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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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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说什么?”魏瑄疑惑问。

萧暥心想:兄弟?不对,他是长辈,怎么能跟小魏瑄称兄道弟?

他搜肠刮肚一番后,厚着老脸道:“我是你叔,对长辈应该说敬爱。”

魏瑄目光清亮:“所以该说我爱你!”

萧暥一口老血差点喷在灶台上:这个话题过过过!

第五局萧暥又输了。

不等魏瑄提问,萧暥:“我选择大冒险!”

当然桌游大冒险是有题库的,而且这些题大半都是搞怪整人的,比如‘跳个草裙舞,深情抱墙十秒钟’之类的,或者难度很高的,‘唱青藏高原最后一句,’萧暥想起来就脑阔疼,好在古代没这玩意儿。容易忽悠。

萧暥提议用书房里的书代替。

翻到第几页,就根据第几页的内容做相应的动作,有点像角色扮演。

这阵子他购入不少书,都是中规中矩的学问书。

因为和云渊等人议事通常在书房,而原主的书架本来就没多少书,又被他清理过一波,空荡荡的就显得没文化了。所以萧暥买了些书充门面。

他抽出一本《太学》,一本正经交给魏瑄,道:“就第十页罢。”

魏瑄翻到第十页,愣了下,念道:“李可儿轻摇柳腰,走到牙床前,风情万种地躺在榻上,玉指轻轻一勾,香肩半露……”

“停停停!”这什么玩意儿啊?

萧暥一想到自己要‘轻摆柳腰,半露香肩’头皮都麻了!还不如跳草裙舞了。

“换一本!”他赶紧又抽出一本《士林雅谈》“三十页!”

魏瑄一看之下脸色骤变,念道:“两人在深秋枯黄的草坡上翻滚起伏,发间衣上都沾满了草星子。不远处有成群的牛马在河滩边喝水,在这幕天席地间,牛马嘶鸣声中,那蛮人世子蛮横地一把撕裂萧晏的衣襟,饿虎扑食般压了上去。”

魏瑄一边念,一边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眼睛里简直要沁出血来。

‘蛮人世子用厚实胸膛牢牢压住萧暥,并扯下布条,力道粗暴地捆住了他的双手。被禁锢使得萧晏非常恼火,他眼尾微微泛红,杀机毕露,“阿伽罗,你敢!”

蛮人世子低头凝视着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眸子折射出着野兽般的金色,如同铁塔般魁伟的身躯压得他透不过气,沉甸甸的巨杵涂抹了茶油后精光发亮……野地里,荒草丛中,深沉的古铜色压着莹白的玉色,他们是天生的敌人,必用最原始的方式相互撕扯。’

萧暥吓了一跳:卧槽!这什么书?

他赶紧掠过来一看,书封上写的是士林雅谈,扉页上书:原梦栖山词话。

梦栖山辞话吗?怎么改名士林雅谈了?

原来,前一阵孔雀美人图事件,云越带兵查抄了很多话本铺子。

但士兵们识字的不多,一般一队只有一两个识字的,那么多书看不过来,于是就只看书名,凡是书名里带有什么风花雪月的通通查抄。于是引得一大批书都开始改名套皮。求生欲是非常得强。

比如何先生的这本梦栖山辞话的西征篇,就有意识地把他的名字去边旁写作萧晏,阿迦罗则大多称呼蛮人世子,这样就算抓到了,也可以推脱,真是非常的狡猾!

萧暥把这两本书全部收起来,准备销毁。不过,一而再地翻车让萧暥谨慎了,这一次他选了一本《说礼》,而且提前翻了翻书。

这本《说礼》很正经,都是记载一些礼仪规范。大不了就是正襟危坐,或者作揖喝茶,总之没有问题了。

萧暥:“六十页!”

魏瑄翻到六十页,顿时脸一红,念道:“昏礼者,下达,纳采,用雁,请期……”

萧暥:不会吧?

当魏瑄念道“合卺却扇”时,萧暥老脸趟不住了:“等等。”合卺酒,那不就是交杯酒吗?却扇礼,不就是却扇完婚吗?

卧槽,他这是什么运气?!

魏瑄抱着书,盈盈看着他,显得楚楚可怜:“叔,你说过什么都能教?”

萧暥一诧,自己好像是说过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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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阿季,你想起来了?”

魏瑄疑惑地点了下头,然后又纠结地摇摇头,脸上显出困扰之色。

“算了,算了,不要去想了。”萧暥心软了。

不就是提前指导孩子结婚礼仪吗?也没什么难的。

而且,有道是事不过三。这都第三本书了,再换下去作为长辈的信誉呢?

他一咬牙,就玩一回角色扮演!

“就这个罢!”

“好!我去准备!”魏瑄喜出望外,扑上去抱了他个满怀,然后转身就跑。

萧暥:看把孩子乐的?

他才十几岁啊,这么急着娶媳妇?萧暥忽然感到了压力。你叔我二十好几了还没媳妇呢!

看着魏瑄忙前忙后地布置‘婚房’,容绪送的那些锦缎绣品摆设都让他倒腾出来了。

萧暥: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吗?有必要那么认真?

魏瑄手脚利落,心又细。才片刻工夫,红烛高照,合欢席,合卺杯、甒醴(甜酒)、脯(肉干)醢(肉酱)齐备,连婚服都有!

萧暥穿桓帝当年赐予他的鸾凤锦袍,魏瑄则穿了一身朱红锦袍,那是容绪送给萧暥的,虽然长了寸余,稍微约一下也能凑合穿。

徐翁见萧暥屋子里大晚上的依旧亮着灯,以为他事务繁忙,遂叩门问是否需要准备宵夜。

萧暥系着朱红发带,穿着红袍开门:“阿翁,没什么正事,也就成个婚。”

徐翁满脸淡定地走开了。

等到一切布置妥当。除了团扇,萧暥坚决不拿。

两人对坐于红烛之下,魏瑄忽然认真问:“彦昭,玉璧还在吗?”

什么玉璧?

萧暥反应过来,哦,那个丹书铁券啊!

“当然在!”这是他讨来的保命符!

想当初他还日夜担心将来武帝登基了会找他算账。现在看来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魏瑄既不会找他算账,连登基为帝的心都没有。

但是那枚玉璧萧暥还是珍藏着,他始终记得漫天烟花下,那个眼中有星河流淌的少年。

萧暥取来了玉璧,魏瑄郑重地将它与骨笛一起并排置于案上:

“神明为证,高堂在上,我今日与彦昭结为连理,从此愿守护他一生,实现他的抱负,韶华白首,永不辜负,沧桑陵谷,此心不改。”

这真挚的誓言听得萧暥愣住了,他懵逼道:“阿季?!”

“彦昭,与我一拜神灵,二拜高堂。”魏瑄庄重道。

两人牵着红绸,萧暥心情复杂地和他并肩俯首下拜。总觉得那里不大对啊?

春深月夜,屋外杏花如雪。

红烛下,两人对面而坐,相互交拜,烛光映红了年轻的容颜,魏瑄一脸赤忱的庄重,墨澈的眼中有莹莹火光闪耀,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永远都看不够。

想到魏瑄这些年又于乱世间漂泊无定,萧暥不由心生怜爱。就算是角色扮演吧,也要认真演完。只要孩子高兴,就值得。

萧暥在自己的酒樽里倒满甜酒,牵着红绳,春深花前月下,和魏瑄对饮了这一樽酒。

礼毕,萧暥看着这案头的肉脯甘果,不能浪费粮食的嗷!

两人一边吃甘果肉脯,一边玩牌直到天明时分。

红烛燃尽,一缕曦光透过屏风照进来,萧暥捏着牌靠在案头睡着了。

今夜一场劫狱,又一场婚礼,他实在太疲倦了,魏瑄轻轻抱起他走到榻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悄悄捋开他鬓边乌发,凝视着那娴静清宁的睡颜,纤长的睫毛如落羽深垂,挺直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唇轻抿着,勾出诱人的弧度,魏瑄静静注视片刻,禁不住双手撑在他肩侧,俯下身去……

就在这时,榻枕间隐隐传来泠泠琴声,如风声竹吟,魏瑄恍然一惊,才想起隔壁莫不是谢映之的居舍?

听曲调隐约是一曲《长亭相送》。这是在暗示送客?

一想到昨晚的成婚,魏瑄心虚地赶紧起身,本来想换掉红袍,终究是舍不得,便乘着清晨院中没人,悄悄掩出房门,一身红袍衣带地穿过廊下,回到自己的屋子。

就在他刚刚回屋,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

“云副将,今天这么早?”

“嗯,今天主公要去送江寄云北上。”

魏瑄微一蹙眉,随即明白了谢映之的良苦用心。

谢映之莫不是在用琴声提醒他快走?否则他若被云越撞见他一身喜袍在萧暥寝居中,云越这小气鬼不知道会记仇到什么时候,又会使什么招数来报复他。

等等,他转念一想,刚才云越说“送江寄云北上?”

那首曲子是《长亭相送》,也可能是谢映之在提醒萧暥起床。

如果是这样,他便心存侥幸地想,谢映之可能根本不知道昨晚他们的拜堂?

魏瑄在窗前坐立不安地思忖着,又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把自己都要绕晕了,还是没参透谢映之弹这一曲《长亭相送》到底是弹给他听的,还是弹给萧暥听的?

这泠泠琴声里究竟有多少层含义?或者纯粹是他想多了?

这若有若无的用意,让魏瑄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得谢映之这一曲相送仿佛道是无心,却又有意,虚虚实实,不可捉摸。

……

萧暥睡醒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阳光透过花鸟屏风照到床榻上,他蹭了蹭枕头,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江浔容绪启程北上的日子,他原本要去送行的!

萧暥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云越!”

为什么不喊醒他!?

云越道:“主公昨夜大婚,末将不敢搅扰。”

萧暥:……

他这会儿没工夫跟云越解释,赶紧起身洗漱完了,叼了个肉饼就向外疾步。

云越靠着门道,“主公就这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公要去接亲,容绪先生怕是喜出望外吧?”

靠,忘了,特么的衣服还没换!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要换衣服时,云越道:“谢先生已经替主公去送行了。”

大梁城郊

日头高起,护城上水声潺潺,岸边青青柳色,风中有蒙蒙飞絮如雪。

众人望着轻车快马辚辚而去,扬起一路烟尘,此去幽燕千里迢迢,征途莫测。

有时候,使节的出使敌方就如军队的出征,胜负难料,生死不定。

然而,军队出征浩浩荡荡、刀戟林立,使节出使则单枪匹马,全靠唇枪舌剑,若能说服对方,则胜,若不能,则危。

古往今来,被扣留、下狱、乃至于身首异处的使节数不胜数。敌方往往会把无处发泄的怨愤都加注在毫无还击之力的来使身上。

更何况这个沧海横流的乱世里,皇室的权威早就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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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朝议商定的割地赔款也被萧暥推翻了。

萧暥认为,每一寸土地都是战士浴血而来,哪有拱手送人之理。而赔款则是自损肥敌,亦不可取。

简而言之,萧暥的态度就是寸土不让,寸金不予!

这种强硬的出使态度,使得众人对江浔等人的安危颇为担心。

这里面分为两派。

一派是坐等着看热闹的盛京系。

在他们看来,容绪有盛京王氏的背景。北宫达就算考虑到王氏的立场,也不可能动容绪。但同时,容绪毕竟不是嫡出,又恰好是盛京商会的会首,所以北宫达也会给他点颜色,软禁起来,讹诈一笔钱财倒是有可能的。

毕竟襄州之战和限地令补偿北宫氏旁支,耗费了北宫达不少银钱。就算他实力雄厚,也不能这样挥霍无度。

相比之下,江浔就安危难料了,他出身寒门,没有家族背景,很可能被北宫达扣留下狱。

所以盛京系就坐等着看戏,到时候一旦事发,他们就可以掀起舆潮,言萧暥刻薄吝啬,不舍得土地钱粮,却又要让人替他出使幽燕,最终导致文昌阁之辩的名士,正使江浔被囚下狱,副使盛京商会的会首容绪先生被软禁。

如此一来,一面是不顾个人安危出使幽燕的名士,一面是吝啬土地钱粮,置使节安危于不顾的萧将军。

他们再添油加醋一番,足以引起士林群情激愤,舆论涛涛。

到时候,向来支持萧暥的云渊和中书台也会被波及,如果他们压不下汹汹舆潮,那么就只有盛京系出面安抚人心,顺便重掌朝政之权。

柳徽望着驿外远去的烟尘,不禁踌躇满志起来,压下内心的得意,看向云渊。

云渊一身素雅长袍,立于晨风中,潇潇肃肃,颇有古贤之风。

以云渊为代表的清流就是另一派。

他们忧心忡忡地望着车马远去,心中颇有苍凉慷慨之意。

北宫皓死于襄州,北宫达正是恼恨之时,此时北上,又不予钱财,不许土地,一点好处都不给,虽孤高之气让人敬佩,然安危堪忧。

日色高起,送行的人群缓缓散去,这时人群中不知有谁说了一句,“萧将军怎么没来?”

这句话立即引起议论纷纷。

唐隶率先道:“萧将军这就实在不近人情了,如果不是襄州之战他杀了北宫皓,江府尹和容绪先生何须北上?”

有人立即接道:“北上斡旋本就艰险,割地赔款或许还能有所转圜,萧将军还一毛不拔,这就算了,竟然连送行长亭的表面文章都不做了?”

“他怕不是心虚?”

秦羽重重咳了声,压下一片窃窃私语,道:“彦昭身体抱恙,郊外风寒,是我让他不要来了。”

杨覆道:“是啊,萧将军东征西战,罕有在大梁休息的时候,此番睡得迟一点,诸位也当体谅。”

言外之意,有力气征战的将军,会没力气来送行?

秦羽一噎,看向谢映之,“沈先生……”

谢映之不慌不忙道,“请问诸公,江府尹此番前往是代表萧将军,还是天子?”

杨覆道:“自然是天子。”

谢映之:“那么哪有天子给臣下割地赔款的先例?”

“这……”杨覆一时语塞。

柳徽道:“这是天子赏赐,先生为何要说成是割地赔款?岂不是刻意曲解冒犯天威?且天子赏赐臣下历来有之。”

谢映之道,“天子恩赏,自古有之,但北宫达无功,何来赏赐?”

他看向柳徽,严词道:“柳尚书莫非是指派铁鹞卫潜入京城,挟持天子,血洗仙弈阁是北宫达的功劳?还是指遣北宫皓潜入襄州,掀起战事,是北宫达之功?”

柳徽脸色一僵,面色难堪道:“老夫可没那么说。”

“希望柳尚书不是此意,否则天子连北宫达之辈都要赏赐,那么是鼓励天下诸侯纷纷纵兵犯上,视国家法度为无物吗?”

柳徽冷汗直冒,眼袋不住抽搐,“老……老臣绝无此意啊!”

谢映之毫不理会他,道:“此例一开,今后还有谁尊奉天子,敬畏朝廷呢?”

谢映之转向众人,道:“北宫达无功不赏,乃故而此番江府尹轻车持节,所捍卫的是天家的威仪。而并不是主公吝啬土地钱粮。”

话虽如此,云渊心中尚有隐忧,他道:“轻车持节,此去幽燕,如何周旋,想必先生已有谋划?”

谢映之莞尔,“主公早有化解之策。”

他说罢淡淡掠了一眼柳徽等人:“江府尹和容绪先生此去必安然无恙,诸位请拭目以待。”

“即便如此,将府尹和容绪先生北上出使,萧将军连送行都不来吗?”唐隶道。

谢映之对此人不屑一顾,对众人道:“不瞒诸位,昨夜寒狱发生囚徒越狱之事,现已平息,主公正在整顿寒狱防备,无法分身前来。”

众人闻言顿时骇然,其实昨夜寒狱出事了,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一点风声,道只听闻闹哄哄的有刀兵声,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并不知晓。

云渊立即道:“沈先生,越狱囚徒可曾都拿获?萧将军没事吧?”

谢映之道:“好在及时察觉,囚徒无一人外逃,主公只是有些劳累,并无大碍。”

瑶华宫

“什么?还有囚徒越狱之事?”桓帝从椅子里探起身。

他之前单知道昨夜寒狱出了点骚乱,所以派曾贤以探望晋王为由悄悄去打探了下,曾贤回报,除了晋王大概受了惊吓,有点神志不清外,其他也没探出什么来。搞得皇帝心里老惦记着,没想到竟然是囚徒越狱?萧暥属下的忠犬连个监狱都看管不牢吗?

他掩不住好事之心道,“逃出多少?”

贺紫湄道:“臣妾只是听闻出外购买胭脂的宫女说的,具体情况臣妾就不知了。”

后宫的胭脂水粉是由宫廷内官采办的,但贺紫湄习惯用容绪玉容斋的胭脂,所以会派宫女出宫采办。这样不仅方便和容绪联系,也方便郢青遥随时出宫。

见皇帝脸上露出索然无味之色,贺紫湄道:“晋王就关在寒狱里,他应该知道不少,想他现在也回过神来了,陛下何不以听说寒狱被劫,担心晋王安危为由,招他进宫来问一问?”

巳时刚过,陈英就急匆匆派人来报信——皇帝担心晋王安危,欲招他进宫一见。

萧暥心中一紧,皇帝这时候召见,安的是什么心?

但皇帝召见的理由却非常充足,寒狱昨夜被劫,他担心弟弟的安危,欲召进宫一见,完全是情理之中的,如果不召见,对弟弟安危不闻不问,反而显得皇帝薄情。

所以,桓帝这是仅仅想作秀,假装关心一下魏瑄,还是别有用心,这就不好说了。

不进宫,是抗旨不遵,进宫则是安危难测,更何况魏瑄什么都不记得了,宫廷险恶,人心鬼蜮,他将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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暥刚想说,‘我和你一起进宫’,

转念一想,皇帝对他深为忌惮,如果他陪魏瑄进宫,反倒显得他和魏瑄的关系很好,桓帝心胸狭隘,就算这次让魏瑄平安脱险,必然怀恨在心,今后处处针对魏瑄,这种不怀好意的召见也还会更多。他事务繁忙,或者征战在外,总有照顾不及的时候。

他想到了一个人。

魏瑄似乎察觉不到危险,轻松道:“萧将军,皇兄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我就进宫去一趟罢。”

第404章

“什么?皇叔来了!”桓帝从长榻里探起身,“快宣!”

随后他起身张开手臂,两名宫女低头上前为他披上冕袍,端正衣冠。

片刻后,魏西陵朝服玉带健步入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桓帝赶紧托住他的手道,“赐座。”

两名小内侍立即取来坐具。

“谢陛下。”魏西陵落座,开门见山便问:“臣听闻陛下召晋王进宫,不知何事?”

“哦,阿季啊。”皇帝这才想起来,随即装出一副忧虑关心之态,“朕听闻寒狱被劫,担忧阿季的安危,故而召进宫一叙。”

他说着朝曾贤招了招手,问:“阿季怎么还没到?”

寒狱在大梁城北,从寒狱到宫城要通过玄武大街。

马车辚辚行驶过街道,街旁的酒楼里不知什么人忽然扔下了个爆竹,正落在马车前。

马匹顿时受了惊,撒开四蹄窜入了街边的巷子里一路狂奔,七拐八弯后才停下来。

魏瑄在车厢里颠得头昏眼花,刚刚拉开车帘,就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耸下车去。

如果换成以往,以他敏捷的身手,只要扣住对方手腕,反手一错就能拧断对方的腕骨,可是如今他就像被猛兽咬住的鹿羚般无助地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让他往前走。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方位。

耳边熙熙攘攘,一开始是热闹的市井,鼻间充斥着酒气油烟和各种混杂难辨的味道,有时是酸臭味,有时是刺鼻的香粉味,耳边有妓子放肆的娇笑,有酒肆老板对小厮的谩骂声,哭喊声,和着琵琶弹唱声。

魏瑄以往混迹市井的时候就听说过,大梁有不少暗场,大概就是指这种地方。杀人绑架再合适不过了。

过了一阵,四周就变得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闻到一股潮闷的霉味,感到自己走入好像一条向下的甬道,阴风扑面,然后他就被绑住双手推进了一座库房。眼罩被摘了下来。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蛛网遍布的墙壁。借着这一点萤火般的灯光,魏瑄环顾四周堆积着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闪进一道人影,看身段是个窈窕的女子,脸上蒙着黑纱,冷笑道:“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正午,大司马府

“阿季没有入宫?”萧暥一惊。

魏西陵点头,“陛下派去接阿季的马车也未曾回宫。”

萧暥心中一沉,他单防着桓帝,所以让魏西陵提前进宫,如果桓帝要为难魏瑄,也好相助。没想到对方竟是在路上动的手。

“我观陛下确实不知情。”魏西陵道。

萧暥也知道不是皇帝,桓帝最多是刁难魏瑄,还用不着绑架。

那绑架者就只有之前潜入寒狱加害魏瑄的铁鹞卫了!

前番潜入京城的铁鹞卫最后漏网两人,也就是说,除了张伍外,还有一个铁鹞卫在逃,此人很可能劫持了阿季!想到这里,萧暥的心顿时揪紧了。

秦羽见他脸色苍白,知道他心中焦急,道,“我立即派军队搜城。”

“不可,这会打草惊蛇。”萧暥道,若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阿季不利。

他想了想,“还是先等谢先生回来,再做商议。”

秦羽这才想起来,清早送别了江浔等人后,谢映之就说去拜访一位友人。

可谢先生怎么也这么久不回来?

“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贺紫湄冷笑道。

魏瑄道:“阁下可没有露脸。”

“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贺紫湄抬手捏住他的下颌,长长的指甲掐进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罢?”

魏瑄眉心微蹙了下,问:“你是寒狱的犯人?”

“什么?”贺紫湄挑眉。

“昨天寒狱出了事,所以你是越狱的囚犯?”

“别装傻,小子!”贺紫湄不耐烦地挥手一个耳光甩了下去,“我没时间听你胡扯!”

魏瑄偏脸吐出一口血沫道,“我没装,昨夜我被撞昏了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如果想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大概要失望了。”

“你失忆了?”贺紫湄俯下身,用一双带勾的眼睛盯着他。

烛火下魏瑄墨澈的眼眸里却空无一物,像镜子般倒影出她此时狰狞的神情。

她眉头一蹙,莫非这小子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曾经听主君说起过,人的意识在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刺激后,可能会忘记那些造成深重痛苦的事件。这也可以看做是人潜意识中的某种自保,以免精神崩溃。

所以魏瑄在极乐的尽头和痛苦的深渊徘徊后,他既没发疯也没有死?而是忘记了一切?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她狐疑道。

魏瑄紧张道:“就算你是越狱的逃犯,我们无冤无仇,我不会说出你的行踪,你就放过我罢!”

贺紫湄转过身去,踱了几步。

她在思索衡量。

如果魏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她潜伏在皇宫的身份也不会暴露。但是……

她忽然回头,眼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既然你不记得了,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她不信能有人扛过两次禁术。第一次没疯,那就第二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取出了一枚骨针,“我告诉过你,你在境中经历的、看到的并不是虚幻,那都是三千世界的真实投影。”

“什……什么境?”魏瑄迷茫道。

贺紫湄笑眼如花,抬起手中的骨针,“极致的愉悦和痛苦,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你要做什么?”魏瑄紧张地往后退,他盯着那支骨针,尖锐的针尖还染着残血,触到了眉心的伤口,冰凉的刺痛传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了他。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

又一道黑影闪身进屋,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几步上前一把拽住贺紫湄,“官兵来了,快走!”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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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紫湄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郢青遥不答,而是拉住贺紫湄就疾往密道撤去。

“等等,他怎么办?”贺紫湄回头去看魏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也没有威胁了。”郢青遥急着推开杂物,露出密道的入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贺紫湄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她不甘心地瞥了魏瑄一眼,一猫腰钻进密道。

片刻后,魏西陵的亲兵一脚踹开了大门。

傍晚的斜阳照进库房,逆光中,魏西陵疾步走来。

“皇叔!”魏瑄惊喜道。

寒光一闪,魏西陵一剑断下了魏瑄身上的绳索。

然后他接过斗篷,给魏瑄披上,带他出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黝黑的密道里,贺紫湄忽然停住脚步。

“紫湄,怎么了?”郢青遥回头。

幽暗中看不清贺紫湄的神色,她突然道,“阿姐,是你?”

“什么?”

“是你带官兵来的?”

郢青遥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紫湄,晋王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没有威胁,如果他还记得,昨晚就已经把你的身份告知谢先生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所以你就带官兵来救他吗?”

“紫湄,你若真害了晋王,你就没有退路了!”

黑暗中贺紫湄冷笑:“阿姐出卖了我,说得却好像是为我好?”

郢青遥:“紫湄,阿公他们被北宫达下狱一个多月了。主君皆不闻不问。”

贺紫湄不屑道,“主君要做大事,你总不能指望主君放下手头大计去救他们罢?”

“但他也没有派遣任何人去,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贺紫湄嗤道:“他们都是无用之人。”

“他们是我们的族人!”郢青遥隐忍道,“哪一天我们也对他无用了,他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我们。就像抛弃阿公他们!”

贺紫湄冷道:“那又如何?”

郢青遥劝道:“所以你不要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

贺紫湄挑眉:“后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利,“那天在茶楼,谢映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郢青遥见她已经猜到,便坦率道:“谢先生答应调用玄门之力,设法营救出阿公他们。”

贺紫湄道:“所以你就背叛主君了?”

郢青遥拉住她的手:“紫湄,苍冥族就剩下数千人,是无法对抗中原九州的,收手罢,救出阿公他们后,我们就去西域……”

贺紫湄一把甩开她:“你走吧,从此我们分道扬镳,但你若阻碍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大司马府

萧暥一听到马车声就急忙赶往门外。

“叔!”

魏瑄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扑了萧暥一个满怀。

萧暥摸着魏瑄后背逐渐健实的肌肉,心中又涌起老父亲般的感慨。孩子大了,很久没有这样亲热地抱他了。

“魏将军,此番辛苦了。”秦羽感激道。

魏西陵道:“多亏谢先生的情报及时。”

秦羽道:“映之真是彦昭的贤助啊!”

谢映之微笑:“大哥谬赞。”

天色已晚,众人就在大司马府吃个便饭,说是便饭,也是团圆饭。

大雍朝筵席都是一人一案,长幼有序,宾主有别。秦羽自居主桌,左侧上座让客,为魏西陵和魏瑄各置一案,右侧次座则是给自家人的,为萧暥和谢映之各置一案。

这种安排让魏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又看向皇叔,就见魏西陵默然入座。

不知怎的,氛围有些凝窒。

萧暥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魏西陵时,就见那人一身绣金白袍,面若冰雪,望之如渊渟岳峙,竟一时看得走了神。

秦羽掠了他一眼,清了下嗓子,道,“云副将好像还在外面?”

萧暥一诧,都下班时间了,小云居然还没回家?这加班工作餐总是要有的吧?

“大哥,小云就跟我挤一桌吧。”萧暥道。

“不用了。”秦羽摆手道:“你和映之共一案。”并有意加重了尾音,“你们两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

共案同席,不分彼此?

萧暥一摔,抬头就撞见魏西陵静静投来的目光,他刚想解释,就听魏西陵道,“大司马言之有理,阿暥身体有恙,有劳先生照料了。”

“将军放心。”谢映之微笑,“我会劝小宇少饮。”

魏西陵眉心微微一跳。

小宇?

他疑惑地看向萧暥。

萧暥捂紧马甲:先生!

谢映之方似恍然:‘不慎将彦昭的马甲道出了?’

接着他又莞尔:‘或者说彦昭、阿暥才是你的马甲?’

萧暥睫毛微微一霎,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下。

谢映之说的不错,他是萧宇,他只是占用了萧暥的壳子,萧暥才是他的马甲。

无论秦羽对他的信任,还是魏西陵对他的情义,原本都是属于萧暥的。他心中隐隐涌起一缕说不清的滋味。

如此想来,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的,不是自小青梅竹马的魏西陵,也不是大哥秦羽,而是谢映之。

‘小宇你马甲太多,我都分不清了。’谢映之含笑看了他一眼,洒然坐下。

他坐在萧暥身边,萧暥略一侧首就见青衫皓腕,乌发如缎,鼻间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人在身旁,如沐春风。

饭后,趁着众人都在,顺便就在秦羽书房开了个小型的军事会议。

谢映之有条不紊地解说最近的各项要务。

不得不说,谢玄首即便是介绍工作也是娓娓道来,不仅条理清晰,还引人入胜。听得人心振奋,干劲十足。

谢映之介绍的工作推进主要是以下三点:

其一,北伐物资筹备方面。

此番计划兴兵三十余万,其中第一批御寒的棉服五万套由盛京商会制作,五万套由江南商会赶制。

计划第一批御寒物资在初夏前完工,这样能轮上第二批棉服的生产周期,争取在九月前,完成三十万大军的御寒装备。

但还有个问题,兴兵三十万,库存的棉花是不够用的。而且东北严寒,北宫达军队除了棉服外,还有羊毛兽皮等抵御风雪的保暖物品。

对此萧暥提出,可以搜集民间的鸭毛鹅毛。

“这有何用?”秦羽懵了。

魏西陵也疑惑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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