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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蜂乐纯真又可爱,在你身边转着圈圈，你时不时要提醒他别被来往的人撞上。
“之前就想问了！利兹联是什么样的呢？”
年轻的男孩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更别提那还是他最喜欢的足球事业。
“那里也会有像凯撒一样的球员吗？”
下一个路口是拐角，你及时抓住了蜂乐的手腕, 避免了他后脑和墙壁亲密接触的惨状：“小心。”
然后才有余裕回他：“凯撒？如果有的话, 就算是在做梦我也会笑醒的。”
蜂乐撇了撇嘴,笑容弧度拉下来一点,嘟嘟囔囔地问你：“那瞳瞳为什么没有对他报价？”
为什么选择买下他呢？
“不是所有厉害的前锋都要买到自己的队伍, 足球又不是个纯排战力的游戏。”你没有注意到蜂乐的小心思,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以无忧无虑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况且, 我早就有心仪的球员了啊。”
蜂乐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时萌生了新的灵感想告诉你，吃到了超级对胃口的饭菜想告诉你，遇到了非常合得来的朋友想告诉你，就连夜晚看到了像金平糖一样的星星也想告诉你……
这很正常吧！
你们还在帝光的时候，每次回去的车上他都有和你还有凛分享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每一次每一次, 你都会给出回应, 和小凛完全不一样！
就算后面你去了英国，他的信息你不会每一条都回复, 但是视讯接通的时候, 你都会不经意提起那些他以为你忙忘了根本没看到的信息！
蜂乐是对亲密关系有着高需求的类型，哪怕他自己尚不清楚这一点,但本能已经促使他无限向你靠近。
“优，我遇到了非常、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想要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在蜂乐优问起儿子日常生活时,蜂乐忽然双手捧脸,用一种梦幻般的语调像母亲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和你有关的记忆，都是明亮的、温暖的色调, 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笑开，就像掉进了冬日小熊珍藏的蜜罐里。
快乐会让人上瘾，蜂乐喜欢快乐。
就像现在，蜂乐嘴角翘起，圆而亮的眼睛眨巴着望向你，声音软乎乎的：“心仪的球员，是谁啊？”
你一如既往地配合着他的小把戏，看向他的目光像一捧柔软细腻的沙。
“是……某个花了我15亿，还要明知故问的小混蛋。”
蜂乐傻乎乎地笑，你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前不是说还有很多话想告诉我吗？那就……说说你在这里认识的朋友吧。”
蜂乐点了点头，又开始一蹦一跳地走在你身边：“哦哦！上次介绍了洁，唔，那这次就说说堂堂正正的国神君吧～他变化超大的哇！”
……
最开始，绘心并不知道你的不满是冲他而来，直到负责日常物资采购的总务来找他。
“……之前我们已经和杏里小姐说过了，公共浴室的日化品、食堂损坏的碗碟、还有各楼栋的损耗器械。”总务一头的汗，出问题的都是这些看上去不起眼，偏偏又很棘手的地方。
“之前一直是和朝雾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对接，可这回对方的负责人说……说。”总务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荒谬，“他们说生产线上出了点小问题，产能不足，已经在协调了，让我们等一等。”
这里值得提的一点是，所有的东西并不是蓝色监狱向朝雾集团购买所得，而是朝雾集团友情赞助的。
蓝色监狱初期一穷二白，都是大小姐大手一挥，精准扶贫。
总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绘心：“其实那边出问题后，我们也积极联系了其他厂商，但是……”
“但是？”
总务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所有的一切都谈得差不多了，但是去申请款项的时候，那边说我们之前的账有问题还没核完，让我们等一等。”
总务，包括这段时间为了这桩事忙得焦头烂额的职员们，心里都在嘀咕，这一看就是大老板有心整他们，他们再怎么奔波都是白搭。
确定了这件事不是他们这些小虾米能解决的，总务就火速来找顶头上司绘心了。
“……”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消息。”绘心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总务忙不叠地上演原地消失术。
不在上司心烦的时候多待一秒，打工人的生存哲学。
绘心在他出门后，闭上眼睛靠在办公椅上，手指敲着扶手，琢磨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想来想去，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啊。
他狐假虎威和足协撕了一场，把原定分给足协的20%收益撕成了15%，那多出来的5%虽然没有给你，但是你占的大头他可是从来没有做过手脚。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种事会让你不满，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
是的，哪怕迄今为止你都没有联系过他，但是聪明人早已反应过来，你这是耐心告罄，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了。
绘心有点不妙的预感。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次要是处理不好，恐怕……
绘心猛地坐直了身体。
哪怕他觉得你们已经利益深度结合，甚至还有许多外来资本的加入，蓝色监狱计划推进到现在，已经不是你说终止就能终止的了。
不然你也不会只是从这些不痛不痒的地方给他找麻烦。
但万一……你想做的不止是这些呢？
绘心没有轻举妄动，他也没有去问杏里。很明显，对方即使知道内情，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而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大概就是他例行公事，去足协开会的时候，第一次被拦在了门外。
“杏里小姐已经在里面了。”那个职员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微妙的同情和幸灾乐祸，“绘心，外姓人终归是外姓啊。”
这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在此情此景的语境下，足以让人明白其中的深意。
为什么杏里在里面了，他就不用去了？
当然是因为这种场合只需要级别最高的负责人在场。
帝襟杏里，因为她和朝雾的渊源，高升了。
在他辛辛苦苦将蓝色监狱一手建立起来后，杏里成为了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他被摘桃子了，甚至还得继续为昔日的助理兢兢业业地干活儿，否则足协只怕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就是那个职员的言外之意。
出乎意料的是，绘心并没有流露出对方想要看到的丧家之犬般的惶恐，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唯有深深陷入掌心的指甲，能够显示出他内心此刻汹涌的波澜。
回程的车上，绘心打开手机，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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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停留在拨通键迟迟没有按下去。
仔细想一想，他最近似乎都没有在蓝色监狱看见你。
诚然，你的行踪并不需要向他汇报，此前他也从不在意，但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他划开页面，键入你的姓名，强大的搜索引擎告诉了他目前迫切想要知道的。
[赤司朝雾再聚首，疑似强强联合婚约在即]
[两大财阀继承人一连三日密会，国内格局是否生变？ ]
数不清的新闻报道接连跳出，显然最近你和赤司的大张旗鼓为吃瓜群众提供了一片丰盛的瓜田。
心沉了下去。
像你这种有钱有权还任性的二代，如果某件事严重影响到你的心情，你会怎么做呢？
很简单吧？碍眼的东西，一脚踢开就是了。
哪怕心中觉得你不可能就这样撒手抛开蓝色监狱不管，但绘心赌不起。
万一你把他从总负责人的位置上撸下来还不解气呢？
换一个大老板，可就不是像你那么好说话的了。
尽管以往他总觉得你身上有很多天真的、不合时宜的仁慈，但必须得说，柔软总比铁石心肠、利益至上好。
绘心着重看了两眼新闻报道，刚刚一带而过，他好像看到发表时间就是今天不久前。
他拦了辆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你所在的地方。
什么不动声色，徐徐图之，从容不迫向来是留给上位者的。
郊外，赤司名下的私人马场。
赤司正在为你介绍他的爱马，一匹下雪天出生，通体银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马，他的神色很温柔：“雪丸是我母亲送给我的，他和我出生在同一天，是我的家人。”
虽然他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但你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话题。
你没有年幼丧母的经历的不错，但你却有无论如何也难以相见的生身父母。
为了他好，为了你好，你决定将话题扯开。
“所以征十郎也是出生在雪天，漫天雪花为你庆生，听上去就很酷，所以你会更喜欢雪天吗？”
赤司有些怔愣，他父亲不喜欢严寒的冬季，也厌烦纷扰的雪花，京都的旧宅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可一下了雪，人丁稀少的老宅难免显出孤寂的萧条来。
他以为自己是不喜欢雪天的。
可久远稀薄的记忆中，似乎也曾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小征是上天送给妈妈的礼物，虽然这么想很自私，但妈妈当时就是觉得，满城冬雪，都是为了庆祝你的到来。”
赤司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的爱马，低声笑了：“或许吧。”
马场的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你们，被你看见了，你冲他招了招手。
转过身来的瞬间，赤司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看上去又是那个冷淡矜贵的御曹司了：“什么事？”
工作人员略低着头：“马场外面有一个男人，说是……朝雾小姐的客人。”
赤司轻笑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等人走远了，他才笑着看向你：“这就是你在等的，不听话的狗？”
你笑眯眯地眺向远方：“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也带我去挑一匹马吧。”
“今天不是出来玩的吗？”
绘心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你骑在一匹身材矫健、乌黑油亮的高大骏马上，俊秀的少年走在前方帮你牵着缰绳，那双猩红泛金的眼瞳不带一丝温度的扫过他的面颊，只一眼便如同极劲的寒流冻得人浑身发僵。
而他的大小姐，正笑吟吟地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绘心。”
第152章
“……”
一路上悬心赶来的绘心一时无言, 他没有想过，在他脑中乱糟糟的浮现出各种不妙情况，他挨个思考应对你的对策时，你全然不在意。
没有暴跳如雷, 没有阴沉入水, 没有冷嘲热讽。
而一旁的赤司,早在你同他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单手挽住缰绳,雪丸蓬松的尾巴轻轻一甩。
绘心看见那个少年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极温和地抚摸了一下马儿。然而随着你的介绍，他再次望来的眼神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冷淡。
“这是赤司，蓝色监狱未来的合作伙伴。”你没有详细地和绘心解释，这忽然冒出的合作伙伴。
赤司需要借助你一步步扩大自身的影响力，而非通过他威严的父亲抑或他尊贵的姓氏。
你需要一个利益一致的、头脑清醒的本土资本介入，形成犄角之势, 帮你一同按住蠢蠢欲动的足协, 顺便给绘心一点不大不小的威胁。
新的资金流入的同时，也必将在足协内部形成新的势力。良性竞争,才能欣欣向荣。
而自以为自己不可替代的绘心总该清楚,国家队总教练不是非他不可，有的是人等着上位。
“……您好。”绘心很清楚掌握这个国家绝大多数财富的人是什么样子,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这种差异。
在你不想同他讲道理的时候，也不想听他忽悠的时候, 他拿你毫无办法。
赤司腰背挺直,如沐风不折的竹节，高高在上地坐在马背上,垂下的金红双瞳狭长凌厉，纡尊降贵地轻点了下头。
你仿佛没有察觉到绘心沉郁的神色，马鞭弯曲对折握在掌心，扭头看向赤司：“去跑两圈？”
赤司握紧缰绳，双腿夹住马肚：“走。”
你们谁都没再理会站在一边的绘心，只听一阵嘶鸣过后，两匹骁勇的骏马一前一后紧随其后疾驰而去。
马蹄激起的扬尘散在清朗的日光下，绘心沉默地望着你们离去的背影。
乌云踏雪，白练如银，草场辽阔，云霞绚丽。
英姿勃发的骏马，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
真是犹如新生红日般的生命力。
绘心却不觉得心情舒畅开阔，反倒是一股凝涩的、晦暗的阴云笼罩在心头。
来到这座马场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河水中。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力无声的下压。
而时至今日，他也依然弱小如还在PXG那般。
不知过了多久，绘心站得膝盖都隐隐作痛，悠闲的说笑声才由远及近隐隐传来，听不分明。
“怎么最后放慢了速度？”赤司驭使马儿走在你的身旁，他不是傻子，你的退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今天天气不错，日头不晒，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你微微抬脸眯起眼睛，笑容惬意：“你心疼雪丸，也没出全力不是吗？”
那确实是很有灵性的一匹马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晃了晃脑袋，长长的鬃毛迎风飘扬。
“雪丸和我同岁，再过几年，它怕是再也不能这样跑了。”而更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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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将亲眼目睹这位老友的离去。
“真是奇怪。”或许是太阳足够温暖，气氛足够轻松，赤司难得多说了几句，“我一直认为他太过优柔寡断，不想失去志同道合的朋友，却又无能为力。”
“我们接受的教育，理应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现在，我竟然也会有伤怀这样多余的情绪。”
你一听便知，他说的是原来那个赤司，你没有看他，而是目视前方，蓝天一望无际，同碧绿的草场相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哪里又谈得上什么多余不多余呢？”
你调侃他：“难道说，赤司征十郎，是什么只知道追逐胜利和成功的小人机吗？”
赤司不置可否：“你原来是能够接受落败结局的类型？”
你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我胜负心很强的，这又不是什么互斥条件。”
赤司挑眉：“可你刚刚有机会赢过我。”
你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他：“未出全力的对手，赢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胜利只是胜利。”赤司理所应当地回答，“商业竞争的时候，你也要和对手讲究公平与否吗？”
对手的疏忽、软弱等等因素，都是对方的事。优势在我，就该乘胜追击。
“但我们是朋友吧？”太阳的辉光落在你的眼底，眉目舒展，唇畔含笑，“朋友在一起，只要开心就好了，何必东风压倒西风。”
赤司的目光从你脸上滑过，他从来不会因为高强度的学业和事业感到厌倦，但此刻这种不用全神贯注戒备的松弛感，他并不讨厌。
理性提醒他，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同样是理性判断出来的结果，为人处事和他截然不同的你，坦荡如砥，和他熟知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有朝一日他虎落平阳，那么，你会是唯一一个帮得上他，并且他不用担心你会趁火打劫的人。
他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眺向远方，语气平淡地感叹：“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春天快要到了。”
“瞳，很高兴，你比我记忆中那个郁郁寡欢的女孩看上去好多了。”
你愣了一下，转脸笑开：“啊，或许是，我的春天也到来了吧。”
你们重新走回原点，绘心在场，谁都没有多说什么。你翻身下马后，看到站在一边的绘心，轻声对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对方点点头离开，不久后对方拿着一件厚实的男士大衣过来。
你道了声谢，接过顺手递给了绘心。他来得急，身上还是开会时穿的单薄西装，又是站在这四面透风的地方，嘴唇都冻得发白。
你笑着同赤司告别，带着绘心上了自己的车，你们在后排落座，挡板缓缓升起。
空间逐渐密闭，大衣裹在身上，渐渐驱散了寒冷，隐隐作痛的膝盖也得到了休息，绘心扯了扯嘴角，他垂下眼睛，看着昂贵的车饰。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了几年的绘心，早已没有了宁折不弯的倔强。
宁折不弯，就真的会被折断。
他还有想要做成的事情，绝对不能停留在这里！
向你低头而已。
能屈能伸，才能成事。
他来这一遭，不就是为了向你低头，哄哄你的吗？
你很好骗的啊。
你一点也不好骗，你的骨子里流淌着科西嘉冷酷无情的血液。
那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坏事做尽的混蛋恶棍。
你是和他们一样高高在上的小混蛋，区别在于你还良心未泯。
想起自己被欺辱打压的过去，绘心牙都咬碎了，太阳穴一鼓一鼓，也还是没能说出服软的话。
至于你，你才没有理他，你正闭着眼睛假寐。
神情难看得吓人的绘心，权衡再三，把可以重新投靠的人翻来覆去得扒拉了一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加合适的人。
最终，他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嘶哑着声音开口：“……我错了。”
你“噢？”了一声，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你这个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绘心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你，里面涌动着疯狂的不甘，又被强行压下去，他没接你的话，而是直奔重点，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问题：“是因为国神吗？ ”
你点了点头。
绘心只觉一股无力感充斥了全身，这桩事荒唐得他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因为这个？”
“可你……你是知道的啊，你也同意了不是吗？”
现在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但我没有让你弄虚作假。”从今天见面以来，这是你首次泻出一丝怒火，“我看了存档的心理报告，显示的是全部正常。”
“可是，绘心，你在实施你那个见鬼的实验的时候，难道没有见过国神吗？”
“你觉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切正常的样子吗？”
绘心眸光闪动，他没有在这上面做任何手脚，他只是让工作人员如实告诉了这些孩子，如果心理检测不合格，他们会怎么样。
终止复活赛，终止一切回到蓝色监狱的可能，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然后把他们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地送回他们父母身边。
他们采取了什么样的对策，那是为了出人头地做出来的选择不是吗？
至于最终的胜利者国神，他也明确地告诉了他，这个实验可能存在的风险。
把一个人改造成另一个人，需要扼杀他的自我。
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国神还是签下了免责书和知情书。绘心从他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想要回到球场复仇的执念，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不疯魔不成活，古往今来，哪里有轻而易举地成功？
但显然，他不能这么和你说，这无疑会激怒你，他只能说：“他是自愿的，我没有隐瞒他任何风险。”
言下之意，国神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是他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
绘心看见你笑了，在刚刚还难掩怒气的情况下，你居然笑了。
你的声音不大，却犹如轰鸣的钟声，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头，令他心神俱震。
“绘心，那么你觉得，你刚刚向我低头，是你全然自愿的吗？”
第153章
绘心听懂了你的言外之意。
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才更加觉得无法接受。这怎么能一样呢？
他是为了重建日本足球，明知不可能而为之，辉煌而又灿烂的伟大事业。
绘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向你的目光充满了压抑而扭曲的郁色。
他想要反驳你,但却有什么糊住了嗓子眼,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沉默半晌,才僵硬地吐出一句：“你是故意的？”
故意引诱他来马场,故意忽视他让他难堪,故意让他在天寒地冻间仔细体味什么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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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小小任性”。
“对呀。”你答得轻快不假思索, “绘心，我也是会生气的啊。”
“你把我当傻子糊弄，那么我想看看你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出出气，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扭过脸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慢慢地靠进座椅：“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你从来就没有拿其他人的苦难取乐的爱好,你做这么个局也不过是为了提醒他：
“绘心, 或许你和现在的国神都不是很在意这个实验带来的负面影响，你们有你们想要追求的东西。”
“但是, 有人会在乎。”
现在的你, 没有在马场时的傲慢，也没有刻意做出来的目中无人,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明灭的光打在你的脸侧, 你的目光十分平和, 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无言地包容一切。
你又变成他熟悉的那个好说话的大小姐了。
“他的父母会在乎,他的朋友会在乎，被他辗转反侧决心抛弃的那个自己会在乎。”
“我会在乎。”说到这里你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你复杂难明的神色绘心无法读懂，还不等疑窦升起，你又神色如常了。
“当我们身处弱势的时候，迫切地想要公平、自由、权利。”
“想要这个恶心的世界变得不那么恶心。”
“我以为，那才是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意义。”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那真是个烂俗至极的结局，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他能怎么觉得？
他从一开始就没办法出言反驳你，不就是因为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不断提醒他，他并没有他展现出来的那么问心无愧吗？
他是有私心的。
他确实想要拯救日本足球，但他也确实想要打造出一个能够胜过诺阿，成为世界第一的前锋。
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否无意识地把这些孩子当作复* 仇的工具了呢？
经年累月沸腾着的嫉妒和不甘的烈焰，又是否将他灼烧得面目全非？
他没有感觉。
他只知道他心中藏着一头怨愤的恶兽，那头恶兽恨着PXG ，恨着科西嘉，甚至恨着诺阿，在最极端的时候，嘶嚎着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那头恶兽第一次长久地安静下来，是你拿着那个杂种的道歉信来找他的那一天。
现在它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为什么，在他十几岁孤立无援、饱受风霜的时候，不能遇见你呢？
为什么，这群小崽子就这么好运？世道真是从来不公啊。
他心中轻哂，觉得自己果然是无药可救了，泛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你。
他的大小姐啊……就如同煌煌烈日一般，照尽了人心里的阴暗鬼蜮，他好像都快被这灿烂的光芒灼伤了。
绘心死死抓住了你垂在身侧的手腕，他太用力了，弄得你很疼，但是你觉得他现在这个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
哈？不是吧？难道说这种伟光正的鸡汤已经没有市场了吗？那会让你觉得非常难过的。
“我错了。”
你看得出，比起刚才迫不得已地低头，他这回是真心实意的，但不知为何，你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不是，一定要用这种看上去想带着你一起同归于尽的表情说知错的话吗？
“但是朝雾瞳。”
还不等你怒瞪这个居然敢大胆包天直呼老板名字的打工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如果哪一天你变了，变成你父族或母族那样的烂人……”
“且不说你似乎骂了我全家，就说你现在这番听上去很危险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不通，为什么真诚无套路的话疗结束后，绘心非但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反而看上去更怪异了。
“意思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绘心舒展身体，面向你斜靠在车窗上，黑黢黢的双眸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看着你，唇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疯，“我会对这个世界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绝望。”
“就是这样而已，我的大小姐。”
绘心明目张胆地道德绑架你。
明明都已经决定主动往脖子上套上绳索，另一端交到你手里，却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非要给掌控他命运的家主大人硬套上一层束缚，作为你对他的责任。
好在你并不介意。
“首先，回去以后你和国神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其次……”
你略带骄傲地翘起唇角：“我或许没办法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好人，但我会努力去做一个不那么糟糕的人。”
“向外求索，不如向内求己，和我一起努力吧，绘心。”
你不是救世主，救赎的钥匙永远掌握每个人自己手里。
但你不吝于陪所有需要你帮助的人，走过一小段旅途。
绘心别过了脸，避开你的目光，他忽然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大事不妙啊。
现在他不仅想勤勤恳恳做你的鹰犬，甚至还非常想为你卖命。
怪不得杏里跟被洗脑了一样维护你，追随你，这种神奇的魔力确实挺让人心惊的。
*
你和绘心一同回到蓝色监狱。
忙碌了一天，你有些累了，拒绝了绘心说的，去和其他导师们开个会，商讨明天的赛程，以及近期球员们的表现。
“这种事你们决定就好，虽然你不再是总负责人，但是总教练的位置还等着你，加油吧绘心。”
你回到房间，房内安安静静的，你离开前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
你关上门，却没有第一时间更换衣物去洗漱，而是试探地叫了一声：
“凯撒？”
无人应答，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赤司的话忽然提醒了你，你似乎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凯撒了。
你又轻声唤了一句：“凯撒？”
回应你的，是预热完毕开始送风的空调，微弱的气流打在你的身上，你发了一会儿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的米夏，不见了。
说不上难过，从这点看，你确实好很多了。
但也谈不上多么开心，你甚至没有和他好好地告别，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时间真的是治病良方。
因为这雾霭一般的怅然若失，你在第二天德英战看见凯撒的时候，多盯了他两秒。
你不是故意睹物思人的，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你实际上也没有思人。
只是他浓丽的美貌大清早非常提神醒脑，你才不由自主多往那边看了几眼。
然后凯撒就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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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他在气什么。
除了他自己。
该死的西尔维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居然还没有忘记她那个垃圾前任吗？
你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不过随着一声哨响，凯撒很快就没精力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他固然是让人望尘莫及的超级天才，但蓝色监狱同样有一个想要吞噬他以获得成长的利己者。
而他们的对手，英格兰满城，更加不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
第154章
数日前, 英国栋。
克里斯·普林斯第一次见到蓝色监狱的小苗苗们，目光在千切身上短暂流连。
千切绷紧身体，克里斯哈哈一笑，围着千切左转右绕上拍下摸：“呀呀,是爆发力很强的类型啊。”
千切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温热的手掌压在肩头, 余光中克里斯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加油啊, 小豹子。”
这话听上去有些过于熟稔, 不等千切深入琢磨, 克里斯已经转去骚扰其他少年。
等一切结束, 他已经大手一挥给几人取好了昵称。
“像兔子一样懒洋洋的白毛，你的核心还要加强。曾经那些巨人一般游荡在对方防守球员中的柱式中锋也很少有六英尺这么高的，你要足够稳定、扛住冲击，在关键时候为球队杀死比赛。”
“至于你， little kitten 。”克里斯笑容玩味地看着玲王，“你很全面,比起那两个还迷茫着的小可怜,你似乎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
是的，哪怕千切和凪都曾在赛事中有过不俗的表现,但在真正屹立于顶峰的球员看来,他们不过是年纪轻轻肆意挥洒自己天赋的小孩子罢了。
反倒是玲王，看上去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怎么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阿森纳风味。
出于克里斯个人的恶趣味，他故意给玲王取了一个让他面无表情的昵称。
“总之, 诸位, 你们现在还太弱了。”
克里斯双手抓住自己的领口。
“我是克里斯·普林斯，我将满城身体革命的理念带来此处,能否唤醒自己身体中沉睡的未知天赋……”
蓝色球服在空中飘荡，每一寸都蕴含着磅礴力量的精悍肌肉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克里斯笑容璀璨。
“未来能否有资格站到我对面，幼苗们，就看你们的了！”
视线最后的落点，停留在千切身上。
这可是在他赶赴日本之前，就让他接到了两通的电话源头啊。
一通来自他的主教练，对方希望他近距离观察一下千切，如果有可能将他带来满城。
一通来自利兹联的主席，他当时看着来电显示哇哦了一声，敌队主帅，联系他诶。
“克里斯，你好，我是西尔维娅。”
“我想你们的主教练应该已经对你下了一些关于千切的指示。”
克里斯竖了个大拇指，虽然你看不见：“未卜先知？”
电话那头的你笑了一声：“别做那些小动作。”
“否则，你们把千切从我身边抢走，我就只好把你强娶来利兹联了。”
克里斯这下是真的被惊讶到了，他从舒适的沙发上坐直身体：“你……”
“放轻松，开个玩笑，我只是想告诉你，千切膝盖有伤，你的训练需要更有针对性一些。”
克里斯心想，你这听上去可不像玩笑，他没有应话而是问你：“你怎么能确定他会来我的队伍？”
“因为我在这里。”因为你在英超，五大联赛的适应性环境，千切一定会选择英格兰。
克里斯为自己的主教练默哀，只你这一句简短却铿锵有力的话，他就肯定，满城带不走千切。
因为种种缘故，克里斯对千切充满了好奇。
千切抬起眼睛同克里斯对视，他不明白对方这种稍微有些超过的关注从何而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天才的名号不重要，前辈的另眼相待不重要，他只在乎站在赛场上的每一秒。
——属于千切豹马的每一秒。
*
宽阔无比的室内足球场平静无风，十字灯闪耀。
满城众人错落站在一侧，有的正在弯腰拉伸；有的在和队友商量一会儿的跑位；玲王咬着手套，低头扎着头发；凪一手扶肩，慢悠悠地活动手臂；千切单膝蹲在凪身边，将鞋带拆开又重新系牢。
一阵嘈杂的人声响起，拜塔众人从另一边通道中走出。
红色张扬，黑色沉稳，一柄向下的利剑悬在双色交织的球服正中。
走在最前方的凯撒，宽肩蜂腰长腿，红和黑的强烈撞色也无法掩盖他本身的浓艳。
内斯笑眯眯地走在他身侧，而另一边的国神则冷着张脸。
在他们身后，是将全场归拢眼底，蓄势待发的洁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