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立春(五)(2 / 2)
细柳拧起眉头:“怎么会是他?”
东厂里正经的千户大人只有一位,便是那个姓魏的,而细柳是曹凤声亲口定的,位在魏千户之下,那魏千户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当然她也次次回敬了更不好的脸色。
“谁知道呢!”
李百户脸色有点不好:“大人,如今都在猜,是魏千户放跑的五皇子,他又是咱东厂的人……您说新君若是怪罪下来,咱们这些人……”
细柳隐约听见刑房里有动静,便问他:“刑房里是谁在审案?”
“是知鉴司指挥使马山马大人,”李百户忍不住压低声音,“他从前还跟在那小曹掌印身边,鞍前马后的,别提多奉承了,曹督公一死,他脸就变了,如今为了向新君以示忠心,从昨儿晚上见过新君后,他便一直在刑房里审问魏千户手底下的人,听说折磨死了好几个,也没审出来什么。”
按道理,李百户本也是魏千户的人,只是自细柳入东厂后,他便跟在这位女千户面前比较多,但这会儿他仍旧免不了一身冷汗,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细柳看向刑房的方向:“马山若要审你,先让他来审我。”
陆雨梧在都察院接受讯问整整二日,这二日以来,五城兵马司封城搜捕逆贼姜變亦无所获,建弘皇帝刚刚驾崩,大丧仪还没过,姜變的失踪令朝野上下一时兵荒马乱,加之陆雨梧被枕戈营徐太皓亲自捉拿,一时间,官场上无人不在怀疑针对前首辅陆证的一场清算开始了,从陆家人开始。
毕竟往常亦是如此,在赵籍之前的章忠文是被赵籍清算的,而赵籍又是被陆证弄倒台的,如今陆证没了,是否意味着新君乃
至新任首辅亦有一番清算的大动作。
身在桂平的陆玉圭最先遭殃,大丧仪还没结束,新君还未正式继位,便令人清查陆家,陆长圭家里儿孙多,是非也多,没了首辅陆证这个大靠山,那些阴私如雪片似的被送入内阁,又送至新君案头。
如今满城风雨,多少人暗自唏嘘,那么大一个陆家,说倒,也就倒了。
乾元殿中,姜寰一身素服,脸色阴沉,他一脚踹倒了面前的马山,马山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又赶忙跟乌龟翻盖儿似的,一下又趴回去:“请新君息怒!那姓魏的行事周密,又肯自己替五皇……不,逆贼,他又肯替逆贼去死,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又对他忠心,哪里肯多交代一分呢?”
“对他忠心?”
姜寰冷笑:“那朕是什么?马山,哪怕是铁桶似的诏狱,朕的好五弟也能逃得出去,他还真是有本事,你说是不是?”
马山哪敢应声,满头冷汗直冒。
姜寰厉声:“滚出去!”
马山忙不迭地起来,战战兢兢地滚了出去。
姜寰气得不轻,胸膛起伏着,在殿中走了几个来回:“除了那个姓魏的狗东西,一定还有其他人在这件事中……”
“您还是想说,”
在旁一直一言不发的郑鹜忽然开了口,他抬起脸来,“陆雨梧,是吗?”
姜寰看向他,双眼略微眯了一瞬,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朕怎么忘了,他不单是姜變的好友,还是你的好学生。”
“可是怎么办呢?”
姜寰神色冰冷:“护龙寺一事,总要有一个人来给父皇一个交代,不是吗?”
“可臣以为,这个人不该是他。”
郑鹜忽然俯身下跪,他再抬头,迎着新君阴晴不定的目光,说道:“他并不负责护龙寺工事,仅仅只是调停矛盾而已,何况在都察院二日,他亦未承认一字,无论如何,请您息怒,此人——不该杀。”
“臣七年前便已不是他的老师了,故而今日所言,绝非是袒护学生,”郑鹜俯身,一双眼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先帝驾崩,而您即将继位,这个时候若无十足的证据治罪陆雨梧,只怕难以服众,何况还有先帝生前密旨在,此密旨除臣以外,还有蒋牧知晓,并非密不透风,请您二思。”
大丧仪持续二十七日,在此期间,皇二子姜寰在大行皇帝灵前继位,并遵从孝道次年改元,如今仍称旧年号。
陆雨梧被关押在都察院中二十余日,每日讯问不断,不容任何人探视,直至二月中旬,新帝下诏,陆雨梧担钦差之名,有负先皇重托,判流放西北密光州。
此诏一下,满朝哗然。
内阁阁臣冯玉典登时跑到乾元殿,新帝不肯见,他便跪在殿外求新帝开恩,没多久便被蒋牧赶紧让人给拉回了内阁小楼里。
“冯秉仪!这个时候你去做什么?你想陛下也治你的罪吗!”
蒋牧将人拽进值房里,吼道。
“难道要我
眼睁睁看着老师唯一的孙儿被流放密光州吗?!”冯玉典的眼眶陡然泛红,他抓住蒋牧的衣襟,“那可是密光州……苦寒蛮荒之地,今日他去了,子放,我问你,来日我们要如何才能接他回来?”
冯玉典颓然地松了手。
他后退几步,值房里忽然就那么静了下来。
“秉仪,”
蒋牧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想起先帝那道密旨,他忍了片刻,说,“至少,雨梧那个孩子性命还在。”
冯玉典的声音艰涩:“密光州那样的地方,他能捱几年?蒋子放,你说,他能捱几年?”
“他是陆公的孙儿,他一定……可以捱得住。”
蒋牧一手攥紧了身后的案角:“何况,我相信如今的郑首辅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新帝继位后的第一道旨意,也是他烧起来的第一把火,烈焰熊熊,灼人至极,细柳从李百户口中才得知这消息,便立即入了宫,而今东厂提督太监换了人做,是新帝身边的刘吉,司礼监亦攥在了他手里,就连内官监掌印太监也不是曹小荣,而成了刘吉的亲信,细柳辗转一圈,才在御马监找到曹小荣。
曹小荣是主动退下来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另有其人,他在里面勉强打杂而已,今日好几个宦官将他按在太平缸里欺负,细柳上去一顿拳脚,将那几个宦官打得牙齿碎了一地,鼻青脸肿地跑了。
曹小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靠着太平缸坐:“干妹妹,你下手真重,那帮没牙的小子今天晚上肯定只能喝得下稀饭了。”
“你人缘那么好,怎么还是到了这种地步?”
细柳看着他。
曹小荣这才抬起头,他发现面前这个女子仿佛比印象里还要更加清瘦,也不知为什么,她白皙的颈项间青筋分缕,颜色有些不太正常,再看她那张脸,苍白得可怕。
“从前有干爹在,所有人对我都是笑脸,如今干爹走了,自然就成了这副样子,”曹小荣有些无所谓似的,他看着她,“你怎么好像病得更狠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细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陆雨梧的事,我原本还想问你一声。”
曹小荣愣了一下,随即抿了一下嘴唇:“我如今在御马监连个屁都不是,若不是我宣读的先帝遗诏,只怕如今我都活不成了,多亏太后仁慈,刘吉便也留了我一条烂命,对不住了干妹妹,我如今没用,帮不上你一点忙。”
细柳摇了摇头,俯身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拉着站起来,而后道:“你遇到难处都可以找我,那帮东西再欺负你,你也来找我。”
曹小荣怔怔的:“……我还以为,你从没将我干爹当成你干爹。”
什么你干爹我干爹的,细柳拧了一下眉:“你以为的没错,但你那么多补品没白送,你人不错,我承你的情,如此而已。”
”
密旨虽能免罪,却也以永不叙用◤[”四字彻底绝了陆雨梧的入仕之路。
“孩子,你陆家陆长圭那一脉,陛下已打定主意要处置,只怕少不得是个处斩的下场,剩下来其他陆家人如今也是惶惶不可终日,”郑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些不是你祖父要你背负的,他们的死活与你无关,但我要知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若我拿出密旨,从今往后,你便要离开燕京,再也不能回来。”
窗中落下来的这一束日光里,灰尘粒粒分明,陆雨梧站在其间:“该死的人自然与我无关,但若要我看着其他无辜的陆家血脉也被朝中那些与我祖父作对惯了的人蚕食干净,我做不到,何况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修内令。”
“我答应过祖父,我要担起整个陆家。”
陆雨梧双手握着镣铐间冰冷的铁链:“您此时用密旨救了我,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我,您又能护我到几时呢?”
陆雨梧望着牢门外的郑鹜,说:“老师,在您离开燕京的七年间,秋融已经长大了,我此时免罪离开,将来就永远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任何人。”
他忽然回头,仰望那道窗,也不知道这间牢房朝向哪里,他总能闻到春花纷杂的香味:“朴蔌成荫,则为人蔽。”
“老师,您就让我走这条道吧。”
他说。
郑鹜骤然眼睑泛酸,他胡须颤动几下:“秋融,你等老师,流放不会太久的,老师……会想办法。”
“老师,我自己也会想想办法的。”
陆雨梧苍白的唇微勾。
细柳才出宫门就晕倒了,是宫门口认识她的禁军将她送回府里的,她反复地发烧,颈间的血管鼓胀起来,半张脸颊快要被青紫的脉络占据。
“因为陆公子的事,她不肯好好在府里养着,今日都晕倒在宫门外面了……”院子里,舒敖在大医面前说道。
乌布舜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蝉蜕快死了。”
细柳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浑身的剧痛折磨得她不住地发颤,满背都是冷汗,她忍不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蝉蜕是什么意思?你们干什么这副神情?”
惊蛰什么都不知道,但见他们这样,他心里逐渐生出不好的感觉。
“惊蛰,”
雪花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蝉蜕就是细柳姐姐身体里的那只虫子,它要死了,细柳姐姐也……”
“什么虫子?细柳不是得了怪病吗?”
惊蛰难以接受:“我去找山主,山主会有办法的!”
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落在细柳耳边,造成更尖锐的耳鸣,她不知道生生地捱了多久,勉强睁开眼睛,天都黑了。
外面没有声音了,她唇舌麻木,却还是觉出了点苦味。
大约是雪花给她喂了什么药,至少这一阵她是熬过去了,细
,诏狱堪称她的第二个家。
今夜里正好有熟面孔当值什么?”
细柳脚下一顿,一双眸子盯住他:“怎么?不准我过去?”
那人有点发憷,却还是道:“马指挥使有令……”
“马山?”
细柳冷笑:“你何不让他亲自来拦我。”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女千户大人竟有如此嚣张,一个千户,竟敢对知鉴司指挥使大人不敬。
细柳双指分开刀鞘与刀柄,发出“噌”的一声,那人一时间竟被震住,再看她颊边青紫的脉络,十分诡异,他不敢伸手了,细柳扯唇,绕过他往里面去了。
陆雨梧躺在枯草堆上,忽然,他听见了一阵越来越近的步履声,他一瞬睁开眼,牢门外,那道身影站定。
细柳一刀出鞘,砍开了牢门的锁。
陆雨梧眼中浮出惊愕:“细柳,你……”
她很快走近了,幽暗的牢中,他嗅到她身上苦涩的药味,紧接着她握起他一只手,镣铐底下,他原本白皙的腕骨被磨得发红。
细柳看不清他手腕已经被磨破,她按了一下,听见他轻微地抽气,她问道:“谁给你戴的这个东西?”
“犯人戴这个,有什么奇怪的?”
陆雨梧捉住她的手:“我在都察院的时候就在想,到了诏狱应该就能见你一面,结果白天没见你来。”
“你不是犯人。”
细柳只是说:“你没有犯任何罪。”
她一把将陆雨梧拉起来,转头就要往外面去,陆雨梧却站住不动,紧握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此时,外面惊蛰忽然道:“细柳,他们过来了!”
细柳立即回头,飞快地点了陆雨梧的穴道,他眼前一黑,身体倒下去的瞬间,细柳很快将他抱住,随后扶出牢门。
“细柳大人!你要做什么!”
跟过来查看的人发现端倪,正要抽刀上前,惊蛰一下飞身上去,抛出几把飞刀,他们没有防备,很快倒下去。
惊蛰又赶紧往前,他怀里那一大袋子的药粉被他飞快扔入值房里的火盆中,怪异的味道被火灼烧开来,呛人的烟瞬间散开,“砰”的一声炸了。
值房里烟雾缭绕,数人被爆炸波及。
惊蛰还没来得及得意,细柳便将披着知鉴司袍服的陆雨梧推给他:“你先带他走!”
细柳事先吃过惊蛰给的解药,并不受这些药粉所扰,不会头昏脑涨,她迅速抽出双刀冲入值房里开出一条血路。
这炸声惊动了其他值房里的人,所有人朝这边涌了过来,但又听见爆炸声,他们又都退出了出去,细柳在粉尘中连刺数人,那边惊蛰脱了斗篷,带着陆雨梧在混乱当中也趁机顺势往外躲。
快到诏狱门口,终于有人发觉不对:“那两个人,停下!”
惊蛰根本没回头,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的瞬间,又往后扔了几把飞刀,众人连忙去追。
细柳飞身往前将他们拦下,双刀飞快刺中几人膝盖,她一脚踢开他们,借力跃出诏
狱大门,掠檐而上。
惊蛰看着底下追出来几百号人,他连忙将陆雨梧交给细柳,道:“我轻功好,可以暂时牵制住他们,前面不远就有一匹马,找到紫鳞山的密道,你们赶紧走!”
随后,惊蛰便故意往另一边掠去,底下人看见那道影子,一时间箭雨密布,却并未伤及那影子分毫,他们赶紧追去。
细柳找到了那匹马,然而宵禁之时马蹄突兀,她只带着陆雨梧骑到街巷当中,避开巡夜军,随后弃马。
今夜宵禁又不安宁,城中很快杂乱起来,东厂和知鉴司的人四处搜捕,踹门的踹门,听烦了狗吠的还踹狗。
燕京城中有一处绝对隐秘的,通往紫鳞山的密道,以便于紫鳞山的帆子不分昼夜地来往城中,细柳带着陆雨梧从幽暗的密道中出来,外面的天仍然是黑的。
山野之间,晨露已生。
细柳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了一样疼,但她分毫不敢松懈自己的那根弦,她艰难地喘息着,俯身下去,张口接了几滴草叶上的晨露。
她回过头,抬起来发肿的手指,解开地上少年的穴道。
月光还在,明亮的银辉落在他身上,细柳看见他薄薄的眼皮颤动几下,睁开了双眼,他起初有点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看到外面这片天空。
湿润的山风,还有身下湿润的草丛,他在这样清淡的月辉里,看见坐在身边的那个女子,幽暗的诏狱中,他没有看清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颊边竟然又浮出这样青紫的脉络。
陆雨梧一瞬坐起身,他发觉手脚的镣铐都不在了,只余磨破的红痕。
“你……”
陆雨梧眼瞳似乎颤了一下:“细柳,你这是在做什么?”
山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说过了,你没有任何罪,你也不该被流放。”
细柳被山风吹得鼻息都痛,她的声音沙哑极了:“陆雨梧,我放你走,你一定要走,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去西北的密光州。”
她说:“我听人说,流放到那里的人,都会死在那儿,那里的穷山恶水,是尸骨堆成的,你不该到那里去。”
陆雨梧下颌紧绷,没有血色的唇抿起来,半晌:“……那你呢?”
他看着放在她脚边的一双短刀,几乎都沾满了血,她的衣摆也快被鲜血浸透,他的视线再往上,发现她比一个月前更瘦了许多,都脱相了,他喉咙微动:“细柳,你自己呢?”
“我很好,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细柳也在看他,她不知道都察院里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吃什么,为什么这样瘦了,她说:“我只知道,我若不救你,是绝不会甘心的。”
反正,她都要死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活到今日,都算是她跟天斗,跟人争,赚来的。
细柳将怀中早准备好的一袋金子交给他:“这是你让我拿来为姜變打点的,但我觉得他不配,就没动,你拿好,我已经
通知了陆骧,他们不在城中,在无我书斋。_[”
没听见陆雨梧出声,细柳再回过头,发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原本纤细的手指红肿得不像样,根本伸不直。
细柳想要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真的是很轻的力道。
细柳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但仅仅片刻,她一下回神,匆忙将手抽出来。
“我还不知道惊蛰怎么样了,就先走了。”
她说着,拾刀起身。
“细柳。”
陆雨梧忽然唤她。
细柳脚下一顿,正要回头,却不防他忽然上前来一把抱住她,并不像那日在宫门口那样,他那么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抱。
他只是在她身后,双手轻轻地揽住她,就好像知道她此时连皮肉都疼似的。
但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侧。
细柳僵直着身体,纹丝不动,眼睫却颤动几下。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陆雨梧看清她颈间不正常的血管,蔓延在她颊边的脉络,她脸上还沾着血,更衬她肤色苍白。
她这样倔强,就好像小时候一样,认定的事,无论周世叔打她多少次她都不会改变心意。
他很清楚,若此刻他明确地告诉她说,他不走,她一定不会答应,并且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走,不要被流放。
可他不能走。
他若不走,玉海棠还可以护得住她,若他真的走了,只怕玉海棠也不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届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陆雨梧,你会走吧?”
山风吹拂,细柳稍稍侧过脸来,在淡淡的月华里凝望他脸上神情,像是想看穿他。
陆雨梧垂眸,看着她的那双眼睛。
他当然不会走。
他抬起手,素白的衣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山风里,他的声音很轻:“我会的。”
“你不放心的话,要看着我走吗?”
他说。
细柳想了想,点头。
陆雨梧松开她,竟什么话也不再说,转身顺着她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月华洒在他的身上,如同清霜覆玉山。
细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终于安定了那么一点点。
他肯走,就再好不过了。
那条山间野径上,他的身影逐渐朦胧,细柳不欲再看,正要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却听他的声音落来:“细柳。”
细柳一下抬起眼睛,却看不太清他的脸。
山风沙沙,他说:“你要好好吃药,好好与你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对抗,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运,它也不能。”
“我记得,我送了你一支玉兔抱月簪,你不要忘了戴。”
他静了片刻,又说:
“还有,无论我在哪里,每隔二月,初一那日,浮金河桥下的那个食摊上,我都有信给你。”
二月一信,初一为期,向你证明,我可以从密光州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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