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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齐昊被迫停住脚步,看着我大声说:“阿宝,于彦,你先过来,那里太危险了。我想钟旋这次没撒谎,真不是他或他父母干的,而是婴勋。就是上次那个……阿宝,你放开他,你已经觉醒能力,就不能如此伤人,否则会遭到天道制衡。这些雷便是天道制衡的手段。上次我们全都法力齐全时抗衡天雷尚且为难,如今更加不能。阿宝!”
我瞥了一眼落在我两三步外的雷。刚刚起它就一直在吓唬我,却迟迟没有真的劈我。
我倒是相信钟齐昊说的所谓天道制衡,但恐怕事情并不与他所以为的一样。这些雷如果要劈我,刚刚我动手那么多次,早就已经劈了。
它们……怕我?或是出于什么原因,无法劈到我?还是并不想劈到我,只想吓唬吓唬?我不能确定是哪个原因。
小康开口道:“宿主不要怕,宿主勇敢飞,这座教学楼安了避雷针!笑死,影响好大,根本劈不准!哈哈哈哈哈哈!”
“……”SOGA呢。!
第165章
但随着天雷试探的次数增多,我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它劈到的地方离我越来越近。
而钟齐昊和他的朋友们也意识到了,都在大声劝我。钟齐昊甚至想要直接过来拽我,可他脚下刚往前走动一下,我就抓着钟旋作势往围栏上爬。
其他人赶紧一面拉住钟齐昊,一面呼喊着让我别激动,他们帮我拦住他。
钟齐昊都要被他们气死了,却又确实也有些担心我一时上头、真的不管不顾干混事,这一迟疑,便耽误了动作。
趁这空隙,我正要问问系统小康这天雷越来越近了该怎么处理,我还没开口,它先开口:“宿主不要怕,天雷不会——”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更大的狂风呼啸而至。
与刚刚的风不同的是,此刻的风有一种化学角度上的阴冷入骨,我不由自主地浑身一个激灵。
随即我就听到了老师和保安们的惊呼尖叫,凝神望去,他们满面见了鬼似的惊恐之色,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身后面,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有人反应过来后,屁滚尿流地转身跑了;有人坐到了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喃喃地念着什么,看口型有点像“妈妈”,而我已经再没有妈妈可喊了。
想到这一点,那股阴冷已经不能奈我何了。
我的一颗心、我的全部灵魂,都比它更阴更冷。
钟旋在说什么我倒是听清了,他说:“卧!槽!”
我唯恐他们是在联手哄骗我回头,其实我身后什么都没有,等我一回头,他们就蜂拥而上抢走我的人质钟旋。
因此不管他们什么表现,我始终没回头,防备地看着他们,脑内让刚刚被打断了声音的系统小康继续说天雷的事儿。
小康却说:“别管雷的事儿了,宿主你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回头看一下。”
嗯?系统也想诓我回头?
“我干嘛诓你。宿主,你对人性彻底失去信任,小康十分理解这种心情,人类确实不值得信任,但小康不是人类啊!”它痛心疾首地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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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满地问。
“说明小康和宿主融合得很好。放心吧,小康不会背叛宿主,不会对
宿主构成威胁,也不会泄露宿主的秘密,小康用统格发誓自己很有职业操守。”它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回头看下,但小心别被吓到。小康真的很贴心捏。”
我依旧没回头,而是先谨慎地问:“有什么?”
“被迫出外勤很生气的黑白无常。”小康麻利地说,“至于他俩私下里有没有受到别的惩罚就不知道了。说不定要写五十页检讨。这边建议宿主老实点,别硬刚,打差人的话,这事儿就大了,收不了场了。”
“……”
我暗暗深呼吸,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后转头看到了震撼我八十年的一幕灵异画面。
两个一看就是黑白无常的人,呃,鬼,漂浮在距离我大约五米远的半空中。他们的脚下没有任何东西,而这里是五楼的楼顶。
两双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眸幽幽地盯着我。嗯,虽然面无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俩确实很生气……
又怎样?我现在也很生气!
“宿主,别刚!说了不能打差人!至少现在不行,现在你的力量还没完全苏醒,要蛰伏!”小康激动地嚷嚷,“不是吓你,我认真的!你打不赢!不要自取其辱!小康是主机大厅里最勇敢、激进、机会主义的统,所以当小康都说打不赢要怂的时候,宿主一定要听!”
“……”突然感觉这个统不是什么靠谱的统。至少激进绝对是贬义词。
“不一定哦。”小康说,“就像矫枉必须过正的道理,有些时候必须激进才能前进。”
懒得理它,我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手底下的钟旋。
他原本正瞠目结舌地看着黑白无常,大概是余光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侧了侧脸,与我对视:“于……啊啊啊啊!”
我不小心手一抖,原本想把他放走,却记错了方向,他就自己朝楼下掉了,还吱哇乱叫,吓我一跳。
我被吓得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能垂眸眼睁睁地看着他掉。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声他自作自受?我都是受害者。这得给我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不料,还没掉到一半,一股半透明的风状乌黑色气流竟将他托举了一下,然后呈抛物线扔往了天台上老师和保安们的身上。
那些人本来也被吓到了,正
愣愣间,见到黑风卷着一坨人形飞回来,本能地四散开。
钟旋便重重地摔到了水泥地上,发出结结实实的一道闷响。是就算此时风声雷声齐作,我们都能听到的巨大声响。
众人回过神来后,赶紧一拥而上,查看钟旋的情况。他班主任最机灵,率先吼了一句“先离开这里”,他们恍然大悟,七手八脚地抬起钟旋跑了。
建议严查这伙人。他们在这种时候居然这么干脆利索地逃离现场,显然不正常。
正常的国人,迷信点的就会跪地叩拜,甚至掏出硬币开始许愿;不迷信的则要掏出手机开始拍摄。哪怕啥都不做,也要站在原地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如何,很快天台上只剩下了钟齐昊那伙人和我和黑白无常。
钟齐昊坚持不懈地继续劝我从扶栏边下去,但千万别下错了边,如果害怕就说一声,待着别动,他过来接我。
“你别过来。”我说。
他赶忙保证不过来,让我别乱来。
霁宁雪扫视了我俩一眼,接着抬眼看向我身后,恭敬地抱拳行礼:“抱歉,意外闹出许多事端,惊扰了两位大人,还请见谅。槐玉他……”
“不必多说。”
我背对着,不知是哪一位无常在开口,声音冷冰冰硬邦邦,听起来恨不得秒秒钟从我身后狠踹我屁股八百下。
“判官徇私偷偷送你们利用轮回镜之事不知被谁告密,大帝闻之极怒,亲自降下责罚,判官已被停职关押,我俩奉命前来将你们送归原位。”
闻言,霁宁雪欲言又止,有所迟疑。
另一位无常开口,声音比刚才那位的听起来要柔和一些,但不多,大概是每秒钟只狠踹我屁股四百下的水平。
“我知你想问什么,凤姜。或许是念在旧情和你们的前世功勋,大帝暂且并未对你们降下责难,但你们需得知道好自为之。”
他慢慢地说道:“轮回镜如今已被阎罗殿直接统管,地府各处加派重鬼严密巡查,一旦再有想要混入者,必定抓住严惩不贷。”
霁宁雪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朝我身后那俩恭敬地行了一礼。霁宁雪作为代表道:“多谢二位无常大人提点。”
“废话不必多说
,”硬邦邦无常说,“现在我们就要送你们回归本位。”
我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而且说到底,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本位”是哪里。
我是于彦,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小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他们要把我弄到哪里去?何况我的仇还没报呢!
我急忙问小康怎么办。
“唉,其实宿主你……要不这样,等会儿趁着他们送宿主回归本位的空隙,我把宿主的前尘往事来龙去脉都汇成影片放给宿主看。”
略停了下,它声音有些扭捏地说:“实际上,我前段时间因为信号不好,难以联系上宿主,闲着也是闲着,就为宿主剪了一部前世今生的影片,艺术含量极高。原本是打算作为宿主下一次生日的礼物,现在就看了也好。”
“可我现在不想走!”我急切道,“我还没报仇!”
小康的声音正经起来:“若宿主想为母亲报仇,那倒是要走,因为害死宿主母亲之人确实不是钟旋和他父母,而是婴勋。也就是上次在钟家作乱的那个怪物。”
我闻言,来不及多想,转头再度看向黑白无常,嘴里灌着风大声道:“那个婴勋呢?婴勋也不是这个时空的吧?他还杀害了我妈!这些雷怎么不去劈他?你们怎么不去抓他!”
黑皮无常冷冷道:“你又怎知雷没去劈他,我们没去抓他?”
白皮无常看他一眼:“且不说抓他的是鬼王不是咱俩,雷还真没劈他。”
黑皮无常转头与他对视,眉头皱起,不悦道:“何必当着他们面说这些,他们听了又要问东问西。”
他话音刚落,我和钟齐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凭什么不劈他?”
说完,我扭头和钟齐昊看过来的眼神相对。他见缝插针道:“阿宝,事到如今,你先回来,或者我过去。”
“你别过来。”我还是这句话。说完我转头等黑白无常给我回答。
黑皮无常满脸写着:我就知道。不想说话。
白皮无常倒是有耐心,解释道:“他没触犯天道规则,钻了空子。那日在商场洗手间,他并非自己上身于彦的母亲,而是束缚驱使荒野小鬼……”
说到此处,他忽的停了下来,思忖片刻,转头看黑无常,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说:“不对啊。就算这么算,这因果还是得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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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没亲自动手,却理应按本案主谋论处。”
黑皮无常面无表情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得到因果。”
“按常规推算,他在此事中的因果足以让天雷把他劈到至少三个月生活不能自理,可如今竟派出鬼王亲自出阵去逮他,说明他此刻状态还不错。”白皮无常道。
黑皮无常沉吟道:“可即便是上神,也无法阻止天道劈雷……”
白皮无常道:“虽然天道劈雷无法阻止,却可以通过法器躲避,或是减弱伤害。”
“那是惩戒天雷,不是寻常的雷。”黑皮无常说,“寻常避雷法器并无作用。”
“我听闻世间有一法器,名五色盾,乃取上古之时女娲补天之后所遗留下的五色石镶嵌其中,能抵天雷。”白皮无常道,“似乎是被……被哪位上神所藏来着?”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他们全都听见了。”黑皮无常看着我们五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冷酷地说道,“再说下去我们就要得罪上神了。”!
第166章
黑白无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只说到时间送我们离开此处了。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我听到从教学楼下传来的警车鸣叫声。
是被黑白无常送走,还是被警车带走……似乎也由不得我选择。
我的人生向来如此,都是被推着走,所有的选择都是别人代替我做,本质上就是没得选。我和提线木偶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我不是提线木偶。
眼下,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眼前一黑,陷入一片混沌空间,能感受到自己是在飞速地穿梭时空,耳边是类似风啸的声音,只是身体不能动,眼睛不能看到外界。
系统小康伺机给我播放起它之前说的那个原本打算作为我生贺的我的前世今生的影片。
看着看着我只想说它其心可诛。
但凡它不是原计划在我生日那天送,我都不会用歹毒来形容它。
我心中这么想着,它感知到了,竟还委屈起来,狡辩道:“小康已经尽力用满溢文艺色彩的高级电影手法来优美展示宿主那狗血凄惨的生生世世了,屎上雕花不容易……咳咳!”
就这文化水平?但凡你用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宿主这文科水平也不咋滴,”它竟还还嘴,说,“这哪儿是无米之炊,米挺多的,就是都有毒罢了。”
“……”我不想理它,继续看片。
看到最后,用时下流行的说法形容就是:我感觉我的黑色眼影已经要画到太阳穴了。
翻译一下就是,我黑化了,完全地黑化了。
真的,就我那前世今生的日子,狗都不过。
最起初的一世,槐玉,他被各界生灵误会成恶果许多年,被母树偏心差别对待,漫长的岁月里背阴生长,遭受质疑、谩骂和威胁,终于有一天能澄清自己,和麒御离开共创麒麟城,以为从此苦尽甘来,魔军却卷土重来破坏了这一切。
麒御瞒着槐玉赴死。槐玉至死都未能再见到麒御的残躯,周遭还都劝他放下。
后来槐玉转世成为我,也就是于彦。我自己在钟家那些年遭遇过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也有不清楚的地方,比如钟旋曾神神叨叨说的那些令我费解的话,我
终于明白了,他倒是并没有在这件事上骗我。
他真的在反复重生地救我。
换句话说,作为于彦的我,确实在反复地走向不同的火坑,体验不同的人间炼狱。我妈不止死了这一次,而我的死样也挺繁多。
无论我如何努力,努力努力白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寒窗十年,错过考场;考上了不能去读;读到一半遇到背景比钟旋还雄厚的变态让我被意外被失踪,从此高墙深锁;好不容易读到快毕业,为了一个留校名额,三年多来一直和善亲切和我称朋道友的室友构陷我,令我身败名裂被退学;难得毕业一次,满怀对未来的希望走出校门就简单粗暴地被车给撞死了;……
一次又一次尝试改变我人生,却一次又一次失败的钟旋固然崩溃,作为直接苦主的我又何尝不想毁灭这待我刻薄的世界。
还有另一世,我投胎到了某个古代乡村,生下来是个哑巴,名叫列新雁,在全部希望寄托在身体健全的大哥身上的偏心眼父母的忽视下长大,关键时刻就被他们推出去替大哥挡灾,险些被他们害死。
正是在这一世,我与钟齐昊,不,应该叫他楼起笙,我与他一起结识了霁宁雪等人,组团四处游历、收集宝器,在此过程中通过地府的轮回镜回到于彦的时期。
我并不知自己这算不算是恢复了记忆。
小康给我看了那些影片,无数的记忆钻入我的脑海中,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在短短的时间里遍历浓缩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清晰地拥有了所有的回忆,体验着所有细节处的真切情感的反馈和撞击。
可是,我依旧觉得我是于彦。
若我恢复了记忆,我理应以列新雁的身份自居,可列新雁的记忆与情感我大部分相通,却依旧像是中间隔着朦朦胧胧的一层薄膜。
我以于彦的身份在客观地凝视着列新雁和槐玉。
他们灵魂中的苦痛,相较于幸福而言,更令我体验深刻与真实。
我甚至有一点不太明白他们为何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体谅、原谅。
而我绝不体谅,也不原谅。
这个世界从来对我残酷,上至神界、下至人族、各族、魔族,遍布虚伪和愚蠢的私欲,天地
之间乌烟瘴气,万物生灵追逐利益,相互倾轧,弱肉强食,没有道德,反复无常。为何还要存在?
要么改变,要么毁灭。
我的心神一时过于激荡,最终胸口堵塞难以疏通,昏死过去。
待醒来时,还未睁开眼睛,就先听到了钟齐昊,不,楼起笙惊喜又担忧的呼喊:“阿宝!”
他不过是在期盼着、爱着那个曾经的哑巴列新雁罢了,与我于彦何干。
他一直以来透过我看着的都是列新雁,不是我于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列新雁,不是为了我于彦。
钟齐昊不过是于彦的一场水中月、镜中花。
于彦除了注定被恶意玩弄的命运之外一无所有。
凭什么。凭什么?!
我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钟齐昊,哦,对不起,我这一下子总是反应不过来应该叫他楼起笙。
我认识的钟齐昊,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是不存在的。
真正的钟齐昊只是一个痴呆,被楼起笙占据了一段时间的躯壳。如今楼起笙回归到了他自己原本的身体里,想来那个世界的钟齐昊又变回了痴呆,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
楼起笙和钟齐昊的相貌并不很相似,只是眼角眉梢的那股精气神带活了五官,令我一眼看过去有几分熟悉感。
然而细看之下却又是陌生的。楼起笙完完全全是一副古人少年侠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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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扮,长发高高束起,面容年轻俊美,穿着一身同色绣云纹的窄袖细腰黑色劲装。
我回过神来,坐起身,推开楼起笙搀扶我的手,冷静地对满脸欣喜与期待的他说:“我不是阿宝。”
他的笑意一下子僵了起来,眉头微微蹙起。
“我是于彦。”我接着说。
他浅浅地松了一口气,没完全松,只是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恢复回忆。”接着忙来宽慰他臆想中的列新雁,“阿宝别慌,莫怕,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慌,也没怕,倒是你别慌别怕,我不是你的阿宝。”
他很执拗地说:“你只是还没恢复记忆,这其中或许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且好生休息,过后我请教一下霁姑娘和白枭垢,或许他们会有什么线索。”
我略张了下
嘴,终究还是没跟他争。没意义。
他却以为我是顺从了他,一厢情愿地对着我大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问饭。
我确实有点渴,就喝了他倒的半杯茶水,却拒绝了吃饭,我暂且不饿。
他倒没非逼着我吃饭,只让我何时饿了就跟他说。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立刻问起他这是何处。
他说:“此乃泰山脚下一村落。他们直接将我们送到了此地,待休整过后便可登山而上去取石敢当。”
说着他面色有些凝重起来,道:“我看黑白无常的意思是暗示我们尽快行动,否则会遭到某些势力的阻挠和破坏。”
他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深情款款道:“阿宝,你如今失忆,当以休养为重,若遇敌方,我不得不将你收入心境,先与你说好,你别生气。万事待你恢复记忆再说。”
他的手比钟齐昊的大,干燥而温暖。可这并不属于我。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下抽出,说:“我不是列新雁,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阿宝……”
我都强调几遍了,他还在这儿阿宝阿宝地叫,我不由得烦躁起来,皱眉道:“说了我不是阿宝!我是于彦!”
“你就是——”
心头无名火起,我一时激动,竟无法自控地将手中喝剩一半的茶水泼他脸上,将杯子朝旁边掷了出去,怒吼道:“我不是阿宝!我是于彦!”
吼完,我眼前一阵阵黑光闪烁,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定睛看到他无措地、怔怔地望着我的模样,心头顿时涌起浓烈的悔意。
若是别人如此对待他……不,根据影片中所展示出的他的性情,根本就不会给别人如此对待他的机会吧。
可就算我这么做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为此忧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我转念一想,他只是为了列新雁才如此。
而我是于彦。我如今鸠占鹊巢,盘踞在他心爱的列新雁体内,他才如此。!
第167章
……无所谓。我不在乎。我没有空余去在乎这种一点也不重要的多余的事。
如今我被他们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也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我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让所有的痛苦都消失。让所有痛苦都消失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所有都消失。
“阿……”他犹豫了一下,轻叹了一声气,说,“于彦,那……总之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他起身到墙角,弯腰拾起地上的茶杯,转过身来看着我,温柔道:“我会杀掉婴勋为你母亲报仇,给我一点时间。”
我与他对视一阵,先移开了视线,看着窗台上的瓦罐,这里面不知被谁插着一小束新鲜的野花。
槐玉和列新雁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无论是外形粗狂的麒御,还是气质冷峻的楼起笙,其实内心中都有极柔软的一处。
无论是上古时期还是这一世,他们在外见到漂亮的野花,总会记得采上一束,整理好,放在槐玉、列新雁看得到的地方。后者见到了,往往会心一笑。
我闭上眼睛,反复深呼吸了好几遍,终于将脑海中那些交叠的一幕幕影像驱逐干净。
然后我顺势如此躺了回去。当楼起笙询问,我便告诉他我累了,要睡会儿。
他没多说,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我。
或许是列新雁的这具身体有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基础,或许是因另外的难以启齿的理由,他身上的气息令我十分敏感,在这屋内显得十分浓郁,闻之心烦意乱!
我翻了好几下身,直到他开口问询:“怎么了?”
“……你臭,臭到我了。”我冷冷地说。
“……”两三秒后,他憋出一句,“你以往觉得好闻。”
“列新雁的品味挺独特。”我淡淡道。
“你我结偶多时,魂灵交融,我并非有意以自身气息侵袭你,只是无法收敛。”他说。
“那就离我远点!”我说。
“不行,我要保护你。”他说。
我腾的坐起来,冲他冷笑道:“你保护我?你能保护谁?麒御也是,你也是,他保护不了槐玉,只会抛弃槐玉,你保护不了列新雁,他
一次又一次当着你的面受到伤害,此次甚至彻底被我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你有什么资格说保护?”
瞬时,他黑眸一紧,脸色变得灰白,露出郁郁受伤之色,甚至不再看我,垂眼望着一旁的地面,一言不发。
“……”
我躺回去,闭上眼睛,背对着他。
许久之后,他低声说:“是,因我无能,令你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
“闭嘴!吵死了。”我不耐烦地说。
“我不说了,你休息吧。”他说。
……
傍晚时分,我被楼起笙叫起来吃了饭,吃完,我称自己体虚,又去睡觉了。他依旧寸步不离地黏在我身边守着,烦都烦死。
但别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机会离开了。
没错,我要离开他们。我只能离开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深夜之时,楼起笙坐在屋里的长凳上,趴在桌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看起来明明睡得很深,可当我假装睡相不好,试探着将麦壳枕头推到地上,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响动,立刻就听到了他呼吸一顿,不复适才规律。
接着,我听到他站起身的簌簌细声。他走到床边,捡起枕头拍了拍,放回到我脑袋边,瞬时坐到了床沿上。床微微地往下一沉。
他应当是在注视着我。虽然我闭着眼睛,且背对着他,却能感受到视线的力量。
我越发小心地伪装着平稳的憩声,为求逼真,甚至还装做梦踢了下被子。
他将被子为我盖回来,随后顺势将手轻抚上了我的侧耳发上,抚摸了许久,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长叹。
“抱歉,槐玉。”
我心中猛然一顿,差点儿惊得睁眼露馅。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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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停了一瞬,眼看就要被他察觉,他却自己乱了阵脚,腾的站起身,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我耳边听着,苦于不知是何缘由情状,自然着急,一咬牙,小心转身,偷偷看他。
他侧身而立,双手成拳,用力扶着桌面,头颈微垂,眉头紧皱,眼神中有所迷茫,又好似若有所思。
突的,他转头看向我,目光锐利,吓我一跳,都忘了装睡,愣愣地与他对视。
数秒后,他眉目柔和下来,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冷硬煞气,温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我这才回过神,急忙粗声粗气道:“吵到我了!”
说完意识到他先我一步抢了我台词,我再说就有点尴尬……都怪他!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我愤愤地躺回去,正要继续假寐,左思右想,又坐起来,看着他,问:“你刚才怎么了?”
他闻言一喜,嘴角微微勾起,正要言语,我抢白道:“别多想,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出事连累我!我被你们搞到这个不知道什么鬼地方……我还要回去呢。你最好早点想办法把我送回现代!”
他笑意消失,抿了抿唇,黯然道:“我……刚刚没什么。”
“呵,”我激将道,“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你也知我并非列新雁,因此对我有所隐瞒。不说也罢,从今往后什么都不要跟我说。”
沉默过后,他走过来坐回床沿,伸手来摸我脸。
赶在被摸到之前,我急忙一把拉下他的手。他却趁此机会反过来握住我的手腕,我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还被他抱入了怀中,强行扣住。
我用手使劲儿抵他的胸口,想要把他抵开,却不得其法。
“……放开我!放开!”
他不慌不忙地低声道:“此刻夜深,万籁俱静,别这么大声响,会吵醒周遭房间里的人。”
我压低声音怒道:“你不是会隔绝声音吗?!”
说完,我就意识到不对,赶紧装哑巴。
这小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得意道:“你记得……阿宝,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没!”我却无法和他解释为何我会知道他曾对列新雁说过的话……
我不能把系统的事告诉他。这是我的底牌。何况,我猜想系统对我有限制,即便我哪天想说,肯定也不行。
于是我只能徒劳地否认,并且飞速地转移话题加倒打一耙:“你还没说,刚刚是怎么了。难道你在故意转移话题?算了,不说就不说,以后我再不跟你说一句话!”
“我正要告诉你。”他说,“你先别推我,我就告诉你。”
我犹豫了一下,暂且没再推他。等我听完再推。
这混账
抱了我好一会儿都没开口,我以为他是诓我,正要发火,他终于开口了:“我刚刚、不,应该说是自后代归位,记忆便有些混乱,麒……”他停顿了一下,叹道,“麒御的灵念时不时浮现,乱我心神。”
“适才你睡着时掉了枕头,我捡起后顺势坐在床边看你,此后便忽的失神,待反应过来时,好似对你说了……”他过了好几秒,改口道,“好似那一瞬被麒御夺舍了。”
夺哪门子舍啊,你跟他不就是同一个傻叉吗!我腹诽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地域的缘故?”他似是在问我,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麒凯曾提及,泰山上我们要去取的那座石敢当之中蕴留了一缕黄帝的残魂,黄帝乃人族尊祖,即便是残魂也定然法威强大。”
“而据自然门那位传承长老所说,麒御当年与黄帝同在真炁宫问道,交情笃厚。或许因此我来到此地受到某些感召触动……”他喃喃道。
我正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及时吞咽回去。没必要和他交换情报。
我心中想的是:要猜就猜一把大的。
黄帝的残魂在泰山这并不稀奇,大家都早就知道,而麒御与黄帝只是大学室友,又不是直系亲属或对象,怎么就能刺激到麒御的转世楼起笙有所灵感呢?
我猜,会不会索性就是的残魂、或是残躯,也在此地。
泰山自中国古代神话传说时期便一直具有极其要紧的意义,甚至有说法它乃是盘古死后的头颅所化,山上灵气充盈,晶石遍地,于修炼与战备大有裨益,历来为各界各族所好之地。
在槐玉的记忆中,上古时期魔族也一直觊觎此地,大小攻打战役不下千百,一度有所得逞,周遭的魔乱不断,混沌之气几度要盖过清醇之气。
麒御死后身首异处,以残躯残魂分散于魔气浓厚蔓延之地进行净化,那假若其中包含此地,很说得过去。
只不过,我如今想得到的,那时候的槐玉早已想到。
麒御死后,槐玉三次亲赴泰山搜寻,此次失望而归。最后一次来泰山,也是他最后一次出行寻找麒御。
那时他已临油尽灯枯,自知时日无长,离开前,于山间绝望痛哭,哀求麒御的残魂回应他。
他没有得到麒御的回应,倒
是因此引发了一场极其罕见的泰山震,再度引来各族的议论和不满,这是后话了。
当时槐玉于巨大的悲恸与地震中虚弱昏死,被跟随护卫的麒麟带回了麒麟城。
此后,槐玉缠绵病榻,不久就在郁郁中满怀失望地离世了。
……
我自槐玉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与楼起笙都已良久无言,就这么相互拥抱倚靠着……啊呸。没有相互,是他单方面!
获取到了想要的情报的我立马翻脸无情,冷酷推他:“松开我,我要睡觉了。”
他开始卖乖,用恶心的语调说:“我之前趴在桌上睡脖子疼”
“那你睡地上,或者去别的屋。”我说。
他坚持不懈,道:“你如何忍心”
“非常忍心。”我说,“因为我不是列新雁,我是于彦。”
他沉默数秒,破罐子破摔,无赖道:“既如此,我配偶的身体被你侵占,你就得把自己赔给我,若不然我岂不是亏了?就这样说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啊?!我大为震撼,愤怒质问:“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你还是个人吗?”
“不是啊,我是麒麟。”他理直气壮地说。
麒麟也不能这么不当人啊
第168章
此刻不比之前。现代时,楼起笙他们的法体受限,如今却已全部归位,我若想离开他们,就得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一举成功,否则只会引发他们的警觉,更加严密限制我的自由。
为此,我不得不暂且蛰伏,假意继续留在这个团伙里。
一日后,他们就带上我出发了。
这次要取的石敢当,光明正大地供奉在泰山顶上的轩辕黄帝庙前。村落就在山脚不远,半天脚程就到了。
原本是要御剑直达,可这附近的磁场有些问题,飞不起来,只能靠走。
这一路,楼起笙幺蛾子颇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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