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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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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 功课

◎妹妹被罚啦◎

这边厢, 清殊虽说前一刻还为着查功课悬心,没一会子,听了几句之乎者也, 瞌睡虫便攀上了脑门,眼皮子一耷一耷。

同桌盛尧也好不到哪里去, 手撑着脑袋, 睡得喷香。只是一时不妨, 胳膊一软, 顿时又惊醒。她才一哆嗦,意识尚未回笼, 便紧赶着将书立起来,假意附和戴娘子的讲学。

读了两句, 好歹清醒了过来, 一侧首,瞥见尚在同周公会面的清殊, 盛尧不由得一乐,起了作怪的心思。

“殊儿,梦着甚么了?”盛尧悄摸着凑上前, 低声诱问。

清殊还在梦生梦死, 哪里分得清是哪个问,嘴里咕哝了两句,没人听得清。

盛尧憋着笑又问:“你再说大声些, 我听不见。”

前桌后排听得动静的,纷纷竖起耳朵听,那个拿了茉莉的春儿捂着嘴回头, 忍不住笑骂道:“小点声儿罢, 没瞧见有人来了?”

盛尧睡了半堂课, 哪里关注前头的故事,此刻闻了此言,才略抬头一瞧,原来戴娘子正在门外同一位姑娘叙话。

从这里看去,只能瞥见姑娘身量瘦削苗条,只一个侧影便觉曼妙动人,看年纪当比她们这群小萝卜头大上许多。

“想是还有一会子功夫呢。”盛尧收回目光,不以为意,她又往四周一看,随手便从春儿头上将那朵茉莉夺了下来,狡黠一笑,“借我一用,咱们逗逗殊儿。”

春儿急了,伸手要夺:“还我,你拿甚么不好,别人头上都有的玩意儿,偏要我的!”

盛尧可不管这些,她一面挡着春儿的手,一面将茉莉递到清殊鼻尖,逗她道:“瞌睡宝醒醒,到饭点了。”

清殊睡得喷香,鼻尖传来茉莉的味道,她也分辨不出甚么,听得到饭点了,下意识肚子也饿了。

“要吃炸鸡……喝多肉葡萄……烤冷面加里脊肉……”她闭着眼睛咕哝,说着说着,口水都馋的流出来。

盛尧憋笑憋得脸通红,死命掐自个儿大腿,“她做梦都同别个不一样,葡萄还要加肉吃,怕不是去了哪个蛮子窝里赴宴呢!”

春儿并几个凑热闹的快笑晕过去,一个个乐得抹眼泪。

“好你个没王法的,逗她的也是你,这会子还管起她梦里吃甚么。漫说葡萄佐肉,她还要吃炸了的鸡……”春儿还想板着脸说盛尧,才说一半,自个儿便忍不住笑出声,弯着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了,“哈哈哈哈……她梦里还要难为厨子哈哈哈……你进她梦里替厨子找公道去……”

盛尧乐道:“找甚么公道?不如打发人去厨里说,今儿就吃那劳什子肉葡萄,也叫咱们尝尝风味儿。”

周围人再忍不住,喷笑出声,有笑根浅的推桌倒椅,匍匐着笑得颤抖,哎哟哎哟直叫唤,弄出闹哄哄的动静。

这边好似煮沸的粥似的吵闹,便是个睡神也没有不醒的。热闹中心的清殊眼皮子动了动,清醒前并未睁眼,反倒留神将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听进耳朵里,一时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你个盛小尧!”盛尧还在哈哈大笑,身后便猛地挂上一条胳膊,然后是恶狠狠还带着鼻音的怒声,“还吃葡萄?我先给你吃个板栗!”

清殊说着便给了盛尧一下子,盛尧哪里肯依,又回掐一把,笑得直打跌,“你在梦里吃独食,还不许我们尝鲜?”

春儿在一旁起哄,“就是,还要那炸的鸡,甚么冷面,今儿一并都要吃!”

“你也来凑趣是罢!”清殊眼皮还是睡出的三层褶子,困意还未散尽,脸上就已被她们逗出几分笑,她微眯着眼睛,往手上哈了一口气,作势便扑了上去,“看我不挠得你叫姑奶奶!”

春儿尖叫着笑开,左闪右避,叠声求饶,“错了错了哈哈哈哈!姑奶奶我错了!”

“晚了!你和阿尧都要吃我的黯然销魂爪!”

盛尧双手叉腰,“当我怕你?来啊!”

一时间,三人你追我赶,笑声和惊叫齐飞。

众人拍手的拍手,浑闹得浑闹,全然忘了屋外还站着戴娘子。

也不知是哪个先发现的,小姑娘前脚拍手乐呵,突觉后背发凉,一回头才瞥见脸拉得三尺长的戴娘子,立刻便收起咧着笑的嘴,乖得像只鹌鹑。从门口到后排,一个拉一个,排山倒海似的一层一层安静下来。

不多时,只剩清殊三人还在追逐打闹,笑声在陡然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曲清殊,盛尧,许馥春!你们三个给我出来!”

听得这声怒喝,三人吓得一哆嗦,赶忙回头。

都不消多说,只要见着里头有盛尧,现下又加一个清殊,罪魁必是这二人走不脱的。

清殊打头,三人缩着脖子成列走出去,盛尧还在暗地里推搡,清殊悄悄回手掐她一把,眼看又在闹,立刻又被戴娘子一记眼刀按了回去。

“咱们院的新助教才来,你们便闹成这副样子,要脸面不要?”戴娘子气得脑袋直嗡嗡,拎着三人的耳朵训,“日后你们再像没栓绳的马似的闹腾,也别叫我管,只会了她去,让你们晓得厉害!”

“我们再也不敢了,娘子息怒。”清殊一面苦着脸认错,一面悄悄抬眼,这才看见有一个蓝衣姑娘站在一旁,正脸色冷淡地瞧着她们。

戴娘子也不指望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能掰正这几个皮孩子,只是当着旁人的面,总要略略敲打一番才像样,尤其是在裴萱卓面前。

清殊三人被放回原位,才坐稳便见戴娘子正式引了蓝衣姑娘进来,介绍道:“这是淑德院来的裴姐儿。也是咱们院的新助教,日后你们的功课都归她查验,一应赏罚都按她的规章来。我是极信得过她的,倘或你们这些猴崽子敷衍了事,也不必来我面前叫屈,只管领你们裴姐姐的罚就是了。”

戴娘子这话就是在给裴萱卓撑腰,一时间,众人心中的苦色都摆在了脸上。

底下交头接耳,嗡嗡低语间,只听得一道如冰似玉的声音,简洁利落道:“我是裴萱卓,自今日起便是你们的助教。”

“请谨记三条规矩,课前需预习,课中需有笔记,课后需温故所学知识。这三项我每日都要查验,有未完成者,第一回抄书十遍,第二回二十遍,第三回,一百遍。”裴萱卓声音冷淡,说的话却似阎王般催命,“若抄书不合规,或假手于人,来我跟前儿,我亲自看着你抄。”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她所说的条例,都是开学之初便定下的规章,只是原先规矩轻,戴娘子又面凶心软,每每完不成,都敷衍了事,舍不得重罚了她们。于是便宠得孩子们更没了顾忌。

这边众人叫苦不迭,那头戴娘子看着这群猴崽子抓耳挠腮,老怀甚慰,暗想终于有人来治她们了,不必再叫兰三院年年考核垫底。

清殊倒乐了,她不着边际地想,这不就是课外补习班的魔鬼教师嘛?

瞧那姑娘顶着一张怯弱美丽的脸,通身的气质却如霜胜雪,清冷而凌厉,天然有种教人不敢放肆的威慑力。

正想着,裴萱卓又道:“想必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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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早闻得我的声名,旁人褒贬,我自不在意。只是有句话说得极对。我从不懂手下留情四字。倘或日后犯错被罚,不必同我说你是谁,你家人又是谁,我一概只认你是女学的学生。”

她这话正戳中了某些人想要仗势压人的心思,一时间,不满的抱怨声也多了起来。

戴娘子出言道:“好了!不许吵闹,现在快把昨儿布置的功课交上来。许馥春,你来看着她们,不许漏一份。”

春儿是班里领头的小管事,听这话,赶忙挨个守着众人交作业。

有没完成的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借口的想借口,补抄的补抄。

唯独最后一排的二位老神在在,十分安详。

盛尧是早寻了人替她抄的,自没有可忧心的,只是瞧见在纸上画王八的清殊也一副淡定非常的模样,不由得纳罕道:“你那纸上的王八还不涂了去,留着给裴萱卓递把柄呢?漏抄的那部分还不趁机补一补,不够的我替你写一份就是了。”

清殊叹了口气,仍托着腮不动弹,幽幽道:“一时半会儿哪里来得及,罢了罢了,不如歇着。”

盛尧一哽,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有人可以这么懒散。

清殊也不想解释,她这个行为还有一个别名叫作,摆烂。

很快,春儿便来到了二人面前,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瞧着那本子上明晃晃的一只大王八,饶是春儿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眼皮一颤,然后捂着嘴乐,“等罚吧你!”

清殊又叹了一口气,说不头疼是假的。

好歹她也是个成年人的芯子,写不完作业被罚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实在是毛笔字太难写,她原先又贪玩不肯练,现下跟个刚学字的毛孩子水平差不离,根本写不快。

便是挑灯夜战抄到三更天,也还剩大半呢!

至于那只王八,纯属是她太困了,无意识便在纸上画了只王八,意外啊!

裴萱卓收过春儿交来的一叠作业便走了,再回来时,已经过了一堂课的功夫。

众人经过课间的玩闹,本来都将这事抛之脑后,现下见她来,心里又是一咯噔。

果然,只见裴萱卓面无表情地举着那叠作业道:“我方才已经全都查阅完毕,合格的仅有三本,其余的全都打回重做。接下来,我会一一点出你们的不足,倘或下回再犯,加罚!”

说罢,她便一一分发了本子,被念到名字的上前挨批受教,顺便领回自个儿的那份。

她语言利落,不肯多说一句废话,全都简明扼要指点出缺陷,便是有不服的,与她争辩两句,她也能有理有据将人驳得哑口无言。

轮到盛尧时,裴萱卓淡淡看了她一眼,难得夸了一句,“字迹清秀工整,旁边还有批注辅佐,是认真好学的态度。只是……我不曾见你原先的字迹,瞧着笔力不似你们这年纪有的。”

盛尧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眼睛这样利害。

那书自然不是她抄的,而是家里一个好学的丫鬟替她写的,没想到裴萱卓竟连字迹也要追究。

盛尧不是个爱慕虚名之徒,自然不领这个赏,只含糊地嗯了一句便要走。

紧接着,裴萱卓拿起最后一本,这回,她停顿得格外久,脸色也格外冷漠。

“我想问,这本是哪位学生的?”

瞧着上头一只显眼的大王八,好事的孩子们哪里有不清楚的,纷纷打趣着看向罪魁祸首。

顺着众人的目光,裴萱卓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个小姑娘缓缓起身,讪讪挠了挠头,举起手来,“额……我的。”

裴萱卓目光冷了一瞬,她认出来,这是方才被戴娘子抓个教训的那个孩子,听那话里,又是个难管教的刺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越发冷淡,语气也比方才更刻薄几分。

“想问问这本册子的主人,既然不想好生习字,何必浪费笔墨纸砚,来学堂浪费你的大好光阴?不想学,自可请了娘子家去,不必画这等东西,平白污了学堂的纸。”

这话说得极其重,简直教人面上挂不住。

清殊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盛尧听得这话,怒火却噌的一下冲上脑门。

“谁许你这么说她?!”盛尧勃然大怒,小霸王的本性再掩饰不住,眼睛里满是怒气,“浪费纸又怎样?画王八又怎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凭它多少笔墨纸砚也够我们挥霍,几时轮到你用这话来羞辱她?我今日便告诉你,凭她如何胡闹,她也能稳当在学堂里待着!”

裴萱卓脸色阴寒,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她尚未出言,便被急急跑来的清殊打断。

“阿尧!”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清殊连忙拉过盛尧好生劝慰,让她消消气。

盛尧眉一挑,“我替你出气,你怎的还让我消气?她那样说你,你是泥人捏的,这都不恼?”

清殊满头黑线:“……”

她还就真的不怎么生气。

没做完作业是她,被人抓住痛脚也没法子,毕竟理亏。

可盛尧到底是替自个儿出头,清殊哪有驳她面子的道理,只得道:“我毕竟不占理,也不怪人家说我,日后上紧些就是了,怎能劳动你替我气成这副样子?我自个儿的事当然要我自个儿应对。”

“那也不能这样说人。”盛尧别过脸哼哼两声,到底是被她顺了毛。

“是,你说得对。”清殊弯着眼睛笑,一面又转身走向裴萱卓,行了一礼才道:“方才阿尧对姐姐说话重了些,却也事出有因,若我替她赔不是,既会陷她于不义,也不能使姐姐真正消气。倒不如我自来分辨清楚就是。”

这论调新奇,裴萱卓却并未因此缓和神色,眼底仍是不加掩饰的冷然。

“不必管我生气与否,我既不会因不生气格外爱重你,也不会因生气又独独厌恶你。反倒是我方才所说,字字出于本心。倘或真的不想学,不必浪费大好时光。外头多的是人为一本书争破脑袋。”她顿了顿,眸中滑过一丝厌恶,“你们这样的人,如何能懂?”

听得这话,本来消气的盛尧又想冲上来,“你说清楚?甚么叫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是何人?”

她年纪小,还没有学会隐藏家世带来的张扬与胆气。

虽没有骄矜的性子,可到底是富贵乡里养大的孩子,融在骨子里的傲气怎么也改变不了。

清殊芯子不同,立时便从裴萱卓的话里品出不同的意味。

联想到之前听来的话,说是裴萱卓出身寒门,和她们这些官宦子女天壤之别……

于是她收起平日里的散漫与随意,正色道:“清殊受教,只是姐姐或许对我们有些误解。”

“学堂之于姐姐,是最为珍视的所在,我们亦然。”清殊语气平淡而郑重,“同窗玩闹是情谊,师长训诫是情谊,便是姐姐今日之言,亦是一番情谊。姐姐是寒窗苦读之人,或许看不惯我们嬉笑打闹,可我们珍视学堂之心,并不因此减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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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是有学堂,我们这些合该在闺阁的女子又怎会相识?我们年纪小,行事散漫,总惹师长生怒。时光迢递,或许很多年以后,我们也会长成姐姐这般沉稳端庄的性子。”清殊突然笑道,“只是当下若能做个孩子,又何尝不可呢?”

说这话时,她想起姐姐总是说,希望她快些长大,又希望时间再慢一些,让她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清殊不是第一次当孩子,却也是第一次当孩子。

是真正做一个无拘无束,只知道闯祸的小孩子。

良久,裴萱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裴姐儿改了一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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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寒门

◎妹妹们蹭饭啦◎

事情的结局还是以清殊被罚抄书十遍告终。

清殊笑眯眯地鞠了一躬, 老老实实领了罚。

“今日错在我,学生给您赔礼啦。”

裴萱卓还未有甚么反应,一旁的戴娘子心里却欣慰得紧, 面上倒不露分毫,仍板着脸告诫道:“你虽没有习字的功底, 却更应勤奋补拙才是。”

这话也是悄摸着为清殊解释了一句。

小人儿哈哈一笑, 诚恳道:“谨遵戴娘子叮嘱, 也多谢裴姐姐赐罚, 只是我字写得实在不像样,还望姐姐指点一二才好。”

裴萱卓以为这个难搞的小刺头, 必然要用花言巧语躲避责罚,却不曾想她就这般利落应了。再一想她那□□爬字, 确然是初学者的手笔, 一时心底也不免生疑,是否真的冤了她。

她才犹豫了一瞬, 便教清殊捕捉了时机,立刻又发挥了在家里哄姐姐的技艺,也不管面前是座冰山, 就摇着尾巴凑上前, 仰着头笑道:“姐姐,你的字那样好看,是用甚么笔写的?我要用了是不是也能写好?”

她是在故意逗人开心, 落在裴萱卓眼里,却只是一个小孩儿的童言稚语,心底不免有些松动。

“习字是长久的功夫, 不拘甚么笔, 只要勤加练习, 路子不走歪,必有进益。”裴萱卓虽还是一副冰块脸,语气却缓和许多,末了还低头瞧了一眼清殊,顿了顿才道,“你可以延缓两天交于我,但你的字必须有进益,不可马虎了事,可明白?”

清殊眼前一亮,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下意识便牵着人家的袖子晃了晃,喜滋滋道:“谢谢姐姐,我必会好好写完!”

“还有……”裴萱卓顿了顿,又冷哼一声道,“不许在纸上画王八。”

此言一出,周围静了一静,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连戴娘子都忍不住弯了眼睛。

“啊……这……”清殊拖长了声音,讪讪挠头,脸红道:“我并非有意的,姐姐我再也不敢啦。”

裴萱卓没再说话,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很快到了放学的点儿,几个相熟的小孩们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结伴去用饭。

只有盛尧脸色还是不好,清殊和她搭话,她也不理,自顾自叫上自家侍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春儿揶揄道:“和你闹上了,别哄她,同我去用饭就是了!”

清殊乐了:“好啊,走走走。”

二人刻意聊得火热,又有几个小孩凑上来一块儿闹,走在前头的盛尧虽倔强着不回头,耳朵却竖起来听她们说话。

“你梦里吃的肉葡萄,还记得甚么滋味吗?今儿叫厨子做一道来。”春

YH

儿兴冲冲摇着清殊的胳膊。

清殊被她扯得东倒西歪,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有甚么难?要我说,再让加几道名菜让你们尝鲜才好。”

众人纷纷追问:“甚么名菜?”

清殊掰着指头,煞有介事道:“青椒拌西瓜皮儿,桔子炖牛肉,砂锅煨仙桃……”

小嘴还在叭叭呢,春儿就回过味儿来,笑骂道:“又耍我们呢!”

小姑娘们你追我赶,小侍读们在后头大呼小叫追。

路上三五成群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等人过去了才低语道:“你瞧,这定是兰三院那群学生,最是不像样的。”

也不怪她们这样说,对比其他院里行止有礼的贵女,兰三院这几个泼猴真是异类,课上课后没一会子消停,笑声都能穿透屋顶传到别的院去。

面露嫌弃的大抵是高等级院里的姑娘,有人还担心道:“我家妹子在她们隔壁兰二院上学呢,可莫要被带坏了才是。”

这人还悬心呢,殊不知她妹子恨不得挤进三院同人家一块儿玩。

兰心院的小贵女们懂些规矩,但不多。还是个爱热闹的年纪,自然看谁有趣就要同谁玩。清殊又自来熟,隔壁小姑娘听着这头的笑闹,魂都飞来了。只能趁着午间去膳堂用饭才能闹上一二。

一会子功夫,清殊身边的队伍越发壮大,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树上的黄雀也比不得她们吵闹。

膳堂的小丫鬟已同她们熟识了,一见着人影,便笑迎了上来,“今儿是油焖茄子、火腿炖肘子、酒酿清蒸鸭子,还有盛姑娘昨儿吩咐的那道虾丸鸡皮汤。姐儿们是先喝汤还是先用些碧梗粥?”

膳堂里自有婆子们摆碗放盏,又有丫鬟上前伺候众姑娘们净口净手,一应规矩同家中差不离。

毕竟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学里自不会在这方面苛待她们,餐食用具都是拣好的用。

清殊统共没上几天学,又有几回是彩袖自家里带了饭送与她,真正在食堂也就吃了两顿。

她托着腮等菜,盛尧在一旁哼哼道:“你怎的不去点肉葡萄?”

清殊哭笑不得,伸手揪她脸,“怎么还在说这个呢?逗你玩的你也信,来,喝口茶消消气。”

说着便递了一杯枫露茶喂到她嘴边,盛尧乖乖喝了,心里又觉得不能这么快消气,可是架不住清殊三哄四哄,一会子功夫又将龃龉抛之脑后了。

众丫鬟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放各色餐食,依次送到姑娘们面前。

清殊瞧瞧自个儿的,又将盛尧的盘子掀开看了看,筷子一伸便夺走一块肉,“我尝尝你的香不香。”

“啧。”盛尧怒目而视,“都是一样的菜,还能两个味道?不成,我也要吃你的!”

“不给!”

清殊挪着盘子往侧旁躲,不妨被春儿截胡,戳了满筷子火腿出来,“嘿嘿,谢曲姑娘赏!”

众女见状,俱是玩心大动,纷纷起身抢别人的菜吃,“来,我尝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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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要吃你的!”

“啊!茄子掉我衣服上了!”

“筷子戳我鼻孔啦!”

……

一时间,桌上碗筷叮当,间或嬉笑打闹,没一会子功夫便杯盘狼藉,直把来添菜的丫鬟们吓一跳。

十数个孩子坐一块吃饭,虽说这个身上沾了油渍,那个嘴角挂了菜叶,狼狈得紧,却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待到饭毕,丫鬟们领着小姑娘去更衣,只剩衣裳齐整的几个先走。

才下楼梯,清殊头一抬,便见着熟人在一处角落用饭。

那蓝衣女子,不是裴萱卓又是谁?

她倒不是一个人来的,那角落里还另坐了几个姑娘,看模样应当都是淑德院的。

她们身旁并没有丫鬟婆子服饰,连食盒都是自个儿带来的。

桌椅摆设一应简陋,桌上菜色也十分简单。

间或有贵女们前呼后拥进来用餐,俱是与那个角落擦肩而过,眼风也不带停留。

小小膳堂,竟有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好似心照不宣,默认了谁也不会踏足谁的地盘。

清殊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却不在意,只兴冲冲招了招手,喊道:“裴姐姐!”

她语气倒是欢快热情,那头的人闻声抬头,目光里闪过一丝意外,却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嗯。”

她身旁的几个姑娘脸色却突然不好看,其中一个瓜子脸看向清殊,眼底更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春儿机灵,倒是看出几分意思,小声提点道:“殊儿,裴姐姐虽是咱们的助教,却是寒门出身,破格受了资助在这念书的。原先有不成文的规矩,咱们与她们不是一个圈子,私下不好有交集的……”

清殊早便从几道眼神官司里瞧出不寻常,闻言却只笑道:“哪有甚么圈子不圈子,都是女学的学生,想和谁有交情,就和谁有交情,这才是正理。”

一旁的盛尧冷不丁插一句道:“她们可不见得欢迎咱们呢,你瞧她旁边那乌眼鸡,只怕你一过去就要啄你。”

清殊哈哈一笑,仍然走上前去。

春儿几个无法,只得跟上,于是也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剩下盛尧颇为不自在地扭过脸去。

果然,见她们上前来,寒门姑娘都有些意外,一旁冷眼瞧着这头的贵女也回过身窃窃私语。

仿佛这是甚么开天辟地的大事一般。

裴萱卓撩开眼皮看清殊一眼,难得问候一句,“吃了么?”

她们从楼上下来,答案自不必说,因此这不过是句没话找话的敷衍。

春儿等都很有眼力劲儿的说吃了,唯有清殊自来熟地坐到人家对面,腼腆摇头,“没吃。”

众人侧目:“……?”

倒不是她撒谎,在上头打打闹闹的,真正吃到嘴里的没多少。她嘴又挑,不是家里做的都不爱吃。近日又因彩袖她们事忙,清殊不想麻烦家里的姑娘们,这才托词说爱吃学堂里的饭,不要她们送。

这会子闻到饭桌上熟悉的家常菜香味,那没填饱的肚子可不就同没吃一样么?

裴萱卓看着冷漠,清殊却觉得她和自家姐姐有些相似,心肠好着呢。一时间倒生出几分亲切,才敢暗示人家投喂。

裴萱卓也难得遇上一个小赖皮,忍了忍,眼底还是滑过一丝笑意,顺势问道:“想吃我的?”

清殊还没应声,裴萱卓身旁的一个瓜子脸姑娘便冷哼道:“贵女们甚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要来吃我们的家常便饭?那可都是我们自个儿做的,哪里比得上你们的大厨。再者,您吃了,萱卓吃甚么?”

这话夹枪带棒的,却听裴萱卓淡淡应道:“她才多大,能吃得了一食盒?”

说着便将筷子递给了清殊。

一旁的盛尧听出了瓜子脸的讽刺,小声嘟囔:“多稀罕,吃了你的吗?”

瓜子脸眉一挑,冷笑道:“既然不稀罕我们穷人家的东西,巴巴来跟前儿做甚么?”

盛尧被激得火气冲上脑门,眼看又要吵起来,却被一筷子菜堵住嘴,伴随一道惊喜赞叹,“阿尧!快尝尝!太好吃了!”

“你干嘛!”盛尧脑子一懵,怒火还堵在嘴里,缓了两秒才品尝出嘴里滋味!

普普通通的一筷子莲藕,美妙的滋味却萦绕舌畔,让她这张尝遍山珍海味的嘴都难说个坏字!

“是不是很好吃?”

盛尧:“……唔。”

她停顿许久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清殊高兴道:“裴姐姐手艺也太好了!世上还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瞧她夸得天花乱坠,春儿和另外两个小姑娘也有些好奇,却也有几分犹豫。

她们已经上了许久的学,自入学起,便晓得这不成文的规矩,士族不与寒门来往。

可究竟为甚么不能,再深却不懂了。

只知道姐姐们都这样做,于是她们也照做。

现下见清殊肆无忌惮地与裴萱卓往来,又见往日冰山似的裴姐姐竟然不是个坏人,她们的小脑袋瓜里也不由得开始怀疑,那条规矩,为何成为规矩?

暂时得不出结果,却又闻得饭菜喷香,不免腹中轰鸣。

瞧出她们眼中的渴望,裴萱卓眼底流露几不可查的笑意,招手道:“都过来吧。”

机灵的小侍读们已经递上了新的筷子,一人分发一双,几个小朋友起先还腼腆,待到菜肴入嘴,哪里还有顾忌,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喷香。许是有裴萱卓天然的威慑力,她们乖乖吃着菜,比之在上头时,要规矩多了。

瓜子脸姑娘脸色铁青,胸口起伏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只去做个助教罢了,何苦招惹一群麻烦。你本就遭人妒羡,还怕不够惹眼?这会子平白给人递话柄,说你巴结贵女!”

裴萱卓却不在意,她淡淡扫了一眼小姑娘们。

带头的那个孩子,如一汪小溪流领着后头的活水进入一片平静的寒潭里。

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个孩子很明白这样做会带来甚么。

周围的贵女若有似无的打量,或讥诮,或嫌恶,像在看一场闹剧。

寒门与士族,此消彼长。

一方盘踞多年,牢牢主宰着王朝。

一方是万千黎民托举起的火炬,它光芒微弱,却足以让敏锐的主宰者嗅到危险的气息,未雨绸缪。

天下大势如此,这群生在塔尖的贵族孩子自然顺应而为。

未来的主宰者以所谓高贵优雅的姿态施以恩德,却又戒备着,堤防着对手的崛起。

聚集了士族子弟的小小学堂,不过是一道缩影。

而那汪本应顺势流入大海的溪水,却是异类。

年纪小的孩子最听规矩,却也最容易推翻规矩。

裴萱卓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

兀自吃得喷香的清殊,不时喂一口给别扭的盛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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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尧虽不情愿,嘴巴却张得干脆。春儿和另外两个小姑娘,通红着小脸,试图与瓜子脸身边的姑娘搭话。

她们不懂甚么是寒门,甚么是士族。也不懂她们代表了谁,对方又代表着谁。这群孩子对不了解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于是想要去了解,想要学会自己做出判断。

而这一幕,与高楼之上,那一道道冷漠傲然的目光对比,是何其荒诞,何等讽刺。

作者有话说:

之后可能会调整作息,尽量早睡早起,蠢作者身体吃不消了就是说QAQ

然后,还是那句话,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作者笔力有限,或许做不到让每一个人喜欢,但是会尽力讲好一个故事

最后,端午安康,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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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黄雀

◎姐姐打算盘啦◎

时值仲夏, 连日来下了好几场暴雨,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难言的闷热。流风院内的花花草草被浇打得不成样子,茉白正领着玫玫查看, 遇到还有救的,便用小锄头挖了出来, 移植到别处。

一路干着活, 茉白顺带问起清殊在学里的事。玫玫是个嘴笨的, 又不打听旁的, 只见着甚么便说甚么。

“这会子可算遇着能惩治她的了。平日里恨不得踮起脚玩的人,如今倒能老老实实在书房里写字。”茉白乐呵呵道。

“学里的娘子还夸姑娘有进益呢!”玫玫绞尽脑汁想为清殊说点好话, 可以笨嘴拙舌,吐字慢吞吞, “嗯……姑娘的字不像鸡爪子了。彩袖姐姐说, 吃嘛补嘛,这是猪蹄儿吃得好的缘故。”

“笨玫玫!那是你姑娘我勤加练习!关猪蹄甚么事!”

不远处书房里传来一道忿忿声。

茉白笑得仰倒。从这头望去, 正好瞧见书房窗边的书桌,现在正一脸苦大仇深写字的人,不是清殊又是谁?

“不关猪蹄的事, 昨儿是哪个央我做卤料, 与你卤猪蹄儿吃?绿娆现下还在灶间忙活呢,不吃我就同她说去。”

彩袖正端了洗好的葡萄,进了里间来, 重重将托盘搁在桌上,脸上半嗔半笑。

“啊哈哈哈,是我是我。”吃人嘴短的清殊哪里还敢再说话, 只缩得鹌鹑似的乖乖练字。

隔着一道半掩的屏风, 清懿和碧儿翠烟正在处理公事。

听着里头的官司, 劳累了数日的清懿,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这几日,清殊很有几分学生的样子。

每日放学后,好歹正正经经写几篇大字才去用饭。瞧她那架势也并不像糊弄的,倒真是个一心向学的模样。

翠烟笑道:“四姐儿现下倒用功许多,改日还真得谢谢她学里的娘子去。”

“懂事了些。”清懿笑着点头,“虽不要她学出甚么名堂,但她能有几分上进,就证明她在学里也是乐意的。不拘有甚么学问,能交到几个好同窗也不错。”

这也是忙里偷闲才聊上几句,翠烟又玩笑了片刻,便说起正事来,脸上的笑意才浅了。

清懿适时问道:“我早先吩咐下去的,现下进展如何了?”

碧儿呈上新近的账簿和事务明细来,脸上颇有些忧虑,上前道:“姑娘,李管事上回呈请了三次,都说想再招一批小管事,好安排琐碎的事务。我想着兹事体大,并未轻易应下。现下他正在外头等着呢,可要见?”

清懿颔首:“让他进来。”

不多时,翠烟便领着李管事进了院子,让他在院外回话。

“问姑娘安。”李管事行了一礼,便说起正事来,“先头的呈报都递给碧儿姑娘了,招募人手一事确然迫在眉睫。”

“原本按照旧例,各支线上的人手是充足的。只是……”李管事斟酌用词,小心翼翼道,“姑娘上回大刀阔斧赶了一批混饭吃的蛀虫,再加上前些日子您签发的密令,要压价抢市。这二者一碰上,可不就人手短缺了。”

清懿看着他呈请的书信,沉吟片刻,没有说话,目光带着思索。

李管事偷觑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清懿知道,因上回的敲打,他有了怕味儿,倒不敢欺瞒人。

且他所陈之事,也是清懿早先有料定的。

只是……盐铁商道并非是一般生意。招募人手也并不像寻常那般贴个告示便可。还需得看人是否牢靠得力,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必须衷心与主家,嘴严牢靠。

现下商道的人手大多是曲元德留下的心腹,或通过安顿家人,或通过金钱利用,人心收买。总之都是牢牢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另一部分是浔阳的人,外祖带出来的好手,绝非寻常人能比,端看几十年如一日的效忠便可盔一二。

清懿的沉思落在李管事眼里,以为是犹豫。

到底年纪小,又是女流,遇事还是不够果决。

他心下暗暗想着,又适时劝了一番,末了才道:“姑娘倘或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去替姑娘招募人来,保管得力又衷心。”

清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容后再议罢,现下仍用旧人,多加几倍工钱,暂且熬过这段时日。”

李管事还待说话,翠烟便笑着送客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出去了。

碧儿的思绪一向能跟上清懿,她叹了口气道:“姑娘是不放心李管事?”

见人走了,清懿才卸下防备,揉了揉额角道:“倒没甚么信不信的,只是他安逸了许多年,跟在老爷身边养平了性子。只能守成,却没了远见卓识。”

“先头的掌舵人行事自有章程,李管事只晓得他靠甚么手段笼络的人心,便自以为有了规章,想让我也照旧行事。”清懿淡淡道,“倘或真是这样,却不能叫做我的心腹了。”

碧儿不知想到甚么,眸光明亮道:“财帛利诱,手段威逼,固然有一时之用,却非长久之计。”

清懿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笑道:“正是如此,上乘之计,乃是攻心。只有上下愿景一致,齐心协力,才真正拧成一股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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