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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摆摊
◎“他想让你悟的,并不是这个。”◎
“咚——”
低沉的钟声按时响起, 经久不息,时聆把头蒙在被子里,实在是不想动弹。
困啊!
屋外之人稍稍叩门, 季陈辞清润的嗓音传入:“该去诵经了。”
时聆揉了揉眼睛,顶着杂乱的头发起身:“知道了, 这就来。”
随手拿了条绸带将发束起, 时聆急匆匆地朝外走去,等她收拾好赶到大殿时,住持正好在分发今日要诵读的经书。
一只苍老的手出现在眼前, 手上拿着古旧泛黄的佛经,住持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十,这次可以照着念, 下次就要背出来了。”
时聆:“……”
她平时恣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约束?时聆佛经接过,只见扉页上写着长长的经名,她忍住撕烂书的冲动。
她连个佛名都念不顺,更别说背出来了。
这不为难人吗!
时聆跪在蒲团上, 心中骂骂咧咧, 前面摆放着玄青木鱼, 她觉得有趣,便拿起木槌往上敲了一下。
“笃!”
突如其来的动静, 住持转着佛珠的手稍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十。”
时聆默默地放下木槌。
住持捻着佛珠低声吟诵, 轻敲木鱼,发出清脆有序的声响, 沙弥们也在蒲团上念诵起来。
他们念得太快, 时聆半点也跟不上, 便随意发出些声音,躲在后面滥竽充数。
“小十,后面这段你来念。”住持轻声唤她,手下木鱼未停。
其他人的念诵声全都停下,纷纷将目光投向时聆,她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偷偷问季陈辞:“在哪?在哪?”
季陈辞瞟了眼她的佛经,小声提醒道:“后面四页,拈华品第二。”
时聆迅速翻到后面,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尔…尔时如来,坐此宝座,受此莲华,无说…无言,但拈莲华……”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时聆柳眉微蹙,怎么还是“拈花一笑”?
又看了眼扉页,上面写着什么问佛诀疑经,并不是昨日讲的那本。
沉着缓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住持缓缓敲着木鱼,身形未动,只平静问她:“小十,你可悟?”
时聆生硬道:“此故意在从容平和的心境,在佛祖拈花而笑间顿悟禅理,以心传心。”
这是昨晚季陈辞跟她讲的,说要是师父问起,照着回答就是,但他讲了许多,她只记住这前面两句。
时聆心神不宁地绞着衣袖,心想着应该没说错吧?
木鱼声停止,殿内静了一瞬,住持轻叹着摇头:“小十,你还是没悟。”
时聆愣了片刻,继而向季陈辞投去愤怒的目光。
她说的并无问题,季陈辞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能避开她的视线。
“今晚接着抄。”住持毫不留情,“我明天再问。”
“啊?”时聆忍不住哀叫。
住持一个眼神瞥了过来,时聆瞬间噤声。
观南于心不忍,便向住持求情道:“师父,小十他们等会还要跟弟子下山摆摊……是否容她休息一日?”
“回来再抄时间也是够的。”住持不容置喙地说道,“继续诵经。”
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
时聆想不明白,待诵经结束后,她叫住观,眼里带着些倔强:“师兄,我说得哪里不对?”
同一个问题,她怎能错两次!
观南垂眼不语,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是‘拈花一笑’,你并未说错什么,但师父却说你未曾了悟,那只说明——”
“他想让你悟的,并不是这个。”
听到这些,时聆怔在原地久久会不过神来,她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时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这个山鬼竟然能在佛殿前领悟佛法。
眼前是高大的金身佛像,时聆仰着头才能窥见其貌,依旧是慈祥悲悯的神情,低着眼俯瞰苍生。
昔日佛祖拈花,惟迦叶微笑。
这件事的表象下,究竟藏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时聆长久地凝视着佛像,直到脖颈泛酸才收回视线,在她看来,这些佛经不过是在故作高深。
观南背着竹篓在殿外喊她:“小十,下山去了!”
时聆扬声回道:“来了!”
…
山下人来人往,路边站满了小贩,观南穿过人群,找到熟悉的地方,将篓中的佛经一本本摆在地上,还找了几块石子压着,以免被风吹走。
“自己卖自己的,能挣多少各凭本事。”观南自信道,他在这摆了许久的摊,已经认识不少人,每次都会来他这里买经。
又念及他们是初次摆摊,语气中不禁带着关切:“当然,若是你们卖不出去,也可以喊我帮忙。”
跟他们清隽的字迹比起来,她写得可谓是一塌糊涂,时聆翻乐翻手中的佛经,哭丧着脸道:“这怎么卖得出去?”
季陈辞把自己画的佛咒放至她面前:“要不,你来卖佛咒,我来卖经文?”
“算了。”时聆不抱任何希望,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你挣的钱也得给我分。”
季陈辞:“……”
待东西都收拾好,观南双手放在嘴边,吆喝道:“卖佛经喽——手抄的佛经——刚抄好的佛经——”
旁边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观南平时说话都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的,没想到吆喝起来嗓门居然这么大。
时聆悄悄揉着耳朵,心想观南这叫喊声,怕是在几里之外都能听见。
这吆喝确实有用,顷刻间便有好几人围了过来,开始挑拣经文。
“还得是小师父啊,这经抄得真好!”
“是啊是啊,你瞧这字……”
几人互相交谈起来,对着佛经不住地夸赞,反观时聆和季陈辞这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时聆用胳膊肘碰了碰季陈辞,提议道:“要不,你也吆喝几句?”
季陈辞面无表情地看她:“你怎么不喊?”
时聆尴尬地挠着头:“我不好意思。”
季陈辞冷哼一声:“我也不好意思。”
见他俩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观南露出疑惑的神情:“诶,你们怎么不动?”
不等他们回答,观南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你们不会吆喝。”
“来,我教你。”他将季陈辞拉到身边,传授心得,“你就这么喊,‘卖佛咒喽——高僧开过光的佛咒呦——’,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接着他拍着季陈辞的肩膀:“小十那小身板,喊个一天嗓子肯定受不了,就辛苦你帮她喊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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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嗤笑出声:“辛苦你了,小七。”
季陈辞:“……”
他是修道之人,向来都是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教他当街大喊,实在是难以开口。
时聆戳着他的胳膊嘲笑道:“瞧你这别扭的样子。”
不就是吆喝么,这有什么难的?
她以前跟别的鬼对骂,能惊起满山鸟雀,方圆十里没有鬼赶上去劝她。
从小到大,无论是打架还是吵架,都没有鬼能赢过她。
想到这,时聆信心倍增,卷起袖子就往前一站,按着观南说的词,大声叫唤:“卖佛咒喽——高僧开过光的佛咒呦——”
如此反复几遍,竟真有人靠近,半信半疑道:“真是高僧开过光的?”
面对质疑,时聆不卑不亢,神情笃定:“骗你做甚?伽和寺住持亲自开的光,不信你便去问。”
“行吧。”男人随手挑了张顺眼的,“多少钱?”
时聆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三文钱。”
男人从钱袋中掏出三个铜板放在她掌心,随后转到观南那边看着佛经。
时聆将手摊在季陈辞面前,语气骄傲:“你看,这不就让我卖出去了?”
望着她手心的铜板,季陈辞由衷敬佩:“厉害啊。”
时聆双手叉腰,得意道:“那当然。”
“可以啊小十。”观南也探过头来,“小七你怎么回事?就在边上看着,多不好啊!”
见他俩如此卖力,季陈辞清了清嗓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喊了起来:“卖佛咒……”
“不行。”时聆摇摇头,“你这声音太轻了,路人根本听不到。”
沉思片刻她道:“这样,你把眼前的人都当成妖兽,必须大声呵斥才能击退它们。”
季陈辞认真地想了想,又试了一遍:“卖佛咒喽——”
“就是这样。”时聆鼓励他。
许是被他们感染,路边的小贩吆喝声都大了起来,像是在比拼谁的嗓门更大,
一时间,山脚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于是他们三人便一齐叫喊,吸引了许多人来,他们先去观南那买了些佛经,又顺便从季陈辞那选了几张佛咒。
大家都去抢观南抄的经,也就无人注意到时聆面前也放着许多经文。
观南和季陈辞忙得不可开交,时聆看着人群围在他们那,自己这却空无一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她嘟囔道:“也没这么难看吧……”
仿佛察觉到她的低落,季陈辞立马放下手中的佛咒,朝她走来:“怎么了?”
“没事。”时聆垂眸,假装在收拾经书,“小心有人偷东西。”
季陈辞毫不在意:“无妨。”
时聆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袖子一沉,她目光微移,便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拉住她的衣袖。
下一秒,稚嫩的童声响起,犹如山间鸟雀吟唱:“请问这个怎么卖呀?”
作者有话说:
“尔时如来,坐此宝座,受此莲华,无说无言,但拈莲华,入大会中,八万四千人天时大众,皆止默然,于时长老摩诃迦叶,见佛拈华示众佛事,即今廓然,破颜微笑。”——《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决疑经》和《五灯会元》讲的都是“拈花一笑”,这是个典故~
32 ? 织花
◎裙面泛着柔光,走起路时裙摆逶迤,宛若踏云而来。◎
时聆眼神发亮, 欢喜地将经文举在她面前,一张一张翻给她看:“你想要哪张?”
女孩歪着头,视线掠过纸张, 嗓音脆甜:“我都要!”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聆又问了一遍, “全…全部?”
女孩使劲点头, 坚定道:“嗯。”
季陈辞见她独自一人,身边也无家人陪伴,以为她是贪玩走丢了, 至于说的那些话,只当是个玩笑,随意听听也就罢了。
然而时聆却信以为真, 点了点张数,对着女孩喜滋滋道:“这里有二十五张,看你年纪还小,就卖你两文一张好了,一共是五十文钱。”
女孩眨着眼睛, 长睫不停掀动着, 天真道:“钱是什么?”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仿佛又盆冷水泼下来,将她的满腔喜悦浇灭。
但转念一想, 虽然没能卖出去,但至少说明她抄得也没那么难看, 还是有人喜欢的。
这么想着,时聆抽出张自以为写得不错的经文, 放到女孩手里:“罢了, 你若是喜欢, 就送你几张好了。”
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经纸,她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觉得好玩,忽然她扭过头,朝某个方向大喊了一声:“娘——”
时聆和季陈辞同时抬头,只见不远处走来位年轻妇人,身姿绰约,手臂上挽着竹篮迤迤走来:“小祖宗,你又在鬼叫什么呦?”
“娘!”女孩扑到她腿边,甜甜一笑,“娘,我要这些!我要这些!”
时聆心中又燃起希望,她将经文递到妇人面前,表情很是乖巧。
“我倒要瞧瞧什么东西。”妇人哼笑着接过纸随意翻阅着,脸色几经变化,“这…不许买!”
女孩急得跺脚:“我就要,我就要!”
“买回去做什么?临摹?”妇人睨着她,“你若是写成这样,我要被气死。”
不买就不买,还要诋毁一番,时聆暗自腹诽,若非她脾气好,早就冲上去叫嚣了。
季陈辞眉头紧皱,这妇人说话如此不客气,怕她再说出什么话刺激到时聆,他沉着脸想把人赶走。
却不想下一秒,女孩指着上面的字,大声说道:“娘!你不觉得上面黑黑的很像小蚂蚁爬吗?多好玩啊!”
不是觉得她写得好看?
时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忿忿不平,怎么就像蚂蚁爬了!
见她如此坚持,妇人让步:“行吧。”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时聆,扬了扬手中的纸:“怎么卖?”
“两文一张?”时聆底气不足。
观南和季陈辞都是卖三文,但她写得不如他们的工整,若是同样的价格,定然是卖不出去的。
时聆刚想说“一文也行”,就听那妇人高声道:“我全要了!”
“啊?”时聆的心起起落落的,她又问了遍,“全要?”
妇人也不多言,直接将她手中的经文拿走,又放了一堆铜币在她掌心:“不用找了。”
然后她把经文放到女孩手里:“喏,给你。”
女孩顿时喜笑颜开,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娘亲真好!”
而此时时聆正呆呆地望着手心,心想这妇人出手居然这么大方?
她不禁打量起眼前的两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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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梳着俏皮的双挂髻,发间点缀的两朵小巧的珠花,花蕊边还镶嵌着金丝,如此精致绝非凡物。
再看那妇人身着月白绫裙,也不是是什么料子,那裙面泛着浅淡的柔光,走起路时裙摆逶迤,宛若踏云而来。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时聆眯起眼端详着,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脑海,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季陈辞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真的不找么?”
思绪蓦然被打断,时聆撇开视线,望着手心的铜币犹豫不决。
女孩又叫嚷着要去别处玩,扯着妇人的袖子不停撒娇。
拗不过她,妇人满脸无奈:“行了小祖宗,你消停些。”
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她眼中露出怜惜,又拿出些铜币塞在时聆手里:“看你们几个孩子也怪可怜的,拿着钱买些吃的吧。”
说完她便牵着女孩朝另个地方走去,后腰处的花纹若隐若现。
手里满得快要抓不住,时聆的眼睛瞪得比铜币还圆。
季陈辞谈过头想去数一数,却发现根本数不清,他惊讶道:“这么多?”
时聆小心将铜币放进钱袋:“各凭本事,你可比嫉妒我。”
但忆及女孩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她竟然说我的字像蚂蚁……”
季陈辞失笑:“确实挺像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经文总算是卖出去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了,时聆捧着铜板高兴道:“想不到吧,竟是我的先卖完,你那还有多少?”
季陈辞这才想起自己的摊位,刚好就看到有个人拣起佛咒,飞快地藏进袖中,然后偷偷摸摸地打算离开。
那人缩着背显得格外龌龊,季陈辞两步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又顺势掐住他的胳膊:“站住!”
男人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摁住,惊讶这小孩手劲怎么这么大?
听到动静,摊边的人都凑了上来,对着男人指指点点,语带指责:“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几文钱的东西都偷?”
时聆将铜板揣进钱袋,气势汹汹地跑到男人面前,双手叉腰:“你怎么能偷东西呢!”
初次行窃便被抓了个正着,男人黝黑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来,众人将他围在中间,他只能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这不是刘老三么?”有人认出男人身份,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他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
面对众人的指责,刘老三将头埋得更深。
适才认出他的人问道:“刘老三,光天化日之下,你偷这不值钱的东西做甚?”
刘老三眼眶湿润,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愧疚:“俺…俺娘卧病在床,钱都拿去买药了……”
他抹了把眼泪,小声道:“俺只是想拿一张放在床头,给俺娘保平安……”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原先他们只知刘老三家中拮据,每日只够吃上一顿,相貌又丑陋,至今还未娶上媳妇,更别说是要孩子了。
家中还有个年迈多病的老母需要人照顾,日子过得艰难潦倒。
如今他母亲染疾卧床,仅剩的钱都用去买药了,大家都不忍再斥责他,纷纷表示同情,甚至还想给点钱接济他。
生怕对上众人失望的目光,刘老三埋着脸把偷的佛咒取了出来,只是他的动作太急,佛咒被捻得皱皱巴巴的,刘老三想去将它铺平,却越弄越皱。
他手忙脚乱:“俺…俺不是故意的……”
“阿弥陀佛。”
人群后传出一声轻叹,观南走到他面前,按住他轻颤的手:“我佛慈悲,定会被你一番孝心打动。”
观南挑了几张经文和佛咒给他,语气轻缓:“这些你且拿着,放在你母亲枕边,希望能佑她平安。”
刘老三使劲推脱,狼狈道:“俺没钱……”
“不用钱。”观南轻声安慰他,“只是往后莫要再做偷窃之事了。”
“老三你就收下吧。”有人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这钱我出了,你就回去好好照顾母亲。”
说完他便掏出钱给观南。
“我也帮他买一张……”
“我也买一张……”
转眼间地上的经文和佛咒都被买空,全都塞到刘老三的手上。
刘老三抱着满怀的佛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多谢……大家……”
时聆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内心感叹这世上还是善人多啊,还有方才那善良的妇人,让她想起了君夫人。
季陈辞靠在树边默不作声,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刘老三身上的粗糙布衣,妇人的背影无端浮现在眼前,层层漾开的裙摆和腰间隐约的花纹。
突然想到什么,时聆顿时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将她浸漫,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想起来了,那是……
织花绫!
她攥住季陈辞的袖子,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是织花绫!”
季陈辞沉声道:“你是说,山上那些?”
魍离山上无故出现的尸体,有些便穿着织花绫的衣物,而织花绫,是四百年前时兴的料子。
妇人的织花绫、刘老三的粗布衣、殿前老妇的破旧补丁。
跟山上的尸体全部对上。
也就是说,那些尸体,全是四百多年前的,更有可能,死者就是眼前这些人!
“光溜溜!光溜溜!”
突然想起当时招魂阵中,那个女孩反复说的话,当时她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当是胡言乱语,但现在想来,却是暗藏玄机。
想必女孩死的时候年纪尚小,只能记住显眼的东西。
那光溜溜的,不就是和尚的脑袋么!
在女孩眼中,光头的和尚跟别人长得都不一眼,所以她才会印象深刻,以至于死后都只会重复一句“光溜溜”。
时聆仰首望向深山,树影重重,古老庄严的佛寺掩于其中,难以窥见一角。
襄城的百姓死于屠城。
这里的人也会以惨烈的方式死去。
无一善终!
想到那慈祥的老人,时聆呢喃自语,语气苦涩:“鬼佛……”
33 ? 云雾
◎“鬼佛鬼佛,他既是鬼,也是佛。”◎
襄城的灭城, 清河镇上百八具尸体。
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的屠杀?
可如今他们困于幻境之中,只能被动地经历着这些, 看不清前路,也无力改变。
季陈辞正色道:“或许得等到幻境坍塌那日, 我们才能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按照当时君夫人所言, 五年屠城,十一年后坍塌,十六载一轮回。
可眼下他们在这不过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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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皱着眉问:“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在这待十几年?”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起来,原本五年后才会发生的屠城, 这次却提前了将近四年,才会使他们毫无防备。
这就意味着,因为他们的出现,幻境的时间被彻底打乱,下一场屠杀不知何时就会降临。
可能在十几年后, 也可能明天就会发生。
“他为何要杀这些人?”时聆百思不得其解, 觉得背后发凉, “又为何,要将这些尸体扔在魍离山上?”
他们知晓的线索太少, 根本无法拼凑出真相,季陈辞凝神沉思, 又顾及她的脾性,忍不住叮嘱:“你且先装作没发现, 别上去就找他要说法, 免得他恼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时聆不置可否, 拢紧身上的缦衣:“你先前不还说,他不是鬼佛么?”
“他身上并无鬼气。”季陈辞肯定道,“但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时聆心烦意乱。
不得不承认,住持平日里待她极好,每顿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素菜,她随口抱怨青葱难吃,之后的菜里再不见青葱。
她无法想象,慈悲如他,会将这么多百姓残忍杀害。
掌心微痛,时聆这才注意到她一直握着拳,指甲陷在手心,被掐得通红。
人群还未散去,大家不停安慰着张老三,观南站在他面前,像是在开解他。
望着观南略显清瘦的背影,时聆心里登时有个荒唐的念头。
寺里不仅有住持,还有四位沙弥,他们都是光头,万一那女孩话中所指并非住持,而是其他人呢?
“如果说…这些人不是住持杀的……”时聆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个想法告诉季陈辞,“会不会…是观南师兄?”
季陈辞垂下眼,认真地想了想:“说实话,我觉得他做不出这些事。”
他竟会为观南辩驳?
时聆看他的眼神有些惊讶:“他原先还是乞丐时,你不挺讨厌他的么?怎么现在对他印象这么好了?”
季陈辞略微撇开眼:“他没有理由做这些。”
其实最开始他看观南很不顺眼,甚至可以说是抱有敌意,因为那人是时聆在雪夜中遇见的乞丐。
一想到她整日往外跑,就为了给那乞丐送吃的,他心里就酸得厉害,以至于后来听说那乞丐不知所踪时,他竟生出一丝卑劣的庆幸来。
直到后来,他发现这人对谁都一样,眼神清澈明净,没有半分杂念。
有时他在树下发呆,观南还会问他是不是有心事,用不知所云地佛经开解他,观南虽比同龄人更加沉稳,但到底还是个少年。
想到自己之前的反应,季陈辞不禁摇头自嘲,难得为他说了几句话:“先前他受人欺辱,也没见他报复过谁,想来不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知心和如常吗?”
时聆有些烦躁,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谁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季陈辞揣度道:“莫不是受到了打击?”
“什么样的打击能让他杀这么多人?”谜团难解,时聆仿佛坠入云雾之中,“再说,这上百具尸体死法各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啊!”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都反应过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好像只有……
鬼佛。
良久无言,直到观南背着竹篓走来,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俩在发什么愣呢?东西都卖完了,可以早些回去了。”
时聆盯着鞋尖,故作镇定道:“回去?不是说要还要买点菜么?”
“差点忘了。”观南道,“你们应该不知道去哪买,不如就先回寺里,我去买就行……”
时聆打断他:“我去吧。”
不等观南再说什么,时聆提着衣服飞快跑开,生怕他们跟上来。
观南想跟上去,但时聆已跑出很远,观南惊叹她速度之快时,还不忘问季陈辞:“就让她一个人去?”
“随她去。”
季陈辞将目光从她的身影上收回,淡淡道:“等会我在山下接她就是。”
见观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季陈辞有些困惑:“怎么了?”
观南指着她离去的方向,迟疑道:“小十她,跑反了。”
…
时聆徐徐走在街上,任由清风拂面,耳边传来人们的交谈声,不禁让她想起襄城的长街。
清河虽不及襄城繁华,但这里的百姓也是成百上千,为何死者只有百八之数?
时聆想得头疼,便想着先把菜买了再说,但她走得急,也没问菜市在哪。
四处看了看,她选了位面善的卖鞋小贩,上前询问道:“敢问这附近可有菜市?”
小贩打量她几眼,给她指出方向:“往南两三里便是。”
时聆轻声道谢,刚准备离开就被小贩叫住:“可是伽和寺的小师父?”
“正是。”她闻声点头。
他挠着头,笑得害羞又腼腆:“先前小人潦倒落魄时,幸得住持施饭之恩,后来日子好起来了,总想去寺中当面言谢,但去了好些次都未见到住持他老人家。”
时聆应和道:“许是不凑巧吧。”
小贩从竹筐中取出一双麝褐色僧鞋:“这罗汉鞋乃小人亲手所做,一番心意,还请小师父代为转交。”
这僧鞋缝缀整齐,鞋边不见半根杂线,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犹豫再三,时聆将小贩的手推开:“行善事怎可求回报?若我此时收了东西,回去怕是要被师父责罚。”
“这……”小贩面露难色,但还是坚持,“这是小人心意,还望小师父能收下。”
思索片刻,时聆道:“这几日师父都在寺中并未外出,若有时间,可以当面道谢。”
小贩像听到什么古怪的话,猛地睁大了眼:“可小人前日才去过,并未见到他老人家。”
“前日?”时聆这才察觉出不对,拧眉追问道,“其他日子可去过?”
“隔两三日就会去一趟,说来也奇怪,小人连着去了好几个月,从未见到过住持。”小贩道,“也问过其他香客,大家都说没见过住持,害得小
依誮
人以为师父是云游去了。”
说话间,那小贩也起了疑心:“你真是伽和寺的小师父么?”
时聆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脸色有些难看:“我是…才来不久……”
小贩收起鞋,眼里满是戒备:“算了,还是等我亲自送给住持好了。”
无暇再顾及其他,时聆转身便匆匆离去,留下小贩在后面小声念叨,但她只当没听见。
这些日子,住持明明就在寺中,经常会出现在寺院各处,但为何那小贩和香客都说没见过?
难不成别人都看不见,只有她、季陈辞还有几个沙弥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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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站在风中,浑身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非常人。
只有特定的几人能看见,而其他人都看不见,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若是法术所为,也只能将身影完全隐藏,不可能做到像他这样。
如果不是法术,那又会是什么?
沉思之间,时聆已走到菜市,人声嘈杂,她没心思细挑,随手拿了些菜,留下铜板就走。
时聆一路奔至山下,看见树下熟悉的人影,她直接扑了上去,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季陈辞接住她,感觉到她双手在发抖,眼中划过担忧:“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时聆嗓音微颤:“他就是鬼佛……”
时聆将小贩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季陈辞听完脸色一沉:“可是他身上,没有半分鬼气。”
“鬼佛鬼佛,他既是鬼,也是佛。”时聆冷静强迫自己下来,“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身上的鬼气掩住。”
寻常的法术做不到,但不意味着佛法不行,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只是这禅微法师,装得未免太像了些,若不是那小贩,她恐怕还被蒙在鼓里,还会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高僧。
而季陈辞默了良久才道:“可这里是他的幻境,倘若他有心欺瞒,如何能让你知晓?”
闻言时聆身影又是一僵。
是啊,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巧合,全是他的刻意安排。
时聆松手,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情,眼中一片清明:“是啊,他就是想让我知道。”
时聆走上石阶,一步步往上,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他让我听到这些,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他吗?”
季陈辞跟在后面,语气紧张:“你想做什么?”
时聆漫不经心:“当然是,找他问个清楚。”
禅微若是想杀她,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下手,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甚至还教她佛经,为她做饭烧菜。
这不就说明,禅微根本不想杀她吗?
既然不想杀她,又为何要将他们困在这幻境中?
34 ? 砸殿
◎“你若不说,我便砸了你这观音殿。”◎
山路崎岖难行, 时聆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前面有个泥坑,直接踩了下去, 布鞋瞬间被浸湿,衣摆处也沾了泥块。
时聆瞧着脏兮兮的鞋, 气急败坏道:“走个路都要被溅一身泥, 他是不是故意刁难我?”
季陈辞的声音从后飘来:“这山上有点坑不是很正常么?你自己没留意罢了。”
的确是她走神,时聆无法反驳,冷哼两声便接着往前走。
观南坐在半山腰处, 无聊地扒拉着菜园中的菜苗,余光瞥见两个小小的身影,他微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还以为要等上好几个时辰呢。
将背上的竹篓卸下, 时聆把菜都扔给观南,淡淡道:“给你。”
感觉到她情绪低沉,观南瞄了她好几眼,此时后头的季陈辞姗姗而来,观南向他投去目光, 比着口型无声地问:“她怎么了?”
季陈辞双手一摊, 表示不知道。
观南问不出什么, 便低头翻着时聆买回来的菜,翻完他拿着菜愁眉苦脸道:“小十, 被偷的是荠菜啊,你买这么多蕨做甚?”
“师兄。”时聆忍不住打断他, “你真当师父是傻的么?都这么多天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观南望着篓子里绿油油的菜, 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父每日都要下来摘菜, 他当然知道瞒不住,只想着买些菜埋进去,再跟师父说这是别人还回来的。
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将自己的空竹篓递给时聆,又背起装菜的篓子,起身向山上走去:“唉,罢了罢了。”
时聆和季陈辞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小十,你今儿话怎么这么少?”观南在前面走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七不说就也就算了,他天生跟个哑巴一样,怎么连你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