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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川拨棹
二十四天的假期是美妙的, 这种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没事大孩子的生活实在是太快乐了,快乐到齐滺已经在琢磨着二十四天到期之后,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 才能让萧楫舟再给他放几天假。
也不知道“凑个整”这个理由如何。
齐滺休假在家, 每日里还能抽出时间来和家中借住的那几个韩氏子弟玩。几个孩子都挺喜欢齐滺给他们讲故事, 每次看到齐滺来,总是笑容灿烂。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只有韩令节,因为齐滺不但抽查他的功课, 还抽查他把弟弟们教得怎么样。
就在齐滺快乐到要乐不思蜀的时候,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朝堂之上却汹涌起了轩然大波。
四月十五又是望日, 正巧赶上大梁每半月一次的大朝会。如今的大朝会举行在洛阳宫最中心的洛阳殿中,规模比之昔日的大兴殿大朝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自从萧楫舟迁都洛阳之后,几次大朝会都是平稳度过, 除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歌功颂德与群臣吵架之外平淡得乏善可陈。
所以,谁都没想到, 这场大朝会,萧楫舟一连投下了两个炸/弹。
第一个是训练新军。在满朝文武还没有得到消息的时候, 已经更名的杨念玄便以左翊卫鹰扬郎将的身份兼职新军大都督,受皇命将左翊卫训练为第一支新军。
已经和关陇贵族吵架成习惯的关东贵族下意识就出来反驳,历数华夏历史几千年从来没有过新军、所以新军就不应该存在, 听得萧楫舟差点当堂笑出来,恨不得当场说一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然而看着胡子花白的老臣,担心老臣在朝堂上被他气死不好善后, 萧楫舟还是十分尊老爱幼地咽下了所有的话, 干脆利落地来了一句:“朕只是通知, 不是让你们商议。”
这下子被气得差点吐血的不是那位老臣,而是满朝文武。
就在作为受益者的关陇贵族也觉得话不能这么说的时候,萧楫舟扔下了他的第二个炸/弹:“朕决定在国内大开科举。”
“科举”一词是新词,但对于大梁的百官来说,这词也不是新到无法理解。早在梁景帝萧百川执政期间,就已经发明了科举。兴业十三年,梁景帝萧百川第一次开启科举。
只是萧百川开启的科举带有很明显的时代局限性,他创立的科举仅仅是在官员中增加考试,让已经成为大梁官员的人在一次次的选拔中优胜劣汰,而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官员的选拔方法。
而萧楫舟在此时此刻郑重其事地提出科举制度,显然不仅仅是想要复制萧百川的路这么简单。
百官们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国子寺祭酒第一个站了出来,问道:“敢问陛下,不知陛下口中的‘科举’所指为何,有何章程?”
萧楫舟看了王福全一眼,王福全立时领命,拿着奏本宣读起来:
“朕承启国运,常思几过,心忧天下之民,以万民之饥为饥,万民之溺为溺,恐民生之怨、愧对祖宗法度。今沉思已久,终觉应重启科举取士。”
“科举者,举士也,只此士非彼士。科举之士,非贵族世家之士,乃天下之士。凡今天下,有读书之士人,均为士子,可参加科举,成为我大梁之官员,为我大梁百姓谋福祉。”
“九品之弊,百害而无一利。九品之官,多庸碌无能甚至为非作歹者,前有荆杨二刺史不恤国恩,后有昌黎韩氏者误国殃民,朕心痛已。”
“大梁之官,本为百姓之官。朕乃天子,代天牧养万民;官为朕卿,代朕牧养万民。然则当今之世,我大梁官员竟以手中之权压迫百姓,使天下百姓虽有官而如盗,千百之冤不知诉于何处。何也?九品之弊也。”
“故朕之所愿,乃重启科举,自天下间选能臣干吏,进可为君分忧,退可偿民之愿。天下士子凡有为民之心者,均可参加科举,为民请愿。”
“牧民者,当念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圣人之言,朕心念之,愿诸卿亦念之。”
近四百字的长篇大论听得满朝文武晕晕乎乎,只觉得这篇奏本左一句“爱民”右一句“为民”,字字句句都是在打他们的脸。可偏偏面对这份奏本,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满朝文武捏着鼻子说着“陛下圣明”,于是接下来就只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科举的诞生。
而面对如何举办科举一事,萧楫舟大方地将这件事交给礼部和国子寺去商量,并且在礼部尚书和国子寺祭酒谢主隆恩的时候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十日之内没有章程,你们就回家吃自己吧。”
礼部尚书姚弘深:“……”
国子寺祭酒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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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脸上笑眯眯地接了旨,至于背地里将萧楫舟骂了究竟多少次,谁也不知道。
姚弘深和常宁接旨的速度快到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在这一连串的大炸/弹里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福全已经高声念着退潮了。
下了朝,朝野上下都觉得皇帝陛下不太对劲,可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找到十成十是搅动这一切风云的齐滺。
兵部尚书李之昂刚刚走出宫门,就被同僚拽了回去:“李大人,别急着走啊。”
李之昂:“……”
李之昂心里骂了这没眼力见的八百遍,脸上还要笑着问:“赵大人,怎么了?”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赵成安,赵成安脸上带笑,仿佛只是唠家常一般说道:“刚刚叫你你还不听,不知道了吧,谢大人要宴客呢。”
谢大人,尚书左仆射谢留,自从尚书令元津被封为衡山郡公永留衡山后,尚书令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谢留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梁第一人。
只是这个大梁第一人做得实在是太过憋屈,但凡奏折。皇帝宁可叫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齐滺批,也不肯让谢留分忧。
现如今,科举这么大的事,几乎要撼动整个朝纲,可朝野上下竟然没有人提前听到一点风声。
皇帝陛下将所有人都瞒得密不透风,这样的信号可是让这些贵族世家并不快乐。这不,大朝会刚刚结束没多久呢,谢留就准备要大摆筵席了。
听到是谢留要宴客,李之昂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讽刺:“他?什么东西,真当自己做的那点事别人不知道?”
当年大梁对外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势,梁景帝萧百川要嫁女于东/突勒联姻。后来萧楫舟领兵大败东西突勒,萧百川看到突勒已经再也无法成为大梁的阻碍,便淡了联姻的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谢留站了出来,说愿意献出自己的女儿谢清瑶前往突勒和亲。
当年的情况何其凶险,稍有不慎,嫁过去的和亲公主就有可能成为两国对弈的炮灰。李之昂只有一女李问疆,恨不得将女儿捧在手心,自然看不上谢留这等卖女求荣的混账东西。
更别提不久之前萧楫舟要迁都洛阳,谢留为了不让萧楫舟迁都,甚至出卖国家利益,让千金公主谢清瑶说服东/突勒现任可汗——沙罗可汗率军南下。
结果可想而知,萧楫舟给崇玉山放了消息,崇玉山来了一出关门打狗,东/突勒现在已经龟缩于塞北草原不敢南下了。
当知道沙罗可汗大败而归的时候,谢留吓得重病一月,就连朝廷迁都洛阳,他都是病歪歪地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让其他人看足了笑话。
李之昂现在提起谢留,还是想啐他一口:“狼心狗肺数祖忘典的东西。他可真是走了一步好棋,要不是陛下现在忙着内/政,不想这个时候掀起和东/突勒的大规模战争,谢留还能活到现在?”
赵成安与李之昂多年至交,听到李之昂大骂谢留也不劝阻,只是说道:“小声点,到底是没有证据不好定罪的事。再说了,依我看,陛下心里还是向着咱们关陇老臣的。不动谢留,也是不想关陇老臣寒心。”
提起这,李之昂深深叹了口气:“陛下难啊……这么大的摊子,谁都想上来分杯羹。照我说,留着谢留做什么,咱们关陇老臣也不屑和这种玩意为伍。”
赵成安一把勾住李之昂的肩,说道:“走,咱们去看看谢留这老匹夫到底想做什么。”
李之昂想了想,到底没有反对。只不过他和赵成安一跨入谢留的大门,就觉得今日这地方还真是来错了。
谢留作为尚书左仆射,又是陈郡谢氏的家主,面子不浅,几乎关陇数得上号的世家贵族都来了。
李之昂和赵成安找了个僻静处坐下,结果听到的就是谢留的高谈大论:“诸位,陛下如今的意思很明确了,他这是想变法啊!”
李之昂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
谢留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一样,反而自顾自地说道:“你们看看,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在乎过我们老臣的心?”
“迁都洛阳,偌大的大兴说不要就不要,我们关陇世家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洛阳,被迫放弃的可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土地!”
“再看如今,什么科举,竟然想让那等寒门甚至庶民与我们世家同朝为官,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我们不能再让陛下被奸佞蒙蔽了!我提议,我们现在就上书禁止举行科举!世家的尊严必须维护!”
李之昂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更可怕的是,还真有几人被煽动,准备写奏折“清君侧”,要求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李之昂掐了掐脸,觉得自己起床的姿势不太对。
第95章 川拨棹
看着眼前的群情激昂, 李之昂终究是坐不住了,他直接站了出来,拦住谢留的去路, 说道:“都公大人, 你这样堂而皇之地去问圣上, 不好吧?”
谢留被拦住去路,脸上不见恼意,但看着李之昂的深色却冷了三分:“有何不好?”
他的目光扫视着被他鼓动起来的百官,声音高昂了几分:“如今陛下被佞臣蒙蔽, 竟然不分忠奸、随意下旨, 朝事不问百官问奸佞, 将我大梁所立的三省六部视同虚设。陛下此举, 将三省六部置于何地,又将你我置于何地?”
他一步跨过李之昂的身体,语气坚决:“科举一事事关官制, 是我大梁的根基所在,绝不能容许陛下随意决定!李大人, 你若尚还有一分忠君爱国之心,就不应该曲意逢迎、媚上欺下!”
李之昂差点被这话气了个仰倒, 他愣是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之言在谢留嘴里竟成了“曲意逢迎”“媚上欺下”,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气得发抖。
好半晌, 李之昂才哆哆嗦嗦地说出一句:“都公大人,李某好意,你不听便罢, 何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李某不求你的感激, 只在此说上一句, 你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与逼宫无异,真有惹恼了陛下的那天,别说李某不念旧情,看着你去死!”
一句“逼宫”一句“死”,成功让谢留沉下了脸色。谢留冷笑一声,讽刺道:“谢某为了家国天下,纵然粉身碎骨也无惧。李大人不必多言,还是留在岸上观船翻罢了。”
说他是袖手旁观胆小如鼠之辈?李之昂恨不得撸起胳膊挽起袖子和谢留好好交谈一下。
赵成安看到李之昂的怒意,连忙拦住李之昂,生怕李之昂在愤怒之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拦住了李之昂,赵成安又转头对谢留说:“既然都公大人去意已决,赵某想拦也拦不住,那么都公大人便去吧,恕赵某不奉陪了。”
谢留看着一脸愤怒的李之昂,又看看满脸冰冷的赵成安,最终还是一甩袖子转身离去。其他人看看留在原地的李之昂和赵成安,又看看已经快要走远的谢留,最终还是跟上了谢留的脚步。
没过多一会儿,偌大的庭院竟只剩下李之昂和赵成安两人。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李之昂忍不住悲从中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这是逼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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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安冷冷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这句语焉不详的话,赵成安便住了嘴,但李之昂还是知道,赵成安说的是什么——
赵成安说的,是两年前关陇贵族一同逼宫、逼迫梁景帝萧百川传位萧楫舟的事。
当年的事他没有参与,但也足够知晓其中的凶险。
当时还是贵妃的元沚为了让太子萧楫舟顺利登基,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发动了一场宫变。在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还在琢磨雍明太子萧桧舟究竟还有没有胜算的时候,关陇贵族已经在元沚的示意下发动宫变了。
那一日大兴宫灯火通明,在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时任的尚书令元津便带着梁景帝萧百川的圣旨对着百官哭丧,而整个关陇贵族一同作证,梁景帝萧百川传位于太子萧楫舟。
就这样,雍明太子于岐山别馆死于大火,而梁景帝萧百川病逝于隆德殿,期间只不过差了三天。
想到这一桩往事,李之昂长长地叹了口气:“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洛阳宫,太后寝宫万安殿】
元沚脸上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惊人。只是此时此刻,这张也曾风情万种的脸上却满是冰冷与讽刺。她看着一言不发跪在她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怒从心来:
“好啊,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做事甚至都不告知本宫一声!”元沚一拍案几,案几上的青玉杯都被震动一下,洒落几滴茶水。
元沚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凝:“谁让你兴办科举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相较于元沚的愤怒,萧楫舟却表现的很是平静,平静到仿佛洛阳宫外跪着的文武百官不是在反对他这个皇帝一样。
萧楫舟甚至是用平静到冷漠的语气说:“孩儿知道。”
短短四字成功让元沚的脾气又上来了:“你还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动那些世家大族的命根子!”
何为世族?世卿世禄者,方为世族。现存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拥有几百年的历史,往上数个十代八代都是朝之重臣?
世家最大的两手王牌,一是几百年来兼并的土地与积累的财富,二就是通过对书籍的垄断,形成的官位垄断。
萧楫舟倒好,一出手就是科举,直接断了世家一条腿。
元沚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帝王内里就是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萧楫舟再次答道,“孩儿在做父皇没有完成的事。”
元沚一愣。
萧楫舟抬起头,灯火在他的脸上明灭,淡淡的阴影打在萧楫舟的脸上,竟在这个瞬间,让元沚觉得眼前的人这样陌生。
萧楫舟:“父皇年轻力壮之时也曾想要打破世家对官位的垄断,让天下成为萧氏皇族的天下,而不是世家的天下。”
“可是后来父皇老了,他做不到了,世家在他的手下越做越大,他无力覆灭世家,只能通过不断地平衡三大贵族势力来得取微妙的平衡。”
“但是孩儿不想一辈子都被桎梏在世家的牢笼中!”
萧楫舟看向元沚,明明他是跪着,可在这个瞬间,元沚竟然觉得跪着的人是她,是她在仰望面前的帝王。
萧楫舟的声音那样铿锵:“平衡制衡之术,说是帝王心术自古如此,实际上不过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与剜肉补疮何异?”
“孩儿若继续放纵世家,早晚有一天会像父皇那样被世家玩弄于股掌,再也离不开世家的桎梏。”
“可孩儿不想!天下是我萧氏皇族的天下,朕才是天子,为何反而要受到臣子的桎梏,成为臣子的傀儡?为臣的是他们,不是朕!朕应该高居九五、受万民朝拜,而不是成为世家争权的傀儡!”
听了萧楫舟的话,元沚愣愣地没有缓过神来。过了许久,她才说:“可若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齐滺现在就不会待在自己的家里不出来。”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萧楫舟没有反驳,这就是默认了元沚的话。元沚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侯虔不在你身边,若是本宫没猜错,你把他派去保护齐滺的吧。怎么,你是不是还告诉侯虔,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立刻带着齐滺逃离洛阳?”
萧楫舟声音干涩:“母后……”
元沚却道:“不用叫我母后,你是我生的,再与我不亲,我也了解你。凭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窝里的人离开你的视线那么久?你是那个时候就准备开科举、纵容世家逼宫吧?”
当真是知子莫若母,一看萧楫舟的神情,元沚就知道自己都猜对了:“你初登基,就用谋反的名义诛杀出身江南士族的荆杨二刺史,没过多久,又以私铸铁器的名义诛杀身为关东世族的昌黎韩氏,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对关陇贵族出手了——”
“只是我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你用的方法也会这样危险。”
以兴科举的名义,逼着关陇世族出来逼宫,再顺带钓几条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的鱼一并陪葬。
元沚喃喃:“你这是嫌之前杀得人不够多啊。”
萧楫舟垂下眼,语气中的肯定却不减半分:“获得权利的路上从未听过一帆风顺的,没有沾染上鲜血的权利,日后也将不会有沾染鲜血的能力。”
不多杀几个人,不让那些世族知道怕,这些习惯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世家大族,怎么会真心实意地服他这个带着外族血脉与弑父杀兄的名声的皇帝?
萧楫舟很清楚,每次的大朝会上,那些口口声声吾皇万岁的人都不过把他当成傀儡,想要从他的手中获得更多的权利。
这些世家大族,仗着几百年的家族历史、仗着祖先的荣光。便瞧不起萧氏皇族的三代出身,瞧不起端坐龙椅高坐明堂的帝王。他们将皇帝视作争权夺利的傀儡,内心没有一星半点的尊重。
萧楫舟不想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困在世家下好的棋局里,终身做一枚棋子。
如果他也选择萧百川的路,在三大贵族势力的斗争中获得权利,那么他的此生都将陷在和世家乱斗的漩涡里不得脱身。
因此萧楫舟选择跳出棋局,重新下一盘棋。只是他自己开的棋局,他要做弈者。
萧楫舟抬起头,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母后,孩儿有信心,将天下攥在掌中。”
元沚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讽刺:“你当然要有信心,你没有信心,你的心肝宝贝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萧楫舟:“……”
萧楫舟的脸可疑地红了,就连语气都令人震惊地软了下来:“母后……”
元沚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滚滚,看你就烦。”
萧楫舟听命滚了,然而他还没有滚出万安殿,元沚便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厮杀声。
元沚的眼皮顿时跳了起来:“你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
萧楫舟眨眨眼,转身回道:“大开杀戒还要挑地方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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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放心,承天门离万安殿有一段距离,血腥味不会熏到母后。”
“……”元沚再次说出了心里话,“滚。”
【作者有话说】
舟舟:老婆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亲亲老婆,想抱抱老婆(变成猴子)(荡到老婆面前)(偷亲一口老婆)(马上离开)
滺滺:……我这个老攻是不是有病
感谢在2023-10-16 13:54:592023-10-17 19: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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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川拨棹
【齐府】
齐滺看着站在他面前冷着脸不说话的侯虔, 声音冷得仿佛能凝出冰来:“让开!”
侯虔低头看着手中出鞘的剑,口中依旧是那句重复了八百遍的话:“陛下有令,您不能离开。”
齐滺都要被侯虔的油盐不进气笑了:“你在幽禁本院使?谁给你的权利?”
他很少动用官威, 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的样子, 对上不媚、对下不骄, 是众人心中好脾气的小齐大人。
只是如今温和的小齐大人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看着齐滺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侯虔心里祭奠着不久的将来可能会被大卸八块的自己,嘴上却依旧重复着皇帝陛下让他重复的话:“陛下有令, 您不能离开。”
想到当时下这道命令的时候, 萧楫舟还信心满满地说:“你且放心, 阿滺心地纯善, 绝不会和你过不去,你安心就是。”
只如今看着齐滺的脸色,侯虔深刻觉得自己九成九是被齐滺迁怒了。
心里给自己点蜡, 侯虔继续嘴硬:“陛下这也是为您好。”
“为我好?”这句话齐滺甚至是带着气音说出来的,“囚禁我都是为了我好是吧?”
“侯虔, 你知不知道文殊奴现在究竟在做什么!”齐滺快要抓狂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现在的处境究竟有多糟糕?”
侯虔又不是不通政事的傻子,他当然知道萧楫舟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刀尖上跳舞。逼急了世家贵族,再给世家贵族安上早已准备好的罪名, 从而顺利夺权,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实权皇帝。
但其中的凶险岂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一个弄不好,这件事就会弄巧成拙, 逼反世家贵族, 让整个大梁陷入战乱。
但侯虔自从成为外侯官的那一天起, 他就知道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遵从萧楫舟的话。
皇帝的命令不对,劝谏皇帝是文武百官的事,和他们外侯官没有关系。外侯官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帝王手中最尖锐的刀。他们是帝王的鹰犬,只负责做鹰犬该做的事。
因此,侯虔说:“陛下有命,臣只负责听从。”
油盐不进!
执迷不悟!
冥顽不灵!
食古不化!
怙顽不悛!
不可理喻!
心里骂了侯虔不知道多少遍,齐滺也不打算和侯虔讲道理了。他随手抓过披风披在肩上,对着侯虔道:“今日本院使就是要出去,你有种就杀了本院使,拿着本院使的脑袋去和陛下交差!”
说着,齐滺不顾眼前闪着寒光的利剑,径直冲着寒芒而去。眼见齐滺脆弱的脖颈就要触碰到剑刃,侯虔吓得手一抖,连忙将长剑按回剑鞘中。
侯虔脸色一苦:“齐大人,你何必为难我?”
齐滺面色冰凉:“是你们在为难我。”
侯虔的脸已经快要皱成一根苦瓜,但当真如齐滺所料,只要他比外侯官更强硬,外侯官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看着帝王的心尖尖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违抗圣旨,外侯官们只觉得心里苦。
齐滺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一群外侯官,他就这样正大光明地穿过庄严肃穆又不见人烟的街道,径直走到了洛阳宫前。
洛阳宫前,穿着绛纱袍的文武百官顶着烈日炎炎跪在广场上,头顶的乌纱幞连成一片黑云,仿佛山雨欲来前的狂风满楼。
“百官”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量词,粗粗看去,跪在这里的官员足够百人上下,关陇贵族、关东贵族、江南士族……凡世家贵族出身,就不会在此事上置身事外。
而这些原本应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的官员们,此刻正长跪不起,只为了制衡国家的帝王。
鲜艳的绛纱袍配合着浓墨一般的乌纱幞,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这个瞬间,齐滺恍惚间就明白了,萧楫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世族宣战——
早晚都是要宣战的,晚一天,世族的权力就会强上一分。真等萧楫舟与世族密不可分的那一天,世族就再也不会有让位的一天了。
齐滺抬头,只见巍峨的城墙上是身着铠甲的禁军。领头的是萧盛,这位在齐滺的记忆中从来只穿绛纱袍的少年郡王此刻也换上了一身铠甲,像是在祭奠即将满地的鲜血。
齐滺跨着步子迈过人群,他没有穿官服,只穿了一身白麻便服。长长的白色衣摆委地,在一片注目的红中分外显眼。
齐滺走到正挺直脊背跪在最前的谢留身边时停住了脚步。他没有转身,而是负手而立,目光看着不远处鲜红的宫门,问:“都公大人,你不后悔吗?”
谢留仰着头,目光也看向鲜红的宫门:“谢某为家国天下计,虽九死其犹未悔。”
齐滺冷笑:“都公大人一心做屈子,可是别忘了,当今陛下不是怀王,没有被礼乐文明熏陶过,也不屑学那些迂腐玩意儿。”
谢留却道:“春秋文明,古往今来独一份,自始皇焚书坑儒起,灿烂的文明便消失殆尽。若是有朝一日,谢某能让春秋再次鼎盛,那谢某必然名留史册,万死无悔。”
阳光照得刺眼,谢留的话却比阳光还要刺耳,听得齐滺也忍不住尖锐起来:“秦国自商君变法起便弃分封、行郡县,及至后世,高祖为了安抚抗秦大将,才开创了郡国并行制。然则到了武帝,推恩令一行,彻底结束了分封制,使分封制成为了历史。”
齐滺轻飘飘地说:“都公大人,你知道成为了历史,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他终于舍得低头看向谢留,眼底是赤/裸/裸的讽刺:“大江从来东去,从未听过逆流而上的时候。孤身一人阻挡历史,不过是螳臂当车徒惹笑料。”
说着,在谢留当即变得铁青的面色中,齐滺用一种飘忽到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都公大人,你这辈子都成不了屈子了。”
此话说完,齐滺竟然再也不再看谢留一眼,便跨过谢留身侧,一步步走入高墙。
齐滺没有选择继续进入,而是身体一转,直接走上高墙,到了萧盛身边。
齐滺对着萧盛拱手:“广陵郡王。”
萧盛回礼:“院使大人怎么来了?”
齐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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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幽幽:“我若不来,还不知道陛下究竟要做出多少震撼人心的事。”
想到自家小叔叔做的事确实是在瞒着齐滺,萧盛脸上也挂不住了,当即心虚起来。
齐滺却无心在此时计较这些微末小事,他问:“陛下给你了什么命令?”
萧盛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当即乖乖地拿出了圣旨递给齐滺。齐滺接过圣旨,就被圣旨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震惊了。
等看完上面的内容,齐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站立不稳,差点直接摔倒。
萧盛眼疾手快地扶住齐滺,语带关心:“院使大人,你没事吧?”
齐滺扶着萧盛的身体勉强站好,说了声“无事”之后,才问:“这道圣旨,陛下让你宣读?你提前看了吗?”
萧盛摇头:“圣旨宣读前谁敢看?我在小叔叔心里,可没有院使大人重要。”
说着,萧盛都好奇起来:“小齐大人,圣旨里写了什么,你失态成这个模样?”
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的萧盛,齐滺只觉得单纯真快乐。他摇了摇头,说:“你别问了。”
说着,他长舒一口气,道:“这道圣旨……一会儿我来宣读吧。”
齐滺很少用这种近乎是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话,这种语气一出来,萧盛当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小齐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盛也顾不上尊卑,当场就要将圣旨拿过来看。
齐滺手一扭,就避过了萧盛伸过来的手。他再一次对萧盛说道:“无事。”
萧盛却不肯就这样轻轻放过:“陛下口谕,圣旨由我来宣读,小齐大人要自己宣读圣旨,那就是抗命。”
齐滺简单粗暴:“哦,那你到时候拿我的脑袋去复命吧。”
顿时哑口无言的萧盛:“……”
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侯虔:“……”
萧盛看了看跟在齐滺身后闭口不言的侯虔,恍惚间明白了齐滺是怎么突破油盐不进的侯虔,走到洛阳宫的。
见拗不过齐滺,萧盛只能道:“若是你后悔了,只管将圣旨让我来宣读就是了。”
齐滺却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拿着圣旨站到高墙前,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红黑交杂,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缓慢打开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自登基以来,圆木警枕、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未敢有片刻废离,所谓者,天下也。《尚书》有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朕从之如许,宵衣旰食以为之。”
“官者,为吏事君也,本应为朕之臂膀,替朕牧养天下王民,为百姓之父母官,爱百姓如爱子,敬百姓如父母。”
“然今有官谢留等,位高权重、大权在握却不恤生民、不怜黎庶,生杀夺予视为私有,滥用职权,视百姓如草芥,朕心痛之,天下百姓亦心痛之!”
“百姓之官却如盗,致使饿殍满地遍野哀鸿,尔等视之亦不痛哉?然谢留等人贪恋权柄,视路有冻死骨于无物,如此之辈岂堪牧民?”
“故朕意已决今日判处谢留等一百零三人斩立决,立即执行,以慰天下百姓!望我大梁上下以此为戒,视百姓如亲、视黎民为责,为天地生民立命。”
“告以百官,慎之,慎之。”
随着齐滺的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作者有话说】
舟舟:坏消息:老婆生气了,好消息:老婆还爱我
滺滺:……不是,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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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川拨棹
“斩立决”三个字实在是太有冲击力, 以至于当这三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甚至没有人注意圣旨的最后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人在意齐滺又磨磨唧唧了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斩立决”三个字吸引, 一时之间恨不得自己是个文盲, 听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
洛阳宫附近躲在暗处的人震惊了, 跪在洛阳宫门口准备威胁帝王的谢留等人更是震惊了。齐滺的话音落下许久,谢留才震惊地喊出来一句:“这不可能!”
谢留倏尔起身,绛纱袍在空中漾成一朵花。他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陛下绝不会如此下令!是你!”
他的手指指向齐滺, 带着困兽犹斗般的死寂与疯狂:“是你假传圣旨, 污蔑我等!”
齐滺微微垂下眼, 长长的睫毛覆盖了双眼, 却遮不住他眼底涌上的冷漠。
齐滺用堪比数九寒天的语气说:“都公大人,下官早已提醒过你,你想做屈子, 陛下却不是怀王。时代都变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做着裂土封王的美梦呢?”
世家以郡望为中心, 在南北二十七朝时掌控郡望如同割据,甚至拥有为数不少的部曲, 在南北二十七朝时煊赫一时。
然而自从大梁一统天下以来,先是登基为帝、在名分上压了世家一头,后是裁撤部曲, 仅给每个家族留下三千部曲的名额,让世家失去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武装力量,再也无法和中央相抗衡。
梁景帝萧百川是开国之君, 种种功绩名垂青史。开国之君的君威压得世家喘不过气来, 也不敢在萧百川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直到萧楫舟继位, 这个身上背着弑父杀兄的名声、还带着突勒蛮夷血脉的皇帝根本坐不稳皇位。皇权的衰落引起了世家的垂涎,世家开始纷纷反扑,想让新帝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傀儡。
只是,萧楫舟的身上留着当年统一整个松墨草原的载木旗可汗的血,更留着一统天下、将突勒赶回松墨草原的梁景帝萧百川的血。
两代勇猛无双的帝王的鲜血铸就了这位自七岁起就常驻凉州、杀伐果断的帝王,萧楫舟绝不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之流。
皇权和世家在无声的角逐中肆意地点燃硝烟,至如今,这场战争依然尚未停止,但高坐明堂黄袍加身的帝王却已经显露出他的不容置疑来。
在这场角逐中,萧楫舟暂居上风,眼前的胜利让萧楫舟不想再继续将这场战争拖下去。
因此,现在需要有世家的血来祭旗,以昭告天下:现在的帝王是一位有野心也有能力让天下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帝王,他不是任何人的傀儡,而是真正的九五至尊。
齐滺看着眼前这些早已上了萧楫舟的杀戮名单还不自知、依旧沾沾自喜地以自己的出身为傲、将世家权力视作护身符而有恃无恐的百位官员,想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眼底那些由心而发的悲戚同情渐渐平复下去。
齐滺轻轻地挥了一下衣袖,任由衣袖在空中绽放:“依王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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