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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陆东升下了大巴车就直奔农机厂,想要看看三姐和外甥女怎么样了。
自从得知陆夏至生了个女儿，家里人就特别地发愁，生怕母女两在高家过得不好。
之前孩子生下来之后,高家都没有派人传信,还是他们自己算算时间带着东西上来的。
那次陆父陆母还有大哥和陆东升都来了,陆母一来就看到女儿瘦得不成样子，孩子也小小一只，哭都没力气。
不用问,他们就知道肯定是生了个女儿。
现在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高家多稀罕男娃他们最清楚不过。
得知陆夏至生了个女儿，陆母当时就哭了,觉得三女儿的命也太苦了。
他们家特别容易生男孩,一生还经常是两个,偏偏最需要生男孩的三女儿头胎竟然是女儿。
城里有工作的又不像他们乡下，躲躲藏藏就能生，他们偷偷生可是要被开除的！
高家老两口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让他们放下东西，连一顿饭都不留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乡下老农面对城里人本就觉得矮一头,亲家公还是厂里的领导，再加上当初高额彩礼钱，让他们在高家人面前没法硬气,不想别人说他们忘恩负义。
陆夏至又生了个女儿,更觉得对不住高家，只能承诺每两个月过来送些米啊面啊什么的,不让高家人费心费钱养孙女。
现在分产到户了,今年收成都是自家的,依照现在的情形看，今年的存粮也会比往年多。
陆家人让高家以后都不用买米，他们这边会送过来。
还承诺家里养的两头大肥猪，等年底也会把半头猪的肉送过来。
做这些承诺，都是为了让陆夏至能在婆家过得好点，乡下人嫁到城里不容易，娘家不做靠山，肯定会被欺负死。
陆家人一直担忧陆夏至生了女儿日子过得不好，可家里的活多，上一次县城还得花车费，直到地里西瓜熟了，陆东升才有空跑县城看陆夏至。
陆东升一来就扑了个空，刘秀梅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让他把东西放下。
至于陆夏至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说，东西一放下就把人赶出去，大门紧闭。
老太太面对他们的时候一直是这个态度，因此陆东升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心里惦记着自己带上来需要卖的东西，就想着先把东西卖了再过去守着他三姐。
没想到三姐竟然已经离婚，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一家子恶心人！
要是陆家其他人来了，也就算了，陆东升可咽不下这口气。
他之前就想揍这姐夫了，他又不是没长眼睛，很清楚这家人对三姐多不好。
可家里人不让，他也怕自己打得爽了，三姐以后日子更不好过。
那时候他就没想过一对夫妻还能离婚的，村子里女人快被男人打死了，宁可喝农药，也没见就拆伙不过了的。
“姐，那些东西我必须拿回来，不是我小气，我就不想便宜他们！”
陆东升紧紧盯着陆夏至，生怕三姐说一个不字。
他三姐什么都好，就是跟他们家其他人一样，心太软！
不就五百块彩礼钱吗，就好像他们家把命都给赔上了一样。
他们家是没钱，可这几年他们没少送东西，折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况且是高家人自己求娶的，又不是他们威胁的，凭什么他们全家人都要伏低做小。
他三姐漂亮又聪明，是多好的人才，就算农村出来又怎么了，要不是那么急，嫁个条件好的城里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他三姐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可陆东升还是担心她犯拧。
“东西肯定得拿回来，可你挑着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咱们得先把这些东西解决了。”
“真的？”陆东升狐疑，担心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就算你去讨要东西，我也得亲自上门。我跟他们家已经两清，凭什么拿我们的东西！”
陆东升一听顿时高兴了，“姐，你终于像我姐了！”
“赶紧走吧。”陆夏失笑，“你说你还带了两个大西瓜？家里的西瓜都熟了？”
分产到户后，陆家就划了一块不好种水稻的沙地种了西瓜。
他们那种出的西瓜特别的甜，以前都分配有任务。只是当时自家没吃几口，全都交上去了。
其实现在陆家人也舍不得，都想用西瓜换钱，只吃那种不小心砸了爆开的，家里人尝个味道就够了。
“熟了，有人专门下去收，价钱比往年上交的高一点。”
不过对比外头卖的价钱，就差很多了。
陆东升其实更想自己运出来卖，可他们那地方太偏，村上镇上卖不出价。跑县城光路费就不少，带太多西瓜还得额收钱，折腾来折腾去也挣不了太多。
而且就算这些都解决了，他也不敢说一口气能把瓜都给卖了，要是砸手里更麻烦。
“姐，我觉得在地里干活太没奔头了。”陆东升情绪低落。
村里人都为分产到户高兴，现在又有杂交水稻，产量比从前提高很多，只要勤劳肯干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可陆东升还是觉得种地太难了，手里有粮是不怕饿死，可手里也没有余钱，一旦生病或者有什么意外，就跟他们家现在似的，欠一屁股债，全家人咬牙狠干也难以还清。
这些话他不敢跟家人说，怕家里人说他一个庄稼人太不稳重，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了还不知足，不惜福的人是守不住家的。
三姐一直在城里，陆东升觉得她肯定不一样，也忍不住说一说。
“那你觉得干什么有奔头？”
“我也不知道。”
还没满十八岁，个子高大可脸还稚嫩的陆东升一脸迷茫。
“我听说隔壁村的有人去粤省打工，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寄二十来块钱。家里现在还欠人两百块钱，我要是出去打工不用一年就能还清了。”
“你也想出去闯闯？”
陆东升点头又摇头，“我想去挣钱，可人生地不熟的又担心被骗。我之前去问过了，有赚了钱给家里寄的，也有去了就不见踪影的，爸妈也不同意我出远门。”
陆东升有闯劲，可对于一直处在消息闭塞环境的他来说，去那么远的陌生地方闯荡，还是有些心慌的。
目前，需要有人支持才敢迈出那一步。
现在外头还挺乱的，而且经济刚刚恢复，人工供过于求，工作也不好找。
此时女性比男性更容易进厂，男的更多是要去工地做苦力。
辛苦不说，现在劳动保障也做得不好，遇上了黑心包工头连工钱都拿不到。
在这个刚刚被市场冲击的时代，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敢胡来。
“你有这个想法说明你有上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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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升眼眸一亮，“姐，你也同意我出去闯闯？”
“看来你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陆东升嘿嘿傻笑，并未反驳。
“你要只想赚钱，不一定去粤省，我这里有个活，你要是不怕辛苦可试试看。不过你得先在县城里找住的地方，否则也干不来。”
陆夏还挺可惜自己卖冰棍事业中断的，她的泡沫箱子还在那闲置呢。况且不仅可以卖雪糕，还可以卖其他。
只不过她忙不过来，她还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只盯了这一样。
“姐！你说的是真的？”
陆东升要不是肩膀上还挑着东西，恐怕就要蹦起来了。
“你不好奇我离婚之后靠什么活吗？”
陆东升这才想起这一茬，高家人肯定不会给三姐什么东西的，三姐要养自己和孩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瞧我这脑袋！我要是这么回去肯定又挨骂了。我看你瞧着比之前看到你还好，外甥女也养得好，就什么都忘了问了。”
陆东升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声音也压低了。
“三姐，你是不是又找了新姐夫？”
陆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要是找了新姐夫养我，我还会那么问你吗？”
陆东升讪笑：“嘿嘿，这说得也是。”
陆夏将这段时间卖冰棍的事跟他说起，还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收入。
陆东升张大嘴边，一脸不可置信。
“赚，赚，赚这，这么多？”
那冰棍一根也就几分钱，虽说对他们家来说还是太贵了，根本舍不得买，可这么卖一个月能赚那么多还是太出乎意料了。
“钱都在我手里，你说呢？”
陆东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个月就把家里的债都给还了，这光想一想就觉得太美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干这活。”
“为什么？你嫌弃丢人还是辛苦？”陆夏语气有点沉。
陆东升连忙摇头，“我要是干了，你可怎么办？我还能在家里种种地，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没这个进项，以后可怎么过活？
不行，不行，这种事我不能干，我真要这么干了，爸妈还有哥哥嫂子非把我打死不可。”
陆夏听到这傻话心中一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从前她的家人只会恨不得把她拥有的都给抢走，不抢也是因为他们干不成，希望她继续劳心劳苦，然后把好处让给他们。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互帮互助，互相为对方着想。
而不是一方活该受罪，另一方就是个吸血鬼。
陆夏压下喉咙的酸涩，“傻子，我有别的活。况且县城那么大，人那么多，还怕你抢我的活啊？”
“对啊！”陆东升眼睛又亮了起来，“姐，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还能比卖冰棍更好的活？”
“我开了个英语辅导班，算是在做老师吧。”
“真的！”
陆东升兴奋地大吼一声，差点没把陆夏的耳朵震聋。
原本已经睡着了的陆满满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陆夏连忙拍拍她的屁股哄着，小孩儿才又委委屈屈地含着泪继续睡了。
陆东升自觉闯祸，讪讪挠头。
“姐，我太高兴了。我们家就你最会读书，当初……我们都为你可惜。你现在能当老师，爸妈还有哥哥姐姐嫂子他们肯定特别高兴。”
陆家所有人都觉得对不住陆夏，一提起这件事，家里的气氛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他们拖后腿，陆夏现在至少也是个中专生，过两年毕业就能捧上公家饭了，哪里像现在一样日子过得艰难。
陆东升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家跟家人说，让大家都跟着一块高兴。
陆夏嘴角也不由勾起。
陆夏在厂区这边已经混熟了，很快把陆东升带的东西都给卖了。
将陆满满放到家里让吴奶奶帮忙照顾，姐弟两就一起杀向高家。
作者有话说：
一更送上
第19章
陆夏和陆东升风风火火地进入农机局家属区,坐在阴凉处一边摘菜一边聊天的一群人大老远就看到了他们。
姐弟两各自都很高挑，相貌也特别好，虽说身上衣服瞧着磕惨了点,尤其是陆东升,裤子衣服上都打着补丁,可那架子依然看着赏心悦目。
姐弟两长得有些像，陆夏现在又显得年轻，看着很像是龙凤胎。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剪短发的女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哎哟，那不是高主任家前头的儿媳妇吗。”
“还真的是她！那大个子在咱们这可不多见。”
“她回来干什么？不会是后悔离婚了吧？我就说一个女人离婚可怎么活，现在肯定是过不下去了,又求着回来了吧。”
一个大婶幸灾乐祸,她跟刘秀梅关系比较好,两个人经常一起骂陆夏至。
另一个大婶白了她一眼，“你长没长眼睛，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可比之前在高家好多了，身板都比从前挺拔了。”
“噗嗤。”一个年轻一点的婶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能不挺拔吗,以前为了将就那谁，不得故意压低身体，否则男人还没自己高。”
大家闻言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南虹县的人个子普遍不高,高天佑的比平均值还要低。
当时高天佑把陆夏至娶回来，大家就笑了一轮,觉得眼高于顶的高家人是为了子孙后代能长点个子,才肯娶进来这么个农村姑娘。
“我怎么看那架势像是要干架一样？这是闹什么了？”
一直没吭声的尤金兰挑起下巴,得意洋洋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瞧不过眼，抓起一根青菜扔了过去：
“尤金兰，快说！别卖关子。”
尤金兰毫不客气地将那菜叶砸了回去，道：
“跟小陆一块走的是她的弟弟，今天一大早那小伙子就挑了一担子东西过来，光我瞧见的就有两只老母鸡和两个大西瓜，还有一大袋米，我瞧着能有一百斤。”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都离婚了，那刘秀梅也敢收啊？”
“可不是吗，收了之后就把人给赶出家门了。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今天事也不干就坐在这里，早等着看戏了。”
一群人彼此看了看，然后非常默契地把自己的板凳和菜篮子搬到高家楼下，顶着个大太阳也要看热闹，耳朵全都竖得高高的。
自打高天佑和陆夏至离婚之后，刘秀梅就到处找补，变本加厉地说陆夏至这不好那不行。
以前她就特别瞧不上亲家，结果瞧不上归瞧不上，东西却没少拿，嘴里还没一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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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站我后头。”
陆夏正准备敲门，就被陆东升拦到后头，一副要冲锋陷阵的架势。
陆夏哭笑不得，却也默认了他的这种保护姿势。
这是她以前没有从家人那里体验过的，也想享受一下。
“敲敲敲，敲什么敲，谁啊……”
刘秀梅正收拾家里，听到外头有人敲门，心中很是烦闷。
以前这些活都是陆夏至干的，更早是几个女儿做事，现在没人帮她，她只能自己动手，可把她给累坏了。
一开门就看到陆东升那大高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将门给关上。
陆东升眼疾手快把门给顶住了，强行将门打开。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入户抢劫！我要去找公安，把你们都给关起来！”
刘秀梅吓了一跳，直接嚷嚷了起来。
她看到陆东升身后的陆夏，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之前高天佑离婚她没在场，陆夏离婚后就消失不见，她想找人臭骂一顿都不行。
现在竟然直接找上门来，她顿时撸起袖子，想要越过陆东升抓住这贱女人痛打一顿。
陆东升哪里会让她动手，直接将她拦住。
“我还没告你骗我家的东西，你还恶人先告状。行啊，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让大家伙瞧瞧你是怎么进行诈骗的。”
“我呸！陆夏至你出息了，你跟你弟还学会倒打一耙，这是你们家欠我的！你趁我不在家，故意挑不懂事的天佑诱骗，你不是我们高家人了，你就该把当初的彩礼钱都给我还了！”
陆夏拍了拍陆东升的肩膀，让他给自己腾个地方。
这个弟弟担心刘秀梅对她动手，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
陆夏语气冰冷：“既然你这么不服气，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去找厂长说清楚。他没办法解决，我们可以上法院。”
“陆夏至，你别以为拿这些就能威胁我们！”
陆夏扫了一眼屋内，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到时候正好清算一下你们高家的财产，看一个车间主任是怎么拥有这么多家产的。”
刘秀梅只觉得背脊梁一凉，他们家日子能过得这么好，丈夫可没少收过好处。
原身是不知道这些的，可陆夏只需要算一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很多人也不再像老一辈一样大公无私，总想从厂子里搞好处。
高家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别看刘秀梅好像最讨人嫌，其实心最黑的就是高永进。
每次逢年过节，就有不少人登门拜年，原身其实见过那些烟酒里藏着钱的，只是并没有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