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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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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乔本来还配合言语夸赞,后来发现夸着夸着,裴多律的眼神愈发吃人,瑟瑟地闭上了嘴巴。

他把手胡乱地往裴多律腹肌上擦,义正辞严地拒绝第二次,也拒绝礼尚往来,被狗追一样蹿进卫生间。

……

纪乔任职的德企总部派了团队过来谈一项重要合作,要求中华区安排一个随行翻译。

纪乔上次出差表现入了国内老总的法眼,模样好看却不作妖,气质如兰兼顾职场的专业性。

与上次不同,本次多少带了点应酬的性质,不是纯翻译。

纪乔说不会喝酒,老总说没事,咱们是谈正事去的,对面的英士集团他们调研过喜好,没有不良风气。

再者,像这样重要的跨国合同,关乎集团战略布局,不是谁喝酒厉害就有用的。

“你就安心当翻译吉祥物吧,多么撑场面,你老总也只是一个陪同的角色,你给我长长面子。”

这个任务纪乔老早就接了,打动他的是老总说的出差补贴,总部直发欧元,好大一笔。

补肾花钱如流水,又没有外快赚,总不能坐吃山空。

他看上了一款非常牛逼的泡脚按摩一体的泡脚桶,说是能按照个人定制按摩触角,有效穴位按摩。

等拿到补贴就能买了,为了好好表现,纪乔在公司和家里都恶补了一星期专业术语。

早上,纪乔跟着技术对技术,中午,据说英士集团的总裁会出面,一起吃一顿饭,下午正式拟条款,跟钱有关了。

君悦国际酒店,纪乔跟着老总站在包间门口,等所谓的集团总裁。

包间非常宽敞,几乎是一个带假山石的大厅,黄花梨圆桌华光璀璨,木头本身自带黄金纹路,刷一层透明油漆,无需多余雕刻便足够贵气。桌柱雕刻鱼水纹,工艺精湛。

菜已经掐着时间上好了,还摆着几瓶52度的白酒,光看着就能想象醇厚烈酒入喉的感觉。

“裴总到了。”

纪乔从酒上收回目光,看向众星拱月的来人。

烟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黑色格纹领带,肩背宽阔,裤管挺括,额发向后,庄重沉稳不失儒雅。

是裴多律。

裴总。

裴正那么优秀,怎么会是工地打灰的人物呢?

不愧会说出“两百万很多么?”

纪乔宛若被烈酒呛喉,眼前被一片灰色蒙住,老总问候的时候他没吱声,也笑不出来,等德国佬也操着蹩脚的中文打招呼的时候,他猛地回神,专注起了本职。

裴多律也看到他了,目光定定地落在纪乔胸前翻译的标志,又上移到脸上。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下,从容地进厅落座。

他是第一个,纪乔是最后一个。挨着德国人旁边剩余的位置,竟然恰好在裴多律对面。

老总说了个开场白,十分勇猛地倒酒,水晶杯里酒香翻涌,陈年佳酿名不虚传。

他给纪乔使眼色,让纪乔也倒倒他右手边的一侧。

纪乔看着酒杯被递到裴多律面前。

52度。

放空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凶性。

裴多律手指在桌上扣了下:“把酒换了,下午要谈正事。”

老总一愣,叫来服务员上茶。

裴多律对服务员道:“白水,谢谢。”

咖啡、浓茶、酒,中药禁忌。

一圈的管理层,气氛冷不下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动起筷子。

裴多律没什么心情吃,心神在对面的纪乔身上,但他不动筷其他人也就干看着。

拿起长瓷勺,他探向面前的鸽子汤——补肾目录,垂死挣扎式讨好。

纪乔不知道自己眼神为何这样好,他一眼就隔着桌子看见鸽子汤上面漂浮着一味药材。

和裴多律喝的中药相冲。

手指快于意识,微微按住黄花梨转盘,推了一下。

实木转盘看着沉稳,转起来非常灵活。

裴多律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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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一顿。

好像是没脸吃。

他放下勺子,喝了一口白开水。

“想起来有忌口。”

老总震撼地看着纪乔,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领导夹菜你转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妇女节快乐!

看看我的预收《带球跑后大美人带崽要饭》快快收藏!

咸鱼美人一朝穿越古代,还绑了个科技树系统。

“你不能换个事业批绑定?”

系统:“快动动,你不想用电灯吗?”

会心一击。

系统:“实在不想干,你生个孩子转让本系统。”

大美人:“你是说?”

亲自生!

大美人闭了闭眼,“考虑一下。”

系统眼睁睁看着大美人持续摆烂:“天不生圣子,万古如长夜!”

快去给孩子找爹!

大美人指指天上,振振有词:“圣人无父,感天而孕。”

下一刻,当朝天子中×药从天而降。

大美人:绝了。

平嘉四年,天子南巡,途径扬州,百姓富庶,教育之业盛行。

史官盛赞知府爱民如子,鳏寡孤独皆有所依。

话音刚落,两岁幼崽撞到御前要饭。

“要三碗,我一碗,我爹两碗。”奶声奶气。

天子垂眸,不知情绪。

“你爹呢?”

“在床上。”

“瘫了?”

“唔?”

金尊玉贵的天子,万万没想到老婆孩子在外要饭,气疯了。

小太子:我超级会要饭!

咸鱼:“别说了,崽。”

注:崽有系统保护,在外很安全。咸鱼并非什么都不干,他搞现代教育,奠定科技基石。

第23章 双肾健康,未见病变。

裴多律接下来都不动筷了, 对周围人解释刚吃了药,得过一小时。

双方都没有在饭桌上谈生意的习惯,酒撤了, 干脆认真吃起饭来。谁也没发觉, 隔着桌子遥遥相望的两个人。

因为下午涉及谈判,所以裴多律不好表现出心虚可欺的一面,看起来就没什么表情, 但他一直看着纪乔。

纪乔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边觉得裴多律说“吃药了不能吃饭”是做给谁看?他让他不吃午饭了?

可是他不能张口,在这张桌子上, 他本就不被赋予跟裴大总裁说话的权力。

裴多律给纪乔发了短信,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但直到一顿饭结束,纪乔没有回消息,更没有出现。

他为自己走捷径复合、瞻前顾后没有坦白,付出了代价。

裴多律捏了捏眉心, 秘书提醒他该去会议室了。

一下午的谈判结束,合作条款敲定, 德国团队没白跑一趟, 但也没占到便宜,纪乔的老总说要请他们吃一顿晚饭, 先送德国人上车,老总站在英士集团公司门口, 忍不住提点起了纪乔:“你的机灵劲儿呢,那裴总幸好是吃了药忌口, 不然饭都不吃, 还以为是对合作有意见甩脸子。”

纪乔垂着眸, 揪着衣服上的名牌,不做声。

上天对好看的人总是偏爱,老总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饭桌上纪乔惊动裴总之后大概是害怕,自己也没吃,“看在你也是无心之失——”

一道熟悉朗润的声音突然插|入。

“我先生提醒我忌口,怎么能算无心之失?”

裴多律站在两步开外,看着纪乔。

闻言,李总和纪乔都讶异地看过来,前者是震撼傻了,纪乔是裴总老婆?哈?还有这种事?那他当着人裴总的面斥责人家的夫夫恩爱?早知道公司藏着这么个人……

后者则是不明白裴多律为何在此时挑明两人的关系,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我送纪乔回家,李总公司里还有事吗?”

李总哪敢还有事:“没事,纪乔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裴多律“嗯”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李总琢磨了一下,人家两口子站在自己公司楼下,他这个外人多么格格不入,虽然很想借着纪乔跟裴总搭话,但气氛好像不对劲。

安静有车过来,他急忙小跑过去:“那我就先走了。”

纪乔低着头:“裴多律,你说两百万不多,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想看我为了钱能有多妥协吗?”

“对不起,我确实不是为了两百万——”

“我是笨,骗我很好玩么?”纪乔被这句话逼得红了眼眶,他以为自己小心翼翼地掩饰贫穷,假装自己还是和裴多律在同一层次,可其实呢,他能装富,裴多律就能装穷,依然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他们之间的鸿沟不只有岁月。

他情绪激动,抬眸却看见裴多律略微失血的唇色,就像当初在烂尾楼探照灯里迷惑他时一样,他此刻仍然被迷了心智,下意识看向他的小腹。

即使被欺骗,他怎么舍得对一个少了一个肾的人发火?

这个人是裴正。

裴多律对纪乔一闪而过的心理转变一清二楚,可是愈清楚,他便愈知道自己过去的混蛋。

他面前从来只有三个筹码:两百万的保单、一张不错的脸、一场侥幸逃过的手术,今晨他还试图用第二者增加筹码。

或许他该捏紧了第三个,直到纪乔消气。

可是纪乔质问他“骗他很好玩吗”,裴多律便知道,这句话不能再听一次,听得他心在痛。

“不好玩,结婚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

裴多律拉住纪乔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车上。”

所谓的车上,是裴多律那辆“老板的保时捷”,上车的瞬间裴多律就后悔了。

原来他为了圆谎不知不觉骗了这么多次,次次都像一把利剑横亘于他们之间。

裴多律把四面车门落了锁,咔哒一声,在隔音良好的车厢内尤其明细。

“对不起。”

“五年前的手术其实没有做完,我没有少一颗肾,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胡瀚海,叫停了手术。”

“他不知他如何与柯瑞合谋,没有告诉你实情。”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愧疚。”他这里空了一个位置,不是肾脏,是心里有一个叫纪乔的人跑了,很空很空。

纪乔僵硬地抬头,对上裴多律的视线,耳朵尖锐地刺痛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语在他耳廓里激荡旋转,嘴唇颤了下:“我该怎么相信你?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腹部的疤怎么来的?”

这是裴多律新编造的谎言吗?因为身份被戳穿,所以结束了,他要抽身了,不需要他补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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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裴多律按了一下副驾前的储物盒,掉出一份牛皮纸袋:“这是我上次的体检报告。”

“因为我心虚,所以不让你跟着去。”

纪乔在漂漂浮浮的话中终于抓到了有力证据,几乎是抢过了那份报告,没有耐心绕开上面的绳子,撕开后将里面的纸倒了出来。

纸片掉在了真皮椅上,纪乔发疯似的刨开,终于拿起肾脏B超的一页。

双肾健康,未见病变。

啪、啪,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了薄薄一张纸上。

纪乔俯下身,将纸页按在了脸上,崩溃了一般。

他惶恐、他担忧了五年的事情,在噩梦里连番上演的事情,原来是子虚乌有。填满忧虑的心脏骤然被挖空了倒塌了,不知该重新填进什么好。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呜呜呜呜……”

“对不起。”裴多律好像只会道歉。

他恨过纪乔不伤心,可是他这么伤心,这么真切的伤心,还被自己骂“猫哭耗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纪乔哭过一回后,还能心安理得地骗下去。鬼迷心窍了,明明最初最初,他签下手术同意书,是不想让纪乔掉一滴泪。

在说了很多对不起后,裴多律终于会说:“我以为,补肾能让你留下来。”

“我还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你是裴多律,你不是裴正。”纪乔哭着想去拧门把手,可是摸来摸去都没摸到豪车的门把手设计在哪,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有钱的裴多律连车都在欺负他,他不要跟叫裴多律的人结婚。

裴正不是这样的,裴正连考虑他的告白都不会超过半天,会连夜赶到他家楼下,告诉他结果,“怕过夜太长”。

裴正不会整整瞒了他十四天零七个小时。

他不相信裴多律说的话,让裴正跟他说话。

他呜呜地说出这句泣不成声的话,裴多律脸色顿时失去血色。

大抵情人最怕“面目全非”四个字。

裴多律不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还剩下多少“裴正”的特质。

他打压集团里的旧势力不择手段,他连恩师都敢辜负,他让纪乔在他面前哭了两次。

纪乔只爱过去的裴正。

裴多律偷借的光,摧心剖肝地还。

“你开门,放我下去。”纪乔哭得鬓边的头发都湿透,他必须找个地方,送外卖也好,跑步也好,将一身的力气发泄出去。

裴多律没有动作。

他很冷静地说:“我们约了保险公司明天上门。”

他把筹码全推出去了,桌面上空荡荡。

没有补肾,没有保单,没有裴正好颜色。

他手段卑劣,面目可憎。

纪乔没了声,结束了,等保险公司离开,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保单束缚的婚姻,像无根之木,像容易枯萎的虎皮兰。

裴多律发动汽车,纪乔默认了回家的路线。

家里依然是早上出门的样子,如今却哪哪都刺眼。

三岁小孩用小玩具房子过家家,裴总也委曲求全地找个小房子跟他过家家。

当初被柯瑞打压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权势滔天,第一件事就是拿纪乔耍着逗逗。

纪乔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了一箱酒。

裴多律下意识解释:“是蒋平风送的,不是我要喝。”

蒋平风不顾他不能喝酒的设定,非要送一箱低度红酒过来。

纪乔低头看了一眼,忽然一阵火上来,他说这不能喝那不能吃,而实际上的裴多律在外面应酬哪有不喝的,满桌白酒,觥筹交错,回家还要骗笨蛋,捏着鼻子吃没滋没味的东西。

从始至终,傻傻的找老中医的只有他。

以为笨蛋好骗就不会发疯吗?

“这酒挺好的。”纪乔从木箱里抽出一支红酒,松手砸在地上。

啪啦!

巨大刺耳的声响,炸裂的红色酒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五年的担忧像是剪破口子的气球,全是膨胀的没用的空气,高高悬浮在五脏六腑内冲撞,必须要发泄出来。

净是没用的担心!没有人需要他的担忧!全是一厢情愿地补肾,裴多律还问跳梁小丑有没有私心。

纪乔砸了酒,又把他倾尽所有重金复购的补肾东西一股脑找了出来,扔到裴多律脚下。

直到把客厅弄得一地狼藉,他终于冷静下来,抹了把脸,哑着声音道:“抱歉,酒我会赔的。”

嘭。

他甩上门进了房间,落了保险。

裴多律站在原地良久,裤脚都被红酒打湿,灰色变成了深色,他看着纪乔发泄,只有在一片玻璃高高溅起往纪乔身上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

等纪乔进了屋,他僵硬地取了扫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碎片扫进去。

过去让他头疼的补肾药材,其实是他不再拥有的命运馈赠。

裴多律做了饭,在卧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道:“你出来吃饭吧。”

入户门一开一关。

纪乔趴在床上,红肿着眼睛找出蒋平风的微信,问他:“裴正为什么要改名?”

蒋平风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他爸逼着他跟父姓啊,被押着去派出所,他进去晃了一圈,改了个裴多律出来,胡瀚海气死了。”

纪乔眼睛一眨,又滚出一颗眼泪来。

怎么这样啊,被带走的裴正一定很艰难很艰难,才变成这么这么可恶的裴多律。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发疯,触底反弹。

第24章 (修) 我怕他提离婚,我会答应。

裴多律担心自己在屋里, 纪乔会不自在,不肯出来吃饭,又怕纪乔一不注意从家里跑了, 因此干脆坐在楼道里, 凑活了一晚。

他昂贵的灰色西装染了红酒,又沾了楼梯的灰,狼狈得上门推销被赶出来的销售员。

就是有人一边要他的肾, 一边又哭得天地失色, 算不算另一种可喜的依赖,从他原谅纪乔那一刻起, 他就认了。或许更早,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养肾了,远远早于纪乔使出补肾的花招,那些少油少盐的东西他也不是第一次吃。十四天毫无压力。

他整整刻薄律己两年,说是律心,何尝不是律身, 他有好好地替纪乔爱护“少了一颗肾的裴正”,比昨日的纪乔更严苛。

胡瀚海说他失个恋把口腹之欲基本人性都埋了, 裴多律不反驳, 有个念头从来没被理智翻起,但盘踞在空置的腹腔根深蒂固——

观察五年, 如果五年后他一如往旧,没有受到影响, 他就有资格回去找纪乔,继续兑现他的承诺, 身体健康, 百岁之好。

给纪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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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健康的裴正, 除非纪乔本身需要,任何一个人都夺不走他的任何零件。

医学上总爱讲“五年存活率”,裴多律也大抵如此,或更极端,要么生要么死。

然而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总是推迟。

……

纪乔哭饿了爬起来,打开门看见客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药材收回原位,桌上放着一荤一素,电饭煲啪地一下打开,里面有温热的粥。

这个家依然有它虚假温馨的样子,纪乔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眼泪吧嗒吧嗒滚进了粥碗里,他舀了一大口,好咸。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裴多律出差的时候他宁愿回出租屋。

裴多律现在在哪呢?

他也不是爱哭,但从小纪梅云就教他,哭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尽管可以在爱你的人面前哭出来,诉尽委屈。

很多事情多年后才能想明白用意,纪梅云经常出差,怕他在家里受到柯瑞隐形的区别对待不敢说。

纪梅云告诉他可以哭,大声哭妈妈就知道你委屈了。

纪乔心大,柯瑞是很偏心柯鑫,但是弟弟身体不好,让着是应该的。

纪梅云生前,纪乔是没哭过的,小时候打针不算。

裴多律还爱不爱他不知道,反正纪乔哭了两次了。

他已经不知道极致的快乐应该是怎样的,按理说他知道裴多律双肾完好,应该乐得找不着北。

可他忘记该怎么笑,笑起来会不会像个疯子。

纪乔看过很多心理书,力图找到安慰裴多律的方法,顺道自己也看进去一点,平平缓缓支撑他走过这五年的孤寂。

他大概也生了一点点病,终于等到痊愈的曙光。

大喜大悲是危险的,妈妈也说可以哭,于是他放任了自己发泄,把苦和忧先放走,腾空了再接喜和乐。

他哭着哭着,因为裴多律纵容的目光,还率先诞生了委屈。

他们错过这么多年,以至于再遇时他如此灰头土脸,早知送外卖的时间不如拿去升职,或许还能更早遇见。

吃完了一碗混合咸水的粥,桌上的菜几乎没动,他起身下意识想端起来包上保鲜膜放在冰箱明天再吃,平时和他裴多律两个人吃都不留剩菜。

剩菜会被裴多律倒掉。

纪乔收回了指尖,就让它随便烂在夏天的闷热里。

他又回了屋,发泄得差不多了,竟然是比从前要好眠。

直到闹钟响起,纪乔才睁开眼,看见日程上写着“保险公司上门”,脑子慢慢苏醒,是了,这一出荒唐的婚姻,快完成它的使命了。

他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四处环顾家里,还好裴多律昨晚收拾了,看不出他们拆家闹离婚的痕迹。

手机收到保险经理的消息,说半小时后会到,请做好准备,大概十分钟就好。

纪乔垂了下眸,经理怎么周末还要上班,不能请假吗。

倏地响起敲门声,不等他开门,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

进来的是裴多律,他换了一身衣服,估计昨晚回大房子去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是大吵一架后不尴不尬的关系。

纪乔想起自己发的疯,把这些日子的形象毁于一旦。

他破罐破摔地坐在沙发上等。

裴多律进了卧室,伸手在床头柜里摸了一下,拿出一个红色丝绒戒指盒。

从款式到内容都非常俗气。

他定制了两枚铂金戒圈,想借着保单的名义拿出来,浪漫好像太迟了。

他站在床边,拿出一枚,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像举行一场只有一个的婚礼。

戒圈一寸一寸推到指根,连在了心上。

“婚戒。”裴多律把剩下一枚递给纪乔。

纪乔一颤,看也不看地接过来,自行套在手上。

不是真心给的,比不上上一枚。

他坐在沙发上,裴多律站在沙发后,那只戴着婚戒的手就搭在沙发背上,距离他的肩膀不足一尺。

纪乔余光偷偷看过去,光线从阳台撞进,聚在了那枚小小的戒圈上,反射出一朵细细的火花。

婚戒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因为它是一对的。

保险公司的经理张女士,假经理真嫡系,是裴多律一手提拔的,盛悦保险收购完毕后,她就回归英士集团了,保险兑付这一项早就通知按照正常流程在走,只是资金卡在打钱这一关,等裴总挥手放行。

今天是她此次助攻之旅的最后一次,下午就能打钱了。

裴总一个星期前就嘱咐她做得真一点,张经理专门找人写了小程序,搞了一张婚书,带上礼品和婚庆蛋糕——因为她说纪先生收到礼品很开心,被着重强调这次还要带。

张女士自己发挥了一下,迎合总裁心意地买了一套很贵的红色龙凤被——保险公司送四件套,再正常不过。

从车里提着大包小包上来,短短一段没有空调的路,走得张经理汗都下来了。

不过,她的所有燥热,在开门的一瞬消失不见,屋里空调很足,最重要的是气氛不对。

好像要离婚的样子。

无论是三催四催赔付的纪乔,还是想通过此次追求纪乔的裴总,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头大。

老板没发话,张经理只能对这诡异的气氛视而不见,强撑笑容:“允许我拍两张照上传系统吗?”

纪乔:“请。”

张经理举起手机拍了一下同居小窝,当着纪乔的面上传到了以假乱真的小程序,道:“请两位坐近一些。”

裴多律坐到了纪乔左侧的沙发上,两人的手都搭在膝盖上,同款戒圈熠熠生辉。

张经理拍了一张,被冻得胡言乱语:“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祝你们婚姻幸福美满。”

“好啦,核实就到此为止了,很抱歉因为盛悦保险内部重组让纪先生和裴先生等待这么久,这是盛悦的一点歉意。”

纪乔看着放在桌上的蛋糕,六寸的,中间有一颗爱心,动物奶油的香气漂浮空中,还有淡淡的芒果味,冰凉甜爽。

沙发边立着一套红色喜被,哪里都很喜庆,除了结婚对象。

“谢谢。”纪乔本应为额外的赠礼而欣喜,他努力地笑了出来,“你们公司真好。”

张经理拿出婚书,总觉得自己在给总裁办理离婚手续,心态差一点就要嘴瓢了:“这是恋爱保险兑付的新婚夫妻很喜欢的纪念品,希望你们喜欢,记住这个幸运的日子。”

仿民国百年好合的婚书,按了手印也没有法律意义。

张经理拿出了印泥,纪乔硬着头皮伸出拇指,按了一下。

裴多律指腹沾了红泥,在纪乔落印的地方轻轻一摁,盖住半个指纹,凑成一个心形。

纪乔愣住,看着婚书的目光被转头的裴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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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住,发烫了起来。

张经理圆满完成任务,但肯定没有额外奖金了,有点悲伤地走了。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老板笨嘴笨舌的,果然,老板只会对打工人画饼,对老婆就是老实人。

屋里重新剩下两个人,纪乔搓搓自己的指腹,看向戒圈,他说要网购,裴多律不肯。

他忽然想到,这戒指一定很贵,比当初那个纯金的还贵,不然配不上裴多律的身价,而他现在或许都想象不来它的价格。

纪乔连忙把戒圈褪下,还给裴多律。

裴多律失去了所有筹码,像褪尽裴正光芒的光杆司令,感到了孑然一身的无措:“给你的婚戒。”

纪乔:“我不要。”

裴多律想到丢了的那枚戒指,睫毛垂了下来,在下眼睑遮住一片阴翳。

这是他第二次送出戒指,总不能也丢了。

他伸开手,接住被纪乔扔掉的戒指,手掌一合,揣进兜里。

纪乔:“经理说两百万会打到我卡上,到时候我——”

“我说过,不是为了两百万结婚,况且,保单本就是你买的,我没出一分钱。”裴多律想起工地外的再遇。

当纪乔把保单递给他,裴多律僵硬地无法抬起手。

他从没想到再遇会因为可笑的保单一步踏入婚姻。他冷硬地拒绝了纪乔的结婚提议。

纪乔是来“结婚”的,不是来“复合”的,结婚是一门生意,因为保单结婚,大概率会走向离婚。

复合比复婚简单,分手结婚再离婚,再想复合,多一道天堑。

就像他今天的结局,但他还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纪乔张了张口,保单是他买的没错,可裴多律不是说两百万不值得他用婚姻去交换。他交换了,两百万也不要,那婚姻要不要收回?

摘下婚戒一般下一句话是什么?是不是提离婚,说好地再装一段时间不作数了,裴多律也不能再次请保险公司替他的婚姻作保。

裴多律仓促地选择了逃避:“我公司有事。”

纪乔跟着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桌上没人动的结婚蛋糕,看起来精致香甜,如果他不是想省钱给裴多律补肾的话,应该领证的时候也会买一个。

裴多律并不需要他节衣缩食的补肾,过头了还会成为裴总的污点。

纪乔关上门,又想哭了,巧克力可以卖,没有人跟他一起吃卖不出去的蛋糕。

他一点也不想坐在这里孤零零地吃饭,孤零零地吃蛋糕。

纪乔拎起蛋糕,准备放到冰箱去,然后收拾行李回家。

他使劲拉开冰箱双开门,还没反应过来,里面瀑布似的哗啦啦掉下来一堆小布丁,裹着扑面而来的寒气。

蓝白包装的小布丁跳跃着铺满他的脚边,砸在蛋糕盒上,咚咚咚地像心跳。

比人还高的冰箱,不知何时塞满了冰棒,像布丁批发工厂,连侧边栏也堆得满满的。

冷藏室温度调到了最低,还是有些小布丁变软,建筑师暴力构筑的最大容积率失效,布丁哗啦啦倒塌下来。

“如果我生气,你就给我买一根小布丁。”

纪乔拉开冷冻室,一怔,里面也是满满的排列整齐的小布丁,边缘白色包装整齐向外,像砌了一堵冰砖雪墙。

裴多律惹到千百次都不如这次,可这里不止千百根,将歉意婉转诉说了千百回。

纪乔想象着裴多律在昨晚如何悄悄摞上的小布丁,他恶劣地从底部抽出一根,将美学结构破坏的七零八落。

裴工会生气吗?

纪乔将愧疚忧虑压在心里压得太实,那些很深很深的爱意喘不过气,这五年都不敢说他还爱着裴多律。

可是裴正又用小布丁哄他了,有什么穿破愧疚的冰层,在小布丁围成的雪墙中,蠢蠢冒了头。

回流的冷气涤荡眼中的阴霾,漂亮的眼睛越来越亮。

愧疚是苦的,委屈是酸的,小布丁是甜的。

纪乔拆了一根,心里渐渐充盈了甜味,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傻笑。

他踮脚数着小布丁的数量,每数五个,就在心里画一个“正”字。

好多啊,怎么吃得完?

……

裴多律早就规划好今天的假期,哪有班可上。

蒋平风在自家公司翘着二郎腿看报表,秘书说裴总来找他,简直吓一跳。

这恋爱脑周末不在家陪老婆,来找他准没好事。

直到看见裴多律的脸色,蒋平风才放下心来,没好事的不是他。

裴多律简单说了一下,像写不出作文一样:“怎么办?”

“骗人翻车了?”蒋平风嗐一声,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么,但他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裴多律再无翻身之地,这次彻底栽了。

他一个单身多年的直男,只能提出非常浅显易懂的建议:“疯狂道歉,疯狂送礼。”

“道歉了。”纪乔和他一样,他们都不想听对方口中的对不起。

“礼也送了?”

“嗯。”

“那就是不够。”

裴多律想了一下,迟疑道:“够吧?”

“那没反应就是没送到心坎上。”

裴多律沉默了,他只会纪乔教他的。

蒋平风不理解:“那你不守着纪乔,跑出来干嘛?”

“我怕他提离婚,我会答应。”

蒋平风傻眼,啊这,都到离婚的地步了,他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道:“要不,兄弟干一杯?”

裴多律扫了他一眼,“你送的酒,全被纪乔砸了。”

蒋平风生怕自己被迁怒:“没说是我送的吧?”

裴多律:“说了。”

蒋平风秉承着团结友爱的精神,帮他在网上搜索追妻技巧,举着手机念道:“首先要分清两种情况,相方是心灰意冷情根深种型,还是开开心心另觅良人型,前者主打卖惨,后者主打雄竞。”

“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裴多律很想回答是第一种,但不知道纪乔爱过他么?

于是他看着蒋平风。

蒋平风被盯着压力倍增:“第一种第一种,你不是说过,他会主动买恋爱保险。”

裴多律攥了攥手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嗯。”

裤兜里的手机一动,裴多律掏出一看,是张经理,他眼皮一跳,难道纪乔看到英士集团收购盛悦保险的新闻,联想到同居又是一场骗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多律眉心如铁铸的愁:“喂?”

张经理:“裴总,当初卖纪先生保险的那位推销员,现在做到了一个部门小主管,从外地调来海市,您想见他吗?”

换一个时候,裴多律没有这个闲心,但他现在急切想找一些纪乔喜欢他的证据,用作不离婚的借口:“让他来蒋平风的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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