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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外被重兵把守,围的铁桶一般。所有的士兵也是一样,全身上下裹的只留出一双眼睛。
县衙内院中,县令侯守仁将手边的茶杯猛地仍到地上,茶杯应声而碎,里面滚烫的热茶四溅,泡软的茶叶静静的粘在地上,冒着热气和茶香。
侯守仁双眸死死的盯着站在一旁的人,仿佛对方要是没有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下一刻就会如同碎掉的茶杯一般,“你说有个太医跑了?什么叫跑了?啊!跑了是他娘的什么意思!”
被侯守仁一通怒吼的兵将,腰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厚重的黑布,看不清神情。而侯守仁也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仍旧怒吼着命令,“还不快去追!要是把城里的事泄露出去半分,所有人都他娘的要和老子陪葬!”
离开县衙,罗占礼摸了一把脸,跟着前来的亲兵看到人出来,连忙将手里的拿着的佩剑交还,又把挂在手臂上的披风给罗占礼披上。
二人不发一言,与寂静的街道融为一体。直到远离了县衙,亲兵这才担忧道:“校尉,你说他能将这里发生的事,传出去吗?”
不怪亲兵担忧,跑出去的哪里是什么太医,而是跟着队伍混进来的太医院院使的孙子。皇城里的好风水娇养出来的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来的路上还因晕车上吐下泻。那模样,叫谁看了,都以为下一秒就会吐死过去。
罗占礼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前,露在外面的眼睛仰望着上方。
城门口上悬挂着尸体,还有数不清的头颅,这些都是曾经试图逃跑,或是激烈反抗的人。为了杀一儆百,所以将他们高高的挂在城墙之上,叫所有有想跑或是反抗心思的人看看,被发现后会是什么后果。
“之前企图跑出去的人都在上面了,他能出霞安城,已是不敢想的幸事。究竟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又何时才能有人发现霞安城的炼狱,如今也只能靠天意。”
罗占礼紧握着腰间配剑,他恨自己无能,竟然只能求着虚无缥缈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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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罗占礼站在城门口,北风呼啸而过,他眼睛酸涩难受,闭上眼睛舒缓。身后传来一阵马蹄,马背上的小兵几乎是滚下马,“校尉!不好了!高家联合城中各大士族,不再提供一粒米粮。”
罗占礼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小兵快速说明缘由,“有一举子得罪过高家的小公子,今日施粥高家小公子看见他,当着众人面百般羞辱未能如愿,就将人拖进屋中。没一会,屋中响起惨叫。我们负责保护高小公子安全的兵第一时间冲进去,看见那举子赤红双眼,满嘴的血,高家小公子衣衫不整捂着下面血沾了满手,痛昏过去。举子趁乱跑了……”
军营里的将士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村子里有许多娶不起妻,两个男子做契兄弟也不是没有。他们也都是汉子,有时候火气旺,也难免会有擦枪走火。反正是为了快活,也不羁别的,舒服就行。
这是特殊的情境下,才会有的心境。
可这种事情,只要换个环境,换个身份。尤其是在一个清高孤傲的读书人身上,这便是巨大的羞辱。
想到那个颐指气使,把他手底下的兵当奴一样对待的高小公子,罗占礼脱口而出道:“找到那举子,然后保护好对方性命。”
高家发怒,百姓又将无米果腹,罗占礼不得不解决。他直接跨上前来通报的小兵的马,朝着高家去。
因为疫病原因,霞安城的各条道路除了巡逻的士兵再无他人。罗占礼纵马疾驰,马蹄飞快的跑在青石道路之上,时不时的卷起白花花的纸钱。
高家乃是霞安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整个霞安城以及周边城市的米粮生意全都握在高家手中。尤其是与洛安刘家还有着姻亲关系,地位自然比其他几个士族大家要高上一截。
对于百姓们来说如同灭顶之灾的疫病,对这些士族来说不算什么。只要将宅院的门紧闭,他们每天的生活与往日不会有什么不同。依旧可以丝竹乐耳,纵情享乐。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玩乐中等待疫病消除,再打开宅院大门即可。
士族能够扎根盘踞一地,都是彼此抱团。因此高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他几家全都跟随,轻而易举的断掉霞安城百姓唯一的口粮来源。
罗占礼心中气不过,他当初掏光了钱,还答应让手下的将士去保护几家,对方才肯松口卖他一些米粮。
现在说收回去就收回去,真当他是软柿子那么好拿捏不成?
来霞安城的这些日子,虽有万般阻拦,但他也搜罗了一些东西。
霞安城洪灾过后,由于缺衣少食,又饿死不少人。县令侯守仁不仅没有上报,请求朝廷赈灾,反而隐瞒下来,竟是直接封城。
城中死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埋尸地都找不到一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灾民中开始出现咳嗽,发热等症状,本来大家都没有在意,只当是昼夜温差大又饿着肚子染了风寒。
随着有症状的人越来越多,最先咳嗽发烧的竟然有不少气绝身亡,这才发现不对劲。
检查之后发现,哪里是什么风寒,分明是传染性极强的疫病!
城中缺医少药,侯守仁又不能打开城门出去求助,一时间急得团团转。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几天后城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奉大将军宁远之命,带着太医院的太医前来霞安城。
侯守仁瞬间抉出利弊,打开城门,迎着人进城。同时去信给城中盘踞的士族,叫他们做好准备。
从城门走到县衙,短短距离足够让罗占礼反应过来不对劲。受了洪灾之后的霞安城,道路上空无一人,被冲毁的房屋也无人修葺,放眼望去,惨不忍睹。
“侯大人为何不组织人手重建霞安?”罗占礼心直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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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绕弯子,他话问出口,就听见一声苦笑。
“不瞒校尉,不是本官不想重建霞安,实在是无人可用啊!”侯守仁没打算隐瞒,把人放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瞒不住。他不等罗占礼继续询问,就顺着自己的话头说下去,“霞安有了疫病。”
对于大将军派他带人护着几名上了些年纪的太医大老远来霞安城的事情,罗占礼是有些不解的。只觉得皇帝果然是年纪小,想一出是一出的。从皇城到霞安城,一路山高水远,舟车劳顿,真是白白折腾人。
在听到侯守仁的话后,罗占礼几乎是瞬间看向跟来的太医们,心惊道,乖乖还真叫皇帝给说中了。
罗占礼是个武将,军营中条律严明,出什么事都要一一上报,方便管理。他第一反应便是,“本将派人回报大将军。”
“不行!”侯守仁厉声拒绝道。
这声不行,引来罗占礼和太医的视线。不怪人看,实在是侯守仁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霞安城现在的情况,难道不就是该往上层通报,派更多的人手和医士过来救灾吗?隐瞒不报,就凭霞安城里的这点草药,只会越来越严重。
怎奈侯守仁的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许。罗占礼是个直性子,他认为自己往上报是对的,侯守仁同意不同意也管不了他。眼看着罗占礼转头叮嘱亲兵,要他出城报信,侯守仁冷哼了一声。
“罗校尉,进了霞安城,你以为你还出得去吗?”
“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罗占礼便听见有不少脚步声朝着这边围来,他浓眉竖起,眼瞪如铃,喝道:“姓侯的!你他娘的竟敢囚禁本校尉!”
侯守仁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不敢不敢,实际上并没有丝毫阻止护卫们靠近的动作。
幸好士族们派的人来的快,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拿这兵鲁子怎么办。
罗占礼看着围过来的护卫,他们身上穿着的布料不差,虽然都是深色,但细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有些许不同。没有甲胄护身,又人数众多,想来不是县衙里的衙役或是守城军。更像是来自四个不同的大户人家养的护卫。
在军营多年的罗占礼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护卫手里的刀剑制作精良,竟是比军营里用的还要略胜一筹。而他们现在的刀剑,大部分都是钝刀,毕竟护送几个太医而已,不需要装备多精良。
就连一路随行的将士,人数也不多,只有三十余人。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罗占礼再如何骁勇善战,连他算在内队伍里一共也就三十一人,不可能会是这些人数众多且刀剑精良的护卫对手。
侯守仁是个人精,注意到罗占礼神情微妙的变化,阴阳怪气的问道:“罗校尉,你还打算出城吗?”
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命,罗占礼能屈能伸,憋屈的吐出两个字,“不出。”
得到满意答案的侯守仁,抚掌大笑,他对四家的护卫领队使了个颜色,这些护卫领队与侯守仁勾结已久,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于是抬抬手,招呼低下的护卫们上前。
将士们听到身后的护卫有异动,连忙拔剑。侯守仁装作看不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满算计的眼神看着罗占礼,“罗校尉,既然想在霞安城里呆着,那就要守我霞安的规矩。快叫你手下的兵将们把剑收了,由我替你们保管,如何?”
罗占礼额前青筋凸起,气愤道:“姓侯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当兵的丢了刀剑,那还算什么兵!
不知何时,七个太医已经脱离将士们的保护范围,正被侯守仁身边的衙役控制。
“有刀剑,没命用,又是何必呢?再说,你们能咬牙杀出一条血路,可这些太医就只有死路一条。千山万水还不容易护送来的人,因你们而死,当真是有趣。”侯守仁不打算多费时间周旋,他说得直白,只望这没读过书的莽夫能听懂。
罗占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下令叫兵将们放下刀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军令如山,将士们心中再多怨气与不甘,也不得不放下手中刀剑。待三十柄刀剑全都被收缴之后,那些护卫依旧举着手里精良的刀剑对准他们,没有挪动半分。
侯守仁抬起下巴,朝着罗占礼腰间一点,“罗校尉腰间的难道不是剑吗?”
这次罗占礼还没出声,他的亲兵就梗着脖子道:“校尉的剑乃是将军亲授,怎可交予他人之手!”
侯守仁不在意道:“哦?是吗?本官倒是从未见过大将军亲授的剑长什么样,实在想看看。”
“看”刚落音,那些护卫便又往前一分,逼迫之意,十分明显。
罗占礼抬手阻止亲兵再多言,他动作迅速的解下腰间配剑,横握剑鞘的手因过于用力,手背青筋鼓起两三条。
“拿去。”
短短两个字,犹如千钧之重。
侯守仁可不傻,惜命的很,扭头示意身侧的衙役去接。
看着一开始与他针锋相对,口出狂言的壮汉,如今只能任由他摆布,侯守仁心情舒畅。他似是想起什么,对另一衙役耳语几句,对方快速的跑进衙门,没一会又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出来,手里握着一把连剑鞘都裂开的剑。
“罗校尉如此守规矩,本官也要有所表示才对。这把剑算是本官的谢礼,还望罗校尉如同对待将军亲授的宝剑一般,好好对待啊。”侯守仁令人把剑交给罗占礼,高声笑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太医们也被衙役拖进县衙。
罗占礼握着剑柄,抽出剑来。剑身缺口无数,锻造的也是很差。侯守仁给的是一柄只要他稍微用力,剑身就会断成数截的破剑。
“这破剑如何与将军送的相提并论!”亲兵气的涨红着脸,“校尉!咱们不怕死,去和那狗官拼了!”
“闭嘴!”罗占礼将那破剑收回剑鞘,扫了一眼县衙,压低声音道:“当兵的可以死在战场,可以为国而死,为民而死。但就是不能因为这种理由,死在姓侯的这种人手里,听明白了吗?”
亲兵恨道:“属下明白!”
高家宅院很快便到,罗占礼不再回忆,利落下马,敲响了高家紧闭的木门。
门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很是嚣张,“哪个不长眼的敢敲高家的正门!”
整个霞安城的上层人士们,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士族,尽数狗眼看人低之辈。罗占礼这些日子忍着忍着早已经习惯,他也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毕竟是他有求于高家。
尽管十分不愿,还是报上了名讳,“罗占礼。”
整个霞安城谁没听过罗占礼的名号,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铁面菩萨,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寻思着普度众生,是士族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高家的门房可不仅仅是听过罗占礼的名字,前阵子高家的门槛差点被罗占礼踏破,他最烦的就是看到此人。今日主家还专门关照过他,若是罗占礼来千万别放进来。
“罗校尉?您来高家有何贵干?”
门房语气里的不耐,罗占礼听的清楚。他暗暗咬牙,收敛情绪,“罗某今日前来,是想求见高家主君,商议施粥一事。”
听到罗占礼来意,门房声音也高昂不少,“罗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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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不是我这做下人的多嘴。若非我家主君心善,您也不看看就您那点银钱和人手,何德何能买那么多的米粮施粥?可那些个刁民不仅不心怀感恩,还伤了我家公子!您不去抓捕刁民,反而来高家,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门房情绪越来越激动,直接“呸”来一声,把主家交代的话尽数说出,“若是罗校尉没有抓到人,就不必再来高家!”
罗占礼心知此事没有转圜余地,毕竟伤的是高家小公子的命根子,一个弄不好,以后连子嗣都没。他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罗某便替高家去寻人。只是罗某人手不够,还望高家能叫罗某手下的十名将士先回来。”
“回去?他们保护不周,让小公子受伤,罗校尉不陪罪便罢,还有脸要人?!”门房啐了一口,悠悠哉哉的走远。
罗占礼的心往下沉了沉,分明是那高小公子不准他手下的兵靠近,如今竟怪罪到他们的头上!
小小县城的士族,不过是和刘家旁支有个姻亲,就能如此无法无天。霞安县令更是只手遮天,企图掩盖一切,所靠的依仗,都是刘家。
罗占礼皱着眉,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确认东西还在。心口位置的衣服内层缝了一块布,里面装着薄薄的一张纸。
第24章
那张细长的薄纸,是侯守仁不知往哪传递的信息。许是老天开眼,叫他撞见要飞出城去的信鸽,用石子打了下了。
他曾听大将军说过派人通知永南府调粮来驰援霞安,可进城后,才发现,饿死的百姓比洪灾里死的更多。
侯守仁似乎是料定他翻不出什么浪花,第二日就让他们继续护着皇城里来的太医治疗疫病。那老匹夫可舍不得他的衙役和士族的护卫来到有疫病的区域送死。
罗占礼跟着太医们来到关着染病百姓的地方,染病的人数众多,他们咳嗽不止,因高热而意识模糊。被当成猪狗用链条锁着,拴在石头边,门边,或是树边苟延残喘着。由于不能移动,便溺到处都是,染的身上也全都是,恶臭冲天。
经历过军营刻苦环境的罗占礼尚且能忍,那些太医们被这场景和恶臭熏的胆汁都快吐出来。
后来,罗占礼又跟着去没有染病的百姓区域排查,这里的人竟是和染病区的人没什么两样。周围的树皮被扒了干净,草皮秃的露出泥地。小小稚童不着寸缕,蹲在地上,捧着脏兮兮的泥巴往嘴里塞,泥巴糊了小半张脸。还有母亲咬开指尖,喂襁褓中的婴儿血液,嘴里念叨着快吃快吃。
罗占礼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知道饿肚子什么滋味。终归还是于心不忍,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去士族换取粮食,施粥。
太医们亦是将所有银钱拿出,一部分交给罗占礼换取粮食果腹,剩下的都换了药材。
刚开始的时候高家并不愿意管百姓死活,他们也不怕百姓暴动,在罗占礼他们没来之前又不是没暴动过,杀了一批,又抓一批他们的家眷,现在不都老老实实的。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给活路,只要卖身给他们为奴,那作为主家,自然就不费叫他们饿死。
后来还是太医说,百姓肚子长期饥饿,疫病感染的几率会更大。如今霞安疫病好不容易控制住,再扩散下去,上头也压不住。这才让士族们退一步,同意罗占礼低价买粮救济。
那时罗占礼便在想永南府的粮食去了哪里,可他不能多问,只能暗中调查。结果一直没有收获,霞安城就像一块铁板,没有丝毫的缝隙。
直到那只信鸽出现,事情才有眉目。
“疫病已控,粮仓一事无需再忧。”
只言片语中,根本无法看出侯守仁的这条消息传去哪里。但却足以证明,永南府的救济粮,被他昧下了。
这是唯一的证据,罗占礼不敢冒险叫小太医带出去。他只能等,等有人发现霞安城异样,等到有人来。
———
萧锦年死了不少脑细胞,终于想好要如何与一些人品不错,一直走到最后又或是族中有子弟是今后霍烬得力助手的朝臣们拉近关系。
他还不能做的太过,最好就是他们对他有些好感,觉得他人不坏罪不致死就行。
这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俗话又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正好现在天开始变冷,吃火锅还能暖和暖和。
反正萧锦年是不可能承认,是他自己馋火锅了。
御膳房的御厨最近忙的很,瑞宁殿的小福子公公送来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陛下需要的东西。什么麻酱,花生酱,牛肉酱,黄喉,毛肚,猪牛羊肉卷,撒尿牛丸,鸡肉丸,虾滑……
都是一些能做,但很少会做的东西。这些倒是不难,难的是那个叫火锅底料的东西。
红汤底要香辣加麻,菌菇汤要鲜香爽口。厨子们为了做出形容出来的锅底,试了一遍又一遍。菌菇汤倒是好做,王御厨拿手绝活就是菌汤。光闻着味都能香掉牙。
这没听过的红汤底,是差点要了御厨们的命。炒辣椒炒的睁不开眼,呛的涕泗横流。
最终御膳房的一位切菜工是川蜀一带过来的,御厨报料,他往锅里加然后炒料,折腾了两三天才把这火锅底料给弄出来。
御膳房准备好这些之后,萧锦年也做足了面对霍烬的心理准备,开始上朝。
紫宸殿内,消失近半个月的皇帝和摄政王终于再次出现。
今日的早朝,是萧锦年头一次端坐在龙椅上,而不是东倒西歪。他目视前方,在朝臣们的万岁声后,僵硬的抬手,示意平身。
朝臣们依言直起腰背,霍烬亦是与往日一样直接落座。
萧锦年不敢朝着右边看一点点,可以说是十分的心虚。
今日早朝并没有什么大事要议,主要讲的是一个半月后的上元灯会。大瑜有宵禁,但每逢上元佳节都会解禁三日,供百姓赏玩花灯。
许是那发,,情期已过,萧锦年今日没有再出点嗜睡的情况。又因议起上元节,他精神十足,眼睛微微瞪大,满眼的期待。无他,在上元节宵禁解除的三日,也是帝王可以随意出宫的日子。
上元节灯会主要议的是皇城治安,毕竟那三日人多事杂,许多宵小之辈最爱在这三日浑水摸鱼。
趁着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赵缘汇报如何安排人手,巡逻纠察的时候,萧锦年扒拉着世界线,确认今年的上元节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兵马司的老大赵缘与那位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宋辞病是至交好友,都是一心为公为民的好官。萧锦年对这样的好官,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等赵缘汇报完毕后,他颔首笑道:“就按爱卿说的来吧,那三日可要辛苦爱卿了。”
赵缘微微一愣,他只是一个六品官,每年也就上元节灯会的事,能够站在殿内回禀。平时上朝都是站在外面,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哪怕他管着皇城的治安,可终归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他们兵马司从不会被帝王注意,更别说得到帝王一两句关心的话语。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赵缘这句话,说的比什么时候都诚恳。
早朝结束后,萧锦年就赶着去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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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早早就备好一个小食盒,等到了御书房,就将小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给萧锦年果腹。
吃上糕点的那一霎那,萧锦年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作为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当皇帝有什么好。真的是太累了,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啊!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准时早朝,七点下朝,七点半读书,八点半下课才能用早膳,用完早膳就开始漫长的批阅奏折,面见朝臣,商议各项事宜,一直到晚上八点才能歇下。
早五晚八,全年无休。
不过好在他的行程只到批阅奏折,面见朝臣这些事,也用不着他。
小福子算着时间,提醒道:“陛下,老太傅快来了。”
萧锦年把糕点一股脑的全塞进嘴里,下一秒就听见推门声。苏老太傅每次都会提前过来准备,萧锦年照例起身行礼问好,“学生锦年,见过老师。”
读书的时间,他只是学子的身份。
前面糕点塞的急,还没完全吃完,萧锦年的声音含糊不清听不太真切。往日苏老太傅都习惯了,还会轻笑说一句,“陛下慢点吃。”
“陛下,口中有食物时说话,此举亦不合礼数。”
这声音……霍烬!
一旁传来小福子的见礼声,证实了萧锦年心中所想。
他惊慌抬头,腮帮子鼓囊囊的都忘了咀嚼,就这么呆愣愣的仰头盯着霍烬看。霍烬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老太傅人呢?
像是知道萧锦年心中所想,霍烬边从袖中取出锦帕,边道:“老太傅病中听闻陛下卧榻,忧思过重,如今还需静养些时日,方能下床。陛下这些日子的学业,由臣暂管。”
萧锦年脑袋嗡嗡嗡作响,见霍烬抬手,萧锦年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躲去。看清对方手里的帕子后,他才不着痕迹的松口气。
心里腹诽道,吓死人了,还以为霍烬终于忍不住,要来揍我……
将小皇帝的小动作和表情收入眼中,霍烬捏着锦帕的指尖,微微用力,“陛下,嘴角有渣屑,不雅。”
萧锦年可不敢要霍烬的锦帕,他看不透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明明自己对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还能若无其事的来见他,化身老学究,一会不合礼数,一会不雅的。
一旁的小福子轻轻拉了一下萧锦年的手,让萧锦年侧过头。柔软的帕子抚过嘴角,带走不近距离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见的糕点细屑。
霍烬将帕子收回,嗅觉灵敏的他捕捉到空气中一缕幽香。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看着小皇帝放松身体,任由小福子擦拭嘴角的模样,心里有股没来由的烦躁。
按照老太傅的要求,霍烬这几日要带着萧锦年习字。没别的原因,实在是萧锦年字太丑,很多时候写的字还缺少笔画。
小福子小心翼翼的研墨,大气不敢出。萧锦年也一改往日懒散,手里拿着蘸满墨水的毛笔,坐的笔直,头都不敢乱动。
霍烬的存在,就像是悬在萧锦年头上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不想再保持表面上的君臣关系,直接一刀把他砍了泄愤。
想到自己那七天的样子,萧锦年心中叫苦,系统你真是坑死我了!
“陛下,握笔的姿势不对。”霍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锦年出神太久,都不知道人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霍烬俯身,温热的指腹在萧锦年握笔的手上游走,替他调整握笔的姿势。
第25章
萧锦年脊背僵硬,悄悄的看着霍烬按着他的手指调整着握笔的姿势。由于怕再抓错,指尖下意识紧扣笔杆。
霍烬低头双指并拢轻拍一下萧锦年手背,低声提醒,“放松。”
按照穿越前的年纪来算,他已经十九岁,还差六个月零八天,就是二十岁的生日。结果现在连握个毛笔都学不会,这个事实让萧锦年有些羞愧,“朕知、知道了……”
萧锦年低着头在纸上练最基础的“大”字,霍烬垂眸,目光无意瞥到脖颈一抹白。他喉结滚动,有意识的往后退去。
刚刚离的太近,小皇帝身上的幽香暗涌,无时无刻的都在勾着他的情绪。
想要靠的更近一些,凑近对方的后劲,汲取更多的幽香。
这些奇怪情绪与那七日里一样,来的突然又莫名。并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却是他在闻见幽香后,“本能”之下的反应与想法。
即在没有闻见幽香时或是他怪病没有发作头脑清晰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产生那些强烈的占有与欲那个望。
霍烬无声轻叹,不知道这种怪异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另一主人公萧锦年对这些都无所觉,他正自我感觉良好,满纸上画着丑的人神共愤的“大”字。
有霍烬盯着,萧锦年不敢造次,生怕霍烬要和他秋后算账,于是老老实实的写了半个时辰的字。
早膳早已备好,小福子传膳时,霍烬依旧端坐在御书房,丝毫没有要挪屁股的意思。
朝臣上朝,怕殿前失仪,都是不吃早膳的。最多路上的时候吃一两块糕点垫垫肚子,下朝后可以回府吃,也可直接去皇宫外的早点摊子上吃些。
能在皇宫外摆摊的,都是宫里有人,这些摊主赚的都是朝臣的钱,用料都讲究,手艺也不差。家远的,或是不想再来回跑的,都直接在宫外的早点摊子上吃些。
霍烬既没有要回府,也没有要去宫外早点摊子吃的意思。想着霍烬辛苦教了他半个时辰握笔,待会还要盯着他批阅奏折,倒是叫萧锦年有些不好意思放着一个没吃早饭的人独自在御书房里。
但萧锦年也没那个胆子再叫霍烬和他一起去用膳,也不知道霍烬到底爱吃什么,口味如何。之前以为霍烬爱吃菜不爱吃羊肉,结果上次暗戳戳的坑霍烬,对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把他夹的羊肉吃个精光。
白瞎了他当宝贝似锁起来的那几张纸,屁用没有。
想了想,萧锦年小声的让小福子叫御膳房的弄份和他差不多的给霍烬送来。
萧锦年刚走不久,凌霜便闪身进入御书房。
“王爷,该出发了。”
霍烬朱笔微顿,悬于纸上,正是萧锦年今天早上练习的“大”字,霍烬一直忙着给他写批语,指正笔锋下笔力道。
他放下手中毛笔,并不回凌霜的话,而是问道:“这次进来,耗费多久时间?”
凌霜立即道:“两刻钟。”
两刻钟,躲过重重巡守侍卫,从宫门口一路到御书房,没有被发现。
霍烬“嗯”了一声,心里想着皇宫的侍卫该操练操练了,身手,敏锐性和警惕性都太差。
皇城守卫这在大将军宁远的管辖范围内,霍烬想到宁远被萧锦年派出去至今未归,又想到之前派了暗卫在后头跟着宁远,便问凌霜道:“宁远那边如何?”
霍烬了解宁远的脾性,心里有什么不满都会嚷嚷出来,还会嚷的非常难听。怕他口舌生出是非,自萧锦年给他派了霞安城灾后重建一事后,便派人时刻紧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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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消得差不多了。”凌霜回忆着暗卫的回禀,过滤掉宁大将军每天吃几顿,一顿几碗饭这些琐碎小事,挑着有用的说道:“宁将军觉得陛下叫他盯着霞安城重建,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以此削弱王爷的势力。他刚开始几天也骂过几次,不过因为都把事情丢给手底下人去做,宁将军自己在永南府乐得闲散,永南府通判何方瑜派人整日里陪着,他舞枪弄剑的快活得很,这些日子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说他在永南府,且何方瑜派人陪着他?”霍烬有些奇怪道。
暗卫搜集来的消息,除非是紧急事件抑或是不该他人知道的事情,其他都是由凌霜通传。
朝中大臣们不管是在皇城做官还是远在西北,别说是脾□□好就连不为外人道的一些阴私,都逃不过王府耳目。
何方瑜此人寒门出身,有些才气。由于自幼年时就经常遇见故意多收税,不给就直接拔出刀抢东西抢钱的官兵,长年累月的伤害,根深蒂固。在他入朝为官后,亦不喜武将。
尤其是带刀的武将。
别说主动交好,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臭着脸对人。武将大多直来直去,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却总有个人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们,心里怎么会舒服?
于是双方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打起来了。
文官和武将打架,本就稀奇。更别提何方瑜还打赢了。
寒门学子艰辛,不敢生病,因此身体上的锻炼便少不了,不像富家子弟,锦衣玉食的养着。与何方瑜打架的那个武将实在轻敌,以为对方就是个文弱书生,结果被人用巧劲一下给掀翻了。
这事实在是稀奇,不亚于兔子和老虎打架,然后兔子赢了。
先帝听闻此事,觉得何方瑜此人颇有性情不会虚与委蛇,试探一番后又觉得对方也有些能力,于是生了提拔之意。但也明白刚过易折,不宜留在皇城,便将人外放,也好磨磨对方的棱角,毕竟为官者,还是圆滑一些更好。
何方瑜确实有手段,从苦寒之地的县丞,仅用了四年就一路调到富庶的永南府做通判,刚升任通判,先帝就驾崩了。
本还能再往上爬的何方瑜,随着先帝驾崩,就此停下了脚步。
如今身为州府通判的何方瑜,看来确实被磨平了棱角,都能开始招待他最厌恶的武将,还把人照顾的极为周到。
可不知为什么,霍烬总觉得这其中有些怪异。
四年时间,当真能抹除从幼年时就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阴影吗?
人的记忆有限,幼年时的记忆又实在久远。可在这么多叠加的条件之下,人会遗忘快乐的事情,但是对于能一直谨记,并且严重到能改变自己处事标准的苦难,不可能会被这么快遗忘。
霍烬思索一二,沉声道:“叫暗卫盯着些何方瑜,如有异动,立即禀报。”
“是,王爷。”
眼看时辰不能再耽搁,霍烬终于出声回了凌霜,之前刻意回避的问题,“走吧,去静庵。”
此时,御书房外传来敲门声,尖细的声音响起,是守在书房外伺候的小安子,“王爷,陛下吩咐了御膳房给您送来了早膳。”
霍烬今日要赶着出城见人,并不准备用早膳,想着路上随便买点填填肚子即可。
想到小皇帝今日见他时怕的直哆嗦的样子,却依旧记着他没有吃东西,本来有些紧绷的神经,不自觉的放松些许。
突然来人,凌霜躲了起来。霍烬唤人进来后,小安子便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合力拎着一个大圆食盒的小太监。
费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食盒放桌子上,小安子恭敬的将大食盒盖子拿开,取出里面的早膳一一摆放整齐,“王爷,您请用。”
说完就带着人告退离开。
凌霜从书柜侧面走出来,看着摆一桌子的饭菜,小声提醒道:“王爷,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霍烬盯着桌上,淡淡的“嗯”了一声。正中间的一个花边形的瓷碟,装着一块白里透粉的糕点,正是今天早上小皇帝吃的那种。
当时碟子里还有,小福子没有及时收起来,他进来的时候看见了。
闻起来似乎有轻微的桃香和奶香,霍烬有些好奇这两种味道和在一起,会是什么滋味。他掏出干净的锦帕,捻起那块淡粉色的糕点,用锦帕包好。
他没有急着吃,而是揣在怀中,对凌霜道:“走吧。”
萧锦年回来的时候,就见御书房一大桌子的菜,除了少了一块糕点以外,其他的霍烬一口也没动。
难道霍烬喜欢吃糕点?之前扮作宫女出宫玩,被霍烬罚在藏书阁思过,他好像是吃了自己最后一块糕点。
不过没吃完。
萧锦年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霍烬的口味就像个迷,他想了也没用。再说霍烬也可能是还在生气,不想吃他给的东西,又顾及君臣之间那岌岌可危的面子,才随意拿了块糕点意思意思。
要不然还是和霍烬道歉吧,毕竟是他轻薄了人家……
可是万一霍烬听不下去,直接弄死他怎么办?
萧锦年心里有两个声音极限拉扯,一个主张早死晚死都得死,一个主张能苟一时是一时,毕竟霍烬现在不也维持着君臣之礼,对那七日里的事情只字不提吗?
边想边走到椅子上坐下来的萧锦年,低头一看,桌上铺着两张纸。
一张纸上写着他“大”字的错误点以及纠正之法,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写满了今天的任务。
萧锦年捧着纸看了半晌,总结就是,他今天要批阅奏折,要看书,要写字,还要完成霍烬纸上额外留的策问题目,足足十道。
尊贵的摄政王大人纸上写着说要检查,检查不合格要挨罚。
至于罚什么,上面没写。
萧锦年咽咽口水,对霍烬留下的巨量任务感到绝望。
第26章
批阅奏折对于现在的萧锦年来说,倒是信手拈来。霍烬和几位相公们并没有对他直白的批阅方式说些什么,萧锦年自知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如今手里的权限,也仅仅是让他随心所欲的批阅奏折。
虽然真正涉及大事的奏折现在还不会呈到他的眼前,但不妨碍他在奏折上狠狠痛批那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
反正隔的远,骂就骂了,他们也不能拿他怎样。
萧锦年刚骂完一个假惺惺问安,实则纵容族中子弟草菅人命,弄的治下百姓苦不堪言。最后霍烬登基官场大清洗时,被百姓揪出来送上断头台的昏官。
心里正气着,就被下一本奏折抚慰。
甘岷府知府钱松岳奏折里写着感谢陛下体谅,免去他们今明两年的上贡,让百姓能多种些田,攒点余粮,填饱肚子。又在末尾说了凛冬将至,万望陛下注意保暖,保重身体。
用样的话语,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钱松岳的关心,萧锦年觉不出半分的虚假。他提笔想写些什么,想到两年后频繁出现在天灾,甘岷府会开始大旱。
甘岷府地处西北,边关要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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