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他其实是有自己的姓氏,或者说家名,不过他在堕落成为海乱鬼之后就耻于提及,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找到自己的形迹,所以只是随口捏造了一个名字跟身边的这群同伙共处而已。
至于他堕落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想在战场上浪费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血肉填充进那些肉食者无谓的政治分歧所造就的战场之中,再加上他自己本来也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受不了军队中的那种氛围,就在一次对海祇岛的出征中当了逃兵,一路逃回了鸣神岛附近,但却又意识到他这么回去只是会给家人带去麻烦而已,于是就近找了个组织加入,从此就过上了打家劫舍、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有那么点眼界,知道天领奉行实际上要处理反抗军已经焦头烂额,再加上天领奉行其实未必真的那么一心以雷神的命令作为己任,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军队内部也只是能勉强维持住一个架子,或许那位九条家的天狗养子能在日后稍微整顿军队的纪律,可那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至少他确实不愿意为了“眼狩令”就把自己扔到那个血肉磨盘一样的战场中,所以他就这样变成了海乱鬼,而站在天领奉行的立场,只要海乱鬼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他们就不会动用人手前来清剿。
所以秀一郎非常聪明地把自己这一伙人一直都维持在这么一个小规模的团体。
但秀一郎心里又很清楚,这样的生活其实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因为作为一个海乱鬼,他基本就告别寿终正寝的可能,因为海乱鬼内部本来就是优胜劣汰的一种群体,再加上野外本来就是到处都埋伏着丘丘人这类魔物,虽然他们也不是敌不过,但有争斗必然有损失,而受伤了的海乱鬼一旦失去战斗力,这帮烧杀抢掠习惯了的盗匪却绝对不会照顾那些人,只会把这些没用的同伙扔到海里喂鱼。
不过秀一郎也只是偶尔会想一想这些问题。
更多的时候,他也不过是跟着同伙守在路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经过,然后突然跳出来去截杀那些行人,抢夺他们的钱财和食物,一旦钱够多了,就跑到城里肆意放纵,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想那么多呢?
反正踏上了这条路的人真的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秀一郎一边拎着酒瓶往自己的嘴里灌一边眼神恍惚地看向那条大路。
可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喝多了,他的眼瞳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他正要凝神去看,旁边的同伙却只是说:“这个,好像没有什么油水,要不要做这一票?”
秀一郎就看向那个独自走在路上的人影。
光从衣服来看,那人也确实不像是个富贵人家,再加上敢在这种时节单独走在路上的不是个雇不起护卫的穷光蛋就是那种武艺高强到不畏惧任何人的强者,所以他那个同伙会犹疑也很正常。
秀一郎本身又是确实有点聪明,他深谙抢劫这回事,应该要找到诀窍,一般来说,护卫太多的商队虽然油水肯定很足,但其实不好抢;单独上路的人一般也没有什么油水,甚至反过来也可能会踢到铁板凳上,所以也不应该抢,可最近似乎也有人看出来他们的规律,导致一些富户居然为了省那么几个钱也敢铤而走险,甚至在他们进城去消费的时候还能听到那几个富户居然吹嘘自己可以单独走过这条路,秀一郎听到的那时候鼻子差点都气歪了,甚至就想要当场抽出刀来给那些人表演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所以他仔细瞧了瞧那个人影,沉吟片刻之后,说:“准备!”
“不会吧,真的要抢?那小鬼看上去那副样子,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反倒像是个病痨鬼!”
“你懂什么!”
秀一郎敲了敲那个同伙的头,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小鬼应该是个贵族,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
“可一个贵族的身边怎么会没有护卫?”
“估计是那个小鬼自以为本领高强,觉得光凭自己就能应付我们,所以就想要单独出来历练,甚至有可能的话还想要杀我们几个、拎我们的头回去吹嘘呢!”秀一郎指了指那个人影腰间的匣子,说,“看那里,那个小鬼的腰上的那个,那玩意肯定是个值钱货,而且那小鬼背后那把剑虽然形制不是我们稻妻习惯使用的样式,但肯定也是一把好剑,你不是一直都在嚷嚷要换武器吗?今天那小鬼赶上来,不正好可以让你换武器吗?”
“可是我也用不惯那种形制啊!”
“有得用就行了,还挑三拣四,你挑得起吗?”
秀一郎越看到那个少年临近,就越是笃定自己的判断,于是顿时酒醒了大半,摩拳擦掌,等到那个少年走到近处,就直接跳了出来,大喊了一声:“站住!”
第六十三章:海乱鬼考察报告(下)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听到对面的那个少年模样的人说出这句话,秀一郎就隐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可偏偏他旁边的同伙居然还一脸傻样地附和这个少年,还说着什么这段话不错、以后可以用来当开场白,秀一郎心里就说你TM拿这个当定场诗还不如拿来当辞世诗,反正我估计看你这样子迟早会阴沟里翻船!
还附庸风雅,你像是那种人吗?
而这时候,他的同伙已经开始抽出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刀刃,指向那个少年,威胁他交出自己的钱财,甚至直接指明了要拿出他腰间的那个匣子,秀一郎因为方才一直在灌酒,脑子还有点迷糊,此时也乐得站在一边偷懒,可这时候他却看到那个少年把手搭在背后的剑上,于是就冷笑不已,心想你长成这副样子确实很符合那些贵族的审美,但战场可不是你这种才刚学会拿起剑就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无敌的地方,更不必说你这个瘦不伶仃的身体就适合去当个小姓——
当片刻之后,剑光闪过,秀一郎根本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那个人在说:
“赤发鬼,还有青面鬼,是吧?”
秀一郎听得懂这句话。
他是在说那群无知的村民给他们这两个人取的外号。
他正想拔出自己的武士刀,却又注意到,自己的那个同伙已经被那个少年用那柄形制跟璃月那边的武器相近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而那个同伙的武器显然已经被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
真的是什么品质上佳的武器?
给他就太浪费了!
所以,正好一举两得!
秀一郎显然也不是会顾忌自己同伙的性命的人,甚至在此刻,他想的是可以直接利用那个同伙身体来遮掩,从他的背后一刀穿胸而过从而偷袭那个少年,而他一想到这个念头就直接当机立断地行动了,可那个少年却像是对他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一般,无论秀一郎再怎么推着同伙的身体向前,也没有收到剑刃再伤及第二人的触感,而那个同伙显然也没想到秀一郎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对他动手,就不甘地瞪大了双眼,可秀一郎只是随便就把他的身体推开,却看到那个少年居然已经退到了十步之外。
这速度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秀一郎,为什么……”
但秀一郎显然不想跟他啰嗦,又给他补了一刀:“像你这么蠢的人就算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也是死在他的手上,死在我的手上多少还有点用处。”
秀一郎本来一直在戒备那个少年会趁他补刀的时候冲过来,可直到他再次拔出刀,那个少年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眼神清冷地看他的举止,秀一郎以为他是吓傻了,于是就直接舔了舔武士刀上的血,故作癫狂地说:“怎么样,小鬼,吓坏了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该来的地方!”
秀一郎现在确实有点捉摸不定。
于是就想要利用这刻意营造出来的血腥气吓退他。
但那个少年只是装模作样地叹气:“本来我还问清楚一点事,不过,眼下其实问不问都没有区别。”
“你是想问三天前从这里经过的那个商队里的女人呢,还是半个月前那个只带着两个护卫的贵族?很不幸的是,他们都已经被我丢到海里喂鱼了,顺带一提,要不是我们这里粮食实在太少,我其实还挺想让那个女人继续活下去……”
秀一郎仔细地盯住了那个少年的神采,故意说一些污言秽语想要激怒那个少年,可偏偏那个少年只是古井无波地看了过来,然后又叹了口气:
“虽然我以前或许还会想要探究一下你们到底何以沦落到眼下这种地步的,不过,我本来也是怀着私心来做这件事,所以就算真的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可像你们这种凭借自己的武力就肆意杀人的货色,总归是少一个,这个世界就多一份安宁吧?”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
可秀一郎反倒被他这种样子激怒了,于是就挥舞着家传的武士刀冲了上去,可在片刻的光影缭乱之后,秀一郎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剧烈到极致的痛楚完全淹没了他,于是他的心里最终也只剩一个念头在盘旋不去:
终于可以结束了。
这本来就糟糕和错误的一生。
而沈稚珪只是沉默审视这两个人生机和死气流转的过程。
事实上,他最近杀的海乱鬼越多,也就越能更快地在自己的体内转换生死玄气,而这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体会多了这种过程、觉得自己越来越驾轻就熟、洞察到了其中的玄妙之处,还因为他的“视角”变得越来越奇怪,有时候,他甚至可以直接透过这些人的形体窥见他们流动的思绪,甚至像是听到他们的心声一般,直接就能读出他们内心的最强烈的想法,所以他最近下手越来越直接,因为大多数海乱鬼其实基本上都是手上沾染了人命的劫匪,只有极少的人可以逃过他的审判。
而到了现在,他的“视角”,甚至可以看到他人的灵魂的颜色。
眼下这两个还未完全消散的灵魂,就是一团污浊的血光。
这就是通幽明瞳吗?
总感觉有点鸡肋。
不过貌似这种能力并没有进化到极致。
而且他记得以前他看过的作品中似乎也有类似的设定,那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月姬》里的那个七夜志贵的生父七夜黄理的“净眼”?那么这个能力能不能进化成“直死之魔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