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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对于受君王统治的王朝来说, 天灾人祸虽为人力不可控, 但诡异古怪的天灾,常常被视作上天降下的罪责的显相,尤其是对德不配位的君王。
如今,不同的地方同一时间发生相同的天灾, 很容易出现不好的解读。
可此事尚未来得及发酵, 先是关于靖安长公主病重危在旦夕的消息传来,紧接着, 在此次事发几处地点附近的寺庙中,竟出现了佛像流泪的说法。
一瞬间, 山崩、佛像流泪、长公主病重几件事被绑在了一起, 诞生了新的解读。
众所周知,昔日妖妃祸国, 太子和长公主历尽艰难,最终得到各方支持杀回国都夺回皇位,正因如此,大周才迎来了新的太平日子。
而后, 靖安长公主招驸马李耀, 与其一同深居北山远离朝堂,为一批又一批出身寒门的子弟大开方便之门, 教授学问,指点仕途,桃李满门,备受崇敬。
无论对皇帝还是大周朝来说,靖安长公主都是不可或缺,极具意义的存在。
是以,这番诡异天象, 不像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更像是悲悯的启示。
据说,北山门生在得知此事后,无论是身在长安还是处于他乡者,皆前往佛寺道观为长公主祈福,建熙帝更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北山,禁军将北山前前后后全部围住,一直苍蝇都难闯入,宫中最好的御医,成批成批被调来北山,又在建熙帝的暴怒中连滚带爬面色惨白的退出来,神情愁苦的商议诊治方案。
房中,靖安长公主驱散了所有人,只留建熙帝一人在跟前。
她今日不仅没有梳妆,就连衣裳都一改往常的浅淡素雅,越发显得她脸色惨白。
建熙帝全无人前的帝王威仪,腥红着眼,佝偻颓然的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他抓着紧紧靖安长公主的手,背上骨节凸显,青筋爆现。
这一刻,他不像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更像是很多年前,那个近乎绝望,只能抓着姐姐的手忍着眼泪的少年。
“非得这样吗……非得这样吗!”他低声呢喃着这句话,忽的,掌中的手指尖动了一下,是病中人的呼喊。
建熙帝眼帘轻颤,抬起眼来。
他眼中酝着泪,“朕错了……阿姐,是朕错了。是朕将岁岁当做小孩子看待,不够信任,朕认错,可是……”
眼泪灼热,一旦落下,便收不住势。
“可是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朕和驸马从未放弃,你怎可放弃!?”
靖安长公主无力的笑了一下:“什么这种方式那种方式,我能再最后,再帮你一次,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我不要这种结果!”建熙帝忽然暴怒,抬眼对上长公主的目光,又飞快示弱:“阿姐,我不是在恼你,我……我是在求你。就算你放得下所有人,那岁岁呢?”
建熙帝试图找出所有她在意的事,以至于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她……她还太小了,怎么能当此大任,你怎么敢把摊子都给她一人?!”他边说边摇头:“此事还得阿姐来才行,阿姐……”
长公主忽然笑了一声,她已极其虚弱,笑声很浅很浅,可建熙帝还是停住了。
“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岁岁了,亲女儿,还是比亲弟弟更疼我。”靖安长公主摇摇头,“陛下,将岁岁叫进来吧。”
片刻后,谢原陪着岁安走了进来。
岁安的眼眶微微发红,却不见眼泪,更不去看病榻上的母亲。
谢原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建熙帝免了两人的礼,靖安长公主看着岁安:“外面情况如何?”
岁安垂首而立,开口答道:“据信报知,此次山难包络金矿所在地,一共五处,因金矿所在地聚集着矿工和官兵,这才出现了伤亡,其他几处地方都发生在偏僻无人之处,且事发后,暗察司已调动人手封锁周围进行搜查救助,可以确定几乎没有伤亡,后续情况还会跟进。”
“此外……”岁安说到这里,忽然狠狠地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山难古怪,原由还需细查,但好在舆论已被掌控,陛下大可放心。”
靖安长公主看了建熙帝一眼。
建熙帝默了默,涩然道:“好。”
靖安长公主笑了笑,解读道:“陛下的意思是,你算及格,但离值得信任依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建熙帝唇瓣轻动,似乎想说什么,岁安已下跪叩首,“谨遵母亲教诲。”
靖安长公主轻轻点头,轻叹一声,语气忽柔:“岁岁,陛下是你的舅舅,也是君主;你应孝顺爱敬,也应忠诚尊崇。舅舅日理万机,未必事事都能面面俱到,他的身边多一个人,多一双眼,便能少一分错漏,曾经母亲是这个人,这双眼,如今,就是你了。”
谢原垂眼,他看到岁安按在地上的手,指尖泛着白。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哭出一声。
靖安长公主再次看向建熙帝,忽然喊了一声:“阿弟。”
建熙帝眼神一震:“阿姐。”
靖安长公主闭了闭眼,像是竭了力,缓和片刻才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逃出皇宫的情景吗?”
建熙帝垂下头,哑声道:“记得。”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姐姐走到面前,拉起他的手,带着极致的求生欲奔向渺茫的生路。
“岁岁,你过来。”
岁安起身,结果踩了裙摆,谢原飞快扶住,“没事吧?”
岁安摇头,依言上前。
靖安长公主拉过岁安的手,交在了建熙帝手里。
“阿弟,我们还小的时候,没有人领着我们,为我们指路,我们只能自己摸爬滚打的往前跑,可是现在的孩子,不同了。你说得对,岁岁现在便要承担这么重的责任,往后一定会有犯错的时候,但只要你在,我始终是放心的。”
“阿姐……”建熙帝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好了。”靖安长公主松开岁安,又闭了闭眼:“岁岁,你爹呢。”
岁安张口,可在她快要发出声音的时候,眼眶迅速的湿润了。
眼泪仿佛和声音挤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声音放出,眼泪便止不住。
可她不想哭,便也开不了口。
谢原上前来:“父亲就在外面。”
靖安长公主闭着眼笑了笑:“让他进来吧,我有些累了。”
岁安看向建熙帝:“舅舅……”
建熙帝伸手抹了一把脸,用力点头,亦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已显老态的手掌轻轻落在岁安肩上,“走吧。”
三人走出房间,李耀就站在外面。
他和岁安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建熙帝出来,也只是简单作拜。
建熙帝并未计较礼数,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
李耀谁也没搭理,一个人走进房中,关上房门。
“父皇!姐姐!”一并来此的还有太子,他没被叫进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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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外面干等,可李耀一句话不说,他根本不敢搭讪:“姑姑还好吗?”
建熙帝没说话,岁安却很快调整过来,冲太子淡淡一笑:“殿下不必担心,母亲的事,朝中的事,都安排好了。”
建熙帝忽然迈步离开。
太子下意识想跟过去,却听父亲低声道:“朕想一个人走走,都别跟来。”
太子无奈看向岁安,半晌,他忽然沮丧道:“姐姐……孤错了,当日我应该多听听你们的建议,也该劝父皇谨慎考虑……否则,也不必让姑母用自己的病情来补救……”
岁安默了默,和声道:“此次山难并非殿下所愿,更非殿下所为,更何况我们及时补救,并无大碍。殿下未来还会做很多决定,每一种决定都未必会一帆风顺,不必害怕,也不必过多思虑,都会过去的。”
太子怔怔的看着岁安。
姑母病重对父亲打击尚且这么大,对岁安更不是一件小事。
可她没哭,反而来安慰自己。
“姐姐,你若是难过,可以哭出来的,孤……孤已让人去找大夫,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姐弟二人在说话,只有谢原发现,原本离开的建熙帝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这边。
他眼中映着岁安和太子二人的身影,目光却像是穿越了很远的年月,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昔日,他最绝望的时刻,是姐姐走到跟前,牵着他一路向前,从深渊奔向生路。
她从不停下,从不回头,从不示弱。
可她却允许他软弱,害怕,迟疑。
她把所有正常人拥有负面情绪的机会,全留给他,却不给自己一丝一毫松懈的时刻。
终有一日,她再也没法牵着谁往前走。
这一次,换他来替她,牵着她的孩子往前走。
第142章
建熙十八年冬, 靖安长公主薨。
青山挂白,哀钟长鸣,举国同悲。
建熙帝悲痛过度, 旧疾复发。
太子监国, 同时挑起厚葬靖安长公主的重担。
山间斜坡边古木参天,树下磐石静卧。
站在这里, 可见山阶上往来不绝的吊唁之人。
靖安长公主尚在病重时, 已引多方关注,其中又以北山门生为最。
今丧迅传出,前来北山的人只增不减,哪怕他们只能在前山浅饮一杯茶, 说些哀悼之词,也依然如此。
商辞也回到北山。
他和其他师弟一道,帮着李耀招待着专程前来的宾客, 但他始终没有主动在岁安面前露过面。
“郎君。”玉藻走到坡边,看着静静站在古木下的男人。
谢原身上的衣袍已经有些皱了。
自北山发出丧迅以来, 谢原便一直在宫中和北山两处奔忙, 岁安是长公主独女, 入殓前的所有细碎却重要的仪式,全是由她亲手完成,他要照顾岁安起居,提醒她进食休息,自己反而衣不解带,片刻不敢松懈。
“夫人已忙完,您可以过去了。”
谢原看着山下的方向,点了点头,又缓了片刻, 他轻轻吐气,转身往回走。
按照仪式,大殓时才会将遗体放入棺椁,置于灵堂,入棺之前,遗体需要重新清理、更衣、梳妆。
这些,全都是岁安亲手完成。
谢原回来时,靖安长公主已被精心装扮过,就连指甲上都染了新的颜色。
按照民间习俗,入殓之前,除了给遗体梳洗打扮,还要往口中放些东西,以保黄泉路上乃至来世都能衣食无忧,寻常人家会放一口饭,也有放珠宝金银的。
岁安站着看了会儿,确定遗体从头到脚都精致无漏后,她拿起一旁的夜明珠,慢慢伸向母亲的嘴。
人在咽气后,遗体会慢慢僵硬,装扮之前,得用热巾子一边敷一边动作。
岁安前面都做的很好,偏生到了这最后一步,她死活没能将夜明珠置入母亲口中。
咚。
手一滑,珠子忽然落在地上,沉而短促的一声,像断弦与决堤,岁安的动作僵在那里,啪嗒啪嗒掉下两滴眼泪。
珠子滚到了一双黑靴前。
谢原弯腰将珠子捡起来,交给朔月:“去清洗干净。”
朔月早已哭的满眼通红接不上气,可岁安不出声,她也不敢出声,接过珠子转身跑了。
谢原走到岁安身边,握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往后拉了一下。
岁安身形一晃,通红的眼无措的看向谢原,那双总是浮着浅笑的眼睛,已经许久不见笑容。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怎么放不进去呀……”
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情绪的宣泄口,她崩溃的说:“放不进去,我放不进去……”
谢原将她箍在臂弯中,压抑着情绪安抚:“是因为你太累了,前面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岁安摇头:“可是我放不进去……”
就在这时,朔月将清理好的珠子送回来。
谢原狠狠吞咽几下,对岁安扯出一个笑容,温和的说:“我来帮你,好不好?我会很小心的。”
岁安慢慢看向谢原,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谢原轻轻舔唇,把珠子给她:“来,拿着。”
岁安慢慢抬手接住。
谢原挽起袖子,拧干热巾,对着遗体说了句“得罪”,然后小心翼翼的拨弄起来,他很耐心,每一个动作都很仔细,终于将口捏开了一些。
“可以了。”
岁安捏着珠子,并没有立刻动作。
谢原没有催促,只是轻声喊她:“岁岁。”
岁安回神,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谢原的帮助下,顺利的将珠子放进了母亲的口中。
然而,谢原再小心翼翼,岁安为母亲画好的妆面还是花了。
从头到尾,岁安不让别人插手,就是觉得旁人粗心大意,会做的不好,作对只是让人搭把手协助,其他事都是亲自来做。
谢原抬起手给岁安看手上蹭到的口脂:“抱歉。”
他做的不好,她可以发个脾气,骂他,甚至打他一下。
岁安盯着谢原的手,只是摇了摇头,推开,然后去取妆具重新为母亲补妆。
她甚至连眼泪都收住,就坐在那里静静补妆,好像刚才无措大哭的情景,只是一个因时空错乱出现的画面。
情绪依然内收。
谢原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知道她为何如此。
因为她不想停下,不给自己半点沉浸悲伤停滞不前的机会。
……
一支马队飞驰而来奔赴北山,抵达山门时勒马扬蹄,烈马嘶鸣,惊动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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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众人疑惑者是谁敢在今日喧闹扰人,马上的人已跳下马,沿着长阶一路狂奔向上,跑动时铁甲磕碰,姿态硬朗铿锵,像是军中的人。
祝维流一路狂奔半刻不停,登上长阶,他看着眼前遍布白幔的屋舍,愣了一愣。
“师兄,又有来客。”一个小师弟见祝维流一身甲胄,不像寻常宾客,立马告知商辞。
商辞闻言出来,见到了祝维流。
这么多年,他对上祝维流依然会觉得不自在,但也无谓逃避。
“祝将军。”
祝维流才不在意商辞心里那点小别扭:“岁安呢?”
商辞敛眸:“在后山。”
祝维流转身就走。
“祝将军。”
祝维流停步回头。
商辞:“若见到安娘……”
祝维流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靖安长公主喜静,所以后山总是格外安静,但祝维流觉得,今日的北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不,应当说是一种死寂。
祝维流先见到了谢原,然后由谢原领着见到岁安。
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她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岁安未施粉黛,不佩钗环,一身素白,她本已开始显怀,可加厚的冬装罩在身上,只显出她的苍白瘦弱,全无孕中妇人该有的滋润。
没等祝维流发表意见,岁安的眼神先亮了起来:“东西送回来了吗?”
祝维流回神,眼神盯着岁安,点了点头:“都送回来了。”
岁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注入力气,她点头:“我先去看看……元一……”
谢原:“你别急,我来安排。”
当日,太子处理完朝政后,先去探望了建熙帝,然后在谢原的接引下来到北山。
几块墓碑大小的石块依次摆开,因为是刚刚挖出来的,即便路上耗了些时候,在干净无尘的屋内依旧残存着泥土气。
石块最平整的那一面刻着古体文字,非寻常人能识别,谢原却是认得的。
他一眼扫过去,表情骤然沉冷。
这些由古文书写的文字组合在一起,大意就是暗指人王不仁,所以今朝发生在国境之内的天灾人祸,皆是上天的惩罚。
万幸的是,早在当日决定开矿时,岁安就留了个心眼。
暗察司可以调动圣人亲兵,包含祝家所在的东南,桓王所在的北域,以及镇国公樊家所在的西南,和当日前往水岛之前一样,岁安先给各地下了令,时刻备战,祝芸婵和祝维流也暗中赶往金矿,就是为了遇见突发事件时,有足够人手帮忙。
当日山难发生后,岁安立刻传信调动人手封锁山难现场,本意是为了确定是否有受难者,以及寻找人为痕迹,可没想,竟搜出了这些。
岁安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让他们将东西不动声色的挖出来,藏好,甚至将现场恢复成原状,再运送到长安,就好像山难现场从来没有这东西出现过一样。
紧接着,这几场诡异的山难,被靖安长公主的丧迅彻底压了下去。
这也是岁安一直高度紧张的原因。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进行的非常紧促,尤其是这石块上的文字造成的后果,生生被岁安压了下来。
怕是对方也没想到,苦心埋进去的东西,都没能派上用场,已经被转走了。
“简直反了!”
太子怒不可遏,“竟有人借鬼神之力,行如此大逆之事,孤一定要将他们抓出来,碎尸万段!”
气归气,要办这些人,还是得先找线索。
这回,太子一改上次决定开矿的态度,对岁安的信任程度成倍上涨。
“姐姐,你……”
话没说完,岁安忽然晃了一下,直直倒下去。
“岁岁!”
第143章
寂静多时的后山, 因岁安昏倒,迎来了一波短暂的喧闹与忙乱。
厚帐之下,岁安沉沉昏睡, 朔月等人瞧见从岁安身上换下来带血的裤子,吓得面色惨白。
“怎、怎么会出血啊, 是不是腹中胎儿……”
谢原一颗心猛地下坠, 险些喘不过气。
御医叹了口气,收手起身去寻笔墨准备开方, 谢原紧跟着出来询问情况。
结果并不乐观。
岁安这个时候出血,依然是滑胎的先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御医顿了顿,欲言又止。
谢原眉头紧皱:“有什么就说!莫要吞吞吐吐!”
御医看了眼周围, 谢原会意, 将其他人支开。
“现在能说了吗?”
御医又是一阵短暂沉默,开口竟问:“斗胆问谢大人一句,这孩子,是打算留下的吗?”
谢原有点恼火:“你这是什么话?”
“谢大人莫恼, 夫人如今已有见红之相,于胎儿和孕妇来说都不是好事。若夫人继续这样下去,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滑胎,这对妇人来说伤害极大, 另一种是勉强留了下来,但因孕中没有好好将养,胎儿极有可能先天虚弱。”
“十月怀胎,不止养身, 还要养心。今北山办丧,恐怕夫人非但不能安养,还要操劳许多事,如此冒险,倒不如……”
谢原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声音都冷了下来:“不如什么?”
御医看着谢原的脸色,不敢把话说下去了。
如果不能把这些事全部丢开,安安心心养身养胎,那不如先不要这个孩子,用温和的方式,有准备的把它流掉。
李岁安是靖安长公主独女,丧母哀痛,丧事筹办,她都抛不开。
说白了,这个孩子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出去。”谢原冷然出声,将御医谴了出去。
房门合上,只剩谢原一人留在房中。
他看了眼床榻方向,迈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短暂的静默后,谢原温声道:“要不要喝点水?”
榻上的人眼皮轻轻跳了两下,缓缓睁开眼。
谢原眼帘轻垂。
果然是醒着的,刚才御医说的那些话,她显然也听到了。
正当谢原准备起身去给岁安倒杯水时,忽听她出声:“元一。”
谢原动作一僵。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岁安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岁安干脆道:“如果……”
“如果什么?”谢原猛然起身,转身看向她,语气有些沉冷。
即便此刻只是个寻常人在这里,也该听出谢原话中的不悦。
岁安静静的看着情绪反常的男人,并没有迟疑:“如果实在没办法,这个孩子,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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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要了……”
谢原的喉头滚了一下。
他别开脸,微微起伏的肩膀,像在调整情绪。
可这话的冲击力,显然不是片刻能缓过来的,谢原看向岁安,语气压抑着恼火:“什么没办法?”
然而,面对即将爆发的谢原,岁安诡异的冷静着,而且越来越冷静:“你也听御医说了,除非我放下所有事安心养他,否则无论对孩子还是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放下手,现在不行,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行。”
谢原:“所以你舍弃他,舍弃我们的孩子?”
岁安轻轻抓住被褥,声音很轻,却透着决然:“你也可以舍弃我。”
“你再说一遍。”谢原第一次用这么冷怒的态度面对岁安,他是真的火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间磨出来的:“李岁安,你再说一次。”
他的情绪越是有波动,岁安便越是冷静,“那你要我如何?我能放下吗?能忘了这些事吗?我做不到,便没法好好养他,长痛不如短痛,若谢家需要一个孩子,多得是人能为你生,未必得是我。”
“可他是我们的孩子,此刻正活生生长在你腹中!”谢原忽然爆发,厉声怒吼:“你本可以把他生下来,却要用手段将他扼杀!你就是这样做母亲的吗?”
这一吼,像是宣战的信号,岁安的冷静崩塌,隐忍多时的情绪都混进了此刻的战况里,她失了理智,抓到什么就当做攻击武器:“你又何尝想要这个孩子!”
“我?我不想?”谢原气笑了:“李岁安,你要打掉孩子,还要倒打一耙?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那我这些日子以来小心翼翼的伺候又算什么?你是视而不见,还是瞎了眼!?”
“那是因为你没得选!”
谢原脸色都白了:“没得选?”
“孩子已经有了,你碍于责任,即便不想也不得不接受,那日你亲口对我说的,你并不想这么早做父亲,现在我替你做决定,我替你把不好说出口的话说出口,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在意的人,终究会记在心里。
当失智脱口而出时,它或许已不是现状事实,但一定是伤人的利器,甚至,是刻意的宣泄。
岁安在说完这话时便懵了。
心中分裂出了冷静理智的她,不可思议的质问她是怎么敢说出这等话的。
退一万步说,哪怕谢原心中至今没有期待过孩子,却已在行动上做到了极致。
他细细照顾她的起居饮食,明知她需要静养,可更清楚她放不下这些事,所以他从不制止,只是陪伴。
岁安在心中问自己,你还要他怎样?
心中忽然泛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岁安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话载着很多其他的情绪,它们无处宣泄,在发现这个豁口时,便不管不顾乘其之上,豁然涌出。
她甚至不是在为这件事本身争执。
余光里身影一动,谢原走了。
岁安心头猛的抽痛,却不敢看谢原离开的背影,只能懊恼又无助的在床上抱膝而坐,埋头缩成一团。
渐行渐远的脚步,忽然又转了回来,床沿轻陷,是有人坐了下来。
“嚷了这么多,还不渴?”
骤然回归的温柔,还是熟悉的感觉。
岁安顿了顿,慢慢从膝间抬起头,脸上泪痕糊开。
男人温柔平静的神情一点点映入视线,与前一刻的暴怒截然不同。
谢原看着岁安哭花的脸,伸手过去,指腹轻轻擦过,也染湿了。
“嗯?”他挑了挑眉,把盛着温水的盏子递过来。
岁安盯着面前的茶盏,忽然泪水盈眶。
她闭上眼,低声说:“对不起元一……对不起……”
谢原并没有哄她,而是顺着道:“你的确该道歉。”
岁安抬头看他。
谢原又往她身边挨了挨,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揽住她。
“岁岁,当日我与你坦白那些话,是希望与你之间能多一分坦诚,而不是让你在失去理智的争吵中拿来堵我。当日告诉你这些,我就知道你心里会有疙瘩,所以我只能力所能及的让你感受到,我早已不那么想了。”
岁安眼神轻动,微微怔然。
“不,不那么想?”
“是。我改变主意了。”
谢原搂紧了她,声音轻缓且沉:“我曾觉得,迎接生命,是一件责任重大,不可出错的事情,我需要做很多准备,能应对一切变故和风浪。”
“但其实,当这个孩子,在我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程度来临时,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慌乱不安。”
“且因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开始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需要做什么,应当做什么。”
“我在一日日的筹备等待中,开始有了期待。”
岁安蹙眉:“对不起……”
谢原笑了笑:“你拿我的话和我吵架,冤枉我,的确做错了,但孩子的事,你不必道歉,你说的,我全都明白。”
岁安倏地抬眼,有点闹不懂谢原的意思。
他是……同意了?
谢原看出她的疑惑,转而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面对生死,我们永远不可能做到万全准备,你不必将它看的过于深重,它也不是一件必须要做出取舍才能面对的事。”
谢原倾首,轻轻抵住岁安的头:“岁岁,母亲并不是因为你有了它,才这样笃定的放手离去,是因为你,她看到你,已经长成了她放心的样子,而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成为的样子吗?”
岁安的眼神慢慢变化,是在思索谢原的话。
谢原并不避讳提到长公主:“告诉你一个秘密。”
岁安转眼看他,静候下文。
两人仿佛完全忘了前一刻激烈争吵的样子,他们好像共同找了一个宣泄口,把乱七八糟的情绪倾倒了出来,换来这一刻的冷静与平静。
“我曾悄悄思索过,母亲这样的人,是如何与父亲走在一起,生儿育女。”
岁安难得的笑了一声:“这是什么问题。”
“因为我想象不出,经历了那么多风波与磨难,怕是已经将毕生的信任和柔软都磨光的女子,要如何才能对一个男人展开心扉,恩爱多年,甚至在身体情况不允许时,坚持生下你。”
岁安:“因为父亲足够好吧。”
谢原赞成的点头:“是啊,答案只能是因为,我根本想象不出,父亲为此做了多少努力,才换来这份真心。”
岁安心头微动,似乎明白了谢原的话中深意。
谢原看向怀中的妻子:“其实我们都知道,此事未必没有最优解,只看如何决定罢了。”
岁安定定的看着谢原,像是在重新认识他。
谢原:“孩子在你腹中,如果你真的无法释怀,要怀着这种沉重的心情继续前行,对你们母子都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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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那不如此刻就打掉他。”
“但,还有一种方法。”
“你可以不放手,可以继续去做你要做的一切,但没必要将一切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和心间。”
“你可以分给我。谢元一,可作长刀,披荆斩棘,可作暖窑,挡风遮雨,”
第144章
说出不要孩子的话, 或许是因为心中情绪难抒,或许是因有孕时情绪的不稳。
但在谢原说出这番话时,岁安心中陡然升起强烈而清晰的念头。
她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她甚至记得, 最初知道有孕时,自己是期待欢喜过这个孩子的。
一场争吵就这样歇了声,谢原陪岁安又说了会儿话, 直到她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发沉,谢原起身端来已经放温的药, 看着她一滴不剩喝掉重新睡下才从房中出来。
出门就被祝维流和太子堵住。
之前是因为月份还小, 加上刚回长安还要许多事要做,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岁安有孕的事就只有谢家和北山以及个别人知晓。
但今日瞒不住了。
祝维流看到岁安时就觉得她状态不对,趁着御医出来,抓着一通询问,惊的他直瞪眼,太子也懵了。
从朝廷决定开采金矿到长公主病逝,谁都不知道岁安是怀着孩子在忙碌。
太子气急, 脾气一上来,语气也跟着冲起来。
“她现在这样就该留在府里好好养着, 瞎折腾这些干什么!要你是干什么的?”
“殿下。”面对太子的怒火,谢原悉数接受, 平静回道:“岁岁没有大碍,已经歇下了, 殿下此行时间有限,还是先谈正事吧。”
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强调道:“谢原, 刚才御医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