她的举动,是不是不太恰当。皇帝自知不是良善之辈,但他对自己亦有恪守于?心的道德戒律,男欢女爱,本就该是你情我愿,强求不得, 亦有悖天理人情。
可皇帝这样看着她, 心里那种隐约的矛盾又浮了出来。他一面告诉自己强求不得,一面又觉得萧沁瓷就该是他的。
萧沁瓷安静睡着, 呼吸因为发?热略有些不平。她眉眼生得秾丽,肤白似霜,又冷了这种几近妖异的艳丽, 这才有白釉似的纯净色泽。此刻她双颊染上绯红, 恰如白瓷上晕开一笔淡淡的桃花。
沁瓷。
这姑娘的名字同她这样相得益彰。
“阿瓷”两个字在皇帝唇齿间无?声滚过, 最后化成一声喟叹。
帷幔轻动, 来人行走间掠起的风不可避免地拂动重纱, 亦令皇帝回?神。梁安停在槅门外,道:“陛下, 陆奉御到了。”
今夜也?是赶巧,当值的刚好是平时?负责皇帝脉案的陆川, 他被梁安领着进来,已经跪了下去,正要?口呼万岁,却被皇帝阻了:“不必行礼,进来吧,动作轻些。”
陆川惯常在西苑往来,一时?没弄明白皇帝这个动作轻些的含义。梁安将?一边的重纱挂起,让他一眼瞧见了正前软榻上枕着的一张桃花面,皇帝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骇得他立时?垂首,不敢多看。
不是不好奇的。皇帝已过而立,膝下却无?子,后宫更是空设,朝臣即便想奏请皇帝早立太子也?是有心无?力。今上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朝臣们都心知肚明,逆了他意的臣工早在两年前就被肃清干净了,剩下的清流直臣们一时?也?不敢去触皇帝的霉头,左右皇帝年富力强,便是实?在没有继承人,从宗室子里挑一个来过继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上不爱美?色,可不代?表李家的其他皇帝不爱,李氏人皇帝做得不怎么样,生儿子的能力还?是没得说,平宗的儿子多到让他连名字都记不住,今上没有亲兄弟,可堂弟多的是,再不济,等侄子们长大也?等得起。臣子们还?在观望之中,也?并不急着站队,从龙之功虽好,但也?得有命去搏。
这当中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皇帝突发?恶疾,没来得及立储就薨逝,不过陆奉御的脉案摆在那里,皇帝的身体再强壮不过,他们也?不必闲操心。
旁人不清楚,可常来西苑为皇帝请平安脉的陆川清楚的很,因西苑养着皇帝宠信的一批道士,又有当值的翰林学士,为避免闹出宫闱丑闻,皇帝身边的女官都只?在两仪殿伺候,西苑里只?有殿中省和内侍省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