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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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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庭筠将手指点上了蓝楹蝶的触角。

微光淡去, 代表已经接通。

庭筠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便等着对面开口,可那边却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一时间, 安静地有些过分。

“……你是坏了吗?”

庭筠轻轻拍了拍蓝楹蝶的翅膀。

随即, 一息轻笑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对面居然还装作一副认真分?析的语气:“它可能是睡懵了,毕竟按道理这时候它应该在冬眠。”

“你欺负它不会?说话是不是?”庭筠失笑, 坐入躺椅中,任由自己被温暖的软垫吞没,感到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你还好吗?”

“过?得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庭筠听到了北境萧瑟的风声, 马蹄并不很急, 似乎是跑上了高处, 那金戈铁马和交战厮杀的声音便随之陡然清晰。

庭筠立即从躺椅中站起:“介嗔痴!你发什么疯?!”

还以为他是在营地休息,这家伙竟然在战场上分?心跟她通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要命了?!”

“别担心,我不在那儿。”介嗔痴及时的开口阻止了庭筠即将?挂断的动作。

他依旧悠哉悠哉的模样:“是收复匛山一带的结尾一役, 不需要投入多大精力, 我只是找了个地方观战。”怕庭筠不放心又补了句:“离得挺远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庭筠觉得自己对于介嗔痴的脾性还是无法完全?琢磨到,比如?现在, 换成她在这情况下, 不说高度紧张, 那一定是轻松不起来的,就更别提这样心情惬意地笑了。

“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他似乎思考了一秒怎么描述, 掩盖不住的兴奋溢了出来:

“——你在紧张我, 骂我的话也变得很好听,所以我这么高兴。”

对面的人好像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就是开蒙的野兽般,在直白地陈述着自己的感知。

庭筠哑口无言, 不知是被这歪理带偏还是燎炉的火灼高了体?温,从耳廓开始像爬上了蚂蚁,轻浅的痛和痒一路蔓延到脖颈和胸腔,她用手背贴在脸颊,说出的声音有?些闷:

“……闭嘴。”

可这说出来的警告却没有?什么力道。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他又用上了那种蛊惑还粘连着委屈的腔调。

要是真有?什么急事,肯定不会?这幅不着调的样子,庭筠不想再给他钻空子占便宜,便用上不甚在乎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那边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就在庭筠心道这臭小子去了一趟北境倒是磨炼地很沉得住气,便准备跳过?两个人略显幼稚的对话,开口就要问正事。

而就在她张嘴的瞬间,那边蓦地响起了介嗔痴低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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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很想你。”

那话像从心口升过?喉咙,在唇齿间滚了一圈,磨着一把滚烫粗粝的沙。

“——没有?别的原因。”

苦寒之地,连呼啸的风声也异常凛冽响亮,说出的话语似乎瞬间就会?被吹走消散。这平铺直叙的几?字却像是透过?薄薄的蝶翼,越过?山川湖河,簌簌化作了瓦上湿雪,檐角滴答一声,溅在窗边竹叶上。

所有?闷塞的沉痛之事与情绪被疏导一空,半融的雪化作一道水痕,从叶片淌下,没入泥土。

她听见?自己开口,

“庭筠。”

“————我的真正名字,

庭院的庭,青竹的筠。”

也许人就是靠着那么些瞬间活着,又在某些瞬间新生。

一切嘈嘈杂杂成了背景音,卡带似的默了两秒后,介嗔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潮意,纠正重复道:

“我很想你——庭筠。”

燎炉的暖光映在庭筠瞳中,像是两盏星灯,她笑道:

“好的,我接受这个理由。”

“另外……”

蓝楹蝶扇了扇羽翅,

“我也有?点?想你。”

故意为之的吝啬,孰真孰假,当局者清。

马蹄声急促起来,不知何?时已奔驰在风雪中,因为分?别而不知如?何?表述的万语千言,最后汇成一句:

“等我回……”

话突兀地中断,介嗔痴的声音戛然而止。

蓝楹蝶抖了抖触角,合上了展开的双翼,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庭筠疑惑地偏了偏头。

……大概是北境战场有?什么紧急的事吧?

她这么想着,便也没在纠结,顺手将?蝶轻放回原位。

不一会?儿便有?侍卫前来禀报询问:“公主,是贵妃娘娘宫中侍女,说是做了些糕点?,拿来给您尝尝。”

赵灿已被褫夺封号,如?今这宫中,只有?一位“贵妃娘娘”。

——柳韵那边,开始逐步动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庭筠如?寻常一般回道:

“进?。”

侍女将?东西送到后便恭敬退下,朱漆木门再次合上后,庭筠抚上食盒摸索到一处机关,暗匣弹出,她伸手取了其?中的纸条,展开。

瞧过?之后,它便被丟入了燎炉中。

火焰撕咬在白纸黑字上,将?其?迅速吞噬。

——

周身腾空翻转,衣角与发尾迎风扬起,长剑瞬息挥动而出,飞速掠来的箭身被拦腰砍断,而脖颈佩戴的东西却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而荡了出来,“铮——”地一声,箭头撞击上那团茧状。

介嗔痴稳稳落下,即刻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金丝编罩成的壳面,破损之处流出了淡蓝色的液体?,里头原本月白的蝶茧正迅速萎缩。

他眉间一片戾色,手中长剑微侧,将?即将?坠地的断箭挑起调转,空出的左手边接过?这断箭往某处一掷,快得连残影也瞧不见?,一片高处后的叶林丛中便传来一声惨叫,血色飞溅。

一人一马周围,已横七竖八躺了十?多具尸体?,几?乎都是一招致命,鲜血蔓延在冻土雪层之上,红的触目惊心。

知道已经尽数暴露,所有?隐匿藏身的刺客只得选择奋力搏杀,纷纷现了身,一齐冲向包围圈中那未着盔甲之人。

蝶茧中蓝色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使得握剑的腕上崩出了青筋,介嗔痴抬起头,眼中是冰冷荒芜的北境:

“找死。”

不过?是枯树被寒风左右摇摆的片刻时间,嗤嗤的血肉声应接响起,随着最后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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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的倒地,雪地中除了那道绀衣玄氅的人,再无任何?身影。

介嗔痴嫌恶的看了一眼湿滑的掌心和被弄脏的衣摆,随意将?剑扔插在雪中,取了马上的水壶清洗起双手来。

茧是和蓝楹蝶之间唯一建立联络的工具,现在蝶茧已损,在回朝前,他便再不能与她实?时交流了。

他眉心紧紧蹙起,眼底躁动着浓稠的杀意。

淅淅沥沥流淌下的血水声中,有?一队人马急急赶来,为首一人地平静瞧了眼前的惨状后,大步走向介嗔痴,拱手致歉:

“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这事本就偏向于我个人私怨,中郎将?言重了。”介嗔痴扔了脏污的手帕,转过?身来,仍是一副客气谦和的模样。

“使了些障眼的手段,让我们耽搁了一会?儿,本想留活口的,但那批人全?都服毒自尽了。”中郎将?彭盛解释了情况,顺道禀告战况:“尉军战败,匛山一带现已全?面收复。”

随后,士兵压着树丛中受伤的那名弓箭手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人肩头中了断箭,身体?僵硬,连话都无法说出,徒留一双眼阴毒地瞪着介嗔痴。

见?彭盛似是疑惑为何?他还活着,介嗔痴适时说道:“我投掷出去时,将?袖中的毒淋在了箭上。”

他笑了笑,“全?身包括舌头都麻痹了,纵使想服药而死,那自然也是死不成的。”

话音未落,彭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闪过?一片刃光,

“中郎将?,借刀一用。”

顷刻间,血腥更添浓重。

被挑断了手筋的弓箭手,连蜷缩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徒劳地发出痛苦的呃吟,像头咯咯作响的僵尸。

如?珠似玉的少年将?军,毫无波澜地开口道:

“吊着命,别死透就行?。”

他微微躬身,逼近了那人,瞳色如?漆,淡淡低语:

“温屿安就派了你们这些货色来?

当真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无视余下有?什么反应,直起身,将?刀插回刀鞘,礼貌地拍了拍彭盛的肩:

“多谢中郎将?,剩下的便劳烦您处理了。”

彭盛连忙道:“不敢,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介嗔痴也没有?同他再客气,翻身上马后便独自往营地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

彭盛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不怕人笑话,他对这位空降北境的将?军,不知怎的,敬佩之余总带了些胆战的畏惧。

说到敬佩,换做最初的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会?用上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

————在刚收到京中来信,说派遣的是一个从未耳闻的毛头小子时,军中将?领无不愤怒寒心,北境局势本就够他们头疼了,这时候还要来伺候照顾个来混军功的金贵少爷,真当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襄城那帮酒囊饭袋!在温柔乡里安稳日?子待久了,不止骨头软了,连脑子都泡发了吗?他娘的”

“行?了,好歹算是支援了些兵力过?来,大不了来了就给那人拘在帐里,不让他出去添乱,省得要是缺胳膊少腿了,又要找我等麻烦。他要是说什么纸上谈兵的东西,就当没听到。”

“姓谢……这人谁啊?有?人知道他什么来路吗?我来这的时间算是最短了,在京中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推来送死的?”

……

混乱了一阵后,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再讨论这个,毕竟北境的困境已耗尽他们的心神,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想其?他,左右指望不上,来了就当没这人吧。

可谁也没想到,那位十?九岁的少年,在一个凄冷的雪夜,满身血腥地出现在营地外。

————带着沧山一线被尉军占据的两座城池的降书。

重伤的孙将?军拦下劝阻的同僚,拖着病躯连夜接见?了这位年轻人。

原以为支援的军队最少也要七日?才能到达,没想到谢嗔痴行?进?时,将?兵力分?成了三部分?,两部分?由他亲自挑选的部下带领,进?攻尉军占据的城池,剩下一部分?继续前进?,按计划通过?安全?路线前往沧山驻地,他自己,则选了风险较大的短途线路,一人一骑不过?三日?就到了营前。

他分?散兵力前,已将?所有?进?攻部署全?数交代?下去,孙将?军看了他陈述的计划,抚掌大笑连连称赞,直呼天生将?才。

这位谢嗔痴谢将?军,绝对从京中动身前就已将?所有?情况尽数摸清和掌握,并针对性地做出对策,这两场“以少胜多以小博大”并非他的豪赌,而是胜券在握。

信鹰在沧山这一线来回,为独自赶往汾峪关驻地的谢嗔痴,送来意料之中的捷报。

自此,襄城至汾峪关一带被重新打通,为爻国所控,过?后兵力援助与粮草运输便是畅通无阻。

曾经对其?嗤之以鼻的将?领们摸摸鼻子撸撸后脑,想起自己之前的话顿觉羞愧,纷纷见?礼,有?的还不服气的说要交手,最后被完虐的,也收起了轻视。这一来二去,生了敬佩之心也起了结识的念头。

就是……这谢小将?军长得实?在是俊,同他们这些五大三粗一比起来,看上去倒像个文弱书生。

不过?后来见?识过?这谢小将?军上阵杀敌的样子后,就再没人这么觉得了,什么小白脸,活阎王啊那是。

刚开始便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和大部队走安全?线过?来,而要自己独自前来?

跟玉人似的小将?军看着沙盘,回道:

“你们这边等不得,汾峪关并不牢固,尉军随时有?可能反扑。再者,这绷着精神同他们掰扯的日?子,也是时候到头了。”

“你的意思是……想要一举解决北境沧山的隐患?”孙将?军有?些惊讶他这初生牛犊的胃口。

“试试呗。”少年似乎只是玩个牌局一般漫不经心,笑道:“毕竟我不会?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有?急事?还是京中有?什么挂念的人?”

“后者。”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像被烛火融化了些许,

“我得尽快回去见?我阿姐。”

他来之后,众人也知道了他是嘉懿公主的义弟,也知道很多计划中有?这位长公主的手笔,但具体?参与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便也只道是他们姐弟二人关系要好,就不再多想什么,连忙一齐讨论起战况来。

畏惧便是从这里开始的,接连几?场战役下来,尉军从嘲弄轻蔑,到瞧了他便乱如?鼠窜,这谢小将?军在帐中用兵诡谲,上了战场则是神挡弑神,魔阻杀魔,凶名都传到了大尉,直说是嗜血恶鬼、修罗转世。

自家这边,胜仗连连,军心备受鼓舞,同襄城来的军队会?合后,士气更是高涨,打得尉军节节败退。

这次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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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役结束后,沧山一脉便仅剩涯城了,全?面收复指日?可待!

彭盛想着,心头泛热,眼角便酸涩起来。

实?在是……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他很快理好自己的心绪,有?条不紊地收拾起眼前的残局。

·

营帐中,将?一身血腥清洗掉的介嗔痴,摊开信纸落笔。

正写到开头时,孙将?军不情不愿地被副将?搀着走了进?来,他搁下笔,帮忙将?人伏到软座上坐下,副将?朝介嗔痴略一点?头,便走出了营销帐。

孙将?军自鼻腔里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一个个把我当残废伺候。”

“您要是不乐意,可以自己走过?来。”介嗔痴笑着,仿佛在认真建议。

“臭小子!”重伤又腿瘸的孙将?军哼骂道。

“行?了,我嘴皮子功夫比不过?你,就问一句,真这么急?好歹给手底下人喘口气不是?”

介嗔痴来军中时日?极短,最近的动作又过?分?激进?,有?些人难免会?有?怨气。他也不愿意让他失了人心,但这小子好像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时候不咬着打,也是等同给尉军喘口气的机会?。”他递来一碗不知是什么的热汤,

“速战速决,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孙将?军摇了摇半白的头:“得了,这今后的天下还得你们年轻人来守,我们这些老头子也还该放放手了。”

他喝了一口碗中的汤,只觉有?点?些像茶又有?些像药,但出乎意料地味道很不错,

“这哪来的?给我也来点?。”

臭小子一口拒绝:“我阿姐给我准备的,没别人的份儿。”

“养身体?的,但又怕我不爱药味,所以特地调配的。”

“嘿你个嘚瑟的劲儿!”孙将?军突然想到什么,“等来年你就二十?了吧,怎么样,要老夫为你加冠吗?”

“劳将?军费心,不过?已经有?人答应我了。”他神色倏的柔了下来,像北境清亮的月。

孙将?军朗声笑道,“那我到时回朝,定要好好瞧瞧是何?方人物,竟能压住你这尊大佛哈哈哈哈。”

介嗔痴未语,低头饮了一口药茶。

妖族没有?弱冠的传统,人界各国的习惯也不尽相同,爻国为年满二十?的青年加冠的,需得是德高望重的贵族,且为男性长者。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人族,就算是,他也不会?做遵守。

他与为他加冠者,怕是担得一句罔顾礼法,与世间仪制背道而驰。

她与其?他人,与这芸芸众生都不同,她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介嗔痴抚了抚眉心。一切都异常顺利,离回京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可为什么,却总有?股未知的心悸感始终萦绕不去呢?

他放下手,盯着燃烧的火焰,瞳色几?经翻涌,暂且压下了这不安的情绪。

他得再快些,把所有?后顾之忧都解决,

然后,回到她身边。

第 62 章

白釉雪山、红玉尖顶, 盛在青瓷中,甜香的?气味冲入鼻尖,掌心触到器皿边缘时, 凉意从指尖传达, 仿佛逼退了难熬的酷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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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面?前的?,是?一碗刚做好的?荔枝玫冰。赵家的?金尊玉贵的?嫡女、后宫中荣宠不衰的贵妃, 尤爱这一口皇天贵胄才能享受的美味。

她是?爻国最尊贵的?女子,合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赵灿拿起?长勺,挖了最上端的部分,缓缓送入口中。

随即她紧紧皱眉, 一把将勺子甩在了地上。

为何今日尝的?什么味道?也没有?竟敢糊弄她!那群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赵灿怒极, 正要砸了那青瓷碗出气, 却见那荔枝肉变成了森森白虎,玫瑰汁发出了阵阵腥臭,化成的?血水流满掌心, 她的?手被腐蚀成了一团丑秽模糊的?烂肉。

“啊啊啊!”

赵灿尖叫着掀翻了案几, 脚下一软,重重跌倒在地。

好痛!肚子……肚子!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吐出黑血, 眼前所有宫阙楼阁转眼变为炼狱。

吃进嘴的?甜蜜成了穿肠的?毒药, 曾经习以为常的?御膳华服、权势宠爱通通化为泡影。

“不……不!啊————!”

从那碗中不断涌出了半腐烂的?尸体和?尸骨, 抓住她的?腿让她无法逃脱。

她看见了抱着自己头颅的?苏氏一族、看见了摔死得四肢扭曲的?苏时蕴、看见了全身溺水惨白和?被火烧之焦黑的?那对姐弟、看见了无数形状可怖的?宫女太监和?她根本?记不得的?人?……

到处都是?泥沼,到处都是?狞笑, 惊恐到极致, 人?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徒劳地挣扎着, 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错!我没错!贱人?!一群贱人?!”

“别碰我!滚!滚————”

……

“娘娘?娘娘!你醒醒!”

周身猛的?一个寒颤,赵灿被面?上湿哒哒的?冷意拉出了梦魇。

她抹上脸, 摸到了一手的?水。

床边朝她泼水的?人?不耐烦地扔了手中的?碗,刻薄长相的?老嬷嬷对身边的?侍女“啧”了一声:“你当?她还是?从前那个贵妃呢,不过一个废人?,用得着轻声细语的?吗?”

“既然清醒了,那就?别再发病,真?疯了可没人?给你抓药。”嬷嬷白了赵灿一眼,转身便走。

赵灿紧紧地掐住了被褥,恶狠狠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却只能强忍着愤怒咬牙咽下,因?为她试过,那只会?换来他们的?变本?加厉,比如饿上她整整一天。

身上冷汗淋淋,腹部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加深那个噩梦的?记忆。

她曾经以为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欣喜若狂地告知那位天子,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可他不信,他明?明?找了那么多太医都诊出是?喜脉,怎么可能是?假的??!

谢闵大约是?被她弄得烦了,又或许纯粹就?是?想再看一次她的?笑话,在她被打入这冷宫后不久,她请了御医来。

结果,竟然告诉她是?假孕……是?有人?给她下了某种奇异的?毒……

什么怀孕什么孩子她全然不在乎了,只是?死死地抓住御医的?胳膊,吼着让他必须治好她!没什么比她的?命重要!

御医冷静地告知,这毒阴险古怪,入体内已久,无法根治只能缓解。

从赵家倒台来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赵灿在殿中又打又砸了几个时辰,最后脱力摔倒,瓷器碎片扎入双手,血流了一片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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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疤横亘在手臂,像条丑陋的?蜈蚣。

后宫那些嫔妃见她落得如此?境地,纷纷施加报复,明?里暗里不知用了多少阴招,让她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腹部的?疼痛更?为加剧,赵灿躺在床上,脑中耳边嗡嗡做响,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了乐声。

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在朦胧起?来的?视线里,听?到了熟悉的?《金缕衣》曲调。

“外?……外?面?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在还留在这里的?侍女回答道?:“是?陛下为贵妃娘娘办的?生辰宴。”

“贵妃娘娘……哈哈……”赵灿闷笑起?来,“哈哈哈,当?真?是?情根深种啊……”

昏暗的?床帐、腹中的?疼痛、周身的?疲惫、宫外?明?亮的?灯火与歌舞,她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苏时蕴独自在殿中生产那日。

那时候,谢闵在做什么?

哦,她想起?来了……他在为她办的?盛大宴会?中笑意盈盈、在和?她芙蓉帐软春宵一度。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仿佛是?上天开的?拙劣玩笑,将苏时蕴所经历的?誊抄了一份,一把甩在她身上。

赵灿笑得剧烈咳嗽起?来,站在床榻边的?那位侍女上前扶起?她。

“娘娘要宽心些,会?有办法的?。”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份被折叠的?纸条送入了赵灿掌心。

侍女自然地转身告退。

纸条膈在掌心,唤回了她的?思绪,赵灿急忙打开了它,细细看了上头的?字后,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周身都颤抖起?来。

这个盟友,看来她是?选对了!

——

白昼一晃而过,夜色悄然而至。渐浓的?黑暗,仿佛可以将什么都隐藏。

一处不起?眼的?宫苑,亮着昏黄灯火的?房间里窸窸窣窣传来下人?们嘴碎的?声音,其中拐角的?一间,窗被推开了一道?小口子,从那里,可以看到苑后那株粗壮的?桂花树。

房内两人?,一人?做侍卫打扮,轻声开口道?:

“她很谨慎,平日活动都是?正常的?轨迹,就?算主子就?在这宫中,她们也未曾找机会?会?面?。我们跟了几日,才确定她传递消息的?方式。”

“越是?靠的?近,就?越怕被人?顺藤摸瓜。”

窗边靠着的?那人?将目光移向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但就?是?过于草木皆兵了,反而给了我们便利。”

青年不太敢和?这位蚁穴的?执掌者对视,立刻低下了头,只觉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一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极力想撇清,便不会?直接和?安插的?人?联络,那么,中转信息的?地方……”

——只能是?她的?老巢。

晚间的?风穿过窗缝拂在脸上,微微吹乱了发丝,庭筠侧了侧肩,看向楼下的?桂树,有道?人?影正向那里靠近。

正是?侍奉赵灿的?那名侍女。

她手中拿着饵粮,打开了悬挂在树上的?笼子,将里头的?某种鸟类引出来喂食,左右环顾一番,确定无人?,便拨动了几下它的?脚,随后抬手将它放飞。

身旁的?青年见状,伸手抚了抚肩头的?灰鸟,灰鸟晶亮的?眼盯着外?头的?天,在青年打开窗户的?一瞬间飞速掠了出去,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追着前面?那只鸟。

因?处在侍女视角的?盲区,所以她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拿上饵食小碟就?离开了苑中。

“你养的?小家伙很厉害,溯羽。”庭筠夸赞道?。

“谢殿下……”他拘谨地想要再说什么,却突然讶然抬头:“您、您知道?我的?名字?”

庭筠倒是?笑了,“这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吗?”她将木窗重新关上,抬脚往屋外?走去。

蚁穴多能人?异士,这位溯羽便极擅驯兽与追踪之术。

除了溯羽,此?次还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因?为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再任其发展,敢肯定剧情是?会?按照原著的?路线走,那么爻国必会?走向灭亡。

定要顺着这次的?尾巴,掐住他们的?咽喉,等待时机将其一举歼灭,永除后患。

溯羽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零星的?音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愣是?“我,我”了好几下。

“没事,别紧张,舌头都要打结了。”庭筠眼角带着浅笑,“我不是?质问你,只是?想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把我放得那么高,我又不吃人?。”

溯羽忙点头,为她打开门,一路护着她走在安全的?里道?。

路过一间间屋子,漏过来的?光间次地打在廊中,让她整个人?变得时明?时暗的?,像是?会?突然消失在原地。

短短的?一程路,莫名希望它可以变长一些。

溯羽猛然被自己的?一惊,就?此?站定,发现已经到了分叉口,紫苏正在这里等着公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去早些休息吧,之后还有的?忙呢。”她接过紫苏递来的?裘衣,对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溯羽恭敬行礼,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就?够了。

共同走过那么一段路,

哪怕短暂。

——

这两日,京中的?雪稀稀疏疏的?,倒是?难得出了个好天气。

“约摸着还得再冷一阵,待到年后,天气就?会?转暖了。”

紫苏便边煮着茶,边在一旁为庭筠选着新衣面?料,“今年除夕殿下有什么想吃的?吗?”

庭筠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也没有特别偏好的?东西?,于是?回道?:

“等嗔痴回来了再说吧,依着他来就?行。”

紫苏撇了撇嘴,“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庭筠嗤笑,老实拿了块糕点不说话了。

同近日这好天气一般,她的?计划也推行的?十分顺利,到今天,便是?行至最后一步。

按理说她应该轻松才是?,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会?这样简单。而且这样大的?动作,虽然她为了规避风险,全程都未直接出手,全由心腹代为收发命令,但系统那边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庭筠看向禁闭的?殿门,估摸着尘埃落定他们归来的?时间。

她在等待,等待那个最终的?结果。

一壶茶已沸,她斟了一杯就?要饮下,殿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

热气氤氲在眼前,来的?却是?凝安殿的?内应,她行礼后直接了当?地禀报:

“殿下,赵氏殁了。”

庭筠有些惊诧,因?为并不想让死的?痛快,他们并未着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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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手,甚至因?还需利用她做诱饵,所以还派人?盯着以防有人?灭口,怎么还会?……

刚准备开口询问,那边殿门又被打开,何鸢与江南西?前后脚走了进来。

何鸢沉默着到了她面?前,并未如往常一般随意,而是?作为下属,向他行了重礼:

“请殿下责罚……”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庭筠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第 63 章

凝安殿的内应很有眼色地先退了出去, 等待容后再报。

庭筠给江南西递了个眼色,他便伸手去扶起何鸢,何鸢不?动如山。江南西朝庭筠耸耸肩, 一副“看?吧早就知道不会听我的, 你还不?信”的?表情。

庭筠搁了茶:“好了,你这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呢。”

她起身揽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起:“说?没有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对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也不是没有预料,所以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别把错全往一个人身上揽。”

何鸢仍旧懊恼:“我就是…!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不?甘心。

又觉得, 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将?他们?斩草除根……”

说?到这里,她收敛了情绪, 将?情况一一说?来:

“溯羽的?虓鸟记下了那只信鸢来返的?路线, 让我们?锁定了那伙势力盘踞的?窝点,摸清底细和周围的?地形后制定的?计划全无问?题, 一切都很顺利地推进着……

每处可逃的?出口、通道都堵住了, 易容进的?内应和埋伏的?人手都毫无差错地行?动…我们?的?人很快就夺取了控制权。”

何鸢皱了皱眉:“……那些家伙非常偏激, 像是有血海深仇一样,近乎是不?要命地和我们?打, 一发现不?敌, 又察觉我们?想要抓活口,便立即自?尽。就在我们?想要用药将?余下的?人弄昏迷时?, 变故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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