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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只能将寒霜剑掷出去,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男子略微侧身,避开了飞驰而来的长剑。
长剑又回到手中,时聆脚尖轻点跃至半空中,再落下踩在屋脊上,在心中默念几句法诀,时聆扬手施法。
法术追着他袭去,男子想挥掌去挡,但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他并未做出反应,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他的脚步变得凌乱不堪,奔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弯下腰捂住心口,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这是抓他的最好时机,但时聆却没出手,反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端详他痛苦的姿态。
等看得差不多了,她才抛出一块石子,那石子看上去很是普通,“咣”地一声砸在男子脚边,随即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无形的阵法将他困住,没法前进或后退,他只能站在原地。
时聆停在他的身后,语气坚定而有力,没有任何动摇:“你认识我。”
方才他躲了那一剑,时聆就已经起疑,只有常年跟在她身边,才会如此熟悉她的出招路数。
后来她以法术相逼,他宁愿接下这一击也不肯动手,这未免也太反常,时聆不禁怀疑,他究竟是不想出手,还是不能出手?
“你不守不攻,只想逃跑,为什么?”时聆又上前一步,“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不敢动手吧,因为你的法术是在魍离山学的,只要出手,就会被我发现。”
男子默不作声,只拉低了头顶的笠帽,遮住了自己的容貌,似是在掩盖什么。
“既然是从魍离山走出去的,自然知晓我的规矩,虽然不知为何,但你利用施家做了这么多害人的事,我自然不能留你。”
时聆走到他面前,轻抬手腕,直接将他头顶的笠帽掀飞在地,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杂乱的发丝拂在脸上,唇边搭着两缕细长的黑须。
失去了遮掩,他下意识地撇过脸,伸手想把掉落的笠帽捞回来,却摸了个空,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极力闪躲不敢与时聆对视。
时聆嗤笑,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正,果然摸到一丝翘起的边沿:“法术变幻的面容会被我看穿,所以你就用了凡间的易容术。”
男子想从她手里挣脱,奈何却被阵法困住,不得动弹,只能将头埋得更深。
时聆一点点将他脸上的假面撕下,百年未见,他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没了尖长的细牙,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就算真容被看见,他还是沉默不语,时聆掂着手中的假面,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你以前的话不是很多么,怎么现在一声不吭的?”
85 ? 掐痕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假面骤然撕下, 他的脸被扯得发红,但依旧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清秀,与在山里时不同, 如今的他已经能藏起尖牙,随心所欲地变换相貌。
可就算再怎么变, 还是逃不过时聆的眼, 他长了下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默然别开脸。
卸去伪装后, 他的山鬼气息瞬间暴露,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他的手上, 已经沾了太多鲜血。
“山秋。”
时聆轻声唤他,话音中沾染一丝失望:“怎么会是你呢?从前见月在山上,你还帮她搭过棚子,她出事之后,你明明很痛恨施家的, 为何会帮着他们呢?
尽管认出他的身份, 但时聆还是不愿相信, 曾经在她耳边念叨不休的小鬼,而今会是副模样。
当年见月出事时, 山秋只是个年轻的小鬼,闹腾聒噪, 还爱偷懒,是以法术学得一塌糊涂, 又怕被别的鬼怪欺负, 就成天跟在时聆身边转悠。
后来她受了天雷离开魍离山, 山中的事皆交由青荧和十三打理,直到四百年后再次回到魍离山,才偶然间听青荧提起,山秋修炼不过百年,便决意下山修行,此后再未回来。
他是何时出现在施家的,又为何会助纣为虐,在里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时聆不得而知。
但山秋只是个寻常小鬼,没有通天的本事,自然不会是藏在施家背后的那位神。
时聆面色稍冷,盯着他沉声问道:“山秋,如今你已无路可退,还不准备准备说出实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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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时聆的质问,山秋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终于他缓慢抬手,对她比了几个手势。
时聆愣了片刻,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他之前一直沉默,不是不愿开口,而是因为不能说话,她愕然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山秋咬牙不语,眼底隐约布上血丝,微微颤抖的双手在胸前不断比划着。
时聆看不懂他在表达什么,只是觉得这画面异常熟悉,让她想到了施府的那个小丫鬟——柳儿。
难不成他就是柳儿?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时聆迅速否定,她和柳儿见过数面,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非人的气息。
况且宋云深说过,柳儿的确是人,只是身份古怪。
可山秋此刻的动作,和柳儿实在太过相像,时聆忍不住问道:“柳儿在哪?”
转念一想,山秋现在这个样子,问了也是白问,比划的手势完全看不懂,于是她换了个问法:“柳儿是否还活着?是或不是,你点头就行。”
听到这话,山秋比划的手顿时停在空中,他犹豫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如此重要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时聆的心猛地一沉,紧接着她又追问道:“是你动的手吗?”
沉默良久,山秋还是没敢隐瞒,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时聆压下情绪道:“山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多条性命丢在你手里,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不安吗?”
山秋抿紧了唇,低下头不去看她。
愧疚吗?或许有吧。
可是时间过得太久,他记不清是怎样的感受,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已经无法回头了。
脚下金光闪烁,阵法逐渐缩小,山秋站在阵法无法移动,一抬眼就对上时聆冰冷的目光。
这会也问不出东西,时聆转身跃至另一道屋檐上,连忙向施府赶去,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辞林找到云湄没有,不过有他在那,应该不会出事。
法阵紧跟在时聆身后,随着她的步子飞快移动,山秋困在其中无法动弹,只能被法阵拖着走。
像是有意为难他,时聆专挑崎岖的小道走,还在路面和屋檐中来回横跳,速度忽快忽慢。
山秋颠得头昏眼花,耳鸣不断,一会儿撞在砖瓦上,一会儿又摔在地上,路上还有细碎的石子,磕得他生疼,但他又说不出话,只能咬紧牙关独自忍受。
好不容易到了施府,时聆从屋檐上重重往地上一跳,径直朝庭院中的暗道走去。
途中时聆又想起件事情,便开口问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是有东西要销毁吗?”
山秋还未从方才的动静中缓过神来,步伐踉踉跄跄的,听到时聆的话,他摇了摇头,那些重要的东西,他早就拿走了。
顺着裂缝往地下去,光线变得暗淡,越往里走亮光越少,时聆掌中燃起鬼火,没什么情绪地道:“那你来做甚,杀施怀仁吗?”
山秋恍若未闻,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就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时聆见状,一下就明白了,当年那个连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愤恨与交织,说不上哪种情绪更多些,她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怎么如此呢?
从前的他分明不是这样的。
不见天日的地底被黑暗笼罩带来无尽的压迫感,两边点着几盏幽暗的青灯,隐隐照亮脚下的路,前面漆黑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
时聆敛去眸中神色,在暗道中摸索着前行,里面即若无人,凡有轻微的声响会被不断放大。
忽然远处发出巨大的动静,打破了地下的沉寂,似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时聆加快了脚步连忙赶去,暗道尽头是开阔的空地,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挂在墙面的神像与前些时日相比,略显陈旧,上面沾了许多灰尘,落在神明雪白的衣袍上。
季陈辞背着她站在画像前,身形似修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徐徐转身,望着时聆道:“来了?”
时聆没出声,目光落在他脚边的那团黑影上,只见施怀仁蜷着身子在地上匍匐,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不过短短数日就消瘦许多,他面颊深陷,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却显得格外宽松。
看着他狈不堪的模样,时聆并无太多反应,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环顾四周都没看见云湄的影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时聆走在他身边紧张道:“云湄呢,被他藏哪去了?”
季陈辞沉思几秒,而后才道:“他说没见过云湄,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时聆却不相信这番说辞,怀疑道:“你怎知不是他的谎言?”
季陈辞摇了下头,指着地上的人道:“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不存在继续换命一说,就算他绑走云湄,也没有任何用处。”
闻言时聆朝施怀仁的方向瞧去,这才注意到他怀中还紧紧抱着个孩子,丹章被他藏在衣服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换命失败,丹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被病痛反复折磨,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上回在见到丹章,他状态虽差,但却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时聆打量着丹章尸体,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季陈辞回道:“他自己掐死的。”
当时他赶到地下,并未看见什么奇怪的场景,施怀仁正忍受着烈焰般的灼烧,他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衣裳被冷汗打湿,咬破了嘴唇也毫无知觉,直到口中满是血腥味,施怀仁咬牙将鲜血咽下,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钻心刺骨的疼痛还未散去,他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吓得他抱紧了怀中的小人。
季陈辞站在他十步之外,用法力将这地底探了个遍,都没察觉到云湄的气息,他望着空中的人,面无表情道:“云湄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提起云湄,施怀仁的眼神不再空洞,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完之后又开始哭:“云湄…我的云湄…我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他神志不清,口中还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季陈辞无意与他纠缠,刚准备把他丢到地上,就看见他怀里好像抱着个东西,于是季陈辞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施怀仁突然大叫起来,目眦尽裂,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瞪着他:“走开!快走开——”
料不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季陈辞停住脚步,目光在他怀里轻扫而过,尽管他极力隐藏,但还是被季陈辞看到了。
是个男孩。
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叫丹章。
施怀仁紧紧抱着丹章,仿佛护着世间最宝贵的珍宝,可季陈辞却瞧得真切,那丹章分明没有气息,已经死去好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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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他情绪失控,季陈辞稍微向后退了些,悄然打量着丹章,探究的视线从他头顶一点点往下,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上。
只见上面布着几道淤青,好像是……掐痕?季陈辞正欲细看,施怀仁就将他藏入衣中,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但是没过多久,施怀仁又把丹章从怀里抱了出来,举在胸前,神神叨叨地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施怀仁身上的法术还未解开,他仍然浮在空中,他拼命伸长胳膊,把丹章举往季陈辞面前举。
丹章的尸体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他的头无力地垂下,面上是无法呼吸憋成了青紫色,半露的眼睛微微凸出,样子甚是恐怖。
也不知死去多久,丹章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季陈辞皱了下眉,又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死的?”
“哈哈哈,是我掐死的,我亲手掐死的!”施怀仁双目赤红,扯着嗓子疯狂大笑,消瘦的脸庞极度扭曲,“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就掐了一会儿,他就没气了,哈哈哈!”
86 ? 绝望
◎这座府邸,将是他的牢笼。◎
居然是自己掐死的?
季陈辞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想不通他为何会这样做。
施怀仁竭尽全力想为丹章铺出一条生路,甚至不惜对亲近的人痛下毒手,这样的他, 为何会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呢?
季陈辞撤去施在他身上的法术,施怀仁登时摔在地上, 双手一松, 丹章便顺势从他怀中跌落。
见状施怀仁立即朝着丹章爬去,他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慌张的神情透露出他的紧张,仿佛陷入无尽的恐慌中。
看着他焦虑不安的样子,季陈辞不禁感到疑惑, 他的担心并不像装的,既然这般紧张,又何故要将丹章狠心掐死?
即使知道问不出东西,但季陈辞还是不由得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好端端的, 为何要掐死他?”
抱着冰凉的尸体, 施怀仁眼睛开始变得空洞无神, 他把衣服盖在丹章身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呢喃自语道:“丹章…你手怎好凉…是不是这里太冷了……”
眼前的人精神恍惚,口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几个字, 套不出有用的话,季陈辞端详他几秒, 起身打算离开。
丹章已死, 以他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抓了云湄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哪怕换上她的命,丹章也不可能再醒过来。
谁知季陈辞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阵阵哭声,他回身望去,便见施怀仁紧紧抱着丹章,脸上全是泪水,说话断断续续的:“丹章…别…怪爹心狠…爹只是…只是不想看你痛苦下去了……”
转念间又想起什么,施怀仁情绪彻底失控,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对着季陈辞怒吼道:“你们明明都…都救走云湄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握着丹章冰冷的手,失声痛哭:“我已经…已经放弃了…我救不了丹章…就想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这都不行吗!你们还想要我怎样!”
竟是这个原因,季陈辞站在原地,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
那日时聆强行破阵,打断换命仪式并救走云湄,她们离开后,施怀仁彻底陷入绝望。
若要让丹章活下去,只有换命一种办法,可如今云湄被带走,有时聆相护,他再去抢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结局已经摆在面前,他们已到日暮穷途的地步,只剩下死路一条。
为了能让丹章少受些罪,施怀仁狠下心把他掐死,与其拖着病体苟延残喘,倒不如死了干净。
看着丹章一点点放弃挣扎,咽下最后一口气,施怀仁的情绪彻底崩溃,面部变得扭曲而狰狞,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癫如狂,不成人样。
听完这些,时聆默默无言,良久后她伸手拂过丹章的尸体,很快他便化为点点云烟,消散在空中。
怀中骤然一空,施怀仁愣了片刻,而后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地底:“丹章——!”
时聆不为所动,转身向外走去,淡声道:“走吧。”
施怀仁在地上痛苦爬行,拼了命地去够她的衣角:“啊——杀了我!快杀了我!”
地下的烛影晃动,映出时聆波澜无惊的脸,面对他的骂喊,时聆置若罔闻,没有任何反应。
“施家世代如此,为何只罚我一个!”施怀仁喊到嗓音嘶哑,像纸张划过粗糙的树面,他声线颤抖,仰着头不甘地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听到这话,时聆脚步一顿,她背着施怀仁,声音如寒风般冰冷:“世间因果轮回,你又怎知他们没有报应呢?”
“八百年间,施家换命失败者不计其数,为了保住施家城主的地位,他们就从宗亲中挑选适龄的孩子,过继到加家中,成为下一任家主。”
时聆稍微侧身,望向他的眼神漠然无温:“这些,你可都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宋云深也救下不少女童,一旦换命失败,施家就没有男孩可以继承家主之位,家中女儿只为换命而生,自然不可能将施家交到她们手中。
至于施家所受的诅咒,只要后世无人继承家主之位,诅咒便可了断,但他们并不愿意这样做,倾尽全力也要让施家延续下去。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心贪婪,永远无法满足。
时聆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缓缓抬起手。
施怀仁以为她要杀了自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面对死亡,他本能地感到恐惧,然而想到很快就能和丹章团聚,他又隐隐期待着那只手能赶紧落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举在空中的手并未落在他身上,掌风擦着他疾驰而过,直直地朝墙上的神像冲去。
下一秒,那张巨大的画像出现在时聆手中,她收起卷轴转身离去,没看地上的施怀仁一眼。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施怀仁心如死灰,他猝不及防大笑起来,连丹章都不在了,他却要在这度过他的漫漫余生。
孤独、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座府邸,将是他的牢笼。
…
走出暗道后,时聆又在府中转了几圈,实在是找不到云湄,便问身后的山秋:“云湄真不是你抓的?”
山秋使劲摇头,他此次的目标,是施怀仁而非云湄,至于为何要杀这个疯子,山秋也不知道,他只是奉命行事。
方才地底一片漆黑,时聆又特意将他藏在暗处,是以施怀仁并未看见他,若是被他看见,又要开始疯疯癫癫地说胡话。
日光下,山秋的表情一览无余,任何微弱的变化都瞒不过时聆,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时聆收回目光,开始打量手中的卷轴。
能悄无声息带走云湄的,除了画像中的神,不会再有旁人,既然没有被带到施府,那便剩下一种可能——
她被那位神带走了。
时聆心烦意乱,他诅咒施府又教以换命之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久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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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的季陈辞突然开口,指着她手里的画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冲你来的?”
时聆试探道:“怎么说?”
“这些年来山鬼谣言四起,魍离山命案频出,《晋安志异》更是将山鬼描述成见之不幸的祸害,为的就是在城中引起恐慌,一旦被情绪左右,便会露出破绽,让邪祟有可乘之机。”
“施家的诅咒早在八百年前便有,惨死的亡魂怨气深,他也许想用这种方法来影响魍离山的灵气,只要灵气有损,你的法力便会受到影响。”
季陈辞又指着西边道:“再说当年襄城的屠城就来得蹊跷,原本灵气充沛的福地,却在短短数年间枯竭,这些灵力被他吞噬,能让他法力大增,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对你出手。”
是了,云湄受伤,她只想着解决施家,竟没顾上这些事,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
时聆在自己脚边划了个传送阵,一点点扩大范围,将季陈辞和山秋都容入其中。
“回去再说。”
阵法已成,转眼间便至魍离山,阮娘和花枝便围了上来,阮娘咬着唇神情焦灼:“姑娘,云湄找到了吗?”
时聆摇着头道:“尚未,不过你们先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
“但愿她没事。”阮娘忧心忡忡,忽然在时聆背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差异道,“山秋,你何时回来的?”
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眼,山秋心虚地别开脸,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不等阮娘开口细问,便见两道身影从天而降,紧接着,略带笑意的话音响起:“发生何事了,怎么全围在一块?”
那声音太过熟悉,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时聆稍微抬头,眯着眼道:“你怎么来了?”
掌灯长裙飘飘,停在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个物件给她:“你东西落在天上都不知道,还好被司泽神君拾到了,这不,让我下来送给你。”
站在她身边的司泽宁笑着摆手:“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中正神君捡到的,到处问是谁的,我瞧着眼熟,像是你的东西,就给掌灯了。”
时聆接过一看,是枚温润通透的玉佩,跟之前辞林给她的那枚很像,但又不完全相同,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拿着玉佩反复地看,颇为迟疑道:“这玉佩……”
“怎么,不是你的吗?”司泽宁讶然道,“难不成是辞林的?”
季陈辞默了会儿,承认道:“嗯。”
时聆这才想起来,先前在天庭中,她在神珠中见过这枚玉佩,她最后看了两眼,将玉佩递到季陈辞面前:“你的。”
他沉默地接过玉佩,小心地收入袖中。
瞧着他的神情有些不对,时聆皱了下眉:“怎么了?”
“无事。”季陈辞轻声回应。
掌灯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满意道:“好了,既然物归原主,我们就会先回去了。”
说完,掌灯挥手招来祥云,正欲离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时聆身后,看见个眉清目秀的黑衣少年,有些眼熟。
她眨着眼认了会,随即露出跟阮娘一样的表情:“诶,这不是山秋吗!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山秋的身子猛地一颤。
87 ? 曾经
◎他早就死了。◎
山秋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奈何被时聆的阵法困住无法走开,他脚下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掌灯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待他站稳后,才松开手疑惑道:“山秋, 你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他的反应很是奇怪,时聆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又顺手将他脚下的阵法撤去, 如今他回了魍离山,一举一动都逃不她的眼睛。
待掌灯和司泽宁乘着祥云离开后,时聆站在山秋面前, 眼神中满是探究,生怕错过一丝细节:“你在害怕?”
山秋盯着脚边的野花,头都不敢抬。
此刻阮娘终于察觉到古怪:“山秋,你以前不是话不停的吗,何时变得这么安静了?莫非是在山下犯了什么错, 不敢回来了?”
山秋微微张开嘴, 想跟她说些什么, 但一张口,嗓子就像被炽火灼烧, 疼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奈之下, 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如果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应该也会很失望吧, 他心想。
林中景色如初, 参天的古木依旧苍翠, 连延崎岖的小道蜿蜒而上,几个面生的小精怪从树后探出脑袋,好奇地向这看来。
他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山里的日子,他闹腾又爱玩,最不喜欢那些晦涩难懂的法诀,成日跟在时聆后面,也没有别的鬼敢欺负他。
等玩累了就学着时聆的样子,跑到树上晒太阳,温暖的日光洒在身上,让他昏昏欲睡。
偶尔也会觉得光线刺眼,他翻个身随手摘几片树叶遮在眼上,眼睛一闭一睁,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而夜间的魍离山是鬼怪们的狂欢之地,甚少有人踏足,是以看到见月的时候,他觉得很是新奇。
会争着帮她搭棚子,担心她害怕,还会特意收起细长的尖牙,尽量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在得知施家的恶行后,他顿时义愤填膺,但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小,实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后来她被时聆救下,能以阮娘的身份继续留在魍离山,他由衷地替她高兴,却还是对她的遭遇感到痛心。
再后来,时聆离开魍离山去世间游历,阮娘忙着修庙,青荧和十三也有处理不完的事,只有他百无聊赖地在山里晃悠,日子无趣得紧。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他的法力与日俱增,百年后他毅然决然地离开魍离山,去外面历练。
面对青荧的劝阻,他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凡间的人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他有法力在身,若是遇到难缠的道士,他跑快些便是。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离开晋安城还未走远,便迎面碰上一群修道之人,他们看出他的身份,对他大打出手。
很快,他就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数把长剑悬在身上,此刻的日光显得格外刺眼,他眯起眼痛苦地想,难不成他的命就要丢在这了吗?
如果让时聆知道,一定会嘲笑他无能吧,还未出城就落入道士手中,实在是给魍离山的山鬼丢脸。
要是他当初听了青荧的话,老老实实留在山里再修炼几年,会不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然而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睁开眼一看,一道雪白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把那些道士打到落荒而逃。
眼前的人缓缓转身,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他愕然道:“是你……”
“好没礼貌的小鬼。”那人笑道,“若不是我,你今天怕是要死在这了,你说该怎么谢我?”
他还未从刚才的事中回过神来,撑着头坐在地上,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你想让我做什么?”
“一些小事罢了。”那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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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信任,他应下了那些所谓的“小事”。
等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想拒绝已经太晚了,那人将漆黑的汤药灌入他的口中,呢喃自语道:“只有哑巴才不会乱说话。”
汤药流过喉间,像有燎原烈火烧过,他痛到想尖叫,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说话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样子,也逐渐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他怎么也想不到,施家换命的背后,都是由那人一手造成,而他的所为,无疑是在推波助澜,将无辜的人推向深渊。
他想结束这样的日子,但在那人的手下,连死都成了奢望,他如行尸走肉般活在世上,做着不愿做的事。
从最初的惊骇胆颤,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他麻木地完成那人给的任务。
只是在偶然的那几个瞬间,他脑海中会浮现出见月的脸,没想到她遭受的那些痛苦,竟会被他原封不动地施加在别人身上。
日复一日地待在昏暗的地底,不见天光,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他也会问自己,如果知道之后会是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死在那群道士手下更好?
他站在空荡的地下,任由黑暗将他吞噬,闻着浓到散不开的血腥味,他才惊觉,昔日的那个山秋,早就死了。
死在城外那个破败的街道。
…
昭阳殿内寂静无声,山秋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张薄纸,旁边搁着蘸了墨的毛笔。
紧接着,时聆漠然的话音从上方传来:“既然你说不了话,就把事情完整地写下来。”
她试图用共灵之法了解他这些年遇到的事,但看到的却是缭绕的云雾,只能窥见一些模糊的场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于是她将纸笔摆在山秋面前,希望他能写出点有用的东西。
时聆挥手展开画卷,指着上面的神像问道:“我且问你,他是谁?”
山秋看了眼画像,落笔准备将那人名字写出,却莫名感觉到有股力量操控着他,以至墨笔顿在纸面久久未动。
看着他的举动,时聆隐约能猜到,那位神应该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便施法让山秋无法透露他的身份。
她沉思片刻道:“那我换个问题,柳儿是谁?”
手中的笔依旧不能动弹,山秋别无他法,只能指着一旁的阮娘,不断比着口型。
阮娘不知发生了何事,被他这么一指,顿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饶是时聆也没看明白,柳儿跟阮娘有何关系,她摩挲着画卷边缘,思索着他的动作是何意思。
思绪一闪而过,时聆倏然抬眼,她先前并不叫阮娘,而叫见月,是换过命的施家女。
时聆走到山秋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也是施家女?”
山秋点了下头。
跟在身后的季陈辞慢步走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如果是普通的施家女,不会像柳儿这样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但如果是像她这种换过命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时聆明白他的意思。
那时见月换的是阮娘的命,阮娘的身子被见月占据,既定的命数开始发生变化。
阮娘的身体,里面待的却是见月的魂魄,这样的她当然不能算是的人,但也不像寻常的鬼。
说得难听些,便是人不人,鬼不鬼。
她魂体混乱,前世的记忆无法被记载,又拥有着无尽的寿命,也不会有来生。
施家的邪术就是由那位神教的,给人换命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需要一个人在府中传递消息,又要做得不着痕迹,只要挑出一位施家女,在她死前换上旁人的命,这样既能让她保持凡人的身份,又能避开司命的眼睛。
怎么看都是个平常的丫鬟,谁能想到,她是被换了命的施家女呢?
时聆松开他的衣领,沉声道:“原来如此。”
可如今柳儿已死,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也是无用,如今知道那位神的,只剩下山秋一个,但他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写字。
时聆掰开他的嘴,只见有大量黑烟从他喉咙深处冒出,看来除了被药物毒哑,他的嗓子也被施了法。
这种害人的法术向来被天界所禁,但还是防不住有神仙去偷学,倘若强行破开施在他身上的法咒,怕是会让他爆体而亡。
但寻常的仙丹对他来说并无用处,时聆收回手,托着脸深思:“你的嗓子……”
季陈辞宽慰她道:“这世间法术能施就有解,只是难易程度不同,去天上阁楼里翻翻,总能找到解决之法的。”
“也是。”时聆轻叹一声,“就剩这一条线索了,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话还未说完,山秋猛然瞪大了双眼,七窍开始流出浑浊的污水,他捂着脖子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张着嘴巴拼命呼气。
时聆迅速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并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但他的痛楚并未得到半分纾解,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嘴角不断溢出白沫。
千钧一发之际,季陈辞突然掏出个药丸一样的东西,塞在山秋口中。
那玩意很是眼熟,好像是当时在天庭,宋云深给他的,时聆皱了下眉,紧张道:“你给他喂的什么?”
“菩提子。”季陈辞道。
88 ? 法器
◎问你也是白问。◎
“菩提子?”时聆微讶道, “西天幻境那棵镇界佛树?”
“正是。”
季陈辞一边翻看山秋的眼睛,一边解释:“原本是有两颗菩提子,留着给云湄治眼睛的, 但事发突然,只能先用掉一颗, 到时候再找天君要了。”
时聆蹙了下眉, 怀疑道:“可按理说他仅能摘一颗,那还有一颗是哪来的?”
传言西天幻境有菩提佛树,千万年才结一子, 可生万物解百毒,甚是难得,且此树生灵智, 唯有佛缘深厚者才能将其摘下。
菩提子珍贵难得又沾佛息,就连天上的神仙都无缘瞧见,而宋云深却能一下拿出两颗,说要给云湄当眼睛。
季陈辞动作微滞,略微错开视线道:“许是从别的尊者那要过来的吧。”
赶在时聆出声追问前, 季陈辞话锋一转道:“虽然他的状态看上去很差, 但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按捺住心底的疑惑, 时聆将目光投向倒在地上的山秋,脖子被他挠得满是红痕, 他半闭着眼,眼神空洞无光, 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咽下菩提子之后,山秋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 他跟在那人身边多年, 方才的情形自然是不陌生的。
每当他想反抗想离开时, 就会遭到猛烈的法术反噬,但以往是威胁恐吓,这一次,那人是真的动了杀心,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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