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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个匆匆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停在门前,大声禀报:“殿下,山下来了三五万大临的士兵,领头的那个校尉声称,他们是来迎接齐将军的。”
拔突阴恻恻地斜乜了椅中之人一眼,“你去回报,就说刚刚四皇子与齐将军相谈甚欢,将军多饮了几杯,今日就在庙中歇息了,他们如若不信,大可派人进来察看。”
“是。”
随着士兵出门后,乞颜满和拔突似有要事一般,吩咐下属将此处看管掩饰后,也一同抬步退了出去。
原本歌舞升平的正殿,现下只留下齐楚昭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木椅中。
这时,打一开始就猫在佛祖金身背后的孔靖瑶,终于逮住空隙松了松自己早已僵硬的筋骨。
她一遍又一遍望向身后她来时的窗棂,却始终不敢轻易上前。
窗外影影绰绰,并且伴有细微的谈话声,孔靖瑶屏气凝神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窗户外,整个正殿另外一个出口,就是齐楚昭左手不远处的正门。
孔靖瑶身着夜行服,俯在佛身后,耐着性子静静观察齐楚昭的一呼一吸。
因为她适才很清晰的知道,早在乞颜满他们问第二个问题之前,她就已经通过银针给齐楚昭施了一针解药。
孔靖瑶虽然无法分辨他口中出城的缘由是真是假,但是就乞颜满提出的“关于和亲目的”一问来说,很显然他在这个问题上是撒了谎的,说明他的真言术早就解了。
方才乖顺地回答乞颜满的问题,想必只是齐楚昭假意装装样子,顺水推舟借由这个真言术向北境投递几个迷烟罢了。
如今人是醒着,却没有动,连同躲在佛像后的孔靖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就这么一明一暗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孔靖瑶忍不下去了,毕竟她现在不再是庆阳公主,而是北境使团伙头班的一个小兵,消失太长的时间,定然会让伙头班的那一群人生疑的。
孔靖瑶向殿内推了一掌,顷刻掌风准确地将殿内正在燃烧的蜡烛依次熄灭,她来不及顾忌齐楚昭是否因此而有了动作,只是埋着头,卯着一股劲儿,顺着墙根飞快地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正门出去是一片小小的园林,即便是有大批追兵闻讯赶来,园林中的树木也能限制他们前进的步伐,届时以孔靖瑶的能力,将他们一一击毙应不在话下。
就在她即将要触碰到大门上的拉环时,一股强烈的后坠感席卷而来。
孔靖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那位在椅子上躺够了的“冤大头”。
她用劲俯身将齐楚昭手中捏住的衣领顺时旋了一圈,本以为他会因为指尖打滑,松开捏住衣领的手。
没想到,当孔靖瑶刚要打算转身之时,他直接松开了抓住衣领的手,双手紧紧掐在她的腰上,毫无预兆将人整个提到空中,随后往身前一带,禁锢在自己的双腿之中。
齐楚昭松开捏在腰上的手时,不由得一震,带着些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之人。
“你到底有何目的?”
孔靖瑶内心忍不住痛骂了一句白眼狼,继而声音里充满了殷勤的笑意,“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窗外侍卫手中的火把的光亮模糊地透入室内,说话间,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垂眸瞄了瞄那双困住她的有力的长腿,隔着丝绸质地印有暗纹的单薄衣料,量体的裁剪恰好勾勒出足够人遐想的形状。
她庆幸自己之前已有先见之明,熄灭了殿中所有的灯烛,否则红霞满面的情形,女子的身份定然是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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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昭没有注意到身前之人心中思绪乱飞的小九九,慵懒地仰躺在椅背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身前褶皱的前襟,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呵,路过?让我数数你已经多少次路过了,第一次商府的梁上,第二次案发现场,第三次……”
孔靖瑶干笑几声,双手作揖,果断出言打断了他还想继续的话题,“这位大人,您能否看在小人先前出手相助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回?”
齐楚昭抬手在自己冒出青茬的下巴摩挲片刻,不紧不慢从袖中伸出一把匕首抵在孔靖瑶跳动的脖颈上方,他用刀尖轻轻挑了挑她的下巴,轻蔑地笑出生,说: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乞颜满他们给我下的是真言术,并且你的手中又为何会有真言术的解药?”
这一刻,孔靖瑶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多年是齐楚昭藏得太深,还是她一直以来被他美好的假象所蒙蔽,眼前这个对救命之人倒打一耙的阴狠小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齐楚昭吗?
如今小命被捏在齐楚昭的手中,身份又不能轻易暴露,就在她黔驴技穷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乞颜满和拔突的声音。
就在齐楚昭注意力分散的片刻,孔靖瑶指尖一转,眨眼间她已经将一根银针抵在了他颤动的喉间。
她不禁嗤笑一声,“大人,你猜猜我既有能力解了您的毒,又能不能让您再次中毒呢?届时,您第一回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且让外面另外大人,一试便知。”
见状,齐楚昭假意怅然若失地扬起唇角,愿赌服输,“行吧,今日算我技不如人,你这个小贼还是有些本事,那我们现在各退一步,我数三二一,一起松手……”
“好。”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停顿片刻之后,齐楚昭银牙轻启,缓缓吐出——
“三。”
“二。”
“一。”
话音刚落,齐楚昭按照约定松开了困住孔靖瑶的腿,同时孔靖瑶也收回了威胁他的银针。
两人不约而同面对面向后跳开一大步,警惕提防着对方,恐还有后招。
门外乞颜满和拔突的声音越来越近,原本还在对峙的两人,一同转身,回到彼此之前的位置。
齐楚昭仰面半张着嘴,形容松散地躺在圈椅之中。
孔靖瑶踮着脚尖缩手缩脚,小心翼翼地藏回佛像之后。
两人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胁逼着对方——
你小子下次别让我再逮到,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乞颜满和拔突再次推门而入,见屋内的灯光全都熄灭,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一动不动躺在椅中之人。
一个身着大临盔甲的士兵也紧随其后迈进殿内,看到齐楚昭全须全尾地在椅中安睡,他拧紧的心终于得以松开。
士兵走上前,轻轻摇了摇齐楚昭的肩膀,“齐将军,齐将军……”
睡梦中的齐楚昭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大临士兵对外招了招手,一下涌入了三个小兵,稳稳当当将齐楚昭从圈椅中架了起来。
临近出门之际,躺在小兵背上的齐楚昭艰难的抬起身,闭着双眼,双手乱挥,嘴里碎碎念着,“四皇子,四皇子……”
闻声,周围的士兵齐齐回头望向拔突和乞颜满。
迫于无奈,两人纷纷走上前,附耳在齐楚昭的唇边,耐着性子听着他一番胡言乱语。
众人的视线,现在聚集在三人的八卦之身,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道小小的黑影,飞快地从门边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孔靖瑶直播间:铁子们,请将“齐楚昭狼心狗肺”打在公频上!
55 ? 第 55 章
◎出手相助◎
孔靖瑶在寺庙一角重新换回符合“高赫”身份的衣物。
趁着四下无人, 她快步朝着伙头班分配的住所去,还差一个拐弯就要到了,后院的一角断断续续传来一阵杂乱的咒骂声。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孔靖瑶正想要抬脚继续前行,却意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上午想要带她逃跑的小兵。
她立在原地挣扎了片刻,眼一闭心一横,“算了,左右不过就是挨顿打!”
而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
刚到拐角,孔靖瑶先一步停下了脚步。
既然是救人, 就更不应该莽撞,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孔靖瑶向来不做。
她偷偷探出半边眼睛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此时那人正被一个目露凶光的士兵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脚下之人胸腔急剧向下挤压, 喉头一紧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趾高气扬之人带头发出狂妄的笑声,口中的咒骂依旧没有停歇, “于蒙, 睁开眼看着爷, 难不成你还在期待你的小情郎英雄救美?哈哈哈哈……”
周围站在的四个小兵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领头人的话,“还期待英雄救美, 哈哈哈,他有美可以救吗?!”
可是无论那群人如何侮辱挑衅, 于蒙从始至终对他们的话皆是充耳不闻。
领头的独角戏演累了,恶狠狠地朝着于蒙脸上啐了一口, 咬牙切齿道:“你们, 给我把他扒光扔到帐篷里去!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是有多硬?!”
围观的四个小兵阴笑着果断应下, “遵命!”
说着四人就开始一步一步朝于蒙逼近。
有一人分别抓着他的两条腿, 有两人分别扯住了他的两条手臂, 最后一人开始上手去解他的腰带。
就算是这样于蒙好像已经对他们的此举早已是习以为常,依旧静静躺在地上任由他们宰割。
孔靖瑶早前曾经听程枞说过,由于在北境军队中为数不多的军妓只有高级的长官才能享用,而下面的小兵如果想要解决需求,就会找同僚中相对较弱的下手,因此下面的小兵之中男风盛行。
当初听到传闻时,她就只是当成了普通的江湖秘辛,如今这件事真真实实摆在她眼前是,场景居然是如此惨绝人寰!
就在她正准备将手伸进袖中摸暗器之时,于蒙也因为被这群人粗鲁地扯到了头发微微掀开眼皮,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约而同交汇。
于蒙毫无波澜的眸光猛然一怔。
孔靖瑶握着暗器的手在袖中一紧。
于蒙似乎从未料想过自己这般窘迫的一面会被如此羞耻地展露在“高赫”的眼前。
原本平静如水的他,突然变得一反之前的状态,开始疯狂嘶吼和挣扎,像一只深陷囹圄的困兽,在猎人的屠刀之下做垂死的挣扎。
他癫狂地扭动着裸露在凉风中的身子,极尽可能扯着所有他手能够着的布料,不顾一切地往自己身上遮,口中惊恐地呼喊着,“不,不要看!”
孔靖瑶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针筒,五针齐发,准确刺在了每个欺负于蒙的士兵身上。
不过一息的功夫,五个人轰然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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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接连躺在了满是泥泞的院中。
刚刚的混乱和嘈杂顿时平静了下来,唯有于蒙双腿曲在胸前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发白的手指死死拽着自己的被剥掉的衣衫,浑身颤抖着环抱着自己寂寥的双肩。
孔靖瑶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从地上拾起散落的衣衫。
虽然这些衣服早已被地上尚未干涸的积水浸透,但孔靖瑶从于蒙渴求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这些衣服的执着。
“你、你别过来……”
于蒙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进双腿之中,双肩微微颤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孔靖瑶一步一步坚定向前,走到于蒙身边时,轻轻将他被脱掉的衣服重新搭在他的肩头,“有时候我们走在路上不幸被禽兽咬了一口,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受了伤,就将自己与禽兽归为同类,人生一辈子,谁还没有个出门摔个狗啃泥的时候呢?”
听了孔靖瑶的话,于蒙将湿透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到身上,他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
孔靖瑶看了一眼紧紧贴在他身上的湿衣,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盖在最外面。
于蒙推辞,将衣服取下,小心翼翼叠起捧在掌心,“阿赫,我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孔靖瑶拿过衣服一抖,再次披在他的肩上,抬手将衣带系了个死结,朗笑道:“你看,现在已经被你打湿了……”
于蒙低垂着脑袋,声入蚊蝇,“对不起,阿赫……”
“那就罚你……”孔靖瑶拇指抵在唇边佯装思索,随后将自己的麻醉针盒塞到于蒙的手中,“我就罚你,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要强硬起来,将欺负你的人都一一击倒!”
“阿赫……”于蒙刚刚收敛的眼泪,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孔靖瑶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我还要罚你,将衣服洗干净了才能还给我……”
转而她露出一贯嬉皮笑脸的模样,补充
依譁
道:“毕竟这件衣服已经有个十天半月没洗过了,将这衣服借给你,我还真是赚了!哈哈哈!”
于蒙将孔靖瑶给他的针盒珍惜地收在袖中,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阿赫,你今天很不一样!”
孔靖瑶心想,完蛋、完蛋,一时没忍住,大意了!
“我之前在大临偶然碰到一位神通广大的墨家传人,他觉得自己跟我有缘,就送了些保命的小玩意儿给我。”
说完,孔靖瑶偷偷瞄了一眼于蒙的呆呆地点头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蒙混过关了。
刚刚开心了没多久,于蒙又开始担忧,“那他们几个怎么办呢?一会儿他们醒过来后,定不会饶了我的!”
孔靖瑶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一眼,抬手指了一下那个带头之人,“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去那个入帐中找些他的笔迹过来给我,再带上笔墨,之后我自有办法可以解决。”
于蒙没有问其中缘由,立即应下,“好。”
在等待于蒙的过程中,孔靖瑶已经在寺庙外找了棵非常结实的百年大树,将五人绑在树干上,并且依次点了他们的哑穴。
雨已经停了有一个时辰了,躲了一日的太阳终于又在东边探出了一角,拔营的号角已经吹响,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当于蒙将笔迹送来之后,孔靖瑶向他打听了与领头之人最为交好的士兵,就将人打发走了。
而后,她模仿着那人的笔迹,写下了一封声泪俱下的书信,信中通篇都是对乞颜满的怨恨,以及他想要尽快逃离此处的决心。
最后,趁着大家都在收拾的当头,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封信塞到了最为交好的士兵的枕头底下。
她亲眼看着那个士兵看完信后神色慌张,彷徨失措地将封信藏在了自己的包袱之中,至于之后那个士兵会不会为那人开脱,如何开脱,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孔靖瑶回到伙头班的营帐,将自己尚未拆开的包袱往肩头一背,神不知鬼不觉地排到队伍中去了。
站在她旁边的小兵,跟她打了个招呼,继而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去哪儿了?”
孔靖瑶满不在乎,“还能去哪儿?我一直在睡觉呢。”
小兵冷哼一声,“就编吧,我起夜的时候,明明看到你床上是空的。”
“信不信由你,”孔靖瑶狡黠地歪头附在小兵耳边,“我昨晚还听见你絮絮叨叨叫阿然的名字,那可是拔突将军最宠爱的……”
小兵一下慌了抬手捂住孔靖瑶的嘴,“别瞎说,被人听到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孔靖瑶用眼神威胁小兵将手松开后,她对着一旁呸了半天,那小兵也不知道今晨用的啥洗手,好臭!
两人并肩安静走了一会儿,小兵沉不住气又凑到孔靖瑶耳边,小声地说:“你听说了昨晚四皇子款待大临将军的事了吗?”
孔靖瑶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薅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嗯,多少听到一些。”
小兵神神秘秘地冲孔靖瑶眨了眨眼睛,“听说那个将军跟咱们皇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完后又怕孔靖瑶没有听懂,补充道:“就是断袖、断袖!”
孔靖瑶差点就没有憋住笑出声来,她强忍着抿了抿唇,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将脸上的笑意压了下去,随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你是说四皇……”
“子”字还未蹦出来,小兵又扑上来想要来捂孔靖瑶的嘴。
这次孔靖瑶早已预测到了他的动作,提前伸出右手食指,用眼神恶狠狠地警告他,你再捂一个试试!
小兵见状悻悻然收回手,用眼神请求她不要继续说了。
前面几排的士兵闻声纷纷回过头来,看向他俩。
孔靖瑶故意大声地接着刚刚的话,“你是说四皇子天人之姿,威武神勇,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小兵见她如此配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孔靖瑶冷哼一声,心想,这世上除了她本人,不准有旁人随意编排齐楚昭。
回首的士兵不屑地扫了两个马屁精一眼,无语地笑笑后,继而重新专注自己脚下前行的道路。
此次,乞颜满全程都非常急切,如非必须,他都命令全军全速前进,原本需要一月的路程,不过二十天他们就已经抵达了北境边境之下。
孔靖瑶站在“天金城”的城门底下,聆听着缓缓拉开的大门发出的轰鸣,周身热血开始止不住地沸腾。
56 ? 第 56 章
◎意外被囚◎
使团进入北境之后, 乞颜满直接将使团的管理权交到拔突手中,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赶往宫中复命。
而拔突安排使团其余人在城郊安营扎寨,就地休整几日, 当所有事务都交接妥当之后,再让他们回到自己之前所在的军营之中。
经过长途跋涉之后, 大家时隔数月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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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再次踏进了家乡的地界,今晚是大家思绪最为松懈的时候。
孔靖瑶也是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出发前就已经跟凌云阁的影子约定好了,就在今天晚上趁着众人酒醉不醒之后,她便会偷偷从守卫最为薄弱的沼泽密林逃出去。
所有的一切, 都在按照她心中计划的步骤,按部就班进行着。
夜色渐渐深了, 熊熊燃烧的篝火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先前还在欢呼雀跃的士兵们,耐不住酒劲逐渐上头占领了意识, 一个个东倒西歪, 或坐或躺, 在草地上蒙头就睡。
孔靖瑶一开始饮了一杯酒后,就开始假装不胜酒力, 昏睡在营帐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待到场中已经没有人动弹之后, 她刚要起身,脚边的小兵骤然坐起, 指着孔静瑶的鼻子大喊:“你要去哪?!”
孔靖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 抄起手边的棍子就给了他一棒。
之后她又怕刚刚的声响惊动了别人, 又在原地潜伏了半晌, 等到月上中天, 她才用脚又推了推身边仰躺着,时不时咂嘴的小兵。
梦境被打断的小兵,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在空中胡乱地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之前的美梦。
孔靖瑶扫视了一圈,确认全场已无一个清醒之人后,蹑手蹑脚抱着自己的包袱偷偷摸摸往密林的方向跑。
在出发之前,程枞已经给她看过了北境的城防图,两人分析之后,一致认为如无意外,进入北境之后,使团会在城郊的此处扎营休整几日,这一举动也正中他们下怀,因为在后方的密林就是最适合孔靖瑶神不知鬼不觉逃跑的地方,到时候她故意在沼泽上留下一点高赫的物品,大家只会以为她误入沼泽尸骨无存,绝不会怀疑到她是偷跑上头。
此时,孔靖瑶凭借记忆中的地图,顺利找到了密林的入口。
这里不是一般的树林,而是随处布满暗泽,如若一个不小心陷入其中的话,就会直接丢了性命,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好在,孔靖瑶心中早已对所有暗泽的位置了然于胸,她步伐熟练地越过一个又一个的沼泽。
蓦地,微弱的光线透过树叶地间隙斜斜泻在落叶堆积的地面。
孔靖瑶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一抬头就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村落星星点点正在热情地向她招手。
就在喜悦浮上心头之时,忽然颈后荡来一股细微的风动撩起了她的一根发丝。
孔静瑶没有犹豫,当即回身,将自己一直捏在手中的匕首直指偷袭之人脖颈的位置。
那人似乎也料想到了她的警觉,长臂一曲,“叮”的一声,铁质的护腕恰好挡住了她的刀锋袭来的方向。
同时,那人指尖使出一记巧劲,准确地敲击在孔靖瑶手腕的麻筋之上。
她捏着刀柄的手指一时无力,手中的匕首也随着插入脚间的泥土之中。
匕首落地后,孔靖瑶依旧想要继续还击,就在她刚一抬手,准备蓄力重重一掌直接击碎对方的肩胛骨,致使他丧失还击之力。
可当她一抬手,她只觉得自己心口猝然传来被蚂蚁轻咬的刺痛,凝在掌中的力量陡然溃散。
这股熟悉之感,孔靖心下察觉不妙,想要凭借自己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争取一下,却在抬脚之际,眼前一黑,双脚好似踩在云端一般虚浮无力,紧随而来的是意识也变得混沌,最后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孔靖瑶听到耳边传来水滴富有节律的“叮咚”,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心中偷偷庆幸自己的小命好像是保住了。
因为晕倒而失去的五感也在渐渐复苏,她首先意识到的就是鼻腔中充斥着怪异的香料的气味,凝气向外呼了好几番,堪堪将这个怪味从鼻腔中呼出。
而后,她努力掀开千斤重的眼皮,突如其来的光亮,迫使她不适地微眯双眼,过许久才慢慢恢复视线的清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纱帐,而后是枕在头下的软枕,再来是盖在她身上丝绸质地的被衾,这些东西即便是到了富饶的大临也不是一般小富人家能够拥有的,何况是在物资贫乏的北境。
她双手撑着软垫一点一点起身,环顾了室内一圈。
房间的正中是一个硕大的兽形铜鼎,拔步床的两侧各有一个做工精致的掐丝珐琅仙鹤造型的落地烛台,不远处的卧榻都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所制……
此处的桩桩件件,用度着实过于富贵奢华,在她认识的北境人中,唯有乞颜满或许能有此待遇。
难不成,刚刚自己想要逃走时被乞颜满撞了个正着?
可是转念一想,孔靖瑶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乞颜满身上的功夫孔靖瑶之前是见识过的,他所有的功夫都是靠着一股蛮劲,不似刚刚那人,所有的动作轻盈且不拖泥带水,使出的招数都是运用巧劲夺利,而不是靠蛮力压制。
最让孔靖瑶不解的是,自己并非是被那人击中命门才昏过去,制服她的是最后记忆中的酥麻之感。
那个暗器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程枞为了她特制的麻醉针。
而除了她自己,能持有这麻醉针的……
怎会……
就在她为自己即将想到之人大为震惊时,不远的大门处传来低声交谈的响动。
孔靖瑶原本是打算藏在暗处,趁来人不备,将其挟持,进而逃出生天。
但当她刚一动自己盖在被衾下的双脚,被褥之下竟就发出了“哗啦哗啦”的铁链响动。
不敢置信的孔靖瑶,猛然掀开锦被,果真看到自己被铁链铐住的双脚。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统统被人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北境女子的服饰,就连脸上伪装的人皮都已不翼而飞。
她神色愤愤地攥紧了拳头,怒视着即将从外面推开的大门。
一只穿着皮靴的脚抢前迈入门槛,紧着是入目的男人的样貌,令孔靖瑶不免大吃一惊——
于蒙?!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使劲揉了揉之后,再次看了过去。
这一次,她看得真切,此人除了衣着华丽一些,样貌同于蒙别无二致。
男人回头时,恰好撞见孔靖瑶诧异的举动,他冰冷的脸庞换上温和的笑意,“醒了?”
孔靖瑶坐在床上双唇紧抿,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
男人脸上笑意不减,不紧不慢坐到了孔靖瑶所在的床边,他嘴角噙着笑意,伸出右手食指从她脚腕的镣铐处一点一点向上滑动。
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好似有百蚁啃食一般的难受。
当他指尖游走过小腿来到膝窝处时,孔靖瑶抬手擒住了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腕,怒喝道:“说!你到底是谁,抓我有何目的?!”
男人并不为自己被忤逆而恼怒,抬眸眼神天真地直视着孔靖瑶,“阿赫,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救下的于蒙啊?”
话音刚落,男人就爆发出狂妄轻浮的笑声。
片刻之后,他终于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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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弯弯补充道:“被你自己的针中住的滋味好受吗?”
孔靖瑶捏着男人的手腕开始向后使力,咬牙切齿威胁道:“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立马就能将你的手掰下来!”
男人扫了一眼自己被捏得发红的手腕,轻笑,“如果你喜欢,我送你好了,权当我们正式认识的见面礼……”
话未说完,只听到“咔擦”一声脆响,孔靖瑶果真毫不留情将他的手腕掰断了。
不等男人反抗,紧接着,她跪在床上的双膝向前移动,单手卡住了男人的咽喉。
候在一旁的侍者看到男人耷拉着的手腕发出惨烈的尖叫,六神无主地朝外面高喊:“叫御医!叫御医!”
当事者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继续语气轻佻与孔靖瑶调笑,“送给姜姑娘的见面礼,姜姑娘也收到了,现在请允许我简单地向你介绍一下——我既是你在军营中遇到的被人随意欺负的小兵于蒙,也是北境失踪的二皇子乞颜骛。”
乞颜骛的名号孔靖瑶曾有听闻,此人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也是凭借他的狠戾,不过两年的时间,就为北境向外扩张了三分之二的疆土。这般传奇之人,却在三年前的一次外出游猎中,意外失踪,北境王为了寻找这位皇子几乎派出了北境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寻找了一年之久,始终一无所获。
相传,当年北境王早已有了要封乞颜骛为北境太子的打算,如果他当年没有失踪,就不会有现在北境太子之位缺失之事了。
可惜孔靖瑶并没有见过乞颜骛的画像,她也无法判定眼前之人是真是假。
即便他是真的乞颜骛,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他不惜在使团中演戏亲近自己,现在有将她囚禁起来到底是有何意图,她均不得而知。
还有一点最令孔靖瑶在意的是,他从一开始就叫她“姜姑娘”,她原本是“姜芷兮”的这个身份,知道得少之又少,他又是从而知晓。
带着所有的疑问,孔靖瑶静静打量着眼前之人,思索着如何能从他的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与她对坐的乞颜骛神色始终温和,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紧紧捏着孔靖瑶尖翘的下巴,强硬地将她一点一点拉向自己,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拍在孔靖瑶的鼻尖。
他垂眸冷笑,“姜姑娘,是不是对我有非常多的疑问?如果你主动吻我一下,或许我一开怀,就能回答你想要知晓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9 20:35:062023-12-30 17: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酱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 第 57 章
◎交易达成◎
孔靖瑶嘴角上扬, 两颊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容,皓齿轻启,蜜嗓中溢出低回婉转的柔情, “好呀……”
乞颜骛对孔靖瑶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不过一瞬, 就被他戏谑的目光统统掩盖。
为表真心,他先一步松开了捏住孔靖瑶下巴的手,自然地垂在腿边,而后缓缓闭上双眼,只等着一亲芳泽。
相应地作为交换, 孔靖瑶也松开了扼住他咽喉的手,冰凉的指尖顺着他肌肉线条清晰的脖颈慢慢向上攀爬, 最终停在了他手感粗粝的下巴上。
乞颜骛在黑暗之中, 隐约能感受到女子花香一般的呼吸轻柔拂过他的脸颊,似是丝绸的柔滑一圈一圈缠绕在他跳动的心间。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有趣的女子, 刚刚让她吻自己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意为激怒她罢了, 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更没想到的是在不知不觉中, 自己好似开始有点期待她红润的双唇轻轻覆在自己唇上的绵软触感,花蜜似的香露流连于唇齿, 檀口之间细软的滑嫩应该也会别有一番滋味吧。
就在他还在期许之时,吻尚未落下, 等来的却是颈边擦过一丝冰凉。
从锋利的触感, 乞颜骛清楚的知道, 此刻孔靖瑶正以一把薄刃抵在他的脉搏之上。
如若换作旁人, 想必早已吓得手足无措, 而乞颜骛不怕也不恼,此刻竟然“扑哧”笑出了声,“姜姑娘不仅骗了我的心,还想要我的命,可真真是好生无情。”
他继而兴奋地补充道:“真是百密一疏,没有料想到,姜姑娘居然会在舌下也藏了刀片,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处处给我惊喜!”
孔靖瑶并不被他的情绪所扰,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小命现在攥在我的手里,想要活命,你就立马放我出去!”
“好,我答应你,”乞颜骛冷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孔靖瑶冷哼,“条件?你可知只要我指尖稍稍向内一转……”
话说一半,孔靖瑶当真将刀片的一侧往内旋动,霎时间嫣红的血液从刀尖涌了出来,很快就接连不断地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散发着金光的床垫之上。
乞颜骛摊开掌心将血滴捧在自己的掌心,掌中的绯红同时染红了他的浅棕色的双眸,他没有半点慌乱,胜券在握地望向孔靖瑶,“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是姜芷兮的吗?”
孔靖瑶沉默不语,但握刀的手细微地一颤,出卖了她心中的紧张。
乞颜骛继续说:“如果我说是辰王亲自告诉我的,你相信吗?”
孔靖瑶手中的刀晃了晃,欲言又止。
乞颜骛仰着脖子着实难受,抬手拍了拍孔靖瑶挟持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拾起被衾的一角按住自己失血的伤口,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三年前我被乞颜满安插在军中的探子所害,其间我随着难民流落到了大临,恰好遇上北境使团入境,我就随手杀了个倒霉蛋,没想到如此凑巧,他竟然是辰王安插在北境使团中的探子,你说这是不是咱们天定的缘分?”
孔靖瑶不搭理他。
不得趣的乞颜骛继续说:“所以,我们见第一面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而辰王给我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个任务是,监视你顺利完成刺杀北境王并在必要时出手。这个“出手”也分了两层意思,一层是你认真完成任务时发生危险的话,我会出手相助,另一层是如果你背叛了辰王的意愿,我会立即出手将你消除;而第二个任务,是给你这个……”
说着乞颜骛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从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在手中晃了晃,一颗小小乌褐色的药丸在其中欢快地跳动,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响动。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抽空找巫医看了一下这个药,他说这个是专门用来滋养种在人体内寄生蛊的血丸,如若你不能在固定的时间吃上这个药,最开始或许只是精神不济嗜睡,渐渐地你会感觉周身百虫侵咬瘙痒难耐,最后当蛊虫将你的五脏六腑统统吞噬干净后,它们会从你的七窍奔涌而出,留下一张空洞的人皮……”
“啧,好好的美人儿最后只能剩下一张皮,想想那个场景,真可谓是惨绝人寰。”
孔靖瑶咬着牙关,瞪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既然你知道我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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