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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圆梦
正月十五这天, 翟曜买了两个巨大的礼花炮,等夜幕降临,一家人跑到郊外放。
看着烟花在头顶炸开, 大家都很开心。
小辣椒边跳边拍手,头顶的帽子被风吹落在地,骨碌碌沿坡往河边滚去。
翟冰拉着她的手,边笑边追,终于在快靠近小河时,小辣椒将帽子捡起,回头冲翟冰挥舞。
接着,她扑闪着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身后的猴哥、翟曜、沈珩正朝倒在地上的翟冰飞跑过来……
救护车尖锐的呼啸淹没了小年夜的烟花爆竹声。
……
翟冰从那天起就再没出过院,一直在发烧。
每天食欲也很不好, 整个人彻底瘦成了皮包骨头。
正如她的主治医生所言, 这个病很难被发现,一经发现多数就已经无力回天。而它的发展速度几乎可以用一天一个样来形容。
小辣椒被沈珩、沈自尧接回家里, 翟曜和猴哥则是每天两班倒地往返于医院与蜻蜓巷之间。
即便对于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但当它真得来临时, 所有人依然无法真正坦然地去面对。
反而是翟冰, 忽然就变得很平和安静。
依靠着止疼药和激素,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到院子里走一走, 晒晒太阳, 或是逗逗在医院里蹭吃蹭喝的胖橘猫。
某天午后, 她忽然看到树枝上的桃花开了, 粉嫩嫩的非常好看。
翟冰顺着桃枝的方向仰起头,发现天上还飞了一只风筝, 长长的尾巴随风飘动。
春天真的被她等到了啊。
沈珩陪翟曜一起到病房送饭,一推门就发现翟冰不在。
翟曜眸色一慌, 调头就要去找,被沈珩拉住,示意他看窗外。
隔着窗玻璃,只见翟冰正站在楼下的阳光里,脚边躺着只翻肚皮蹭痒的猫,笑着冲他俩招手。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翟曜闭眼深吸口气,良久后才慢慢吐出。
“说了让她别瞎跑。”翟曜冷着脸,看似不带情绪地抱怨,实则肩肌都在因为紧张,控制不住地发颤。
最近他每次来病房,推门时都要先做一次心理建设,很怕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一张空床位。
鼻子里湿答答的,翟曜还以为是来的路上吹风了流鼻涕,也没多想地吸了下。
可吸完就又往外流。
他正要找纸巾,沈珩忽然从后面将他的脖子抓着,往下压。
翟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沈珩捏住了他的鼻翼两侧。
翟曜这才发现,刚刚那“鼻涕”似乎带着股粘稠的铁锈味。
“天干,上火了。”翟曜被捏着鼻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别压着我,谁特么流鼻血还低着头?”
“仰着呛气管。”沈珩说。
翟曜从小一流鼻血就都是仰着头,没人在跟前的时候还会偷偷举起一只手,觉得虽然姿势蠢,但止血速度更快。
每回都这样,每回也都止住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流鼻血的时候其实是要低着头的。
“今晚我留这儿,你回去睡觉。”沈珩边继续给翟曜压迫止血边说,“别熬了。”
翟曜自己可能并没察觉,自从翟冰入院,他几乎就没睡过觉。
实在撑不住,就坐在椅子上,或是背抵着墙随便闭会儿眼。
沈珩见翟曜的鼻血已经止住,松开手。
他的指腹和虎口上都粘了血渍,沈珩扫了眼,毫不在意地将手垂下,全然没有平日那副死洁癖的样子。
“不用,我精神还行。”翟曜说着,就要下楼找翟冰。
沈珩一言不发地跟上,在路过盥洗室时,不由分说把翟曜拖了进去,拉到镜子前。
翟曜蹙眉反抗,沈珩按他后脑勺的手指收力,将翟曜的脸又往镜前贴了贴,迫使他不得不看向镜子。
在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翟曜最先愣了下。
第一反应是,尼玛这谁?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面,是一边一团浓重的黑眼圈。
嘴皮干裂,鼻子下凝固着血块,脸跟鬼一样白。
幸好小辣椒没见着,不然指定得吓哭。
“还行么?”沈珩问。
翟曜抿唇吞咽了下,将目光调向一边。
稍纵,沈珩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拧开水龙头,用纸巾沾了水,默默给翟曜一下下擦着鼻子下方的血迹。
翟曜一动不动地任他清理,沈珩动作很轻,翟曜觉得有点痒,总时不时就吸一下鼻子。
直到沈珩的动作停下,沉沉注视着他,低低说了句:“别哭。”
翟曜疑惑地怔了怔。
谁哭了?
老子就是鼻子痒。
但后知后觉才发现,沈珩刚刚擦的明明是他的鼻子,怎么脸上也被弄上了水。
看着他的人静了会儿,又改了口:“还是哭吧。”
翟曜想让这傻逼赶快闭嘴,嘴唇动了动,说出的却是:“你别看我。”
沈珩“嗯”了声,背过身。
翟曜将脸凑到水管下面狠狠冲了把,又将棒球帽重新扣回去压低,觉得勉强能见人了,才对沈珩说:“走了。”
沈珩站着没动。
翟曜走出几步后发现对方没跟上,停在那儿头也不回地对沈珩淡声说:“我不是不想休息,是根本没办法休息。”
藏在帽檐下的眸底一片暗色,“但凡一停下,就会忍不住瞎想。一闭眼,哪怕不睡都会做恶梦…”
沈珩的眉头越敛越紧。
“你让我忙着,我心里起码还舒服些。”翟曜回头,冲沈珩轻轻勾了勾唇,“别劝了,成么。”
这话说完,沈珩沉默了良久。
末了才微微点了下头。
……
*
又过了一周,翟冰的新一轮检查结果出来了。
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从诊疗室出来后,猴哥借着打开水,跑到开水房大哭了一场。
翟曜去到医院对面的小卖部,盯着柜台里的烟看了一会儿,屈指敲了敲玻璃面板:“给我拿一包…”
“口香糖。”
声音是从边上传来的。
翟曜侧头,就看到沈珩站在他旁边,掏出手机扫了码,从老板手里接过口香糖递给他。
半小时前,他刚替翟曜去了趟蜻蜓巷,给翟冰拿东西。
翟曜抿唇,接过口香糖,拿出一片塞进嘴里。
超强劲薄荷味,嚼了没两下整个嘴都是麻的,倒也让脑子清醒了些。
两人站在路边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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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沈珩偏过头问:“结果不好?”
翟曜“嗯”了声。
“医生说跟她情况类似的病人,很多还不如她活得久。”翟曜注视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嚼口香糖的速度放慢,停住,“她很努力了,以前从没这么努力过。”
“嗯。”
两人又各自沉默了会儿,翟曜对沈珩说:“下午猴哥要带翟冰去拍婚纱照。”
沈珩蹙了下眉:“身体状况允许么。”
“她很兴奋。”翟曜顿了顿,“医生也说想去的话,就抓紧时间去吧。只在影楼里,不出外景,我也跟着一起。”
说话间,绿灯亮了。两人一起进了医院,回到病房。
翟冰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镜子,认真细致地化妆。
大概是体力不支,每化一会儿,她都要停下休息半天。
癌细胞如今已大量扩散到了她的肺和骨髓,止痛药也越来越不起作用,稍动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疼。
但当翟冰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沈珩和翟曜后,还是露出笑容,转过头问翟曜:“靓仔,沈小哥,你们看我今天有没有漂亮点?”
“有。”翟曜对她轻扯了下唇,“猴哥见了又要傻。”
想起侯天的表情,翟冰眼睛弯了起来,语气不由放轻:“前天我们选了一套婚纱,很适合到海边拍照,可惜去不了了。”
翟曜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翟冰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病情,骗她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只会加重那股事以至此的绝望感。
好在,翟冰并没让这份无言持续太长时间,便又问:“天哥去打开水,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话音刚落,猴哥便拎着暖壶推门进来,在看到化妆后的翟冰顿时愣在原地,绯红从脖子一路烧到脸。
“老婆,你好美!”猴哥赞叹。
翟冰最爱听人夸她美,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情绪当即就又上扬起来,将假发扶正笑道:“咱们是不是要出发了?周末可能会堵车。”
“嗯!”猴哥使劲点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对沈珩说:“叫着沈老爷子带小辣椒一起来吧,咱们拍张全家福!”
“好啊!”翟冰也跟着附和。
沈珩点头,给沈自尧去了通电话。
一小时后,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影楼的楼下。
猴哥已经提前预约过了,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早早就等在那里。
都是在行业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精,见着翟冰和猴哥当即就是口若悬河的一通猛夸,根本不带重样的。
进了影棚,翟冰被领着去换婚纱。
翟曜不放心,全程守在更衣室外面。
更衣室的隔音不好,就听到协助翟冰换衣服的店员笑着跟她打趣:“你弟弟好黏你呀!我也有个弟弟,一天到晚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翟冰只是笑,没说话。
店员还在问:“你弟弟真帅,他从小就黏你吗?”
“嗯。”翟冰这次回答了,“我们从小就很要好,他总是保护我,怕我受欺负。”
“聊得来么?我跟我弟弟简直没一点共同话题!他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他听不懂,想想就来气!”
“聊得来啊…”翟冰顿了下,说,“我们一直都很聊得来。”
“真好啊!那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聊……”翟冰笑容一滞,有些答不上话。
更衣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传来个淡淡的声音:“综艺,星座,还有乐队之类的。”
翟冰怔了怔,随即垂眸牵起嘴角:“嗯,就聊这些。”
“啊~~太羡慕了!”店员由衷感叹,“不行,回去我也要逼我弟陪我追剧!”
……
等翟冰换完婚纱出来,猴哥看到第一眼就又哭了。
小辣椒也是两眼发亮,飞奔到翟冰跟前,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镶碎钻的白纱吸引,激动地冲翟冰打手势——妈妈,你像仙女一样!
“仙女!仙女!”猴哥哭着习惯性拿袖子擦脸,被工作人员急忙制止,“先生,别把您的礼服弄脏!”
“哦哦!”猴哥有些不知所措,只会对着翟冰发呆傻笑。
另边的摄影师调试好机器,冲两人打手势:“二位麻烦到我这边来!”
猴哥冲翟冰伸出了手:“走吧,老婆。”
翟冰将他牵过,十指相扣。
此时此刻,她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就像变成了人类的小美人鱼行走在冰刀上。
好在,她得到了一份永恒的爱。
并不会像小人鱼那样化为海上的泡沫,而是拥有一颗不灭的灵魂。
蜻蜓巷口的小女孩一直在幻想与憧憬的事,终于在此得到了圆满。
……
第102章 万物生长
如果说春雨贵如油, 那今年的“油”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一开始下,就再没停下来,一直连绵到了新学期开学。
猴哥暂时把班主任的职务移交出去, 刘主任在听闻他的事后,当仁不让地慷慨接过。
十班顿时陷入一片怨声载道,不明真相的同学大骂猴哥不仗义,竟然亲手将他们送入虎口。
这天下午,翟曜接到小辣椒学校的电话,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非吵着找妈妈。
老师试图跟她沟通,她也拒绝,让翟曜不然还是抓紧时间来一趟。
翟曜见到小辣椒时,她正扒着校门栏杆, 望眼欲穿。
一看翟曜来了, 立马跑上去拖着他的手就要走。
翟曜蹲下平视小辣椒,打手语问她——怎么回事?
小辣椒像是很慌张, 摇摇头咬着嘴唇——舅舅,我今天晚上能住在医院里吗?
翟曜看着小辣椒的眼睛, 心里也产生了一种不安的直觉。
昨天晚上, 他在医院的长椅上靠了会儿。明明觉得自己没睡着,但却看到翟冰走入了那片鲁冰花的花田, 转眼就消失不见。
血缘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就在翟曜跟小辣椒的老师刚交待完, 猴哥那边就打来电话, 让翟曜抓紧时间去医院。
翟冰情况不好,正在抢救。
翟曜带着小辣椒赶到医院时, 翟冰刚从抢救室里出来。
整个人还在昏迷,鼻子插着氧气, 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冰冷而规律的机械音。
猴哥坐在她旁边,握住翟冰的手,厚重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
一旁的床头桌,摆着两人的婚纱照。翟冰很珍视,每天都要拿起来擦好几遍。
见到小辣椒,猴哥摘掉眼镜胡乱抹了把脸,冲她笑笑。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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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翟曜拉到一旁责备:“你怎么把小辣椒带来了?”
“让她见见吧。”翟曜的视线仍盯着病床,沉默了会儿,“翟冰还能醒么?”
这话无疑又戳到了猴哥的痛楚,他咬牙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知道。”
翟曜没再说话,兀自走到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屋外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台,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在翟冰的病床上做出明暗交错的分割。
翟曜看着沉睡的翟冰,忽然觉得她怎么一下就变小了这么多,身体盖在被子下面,只隆起薄薄一层。
天色又暗了点,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翟曜这才稍稍有了反应。
门外站着的沈珩身上已经被雨淋透,他先前打翟曜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起身就往教室外走。
讲台上正扯着嗓门强调纪律的刘主任翻眼瞥了他一下,想说些什么但终归还是憋回去了,只清了清嗓子道:“出去顺带把门关上,别让雨扫进来。”
沈珩的脚步停住,顿了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刘主任没接腔,继续扭头拍桌子瞪眼睛。
沈珩出了学校,外面正因天气原因堵车。
他干脆直接冒雨往医院赶,等看到有卖伞的,意义也已经不大了。
猴哥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沈珩接过拿在手里并没擦,冷沉的眉眼注视着病床边的翟曜。
翟曜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喉间滚动了下。
沈珩先开口:“做卷子,写完了才来的。”
翟曜抿唇,片刻后重新垂下眼。
此时天光彻底暗了,猴哥打开日光灯。
突然亮起的光线让翟曜微微眯了下眼,忽然眸色一颤。
只见翟冰的眼皮轻轻动了下,慢慢睁开了。
看到翟曜后,她艰难地扯了下唇角,弯起个很浅的笑。
“做了个好长的梦啊…”
猴哥见状也赶忙跑到病床前,关切地问:“冰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翟冰摇摇头,视线在猴哥的脸上停留一会儿,又看向扒着床沿的小辣椒。
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辣椒眼含着泪,却努力没让它流出来,对翟冰一字一句地比划——妈妈,你要变成星星了吗?
翟冰缓慢地眨了下眼,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妈妈梦到穿着那套婚纱,飞过花田,山川,河流,和小鸟一起在云朵里穿行,飞向银河,太美了!
小辣椒看着翟冰用手语描述,也冲她扬起个笑脸,泪珠挂在睫毛上——我想妈妈一直快乐,再也不疼了。
翟冰——我的宝贝最乖。
她再次看向猴哥:“你先带小辣椒去食堂吃饭吧。”
小辣椒读懂唇语,立刻抱紧翟冰,冲猴哥摇头比划——我不要,我一点也不饿!
翟冰——可是妈妈也饿了呀。
小辣椒犹豫了下,这才懂事地点点头,又像不放心似的跟翟冰打手语——妈妈,你要等我回来!
翟冰点点头。
小辣椒和猴哥走后,沈珩知道翟冰是故意支开他们,有话要单独跟翟曜说,也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翟冰和翟曜。
翟曜怕日光灯太刺眼,翟冰不舒服,将其关掉,打开床头的台灯。
“靓仔。”翟冰轻轻拍拍床沿,“坐下来。”
翟曜听话地在翟冰身边坐下,又替她把被角掖好。
“姐,什么事你说。”
翟冰凝视着他的眼睛静了会儿,轻缓地开口:“我跟天哥商量过了,等我走以后,他会继续照顾小辣椒。天哥答应我一定会像对亲女儿那样对她,把她养大成人。”
“可猴哥家…”翟曜忽然想起猴哥在蜻蜓巷时接的那通电话,又不想在此时跟翟冰说,吞咽了下道,“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小辣椒我会照顾好。”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翟冰顿了顿,说,“靓仔,加油考上大学,去北京吧。”
翟曜怔恍了下,垂在腿上的手指往内抠,被翟冰轻轻握住。
她看着他,认真地又说了遍:“去北京吧。”
……
这之后,两人还聊了些别的。
翟冰告诉翟曜,她走以后,也想回溯县跟爸妈在一起。
那里风景好,还有一片四季常开的鲁冰花田。
奶茶店没机会开了,希望以后能找到合适的人,再把它开起来。
溜冰场要是以后彻底没了生意,可以把它改成火锅店或者书吧……具体没想好,就交给翟曜和猴哥决定吧!
蜻蜓巷的房子要是不到非拆不可的地步,就一直留着。
如果要拆,也不要太执拗,只要价格合适就行。
翟冰碎碎念着,翟曜就安静地听。
明明全是些关于“后事”的交待,两人的状态却都异常平静。
翟冰这辈子,能为之操心的事似乎永远都只是心爱的裙子没买到怎么办,下一次的头发到底染什么色比较好,指甲上到底要不要贴碎钻……
以至于突然聊起这些现实话题,她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就成熟了起来。
到后来聊着聊着,翟冰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翟曜给她盖好被子,安静地陪在旁边。
当夜,小辣椒留在了病房,就睡在翟冰边上的陪护床上。
考虑到翟冰的特殊情况,医院同意让猴哥和翟曜都留下来守着。
猴哥一整晚都在翟冰耳边轻声说着话,翟曜站在窗边,手机的光映着他的脸,一张张翻着过年时在溯县拍的照片。
他的眼眶火辣辣的,很干涩,可就是不想眨。
手机忽然震了下。
【111:歇会儿眼睛。】
翟曜拧眉。
【要不起:你怎么知道?】
【111:手机亮的时间太久了。】
翟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隔着夜色朝窗外看去。
只见白色的街灯下,一道身影挺拔地立在那里。
应该是期间回了趟家,他的手里多出一把雨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在衬衣外加了条薄毛衫,摆明了是要在外面呆一夜。
翟曜隔着窗玻璃,无声地看他。
他知道沈珩也在看自己。
一如曾经的很多次,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擅自等在外面。
每回都下雨,每回都等了很久。
【要不起:傻逼,找个暖和地方先呆着。】
他见沈珩低头扫了眼手机,又朝自己这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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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起:?】
【111:不冷。】
【111:别看手机了。】
【111:闭会儿眼,或者往远处看。】
【111:看我。】
……
然后,天快亮的时候,翟冰再次转醒。
这回的精神好像恢复了一些,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血色。
猴哥和翟曜连忙上前询问她的情况。
翟冰比了个“嘘”的手势,怜爱地朝旁边熟睡的小辣椒看了一眼,转头盯向窗外,小声地说:“你们看,那棵树终于开花了。”
翟曜听完,心就蓦地一沉。
挨窗长得那棵树,去年冬天就彻底枯死了,在所有树木都开始吐露新芽的初春,也还是一副灰扑扑、孤零零的样子,跟整个春季唱反调。
“好漂亮对吧。”翟冰浑浊的眼里又有了光亮,“这到底是棵什么树啊,还没见过这种花。”
猴哥的鼻子发酸,却还是憋住眼泪低声笑着附和:“漂亮!开得真好。”
“有点像鲁冰花,但鲁冰花也不长树上啊。”
“是什么颜色?”翟曜轻声问。
“蓝色、紫色……颜色也像鲁冰花。”
“形状呢?”
“一簇簇的,树枝上全是。”
翟曜“嗯”了声:“好看。”
“靓仔。”翟冰望着窗外那棵并不存在的鲁冰花树,片刻后收回视线落在翟曜的身上,冲他轻轻扬起唇角,“要加油呀。”
……
惊蛰,翟冰在一片繁花似锦中离开了。
彼时,曾挨着她病房长得那棵死树,居然又开始发芽。
雨过之后,万物生长。
……
第103章 飞吧
遵循翟冰的心愿, 翟曜将她带回了溯县,和爸妈在一起。
这才发现,原来从这里就能直接看到那半坡的鲁冰花田。
也不知上次为什么就没发现。
一群附近学校的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 到山里春游,阵阵童声伴着嬉笑回荡在风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
*
回家后,翟曜便将自己扔进了房间,跟他说话就安静听着,给饭就乖乖吃, 只是不出屋。
猴哥几次欲言又止, 都被沈珩拦住。
他知道目前能给予翟曜最大的尊严,就是让他独自呆着。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夕阳染红了房间。
猴哥带小辣椒吃饭去了,翟曜紧闭的屋门发出“吱呀”一声, 从里面打开。
倚门坐的沈珩立刻站了起来, 在昏暗的橙红色光线下注视着眼前的人。
他的脸融在阴影里,背后的窗外遍布漫天火烧云。
头发似乎变长了些, 整个身型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削。
翟曜干燥的嘴唇动了动, 喉间吞咽了下, 用极沙哑的声音对沈珩淡淡说了句:“渴。”
沈珩转身就要去给他倒水, 翟曜的身体却忽然向前一倾,整个人撞在了沈珩挺拔的背上。
“翟曜。”沈珩低低喊了声, 见翟曜不答,想扭头看他的情况。
“别回头。”
身后的人将头抵着沈珩的后背, 沈珩停住,觉察到衣服的布料被濡湿浸透。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地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和哭泣。
直到最后一缕天光也暗了,将两人彻底吞没进黑暗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低哑微弱的声音。
“这三天我一直在想她,发现很多以前的事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翟曜咬牙,口腔里充斥着血腥气,揪沈珩衣料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将他的衣服揉皱,“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真就是他妈的记不起来…”
沈珩没说话,知道大概是翟曜的大脑暂时触发了保护机制,防止他反复受刺激,做出一些过激行为。
又过了会儿,沈珩轻声问:“你还记得你们剪了同款的发型么。”
身后的人僵了僵,片刻后点了下头。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溯县泡温泉么。”
翟曜顿顿,又点了下。
“你记得她在花田里唱歌,记得她拍婚纱照么。”
“嗯。”
“你记得她知道我们在一起后,都说了什么么。”
“。”
“翟曜。”沈珩说,“从现在开始,你记得的就全是关于她最美好的事了。”
她想在你心里,变得完美。
……
*
翟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次清醒时,天已大亮。
窗外艳阳高照,麻雀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翟曜抬手遮住晃眼的光线,房间的门没关严,从客厅飘来一股淡淡的米粥味。
他的胃后知后觉地抽疼了下。
像是觉察到他醒了,沈珩推开屋门,立在那儿。
翟曜掀起眼皮,就见对方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汤勺,腰上还系了条跟他极不相称的小熊围裙。
隔着鼻梁上单薄的镜片看他,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样子。
“几点了?”翟曜喉结滚了下,问。
“还早。”
“猴哥和小辣椒…”
“猴哥上班,小辣椒上学。”
那就是不早了。
翟曜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蹙了下眉:“你怎么还在?昨晚没回家?沈自尧怎么…”
“他说自己可以,刚跟他通过话。”沈珩顿了顿,问,“今天去么。”
翟曜知道沈珩问的是他今天去不去学校。
身手够过一旁椅背上搭的衣服,边穿边头也不抬地随口道:“去呗。”
沈珩的唇角很轻地扬了下:“嗯。”
……
*
当翟曜再次和沈珩一起出现在九中的时候,两伙正为了争篮筐大打出手,互问祖宗的人瞬间停下,露出团结友爱的乖巧表情,冲他们招手。
“曜哥、沈大佬,来打球啊!”
闻讯而来正要抓人的刘主任见状一个急刹车,隔着段距离擦了把额上的汗。
有时候这学生集体,没个“小头头”还真不行。
不然群龙无首,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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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坏的无组织无纪律!
刘主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问题,甩甩脑袋,大步朝翟曜他们走过来。
翟曜看到刘主任,冲他略一点头:“主任好。”
“啊?…哦,好。”刘主任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翟曜,想问他怎么样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拳头抵着下巴干咳了声,“那什么,你…好好的啊。”
说完,他眼睛一瞥又看到那帮打球的要重新开战,大吼一声朝他们跑去,张开俩手像只愤怒的肥鹅,边撵边叫:“上课时间!上课时间!高三了一点自觉性都没有你们翟老大还知道回来上课呢”
声音底气十足,心情像是不错。
翟曜默默收回视线,对沈珩说:“走吧。”
沈珩“嗯”了声,跟在他旁边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经过高三办公室时,翟曜停住。
“你先回班。”
沈珩知道翟曜是去找猴哥,微一点头先行离开。
翟曜沉了口气,来到办公室门口。
翟冰葬礼后,他和猴哥虽然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却也一直没打过正儿八经的照面。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猴哥压着嗓子的声音。
“我说了我在上课,有什么事不能中午说?!”
翟曜敲门的动作停住,僵立在那儿。
猴哥跟人说话一般很少用这么强势的语气,加上嗓门原本就小,讲大道理的时候也总显得畏手畏脚。
翟曜忽然就想起那天他在蜻蜓巷接的电话,猜测应该是他父母打来的。
办公室里,猴哥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激动。
翟曜觉得自己现在偷听的行为很猥琐,转身想走,可脚就像长在地上一样,根本挪不动。
“我带个孩子怎么了?你们不也一直想要个孙女么?……我不找对象!以后也不找!……不生!我就小辣椒一个亲闺女!……不是,别人是护士还是老师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们别逼我了成么?!就这样!”
屋里“啪”的一声,猴哥的怒喝也戛然而止。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从里面猛地打开,猴哥红着脸一头撞在了翟曜身上,被翟曜及时伸手拉住。
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猴哥先是眨眨眼,接着逐渐瞪大,像是没想到翟曜居然会出现在学校一样。
猴哥连忙侧身,示意翟曜进办公室。
翟曜朝办公室里扫了眼,别的老师都不在,就只有猴哥一个。
“小辣椒一直很担心你,今早上学的时候还一个劲往你房间瞅。”猴哥搬了把椅子让翟曜坐,“怎么样,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她?小辣椒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翟曜没说话,垂眸看着猴哥桌上的保温杯。
杯子旁洒了一滩水,应该是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太生气溅的。
猴哥见状,连忙拿袖子给抹了,这才想起边上就有抹布。
“小辣椒这几天放学,都是跟你来学校么?”翟曜沉默了会儿,问。
“对,每回都乖乖在办公室里写作业,等我下班。”猴哥解释,“正好她不是也跟杨宁、宋凯他们认识嘛,让她换换心情也挺好。”
翟曜“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办公室里陷入一阵尴尬。
末了,猴哥舔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说:“那什么,刚刚是我爸打的电话,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我争了几句。”
翟曜淡淡“哦”了声。
猴哥立马心虚了。
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压根没法撒谎,从来没有不被拆穿的时候!
猴哥懊恼地叹了口气:“应该等他们彻底接受以后就好了。”
“要是一直不接受呢。”
“那就跟他们耗!”猴哥一扯衬衣领,又开始生气,“我都快奔三的人了,总不能还什么事都管吧,没这个道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