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不然他也不会说什么“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并不想要把自己困在牢笼中。
无论是别人制造的,类似道德、法律或者秩序之类的,还是他自己制造的。
虽然说不定这个执念也是他给自己制造的牢笼。
但如果这个牢笼足够宽广,那么它与无边无际的天地相较,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也正是他对改造自己的神魂结构有所疑虑的地方:
“神爱世人,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成就神位、得到神之心之后,被神之心转变了他们的想法,还是因为按照像雷电真这样的神魂来改造自己之后,出于这种神魂结构的本能,出于某些现阶段的他难以明白的原理,会让那些神明不自觉地去爱人呢?
当然确实也有不爱人的魔神。
可无论雷电影还是钟离,这两位都是当时数一数二的魔神,当初能在魔神战争中胜出,可见这种拥有的“爱人”的本能的魔神才是更为优秀的吧?
“可你自己也说过了,阿影其实并不怎么爱人吗?”
雷电真却说。
“可按照你的说法,她的做法或许也可能只是因为她太爱人而已,但因为凡人的脆弱,活在她记忆中的那个稻妻的人民不断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沉溺在那种悲伤之中,也来不及去爱新的稻妻的人民,所以才会选择封闭自己。”
雷电真听到他这么说,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所以你比我这个半真半假的姐姐更懂她也说不定,所以到时候,估计你们会很合得来,所以到时候即便我被证明了只是虚假的幻象,我也相信她能在你身上找到继续面对新的世界的勇气。”
雷电真此时此刻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的。
她也确实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尽管她自己确实拥有独立的思考方式,也不断地从八重神子和这方天地之间的残留的意志中得到更多的记忆,从而使得她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像个“人”,可她实在不确定自己就算能得到新的形体,又是否真的能被称之为雷电真。
因为即便在她那个时代,也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能让她有参考的先例。
而越是跟这个少年在稻妻的各处游历,她就越是能感受到这个少年的惊才绝艳,他的那种跟提瓦特的元素体系截然不同的武学体系的旷古烁今,尽管那种武学体系确实有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导致被天理发现之后绝对会转过头来碾死他的风险,但这不也证明了他的惊才绝艳吗?
更不必说,她其实隐隐有点喜欢这种如闲云野鹤一般漫无目的地到处游玩的生活。
当然这个少年绝对称不上漫无目的。
但她能体会到这个少年的来往过程中的那股心不在焉的散漫态度,即便在他的心里的阴云一直都在如他所说的近似于“杞人忧天”一般,当然在某种情况下,“天”确实会塌下来,可他也未必真的那么担忧,所以在进行他所谓的“虚空测绘”的过程中,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在无人的山巅放声高歌,会在溪水漫溢过青石的幽谷中取出笛子吹奏,和潺潺的溪水声相和;他会在天朗气清的夜晚坐在树上看透过树叶的缝隙的月光发呆;更会在静谧的夏夜赤脚踩在田野的淤泥去看飞舞的萤光,之后又跑到河里去抓鱼,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升起火堆,度过那个漫漫长夜。
他也会因为见不惯有些人在乡里横行霸道而出手阻止,事后不留名姓地扬长而去;但有时候,雷电真也可以看到他其实并不怎么擅长跟一部分人交流,所以在某些人见他孤零零地走过热情地要请他吃饭和留宿可最后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摩拉的时候他也有点进退两难,所以晚上还会找她商量要怎么处理的苦恼——
这大概是他唯一接近这个他这个年纪所应有的表现吧?
唯独在那种时候,她才会觉得,他确实还只不过是一个人类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偶然像是八重神子那样的仙狐陡然觉醒了智慧,于是漫无目的地在人间徘徊。
可她又隐隐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因为她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她贵为稻妻的将军,却只是因为要处理稻妻的政务,即便有出门的时候,也是因为不得不去亲自观察和判断,从而给出正确的处理方法,少有像这个少年这般静下心来到处停停走走观察这个世界。
至于身体孱弱,再怎么说,她也是魔神,所谓孱弱,也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虽然她也清楚,这个少年只是因为某种目的才会来到稻妻,当然或许他也未必有那么喜欢璃月,只不过他眷恋璃月,远远胜过这个上下失序导致乡野间虽然也不乏那种热情善良的人但他们日子还是日渐一日地坏下去的稻妻罢了。
第八十四章:梦幻露电泡影(下)
而即便现在雷电真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足以被认为是真正的雷电真,她也确实爱着这个国度,即便这一切都物是人非,她也并不觉得她对于这个她所统治过的国度的热爱有所减少,所以看到这个国度在她的妹妹的治理下变成这番模样,她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她也爱自己的妹妹,认为是她的骤然离去导致了自己的妹妹变得消沉,从而遗忘了自己作为神明的职责;而在跟沈稚珪的相处过程中,她却又觉得自己偶尔也想要过上那种生活——
但无论如何,如果她最终确实是经由他的手,经由他那个注定会旷古烁今的武学体系重现人世,她未来的人生也势必会跟这个少年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毕竟这个少年跟提瓦特的元素体系是相斥的,他的“造化”对于提瓦特的世界意志来说肯定也是不被承认的,所以,假若她之后真的会复活,那也只能附其骥尾,通过修习他的武学体系来保证自己的生存和延续。
若是她想要更长久地陪伴在阿影的身边,教会她如何正确地看待这个世界,同时也更自由地追逐她想要的生活,她也势必要在那种武学体系上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虽然这个少年看上去其实并不想插手稻妻的事务。
或者说他没有找到插手的理由。
但她相信,到最后,他也会不自觉地介入其中——
“你的理由是什么?”
听到雷电真那么说,沈稚珪就不免有点诧异地发问。
当然他不是在同意雷电真的说法,他只是因为知道故事是如何发展的,所以也清楚就算没有他,稻妻也会迎来那个游历七国的旅行者,估计那个没有多少心眼的黄毛最终也会被八重神子算计,从而去跟一心净土中的雷电影对决,所以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懒得找死,去试探那个雷神罢了。
“你认为‘爱人仒’是神明的牢笼,可你自己却好像陷入了那种你所谓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视角,但你又心心念念要逃离那个视角,让自己恢复正常,这不正是因为你发自内心地想要爱人吗?所以,最终你还是会想要拯救人类,无论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
沈稚珪听到她那么说,不免有点愣住了。
然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不过是诡辩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不定我所想要爱的人,仅仅只是一部分而不是所有人。”
“可难道巴巴托斯所爱的,不也是蒙德人,摩拉克斯所爱的,不也是璃月人吗?他们还不至于要把自己的爱分给至冬或者须弥人吧?”
“那我有什么理由爱稻妻人呢?”
沈稚珪摇了摇头,当然在这种时候,他确实想到了那些在游历过程中得到的善意的对待,但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说:
“不过,其实去找你那个自闭的妹妹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最近也确实需要验证一点想法,也需要解决你的问题,至于爱不爱人什么的,也可以顺便解决一下。”
他直视这个仿若只存在于自己视角中的灵魂,眼神之中满是流光溢彩的锋芒。
这时候,一直都被遗忘在另一边的神里绫华终于意识到沈稚珪的说话对象和那个被他肆无忌惮地评判的“自闭的妹妹”到底是谁,于是不免有点惊悚地后退了一步,却又实在没有勇气、也不想把手按在太刀上:
因为按照他们家的计划,也确实需要有人去直面那位将军大人,劝说那位在稻妻至高无上的神明放弃眼狩令,从而结束稻妻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乱,而沈稚珪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他要去直面将军大人,虽然她多少也觉得这种想法有点狂妄,但之前不也是有人想要去直面雷霆的威光吗?
虽然那人失败了。
可看这个少年的意思,他的背后,分明站着那位将军大人的姐姐的意志!
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话——
神里绫华实在不懂要如何处理眼前这一幕。
而那个少年显然从跟那位将军大人的姐姐的鬼魂的对话中得到了什么启示,此刻的眼神比之前那副模样要更加锋芒毕露,以至于之前那如若海水涨潮般的压力此刻就像是无数刀剑形成的锋芒一般从她的体表划过,要将她的灵魂割得支离破碎,于是神里绫华就不断退后,冷汗又再度沁了出来。
所幸那个少年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就收敛了一二:
“神里小姐……”
有时候,神里绫华会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说她其实已经快要接触到此前以为的那个境界,所以也开始陷入那样的精神世界中了呢?不然何以眼前这个变幻莫测的少年为什么总能轻易就压制她,甚至都没有拔剑出鞘呢?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意味着她此前一直在修炼的剑心所指向的那个完美无缺的武人的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