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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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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清晨的天才蒙蒙亮, 戚延便已?起身,未让胡顺入内伺候, 自己取了龙袍。

温夏侧睡在床榻上,见他一时摆弄不好,起身下床,拿过金甲与中衣为他穿戴。

戚延紧望着她,伸展双臂任她为他整理,喉结轻滚:“夏夏,我会给你写信来, 希望你能给我回信。”

“我多年愧对母后,若你不爱处理郯城的政务了要回京去,那就帮我去看看母后。”

温夏很是意外地抬起头, 可从来没见戚延关心过太后一回。

戚延道:“她也是个受苦之?人,那些年终是我太过任性。”

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解开了?

温夏张了张唇, 战事之?前,没有去提太后与她父亲那段往事:“她待我好, 我知道。”

戚延总算放下心,随同温斯来出?了府衙。

温夏送别他们二?人,不舍地嘱咐温斯来要保重,目送一身铠甲的温斯来坐上马背,目送一身玄金龙袍的戚延低头坐进銮驾。

他推开车窗,深眸紧落在她身上, 寒冬清冷, 他的眼却胜似骄阳炽烈。

直到军队驶远, 温夏才回到府衙。

院子里?依旧伫立着从前把?守的士兵, 屋中只少了戚延与温斯来,她却觉心里?空了一大块似的。

走进书房, 温夏开始着手处理灾后重整的繁重政务,只想尽快能让百姓走上从前的正轨,过好日子。

三日后,戚延与温斯来的书信都传回了府衙。

温夏很是高兴,拆开信细看。

温斯来在信中说?起已?安全到达,让她勿要担忧,有事第一时间给他去信。

戚延也在信中说?到了驻扎在阿丽的军营,他的字迹依旧如从前那般风骨遒劲。

[夏夏亲启:

吾已?随军抵营,此?地星垂遍野,天阔云低,风吹草野可闻花香,山河好景,忽不忍战火屠戮。吾体康泰,勿念勿忧。故国风雪犹烈,望尔珍之?重之?。

书不尽意,盼即赐复。

夏夏妆安。

二?月十一,于阿丽营花深处,戚延。]

凝望着信上的字迹,温夏轻轻抿起唇角,仿佛能看见戚延描绘的辽阔蓝空下的朵朵白云与草地野花,她笑着写下回信。

郯城与宣城一应政务都步上正轨。

前来上任的郡守耿方贤来到府衙参拜温夏,与温夏议论着如今亟需安置的几项大事。他年已?四十,见过温夏给出?的政策,恭敬地询问。

“这是皇后娘娘想到的办法?”

温夏颔首。

耿方贤很是钦佩:“此?法不仅能解当务之?急,还?让流民有生计可依。臣已?接到皇上圣旨,势必会听皇后娘娘差遣,一切遵娘娘之?命。”

“耿大人言重,你才是郡守,耿大人如常当政,本宫有疑议之?处再诏大人。”

有了郡守上任,温夏比从前少了许多压力。只是耿方贤遵着戚延的旨意很是敬重她,每日皆会来禀政务,就像她是郯城关的土皇帝,每日都上朝一般。

几日后,押送赈银的队伍也到了宣城。

太后与温斯立已?在信中告诉她具体事宜,押送赈银的也是可信的温家?军,自然会少许多意外。

只是面?对数百万的银两,温夏还?是十分郑重,等在府衙大院,耿方贤也候在一侧。

著文从外回来,脸上笑意兴奋之?余似失几分稳重,嗓音轻快得很:“娘娘,押送赈银的队伍来了!还?有您的熟人也来了!”

温夏有些意外,押送的队伍入内,温夏只见一箱箱贴着封令的赈银与脸熟的温家?将领,倒未见着什么熟人,她以为著文说?的便是大哥身边这位亲信。

同耿方贤一一清点完,温夏命温家?军将赈银抬入府库,转身之?际,被一道道尖叫声吓得也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李淑妃,王德妃,沈贤妃三张脸放大在她眼前,都哈哈大笑。

温夏的失声尖叫变作?惊喜:“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她很是高兴,酒窝在这明晰的笑里?绽放。

“不仅我们来了!”三人移开身子,露出?后头特意挡着的虞遥。

温夏简直高兴坏了,抱住虞遥,又抱住她们三人,在这哈哈的笑声里?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后院正厅中,圆桌前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

如今的屋中不再是浮翠流丹,而是素雅清丽,相见甚欢。

温夏紧望多日不见的姐妹们,能在边关见到她们完全是意外之?喜。这两年深处宫中多亏她们与她相伴,否则那些难熬的日子都不知要如何挺过来。

温夏一面?笑着,一面?红了眼眶。

“虞姐姐,你不是快要成亲了么?我还?想着这边何时能安顿好,能不能及时赶回京参加你的婚礼。”

虞遥笑道:“我的婚期推迟了。”

温夏怔住:“为何,可是因为闽房佑反悔?”

已?不再是李淑妃的李娇月笑道:“哪里?是反悔,人家?都快急哭了。是虞姐姐自己担心你一人,和那状元郎商议推迟婚期过来陪你!我们怎么能允许她背着我们偷偷摸摸来见你,我们当然也要来!”

从前的德妃做回了那个活泼没有心计的女子,王盈快言快语:“我们都好想你,丽嫔妹妹她们也想你,只是她们家?中着急替她们相看夫婿,便未能前来,但众人都给你写了信。”

那个从前爱财如命,连裙子破了都要跟人扯皮的贤妃沈佳喜拿出?一沓信,不顾绣满精致绣花的袖摆被信封勾破丝线,高高兴兴地递给温夏。

温夏很是动容,她当初离开时虽请过太后照拂后宫众人,可瞒着大家?,谁也不曾告诉,一时竟有些自愧。

“我对你们都没有这么好……”

“谁说?的,从前不是你护着,我们能有那些好日子过?”

虞遥说?她们已?在京中得知她被挟去乌卢的事,都替她担心,也钦佩她。戚延罢黜后宫妃嫔,赐还?大家?归家?后,她们便商议着一起来边关看她,反正如今大盛鼓励女子走出?闺阁,她们早想看看大好河山了,就当是出?远门?游历,也想能陪伴她,帮到她。

李娇月眨着大眼:“娘娘,你可知皇上为了赐还?我们归家?都费了多少银子?”李娇月示意算术好的沈佳喜接话。

沈佳喜道:“十一名妃嫔,每人都捞到个县主,他得养我们一辈子,而且皇上给我们的比别的县主多,约摸够打下草原一座部落吧。”

温夏笑:“是他欠你们的。”

李娇月:“不止啊!他为了还?我们清白,在圣旨上昭告天下是他早年间染病不举,未宠幸过妃嫔。”

王盈直摇脑袋,发?钗摇坠:“我是真没想到皇上这以前狗都不如的玩意儿如今能当人了。”

她说?完下意识捂住嘴唇,像往昔在后宫里?吐槽戚延坏话般谨慎,被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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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月打开手:“如今不是后宫,没人乱嚼舌根啦。”

温夏有些怔住,这倒在她意料之?外,她并不曾细问戚延罢黜后宫的圣旨,他也没有同她主动提过这细节。

若他真能做到这般,这改过的态度倒是诚心。

姐妹们团聚一堂,温夏也高兴,让她们别叫她皇后娘娘了,都称呼各自的闺名。众人在火炉上温了一壶桂花米酿,饮酒谈天,都很是开心。

李娇月还?是像从前那般爱唱歌,王盈给她伴奏。一时间,屋中又是从前那种吵闹的乐声,大家?都忍笑不止。

这算是温夏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日了。

安顿好醉后的众人,她也有些微醺,但脑中还?算清醒,回到书房批阅耿方贤呈来的文书。

只是瞧着手中冰冷的书简,温夏竟有些走神?,这一刻好像极想分享。

她铺开写信的绢布,月白的绢帛上好似浮现起戚延信中那星垂平野的阿丽草原。刚要落笔,她却顿了顿,终于还?是收起了笔。

她重新看起文书,处理起一些需要她通过的政令。

只是温夏还?是走了神?,待这些文书全部批阅完,她展开绢布,白皙纤细的手指握住貂毫笔,鼓了鼓粉腮给自己打气般,不就是写一封信嘛。

弯起唇角,她认真落下一行行黑字。

[皇上亲启:

城中草色遥看近青,春日将临,风中闻香动,一切安好。

不知吾军归期,盼勋祉康泰。或想君归之?日,月满花繁,灿若河汉。

今日吾见故友,心念殊喜,遣此?一函,未及他意,不必赐复。

顺颂戎安。

二?月十九,于灯下,温夏。]

写下落款,温夏怔怔望着信中的“十九”。

这么多年的信任与依赖,这个名字早已?成为心上的疤。可如今她能浅笑置之?,证明这疤也早已?愈合了吧。

她收起信,唤来著文交给信差。

“这是写给谁的信呐?”

虞遥走进书房,语中带笑,解下肩头的披风坐到温夏身前。

“虞姐姐不是喝醉了?”

“我的酒量哪里?会醉,沐浴过后眯了一觉,新床还?睡不习惯。”

“那我让白蔻将床再铺软些。”

“今日我同你挤一处吧?”

温夏笑着答应。

夜深人静,帐外留了一盏烛灯。

温夏同虞遥躺在帐中,二?人许多话说?,哪有睡意。

温夏问着闽房佑的事,虞遥说?他人品没得说?,对她依旧如初,而且两家?定?亲时堂堂七尺男儿竟还?落泪了。

“他知晓我入宫的原因,哪会介意,他只心疼我。”

虞遥低声笑道:“从前他还?会私下说?皇上不长?眼,但自从皇上改了科举制度,废了青楼与暗娼,准许女子科考,还?御驾亲征,单枪匹马救下你。他竟还?对我说?之?前错看皇上了,于心有愧,势必会好好报效朝廷。”

温夏一笑。

“夏夏,你如今是怎么打算的?虽我没有亲眼见过皇上如今如何待你,但我见你能处理政务,受官员尊崇,这必是皇上的授意。他能潜进乌卢去救你,算是不顾生命危险了,我听说?还?受了伤?”

“嗯,那一次他伤得很重……”温夏想起戚延坐不能行,甚至尿湿衣袍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一时有些沉默。

“京中如今都传遍,不光大臣们觉得皇上担起了邦国之?基,连如今的街头巷尾都传着皇上的话本,直夸他成了真正的大丈夫。”

温夏微顿,只问:“太后还?好吗?”

“我入宫去见过太后多回,母后她凤体欠安,虽然养好了大半,但也大不如前了。我猜测她是……”

“她是因为我从前逃宫,后悔自责从前给我定?下与戚延的婚事,才一直没有痊愈……”

虞遥轻拍她的手。

温夏一直都知道。

太后自从接到她的信便一直都有书信寄来,每次信中都是关慰,让她在郯城不要太累,想回北地、想回京都太后随时都会为她做主,不会再勉强她与戚延这份婚事。

太后与她爹爹有过的那个女儿生下来便是死婴,所以太后才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一直都知道,太后很爱她的爹爹,温立璋也只爱过太后。

作?为子女,她站在许映如的立场会觉得不平。可许映如感激温立璋,许映如从来不觉得这一切不公平,只要她能过得好。

虞遥道:“你方才是在给皇上回信?”

温夏轻轻应一声。

虞遥侧过身凝望她:“你喜欢上他了?”

温夏微怔,摇了摇头:“没有的,我只是今日见到你们开心,才想跟他分享一下,信很短。”

虞遥张了张唇,却笑了笑咽下想说?的话,只道:“他从前那般对你,咱们不说?他。你如今作?何打算的?”

“我想等战事结束就离开郯城关,同我三哥哥二?哥哥一起游历,若是他们娶嫂嫂了我就带一支温家?军去游历。”

“你不带我啊?”

“那若是闽房佑肯的话,我就带你。”

两人笑着。夜色静谧,窗外晚风轻过,二?人依偎在帐中说?着许多闺房私话。

第92章

冬雪来得快去得也早, 庭中初芽新生,入眼一片生机绽放的绿意。

虞遥她们看了郯城地质, 很想去城中一处瀑布赏景。

温夏早早起床穿戴,特意换上月白蝶纹锦衫,下着水绿色百褶裙,腰系浅雾粉腰带,一身清新俏丽,陪她们一同踏春赏景。

众人在花林间置了案几,煮上香茗乳茶, 又请了当地有名气的画师为她们作画,画下这一幅踏青仕女图。

她们何曾这样开心过,没有宫中规矩的束缚, 随心所欲,做回她们自己。

陪同各姐妹玩得尽兴了, 温夏才动身回城,只是仍心系城中百姓, 让车夫靠边停车,她下了马车,穿进东市街道。

这街道上屋舍低矮狭小?,原先便是普通百姓的住处,乌卢侵入之后在城中四处抢掠,东市街除了货品, 连人都被乌卢劫掠。如今此处百姓日子?很是艰苦。

温夏一路穿进长巷, 左右带着一同陪她下车的虞遥等人。街道两?侧店铺门口立着小?二招揽生意, 贩夫走卒吆喝不?断。一切看起来都是恢复如常的景象, 但温夏知晓这些都只是表象,这里摊贩比行客还多, 商人脸上都是愁云。

回到马车上,王盈瞧着温夏道:“夏夏,你裙摆脏了,这可如何是好。”那水绿色裙摆上浸着一圈污水泥渍,从前温夏都会浑身不?自在,必在下一刻便换上干净的衣裳。

如今温夏只是瞧了一眼,很是自然:“不?碍事,来巡城是常有的事,回去换了便好。”

她从前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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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弄脏,可如今忧于百姓,拖着染黑的裙摆行走在市井民生间是常有的事。

回到府衙,温夏安顿好众人便回了书房去看政务。

她如今同从前还是一样,又像是变了许多。

时光飞逝,两?个月的时日在这春日好景间流逝。

前线战况一切顺利,在这两?个月里又占领乌卢一座部落。

城中百业复兴,也恢复不?少生机,虞遥她们也该要回京了。

能得她们每日相伴起居与政务中,温夏已经很开心了。

夜间惜别的晚宴上,悦耳丝竹声?绕梁不?绝,是虞遥在弹奏,李娇月在伴舞。那舞姿豪迈,跳舞之人依旧力大无穷,单手便能将?温夏拦腰横抱起来。

温夏扑哧笑开,任从前那力大无穷的李淑妃唱起将?军迎娶娇妻的曲儿。

众人都很是高兴,也有些不?舍,那兑了花露的桂花米酿跟茶水似的饮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终于醉了。

温夏也有些醺醉,头脑还清醒,只是脚步很虚乏。

虞遥与李淑妃赖在她床上不?想走了,温夏浑身懒懒的,倒是乐得听她们二人嘀咕她。

虞遥:“今日怎么未见你写?信给皇上?”

“我?也不?是每日都给他写?信啊。”

李娇月:“你上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前几日吧?应该是流民的屋舍建成时,不?对?,应该是我?把赈银看得死死的,一分也未流入贪官的腰包时。”

温夏有些迷惘地眨眼,又摇了摇头,她双颊酡红,眼底有些醺态:“是我?们去看杏花的时候。”她又摇了摇头,她好像在这些时刻都给戚延写?过信。

那日去看城中的杏花,她回信给戚延边关的杏花比京都要晚一些,但满目旖旎的淡粉色,放眼望去很是惬意优美?。

替流民筑舍竣工时,她高兴地去信给了戚延,他也很快给她回信。

这两?个月里,好像他们的信变得厚厚的,那匣子?里都已快装不?下。

李淑妃说:“夏夏,你完蛋了。”

温夏侧过身,卷翘的长睫无辜眨着,桃腮陷进枕畔,红唇微微嘟起,醉态之态可爱娇俏。

李淑妃戳了戳她脸颊,看那软糯白皙的酒窝陷进去又冒出来,啵唧一口亲在她脸颊,也带着醉态:“我?亲到你了,那离亲到你大哥就?不?远了吧?”

“你还没说我?怎么完蛋了?”

“你什么时候都想给皇上写?信,这就?是喜欢上他了。”

温夏摇摇头,侧过身转到虞遥这头:“虞姐姐,你快否认月月。”

虞遥酒量好,却在今日也有些醉意,或许不?是酒令她醉的,而是她们这群难舍分别的人。

“我?想给阿佑写?信啊。”

温夏眨眼。

“想给一个人写?信,想听他讲话,同他分享,当然便是喜欢了。”

温夏不?解其?意,醺红的脸颊发着烫,呆呆望着帐顶。

她当然不?是喜欢戚延了,她虽然可以把从前放下了,可她想起来从前所受的罪还是会生气?,会委屈难过。之前她还很是大度,觉得那些都可以封藏了。可如今不?知为何,望着他每日都来信说起草原那些风景,那些军营中的趣事,她竟只想戚延能在她眼前,想揍他一顿,明?明?她从未揍过人。

她给他写?信不?过是要说政务上的事情,通篇都没有儿女私情的。

温夏不?再想,闭上眼酣酣睡去。

……

离别总是很快,清晨艳阳引路,柳枝拂风掠动。温夏将?虞遥等人送上马车,依依不?舍地分别。

她笑道:“你们一路平安,等虞姐姐婚礼那日我?们再在京中相见。”

李娇月站在温夏身边目送虞遥她们,她没有回京中去,而是选择留在温夏身边。

她一身轻松,性子?飒爽,家?中老父催她挑夫婿,她死活都要耗在温斯立身上,把父亲气?得不?轻。如今她留在温夏身边,借着修建栗峰新城为由,她父亲三品刑部侍郎,碍于温夏的情面,自然不?好再逼她回去。

两?人目送着她们三人的马车离开,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府衙。

温夏道:“让你留在这偏远之地,没有京中繁华,委屈你了。”

“是我?自己要留的,不?委屈啊。”李娇月笑道:“今日行程上是去看栗峰的农田?”

温夏点头。

“那走吧,干农活我?也在行,我?曾随我?爹去帮大司农摘橘子?,那还是皇家?的贡橘,当时我?嘴馋,他便说悄悄允我?吃些,能拿多少就?让我?吃多少。我?脱下外袍就?开始动手,把两?个袖摆系死结,兜了满满一袋,那棵树都被我?摘秃了。”

温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抵达了栗峰。

晨光万束,照耀着辽阔大地,微风里携裹着青草香气?。

从前荒芜的空城虽依旧绿草丛生,但纵横的阡陌上已行趟过车马,座座屋舍人家?,炊烟袅袅升上蓝空,一派生机焕发的景象。

栗峰农官已等候着温夏的马车,恭敬地前来迎接她,还带着成群的百姓。

他们不?太会行礼,跪下时忍不?住抬头想目睹天颜,又被农官连忙嘱咐要低头。

温夏下了马车,笑道:“快免礼,让大家?都起来。”

农官引着温夏前去农田,开垦出来的田地已经播种,如今已长出小?苗来。温夏的裙摆只几脚面,袖摆也是利落的窄袖,少了从前的雍容华贵,一身简单轻便,方便乡间走动。

农官朝她介绍着开垦的荒地,所播种的种子?,何时收成。

温夏忽觉裙摆被轻轻拉扯,回过头,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童昂起小?脸,手捧着一把草叶给她。

“皇后娘娘,您长得像天上的仙女娘娘一样,这个送给您。”

温夏弯下腰:“多谢你,这是什么呀?”

“这个叫茅针,可好吃了,我?吃给您看!我?跟阿爹阿娘逃难时就?吃这个,甜甜的!”

小?女童剥开里头细白的像草似的东西给温夏,温夏刚伸手去接,李娇月便接过放进了口中,笑着同小?女童道谢,带着女童去一边玩耍了。

待李娇月回来才道:“这东西是牛马牲口吃的,我?爹以前养的一头小?羊羔就?专吃这个。”

温夏目中动容而复杂,望着远处玩闹的稚子?身影,他们全都很是瘦小?。若没有战争,他们的日子?总会更好过一些。这田地间的小?苗便是他们未来的粮食,她吩咐农官务必要保证今年栗峰的收成,也叮嘱从京中调来的钦天监官员测好气?象,要保证农田里的粮食得到天地润养。

回到府衙,温夏在书房给戚延写?去信。

她多想战事早日结束,山河安定。

白蔻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李县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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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夏忙丢下笔,疾步出门。

李娇月是腹痛,太医道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肠绞痛,喝了药排出来便可痊愈。

温夏很是自愧,自然知晓是那茅针的缘故。

“月月,你是替我?受过,那东西本该是我?吃的。”

李娇月抱腹躺在床上,鬓角流下湿汗,好在服过药已没那么疼了。

“我?怎么舍得给你吃,从前在宫里头总是你保护我?们啊。”李娇月清澈大眼中难得有羞红的娇态:“而且你是你大哥的妹妹,我?也想保护你。”

温夏很是动容:“可我?大哥他一心扑在政务上……”

温斯立受温立璋的影响,在温立璋战死后便立誓要扛起温家?,身为温家?的长子?,他肩头除了温夏与许映如,还有数十万的温家?军。所以他收养子?嗣,不?沾惹儿女私情,早做好用?一身奉献给温家?的打算。

李娇月刚来时便同温夏说起闺房的悄悄话。

她在温夏逃宫时便被戚延放出后宫了,那时戚延要她去接近温斯立,打听温夏的下落。李娇月自然未帮着戚延,一见温斯立便说“皇上派我?来监视你”。温斯立也差一点被她的坦白整不?会了,依旧尊她为淑妃,每日都是礼貌而疏冷。

李娇月叹气?:“待回了京都,你定要帮我?一把,我?一定要成为你嫂嫂呜呜呜……”

温夏也想促成他们,忙答应。

……

这遥远的郯城边关从战后的萧条到如今的生机勃勃,清冷的寒风吹过行人如织的街道,天色乌沉。

光阴荏苒,又已是一年的冬季。

温夏一早起来见庭中的水面都结了冰,清晨乌暗的天空竟飘起雪花来。

戚延给她回了信,说会在春节前回来陪她过年。

如今战事尚未结束,但盛军打的都是胜仗,这一年里攻下乌卢三分之一的城池,打得乌卢已疲软亏空,没有战马与财帛粮食再与大盛抗争。

而温夏也明?白大盛如今也不?适合再继续战下去。

国库全耗在战事上,民生各业不?得发展,两?国疲软,是时候该结束战争了。

展阅戚延的信,温夏望着归期,竟有些欣喜感?动。

是啊,大盛胜了,她的三哥哥也要回来了,她自然开心才是。

笑着抚摸戚延风骨洒脱的字迹,温夏弯起红唇,提笔写?下回信。

窗外梅枝摇曳,朵朵盛放的红梅花香馥雅,庭风卷落一地花瓣,清冷地吹向遥远的草原。

覆满白雪的辽阔草原上,成片的营帐坐落,围栏圈养着一群群绵羊,大盛的旌旗在狂风里猎猎飘动。

帅营中。

戚延端坐在长案前的太师椅上,宽肩披着威风凛凛的虎裘,俊美?面庞越发凌厉沉稳。久经沙场,舔血而行,他周身气?场越发的强大森寒,只是如常的一个抬眸间,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便自带一股桀骜难训的帝王霸气?。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却在此刻噙着笑意。

修长手指展阅着案上信件,戚延勾起薄唇,将?信轻轻贴到了鼻端。

鼻尖触碰着这带着柔滑凉意的绢布,除了墨气?还能闻到温夏指尖的香气?。似她那股白兰花体?香,幽意袭人,娇雅温软。

这十个月,三百天。

血溅青草,牛羊惊散,野花摇曳,铁骑踏腾。

铠甲冷,夜风寒,孤枕梦。

只有蓝空下低矮干净的云霞,土丘上的草野与花,听过他一遍一遍的笛声?,知晓他浓烈的思念。

他没有一日不?想温夏。

第93章

小心?收起信, 将它们都放入了那叠满摞摞信件的匣盒中。

戚延薄唇噙笑,提笔给温夏回信, 诉说归期。

早在两个月前,太后在密函中便提到国库已不富盈,此战不易再打。戚延当时便已部署收兵,用这两个月时间重创乌卢,收编了与达胥反目的巴勇部落,重伤了达胥。

温斯来入营来向戚延禀报军务,说完, 多看了一眼戚延温霁的眉眼:“夏夏又给皇上来信了?”每逢收到温夏的信,戚延冷淡的面目才有一丝温霁愉悦,温斯来早习惯了。

戚延只是薄唇生笑。

温斯来:“臣这当哥哥的都?没?有收到这么?多信。”

戚延只说:“告知巴勇了?”

“他?已领会, 皇上放心?。”

自达胥之前弃巴荷性命不顾时,巴勇便心?生怨怼, 而后达胥治政偏私,引起几小部族不满, 戚延便潜人?抛出诚意,策反了巴勇投诚。

上月激烈的战事中,戚延的箭重伤了达胥,他?向温夏发?过?誓要达胥的头颅。到如今他?随时都?可以回大盛,但必须在走之前拿到达胥这条命。他?与温斯来已将计划交给巴勇,让巴勇引出达胥。

暮色森寒, 草原狂风呼啸而过?。

傍晚, 温斯来在军中置了篝火, 火架上烤着滋滋冒油的几只羊。

戚延被温斯来请来, 军中将领朝他?行礼,篝火旁的案前已摆了薄酒。

戚延睨了眼:“哪里来的羊?”

“皇上放心?, 是村民送的。”

入侵草原时戚延便下过?令不得抢掠当地百姓,不可掠夺财帛牲口。

军中馋人?家羊馋疯了,但一直铭刻军令,每遇到风雪中走失的羊只能眼巴巴帮村民保管。那些前来领羊回去的村民本来带着恨意和胆怯来,但见盛军一点?也没?作恶,这“敌军”的好名声才传开。

前夜一场野狼袭击,致使一群小山羊窜到了军中,盛军帮人?养在马厩里,今日村民来领走时送了他?们几只。

温斯来解释完,给戚延倒了一杯酒:“是淡酒,也就?有点?酒味,过?过?瘾。”

戚延举杯饮下,温热的酒液果?真只有淡淡的酒香,倒是这烤香的羊排很是可口。

将领坐在下首,都?吃得尽兴,不远处的兵营中也传来士兵们吃肉的畅快笑声。

夜幕压着这片旷野,寒风掠过?火焰,拂过?身上时都?带着一股暖意。戚延想起了温夏。

远眺夜色,他?问温斯来:“你以前随同恭德王征战时,他?也是这般要求手下士兵的?”

“嗯,父亲也不许军中士兵伤了百姓。”温斯来默了片刻,望着戚延道:“其实臣如今挺佩服皇上,您如今让臣有些刮目相看。”

戚延抿唇淡笑。

温斯来如今不再对戚延像从前那般冷待,他?见识过?戚延的谋略,也看着温夏每月里给戚延来信。他?在猜想温夏是不是对戚延动心?了?如果?温夏对戚延没?有感情,为何会愿意除了郯城关的政务之外还回给戚延那么?多信?

戚延在问他?:“你二哥那可有传来什么?军情?”

“北地一切如常,二哥谨守国?门,皇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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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延是在担心?两军交战,会让燕国?有趁乱的机会,不过?温斯行把守北地这么?久,一直都?不曾发?现任何异动。

温斯来道:“他?那人?……臣也算了解。”

温斯来目光黯淡,那股杀父之仇的恨意和被欺瞒的仇恨,还有深深的痛苦都?萦绕在他?眼底,让他?沉默了许久才说:“燕帝此人?至少对温家有几分良心?。此次回去,臣去向他?讨回杀父之仇。”

戚延轻抿薄唇,未打断温斯来。

当了皇帝的人?又怎会再是个普通人??

权力,尤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会极快地改变一个人?。能坐在皇位,那谁又不想成为天下霸主。

对霍止舟此人?,戚延没?温斯来那么?好的印象,他?只有看不起。杀了达胥后,他?必会去取霍止舟的狗命,为温夏报仇。

一名草原装扮的乌卢武士来求见戚延,他?是巴勇的亲信。

“启禀皇上,我们大王传回暗号,已经约上达胥了。”

戚延深眸瞬间一片寒冷杀气,手上的羊排都?不香了,他?起身回了帅营拿剑。

温斯来也拿上武器跟上他?,要一同前去为温夏报仇。

萧瑟寒夜,一行人?策马驶进空旷的雪地,抵达图鲁城中,顺着巴勇的暗号埋伏着土堡宅院外。

待戚延下令放出暗号,宅中巴勇起身退出了房间,埋伏在外的士兵射出无?数箭羽。

戚延道:“生擒达胥!”

他?要亲手了解达胥。

屋中,达胥已知中计,想杀了巴勇泄愤已来不及,在左右的掩护下避开重重箭羽,坐上了马背。

戚延怎会给他?再逃跑的机会,翻身跃上马背追去。

征战以来他?便每日都?在熟背乌卢的地形,已能预判达胥想朝何处去才能回王宫。他?策马拐了方?向,速度之快,连身边的护卫都?没?来得及赶上他?。

疾驰的烈马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人?群都?朝两侧尖叫着散开。

戚延却忽在拐角处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

那人?一身青衫飘飘,清癯风骨似个仙人?般,长剑一横拦住戚延道路。

戚延只能倏然勒住马,忆起军中打探来的消息,说达胥近日收编了一名江湖中厉害的武士。

看此人?劲头,戚延暗自提了口气,恐怕他?打不过?此人?。

他?如今早已没?有内力了。

正欲拔出暗器之际,那人?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戚延深眸紧眯,一身警惕,看那持剑的青衣人?抬起头来。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但戚延再无?印象。

“前年,青州,竹林。”年轻的青衣男子?道:“你我比剑啊。你还瞧不起我,故意让我赢了一局。”

戚延总算忆起来了。

他?当年特意去青州跟这名剑客比武,才在青州遇到了温夏。

当时温夏被霍止舟的黑衣人?劫持,他?因救她而受伤,走神之际懒得再比了,让了这青衣剑客一局,后面被这爱武成痴的人?逼着再打,直到被戚延打败才输得心?服口服。

马下青衣剑客昂起下颔:“既然遇到了就?再比一回,如今我勤学苦练,必要胜你一回。”

戚延收回了袖中暗器,夹紧马腹:“我如今没?功夫跟你比,让开。”

但路被青衣剑客拦住。

“怎么?两年没?见你还看不起人??”青衣剑客又被轻视,不满道:“去个没?闲杂人?的地方?比,你下来。”

戚延策马冲向他?,青衣剑客忙避让,却施展轻功追来:“你别看不起人?,我如今苦心?修炼,不比你差多少。你不跟我比,难道是想跟卓霖比?”

“卓霖?”

“对啊,江湖上有名的恶狼,被这乌卢的狗皇帝收买,叛了我大盛。我来乌卢就?是为跟卓霖比剑……”

“唔,我是去找卓霖。”戚延打断青衣剑客:“别挡路,识趣的话就?跟来。”

一听到这,青衣剑客眼睛都?亮了,翻身跃上戚延的马背。

快马载着二人?冲向一条城郊林道,果?真在道口见到正要入林的达胥等人?。

戚延射出利箭,青衣剑客早已从他?身后飞出去:“有轻功不用!”

寒夜雪林间,一片兵戈交接的冷锐之声震响山林。

戚延都?还没?有出手,策马赶过?去时就?已经见死?在雪地中的达胥,和一旁倒地不起的卓霖。

青衣剑客高挑的身影立在一旁,满脸血迹,很无?辜地望着戚延,喘着气道:“老子?只是约他?单挑,他?们俩就?下死?手杀我!”

杀了人?,他?很是无?措。

戚延弯腰探向达胥脖间动脉,真死?了……

他?抬眸望着青衣剑客,忽然抬起手臂弹出一枚暗器。

那青衣剑客吓了一跳,听到身后的倒地声,才反应过?来戚延是射他?背后没?死?透、正拿剑砍他?的卓霖。

“你……这人?不会是乌卢的皇帝吧?”

戚延割下达胥的头颅,滚烫的血溅满他?玄袍。他?薄唇紧绷,双眸冷戾,沾满鲜血的双手利落地包起这颗被人?送来的人?头。

“是,你杀了乌卢的皇帝,了不起。”

青衣剑客吓傻了。

戚延薄唇微抿,紧望此人?,终是欲言又止。

他?想招揽此人?为他?所用,但终知剑客随心?所欲的不羁洒脱,他?已经再也当不了一名剑客了,又何必再毁了别人?的潇洒侠义。

青衣剑客:“不是我想杀的,我来找他?比武。”他?指着背后已经死?透的卓霖:“我话没?说话他?就?拿剑砍我!这人?,这皇帝也拿大刀来捅我!你说我能傻站着让他?们捅吗?”

“你离去吧,此事我自会处理。”戚延拿过?达胥的衣袍擦干净他?心?爱的剑上那些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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