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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长公主息怒……”韩宗道连忙起身,拱手下拜,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得罪赵樱泓,否则未来的政途就渺茫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与嘉郎昨夜在宫中宴饮,案发时嘉郎压根不在现场,她赶到现场时,绿沅都已然被逮捕,看押在府中了。此事难道可以作假?甚么人处心积虑要陷害于她,你们还看不清楚吗?”赵樱泓强压怒气道。
“长公主的心情,下官充分理解。不过……恕下官直言,这事儿都尉在场或不在场,都不影响。既然绿沅被逮捕后没有第一时间押送至开封府,而是入了公主府,那凶器这事儿就很难说清了。”邱喆大着胆子说道。
“你血口喷人!”绿沅气得浑身打颤,指着邱喆怒道。
“唉……绿沅,莫要这样。”韩嘉彦笑呵呵站了出来,“邱刑名说得在理,那不若这样,我们这便去那发现凶器的书房瞧瞧,如何?”
赵樱泓急得扯住韩嘉彦的衣袖,韩嘉彦回身,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眼神中似乎还暗含了一丝狡黠。
这人……她定是又暗中安排了甚么而没有告诉我。赵樱泓反应了过来,于是便沉默着率先离开了大堂。
其余人等则随着她往韩嘉彦的驸马独院行去。
自从韩嘉彦与赵樱泓心意相通后,韩嘉彦就再未于这独院内居住过。因而这院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置着的,只有韩嘉彦的一些个人藏书等物品还留存于这独院之内。
不过,燕六娘的装备已经不在这里了,而是藏在了万氏书画铺子的地窖之中。只留下了那个机关箱,还摆放在书房内。
韩嘉彦与赵樱泓既然已经知道李玄可以打开这口箱子,自然就不会再傻乎乎地将把柄留在他人触手可及之处。
不过,那所谓凶器并没有藏在那口箱子里,因为箱子并未上锁,将凶器藏在一个不上锁的箱子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而若上锁了,搜索人员也无法得知凶器就在此处,故而这箱子自然就并非是栽赃嫁祸者的选择。
这栽赃者将凶器藏在了韩嘉彦书房多宝格内的一尊青瓷花瓶之中。众人抵达书房时,凶器已然被取出,摆放在桌案上,搜查人员还很“贴心”地在凶器之下垫了一块白布,白布将凶器之上残留的血液衬得愈发黑紫。
这是一根带有木柄的锥子,锥针非常纤细,约莫只有两根绣花针并在一起粗细,锥针长度约莫一尺半,足够扎透一个成年男子的胸腔。
“喔,这锥子,要造出来可不容易,这凶手手艺可真好。”韩嘉彦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说出一些风凉话来,惹得赵樱泓心中发急,可又不好表现出来。
“这么细……强度够穿透一个人的胸腔吗?难道不会中途弯折?”韩宗道疑惑道。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小武,你去厨房拿块肉过来,要最厚的五花肉。”韩嘉彦转身,笑着对门口的魏小武道。
她一靠近,魏小武飞快地低声在她耳畔道了一句:“不是开封府的搜查人员放进去的。”
韩嘉彦点头,拍了他一下,魏小武飞快离去。
原来韩嘉彦一早就预料到凶手可能要栽赃她,故而事先就派了魏小武留守在自己的独院之内,监视这里发生的一切。魏小武方才那句:“不是开封府的搜查人员放的。”就说明了在魏小武抵达后,一直到凶器被搜出来前,这院子里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入,开封府的搜查人员也没有可疑举动。
凶器确实一早就被放在了那花瓶之中,不过魏小武并没有细搜书房,韩嘉彦也没有让他搜,故而他对此是并不知情的。
韩嘉彦之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就在于要放钩钓鱼,她要看看这个局最终导向何处,幕后黑手是否真是李玄,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利用此局反向找到李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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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素来是危与机并存,韩嘉彦决意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
不过,李玄心思之缜密,还是令她感到惊讶,此局进行到目下,她近乎是算无遗策。韩嘉彦可能会走的每一步,她都考虑到了。
赵樱泓感到一阵胸闷,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笼罩她,她咬牙,努力给自己鼓劲儿。不论如何,她都要护好韩嘉彦,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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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转向那凶器,却不经意间瞧见了凶器不远处摆放在桌角的一个黑包袱,那包袱是半开着的,里面是一本册子,书封上露出了一小节书名——《合丰春云》。
她眸光瞟向韩嘉彦,韩嘉彦也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这册子,眼疾手快地一捞,将册子卷起递到了赵樱泓手里。赵樱泓一时尴尬,小心将册子塞进了袖管里。当下这种状况中,发生这样一幕,直让她觉得滑稽荒唐。
“咳……”韩嘉彦清了下嗓子,四周人都在关注那凶器,似是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
韩嘉彦都快忘了这册子了,一直就存在书房书案抽屉的最下层,其上压了许多的书籍。没想到竟然被翻了出来,还被打开了。这开封府军巡也查得太细了,到底是谁看了这册子,这里面的内容恐怕对外人来说,有些刺激。
她暗暗四下观察,猛地注意到了一个开封府的军巡士兵神色怪异,缩在人群后,一直往韩嘉彦、赵樱泓这边望,视线还瞄向赵樱泓的袖管。
韩嘉彦心头一紧,趁他还未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前立刻转开视线,但已然将这个军巡士兵的样貌记在心中。此人她似乎昨夜也见过,就在开封府派来收取蔡香亭尸首的人中,他是其中一人,她有些模糊的印象。
这人有问题啊……她心中起疑。
此时,魏小武捧着一块厚厚的五花肉回来了,众人开始做实验。由邱喆持着凶器,往那肉上扎。噗的一下,还真就利落地扎了进去,锥针硬度很强,压根就没有出现任何弯折。
“好锋利的针,我都没用多少劲儿就扎进去了,想来女子使用也无大碍。”邱喆道。
“我不同意,难道蔡香亭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让人扎?他都没反抗一下?他若反抗,凶手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杀了他?”赵樱泓反驳道。
此过程中,韩嘉彦并未关注凶器扎肉的情况,而是与魏小武窃窃私语了几句,她是在问那鬼鬼祟祟盯着她与赵樱泓的开封府军巡,是否就是搜出凶器的人。魏小武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韩嘉彦道:“你确认没看到他将凶器放入花瓶?”
“没有,我一直盯着他。”魏小武很肯定道。
“他有没有翻我桌案的抽屉?”
“翻了。”
“你盯着他,看他之后会去哪儿,会做甚么,小心点,不可打草惊蛇。”
“喏。”
这边刚吩咐完魏小武,就听邱喆直接点了韩嘉彦的名,问道:
“都尉,您说是不是?”
“甚么?”韩嘉彦笑问。
邱喆哂笑了一下,方才韩嘉彦和府中下人窃窃私语,他并非没有注意到,但也实在不好置喙。故而只能想个法子打断,将韩嘉彦拉入现场的对峙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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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长公主提出,蔡香亭不会杵在原地呆傻地让凶手刺穿胸膛,根据验尸结果,蔡香亭周身确实没有其他的伤,这凶器乃是一击毙命。下官认为,这也并不能说就不能成功,如若事发突然,蔡香亭反应不及,确实有可能造成一击毙命的结果。”
“所以呢?”韩嘉彦依旧微笑着,那笑容让邱喆感到有些不舒服,心中发毛。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下官认为,绿沅应当与蔡香亭相识,她将蔡香亭从尹香香的妓馆叫出来,于巷弄中密会,当是要说些甚么私密话。蔡香亭彼时温存一夜,又饮了酒,哪来的防备心?于是就着了道,这完全解释得通。”
“然后我就为了包庇绿沅,悄然派人将凶器拿走,藏在了我自己的书房之中,等着被你们发现,是吧?”韩嘉彦接道。
“呃……”邱喆哑然,一时找不到言语应对。
赵樱泓见邱喆吃瘪,趁热打铁,紧接着道:“邱刑名,韩知府,昨夜的另外一位关键证人——周年安也在我府上,您是否要见一面?”
周年安,便是蔡香亭的小厮。
邱喆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韩宗道也默认了,于是赵樱泓吩咐手下将周年安带到了驸马独院这里,就在书房之中直接对他进行审讯。
这小厮今天比昨夜可老实多了,见到韩嘉彦他腿肚子转筋,哪儿敢胡说半个字,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基于事实的言论,找不出破绽,也并未对绿沅进行指认。韩嘉彦对他的回答基本满意,这小厮还算聪慧,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枉自己昨夜对他“谆谆教诲”。
不过她突然注意到不远处那个开封府的可疑军巡,他的眸光一直落在周年安身上,虽然会很快转移,但总是不由自主去看,神色显出焦虑的模样。
韩嘉彦忽而明悟,原来这军巡与周年安有关系啊……他翻找我的书房,并非是为了找凶器,而是为了救周年安?难道是在找甚么钥匙或者府册图之类的东西吗?
“小子,你仔细想清楚了,你真的并未瞧见有人收走这凶器?”邱喆见不能从这个周年安身上诈出更多事情来,一时有些着急,逼问道。
“小人真不曾瞧见甚么凶器……”周年安十分无奈地回道。
“你……”
“好了,邱刑名,你少说两句吧。”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韩宗道终于发话了,他站起身道,“凶器且带走,做进一步的检查。韩都尉、长公主,今日打搅了,我们会改日再来。”
“知府……那绿沅和周年安……”邱喆忙低声凑过来问。
结果他就被韩宗道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多说半个字。韩宗道瞥了一眼不远处正拨弄着腰带下挂着的坠珠的黄敞,默默在袖子里擦了擦手心的汗,向赵樱泓、韩嘉彦揖手行礼:
“今日多有打搅,此案疑点众多,目击者尹香香和周年安对绿沅的指认证据不足,本府裁定暂不予带回收监,但本府会留下人手负责在贵府之中看守住绿沅和周年安,他们毕竟是本案要人,还望长公主、韩都尉海涵。”
“韩宝文客气了,人命关天,我与长公主自当配合。请……”韩嘉彦回道,随即亲送韩宗道出府。赵樱泓气不顺,并未随着一起出来。
韩嘉彦送韩宗道到门口,接着小声对他道了一句:
“知府可以去查查开封府的铁匠铺,能造出这凶器的铁匠,世上可没有几个,说不定能找到甚么线索。”
韩宗道眸光一闪,随即笑着对韩嘉彦一揖手,便跨上马去,率众离去。
那个可疑的军巡缀到队伍最后,还在东张西望。当队伍路过公主府西南角的巷口时,乔装改扮好的魏小武,戴着斗笠,挑着扁担,一身粗布衣衫,悄然跟上了开封府队伍。
韩嘉彦望着这一幕,眯眼一笑,返身回府。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张定远焦急地负手在自己宅院的书房门前徘徊,等了一会儿,一个蓄着短髭、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外面匆匆而来,近来后就喊了一声:
“爹,打听到了,那批货被押入宫了,就在皇城司手里,想来这会儿宫里已经得到消息了。”此人是张定远与正室所生的长子张钦宇。
“该死!”张定远怒骂。
“还有,红云寺确认韩嘉彦曾去过义庄,应当就是他带走了高球,并且设伏截下了那批货。”
“不可能这么巧,偏偏就是这批货?我们不过是第二回 运军械,专门挑了中秋夜,城防松弛,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节日之上的时候。结果就这样被韩嘉彦给盯上了?我不相信这是巧合。”张定远锁着眉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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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年近六旬,须发斑白,但仍然体格强健,中气十足。不过此时已然是急得满面通红,没了沉稳的气度。
“您的意思是……咱们内部有内鬼?”张钦宇道。
“马三来了吗?”张定远挥了一下手,打断儿子的发问。
“还未……”张钦宇话音未落,忽而外头又有下人来报:
“郎主,马三来了。”
“快叫他进来!”张定远立刻道。
不一会儿,一个杂乱胡须、长相不很起眼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外头裹了一件圆领袍子,但领口未系好,将内里的军巡公服露了出来,脚上的军巡皂靴也未来得及更换。此人正是翻找韩嘉彦书房,并找出凶器的那个开封府军巡。
“团练……”他向张定远行礼,还未喘一口气,张定远就立刻道:
“开封府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尹香香在开封府里,她指认了公主府的婢女杀了蔡香亭,知府刚带人搜过公主府。”马三道。
“这么说,你是刚从公主府回来的?”张钦宇道。
“是的,团练,大郎,这事儿麻烦了。因为长公主和驸马也被卷了进来,此事可能会被追查到底,我们是没办法轻易蒙混过去了。”马三愁眉苦脸地道。
“到底是不是长公主府的婢女杀了蔡香亭?”张定远蹙眉问。
“不是,肯定不是的。这事儿蹊跷极了,一看就是有人要嫁祸给那位韩驸马,我今天可是亲手在驸马的书房里搜出了凶器,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马三道。
“你去搜驸马的书房做甚么?”张钦宇奇怪问道。
马三解释道:“我是想去找账簿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夜开封军巡与军器监的秘账丢了,再加上韩驸马突然造访红云寺之事,我怀疑是韩驸马派皇城司的干探悄声取走了秘账,所以我才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他书房里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我没想到,竟然发现了蔡香亭案的凶器……”
张钦宇咬牙:“我们和蔡香亭谈的生意刚有了点起色,人就被杀了。爹,这尹香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咱们的人吗?您不是派她去服侍蔡香亭,好和殿前司御龙弓箭直做生意的吗?她为什么会指认公主府的婢女杀人,硬是把长公主和韩嘉彦卷了进来?若是事发后直接报开封府,我们反倒更好处理了……”
“问题就出在她身上,你以为我为什么急着要找马三。”张定远不耐烦道,随即望向马三,“那尹香香可接触过甚么可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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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摇头回道:“没有,只有韩驸马去见了她一面,据说当时姓韩的还想凭着一张俊俏的小白脸用柔情感化她,奈何还是啥也没问出来。后来尹香香就一直待在府圃里,由知府家的仆妇专门看管着,外面人不能靠近。”
张定远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胡须,沉吟半晌,道:“眼下这么办,我们现在被扣在宫里的这批货,是头一回以殿前司弓箭直的名义从军器监拿出来的,这事儿就全推到蔡香亭头上,反正他也没法张口辩驳了。但是马三,咱们之前以开封府军巡名义弄出去的那批货,绝对不可以被查出来,你给我看紧了。”
“这您放心,就算对方拿到了秘账,也查不到您头上。但……我不大明白,这该怎么推给蔡香亭?那韩嘉彦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盯着就不放了,他可没那么好糊弄。”马三问。
张定远道:“押货的人韩嘉彦没抓到,这就好办。咱们要做的就是截断咱们和蔡香亭之间的联系,让韩嘉彦只能查到蔡香亭,没办法再往下查了。两个关键人物,尹香香和蔡安排的弓箭直内应,得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您要……”马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道。
“暂时不杀人,免得惹得更多人来追查。要想办法让他们没法供出我们来。”张定远蹙眉道,显然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马三此时犹豫了片刻,说了一句话:“团练,我在那韩嘉彦的书房里,还发现了点奇怪的东西。”
“甚么?”张定远问。
“一本奇怪的春宫册,我大字不识一个,书名看不懂,但那册子里画的画我看明白了。奇怪的是,那册子里画的都是两个女人在床上做那事。我当时急着找账簿,没工夫细看,也没工夫细想,不过我看到那韩嘉彦和长公主偷藏那本册子了。您说他一个男人怎么还好这口呢?”
张定远怒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在琢磨这些腌臜事,那驸马有甚么爱好与你何干!”
马三一看团练发怒,顿时只能赔笑:“您知道我这人……就是疑心病重,那驸马眼下盯着咱们,我就是想找点他的破绽,好做筹码。”
“你可莫要做甚么多余的事,想打那个驸马的主意,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个节骨眼上,给我缩着脖子做乌龟才是。”张定远叱道。
“是,是,您说的是。”
“你给我盯着尹香香,想办法把她弄出开封府,送回到我手里来。这事儿办成了,你后半辈子吃穿用度不愁。”
“诶呦,谢谢团练,谢谢团练。”马三乐得咧开嘴,连连揖手拜下。
张定远道:“谢个鸟,赶紧去把我吩咐你的事给做了,事成了什么都好说,事不成……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躲不过这一劫,你也别想痛快!”
“您放心吧,我这就去。”马三叹息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去。
马三匆匆离去,张钦宇开口道:“爹,弓箭直那个内应,该如何处置?”
“该如何处置暂不提,问题在于咱们现在都不知道内应是谁,蔡香亭没有明着与我们说。但这个事儿,也不难,就是需要去打听一下弓箭直如今负责军备的军官是哪几个,谁和蔡香亭最熟,谁就多半是内应。你去文思院找牛提辖,他在军中有人,托他去找。”
“儿子知道了。”张钦宇也立刻离去。
张定远忧心忡忡地返身回了书房,左思右想,最终坐回桌案旁开始提笔写信。他并未注意到书房西侧的牖窗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正是翻墙而入的魏小武。
魏小武这数月来越发沉稳,办事也更有章法和头脑了,且他自断腿伤愈后,一直注重锻炼身体,强大自身,还和岳克胡学了两个月的功夫,已小有身手。此时获知一切,他沉住气,悄然原路返回,又翻出了张家院子,挑起扁担迅速离去。
……
赵樱泓默默地将那本《合丰春云》收回了雪蕊院自己书房的架子上,想了想,又取出来,打开了存放大型书卷的大书箱,取出里面的书卷,将册子塞到了最底下,然后再将原本的东西压上去,最后将书箱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又后悔了,她甚至都没翻开来看看,虽然她知道那册子里到底是甚么,甚至她还亲身体验过。
眼下不是关心这春宫册的时候,但这一打岔,倒是将她的忧虑与焦急给冲淡了。趁着韩嘉彦还没回来,她打算独自一人理一理思绪。
不过还未等她坐下,忽而屋外传来了李师师的声音:
“长公主,打搅了。”
媛兮眼下还在陪着绿沅,赵樱泓身边只有一些粗使婢女,她也没让她们守着自己,故而眼下整个雪蕊院都没有一个可以通报的人。
“师师姑娘,请进。”赵樱泓连忙将她让进门来,并掩上了门。
李师师在她府上这件事,她并不打算让外人知晓。按照她原来的打算,若尹香香被开封府带了过来,或她自己过来,她便留李师师私下里单独与她对峙,奈何尹香香未来,她留李师师在府上反倒有些多余了。
“长公主……关于韩都尉的身份问题,奴家思前想后,确实还欠您一个解释……”李师师有些赧然道,“奴家并非故意探知此事,也并非是要拿都尉的身份做甚么文章,请您切莫多想。”
原是为了此事而来,这说开了,赵樱泓心中这个结也就打开了。她道:
“师师姑娘有心了,但你也莫要担心,我并未多想。你帮我们这么多次,已然足够说明你的立场了。”
“奴家……往日里确实交游广泛,但您与韩都尉,是我眼下能够结交到的身份最为尊崇的贵人。奴家确实有些私心,希望将来若有个好歹,您二位可以稍稍施以援手,助奴家渡过难关。是奴家贪心不足,若是惹您不快,奴家自当就此远离,再不敢打搅。”李师师道。
“你这说得哪里话,我已视你为友,你可莫要将我推开。”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忽而失笑。
李师师有些奇怪她为何发笑,赵樱泓解释道:
“我想起我到如今十八、九岁的年纪,都成婚出嫁了,师师姑娘你竟然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赵樱泓当然与雁秋等人相熟,但因着是通过韩嘉彦相识,总觉得关系隔了一层,雁秋等人在她面前也总以下人自居,让她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李师师面对她时却反倒更为平等,更有朋友之感。
李师师闻言顿时动容,眸中闪出泪光。
“奴家……何敢高攀……”她连忙垂首,惶恐道。
“莫谈身份,我出生至今被我的身份束缚,实在是不愿再因此受苦了。我希望能有个知心朋友,陪我说说话。”
“韩都尉不是知心人吗?”李师师笑着问。
“她……”赵樱泓顿了顿,眸光微颤,“她是爱人,与朋友还是不同的。”
“爱人不也很知心吗?”李师师偏头,感到不解。
“爱人有时知心,有时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你很难猜到她想甚么。有时她会做出些不合你意的事来,让你心中发急发怒,但不论如何,就是离不开她,没了她就仿佛不完整了。这就是情丝迷眼,情种蛊人。”赵樱泓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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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解释个中差别,却觉得有些词穷,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李师师显得若有所思,赵樱泓见状,不禁调侃她道:
“师师姑娘应当明白情为何物罢。”
“说实在的……奴家还真的不很懂。”李师师苦笑道。
赵樱泓感到意外:“怎么会?那么多的大才子、大侠客、大商人都倾心于你,秦少游、周美成,师师姑娘总该有个合意人罢。”
李师师只是摇头:“才情可合,心意难通。我们这些青楼人,想寻个意中人,可真是太难了。”
“会有的,总会等到的。”赵樱泓安抚道,“在嫁给嘉郎前,我也以为我此生盼不到合意的情缘了。但……上苍还是垂怜众生的。”
李师师莞尔一笑,道:“那奴家就借您吉言了。”
二人又闲聊片刻,李师师提出:“府中夜间还有来客,奴家就不久留了,这便回去了。长公主与都尉若还有甚么要紧事,奴家再来。”
“这实在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您既然如此瞧得起奴家,认奴家为友,奴家自然要尽到一个友人的本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着李师师拉开了书房门,却猛得瞧见韩嘉彦就站在书房门口,正向门里张望。她一开门,韩嘉彦立刻转身,假装负手打量廊外的莲池锦鲤。
李师师抿唇一笑,心道燕六娘怕不是在这站了好久了。她也不戳破,笑着向门口的韩嘉彦行了一礼:
“都尉,奴家这便告辞了。”
“这便走了?我派人送你。”韩嘉彦道。
“不妨事,不妨事。”李师师打了个手势,让她去书房,随即便加快了脚步返身离去。
韩嘉彦目送她出了雪蕊院,一回首,便瞧见赵樱泓正立在书房门口望着她。
“你过来。”赵樱泓喊她。
韩嘉彦非常听话地走了过去,立在赵樱泓跟前,眸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都听到了?”赵樱泓抬眸望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樱泓,我好为你开心。”韩嘉彦笑道。
赵樱泓抿唇,将她扯进了书房,掩上了门,随即便钻进了她怀里。
“六娘……我不想失去这一切。”她道。
“放心,有我在。”韩嘉彦搂紧了她,坚定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樱泓,我眼下得入宫一趟,如果小武回来了,让他去东华门外等我。”韩嘉彦松开怀抱,理了理赵樱泓鬓边的碎发,温柔说道。
“是为了那批军械?”赵樱泓抬眸望着她,问道。
“是,必须尽快查清楚,否则若是给了张定远喘息之机,我们就没办法趁机摁住他了。”韩嘉彦道。若是能直接拿住张定远把柄,那么就算浮云子从楚秀馆查出李玄踪迹这条路走不通,也不怕查不明白当年娘亲之死的真相。
“你千万小心。需不需要我派人通知翟青和雁秋帮忙?”
“不,暂时不要将他们卷进来了。他们婚期将近,还是少些烦心事的好。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妥当。”韩嘉彦道。
赵樱泓弯起唇角,她家六娘可真是良善贴心,又聪颖可靠。不过,有时又有些不着边际,比如那本《合丰春云》。赵樱泓本想说她两句,问问她到底从那册子里学到了多少招式,但瞧她急急忙忙地要走,也就作罢了。
韩嘉彦转身往外,却忽而顿住脚步,又返身回来,一把搂住赵樱泓,衔住她唇瓣深深一吻,然后以拇指指腹摩梭了一下她方才吻过的地方,微微一笑,终于转身大步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樱泓心神仿佛被她带走了,凝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韩嘉彦急匆匆入了宫,刚过了东华门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冯谦。
“都尉,您可算是来了。官家在福宁殿正等着见您。”
“冯管勾,真是辛苦你了。那批货的事,后续查得如何?”
“刀上没有编号,也没有造匠印,显然是特别生产出来的。我们去军器监查了,结果也是刚传回来,军器监的主官并不知晓出了这样一批货,但近几个月来,确实存在底下的军械厂暗中开工的情况,详细的情况还需要时间查。”
“得尽快找出内应,才能锁定到张定远身上,否则以他鲶鱼一般的手段,定是滑不留手。”韩嘉彦道。
“是。”冯谦点头。
“官家可有问什么特别的事?”韩嘉彦又问。
“官家……特别关心您府上婢女的那起案子,他情绪不是非常好,您要注意。”冯谦道。
“好,我知道了,多谢。”
说话间,韩嘉彦已凭着皇城司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后宫,迅速赶到了福宁殿前。官家身边的大内侍苻杨向内通传,不一会儿就叫韩嘉彦进去。
韩嘉彦理了理衣袍,正了正帽冠,沉住气迈步入殿。
官家一身白锻金丝的燕居袍,束着白玉小冠,唇上已有了胡须,瞧上去丰神俊朗,愈发有成熟男子的气度了。只是眼下他眉头深锁,凝望着案头上的文书,显出十分苦恼焦虑的模样来。
他一抬头,瞧见韩嘉彦进来,连忙起身,绕过桌案去迎她:
“姐夫!你可算来了,朕等得好苦。”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韩嘉彦行礼,“臣因故耽搁,让陛下久候,心中惶恐。”
“莫要多礼,府中可安好?长姊可安好?”官家连环发问,满心关怀,焦急不已。
“长公主一切安好,官家放宽心。我们府中婢女的案子,开封府正在有条不紊地调查中,您应当很快就能看到结果。”她也并未给绿沅辩驳开脱,只以官方调查者的身份说话。
“朕绝不信长姊府中人会杀人犯法,定是甚么人处心积虑要陷害你和长姊。”官家的怒意逐渐涌了上来,“朕就知道最近会越来越不太平,距离我亲政越近,越是如此。”
韩嘉彦并未接话,她知道此时她不应该发言。
官家继续发泄道:“这个蔡香亭,从今年五月端午时,就暗地里要谋害于你,只是因为证据不足,又因是蔡卞的儿子,朕才放过他。眼下他被人杀了,居然还是死在了你与长姊的府邸旁,朕可不是瞎子,有人要暗中害你,害长姊,实际也是要暗中害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官家息怒……莫要伤了身子。”韩嘉彦见他愈发激动起来,这才出言安抚道。
“到底是谁,甚么人如此恶毒!”官家气得发抖,“朕冲龄践祚,就如此不受人待见吗?!”
“官家慎言。”韩嘉彦撩开袍摆跪地俯身。
官家喘息了片刻,变色发白地道了句:“姐夫平身,是朕失仪了。”
韩嘉彦这才重新站起身来,官家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偏殿的茶案旁落座,又命内侍取来他方才正在看的文书,递给韩嘉彦道:
“蔡香亭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华胥拾遗》150-160
的死讯已经急报润州蔡卞以及成都蔡京,这一封是蔡卞夫人王氏的上书,言辞激烈又哀切,朕瞧着很不舒服。她是王介甫的女儿,又是长辈,朕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韩嘉彦浏览一下这封文书,书信旨在控诉此案凶徒,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官家绝对不可徇私舞弊,要求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显然是认定了韩嘉彦、赵樱泓指使婢女杀害蔡香亭为真相了。
此王氏并非是蔡香亭的生母王氏,而是蔡卞的正室、王安石之女王氏。那位妾王氏只是恰好与正室夫人同姓。此时这位王氏也在汴京城中,蔡府的事都是她在主持。
王氏有乃父之风,行文颇有王介甫那雷厉风行、桀骜不驯的气魄,字字诛心,确实瞧着很不舒服。但她似乎并无她父亲的头脑,对事实的判断实在南辕北辙。
又或者,她其实是故意为之。
难道真有甚么人在暗中推动此案发展?这个案子如今最大的嫌疑人依旧是李玄,最大的目标就是自己与张定远。将自己与张定远同时牵扯进去,驱虎吞狼也好、鹬蚌相争也罢,得到的结果必然是对李玄有利的。
但韩嘉彦看完这封王氏的上书后,觉得似乎还有其他人正在利用这个案子,想要将它做大,牵扯更广。那这就几乎只有一种可能——向太后下场了。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她还需要看到蔡氏兄弟对此案的态度,才好断定向太后是否当真下场了。
“官家暂时还是以安抚为主,案件就着司法程序走,不可留人话柄。”韩嘉彦阖上此书,说道。
“是,也只能如此。朕就是恨,你与长姊总是因为朕而成为靶子,受人攻击,总不得安宁。”他叹息道。
韩嘉彦微笑,道:“此次事件,其实并不单纯是有人要陷害臣。官家知晓臣一直在查娘亲亡故一案,现如今查到了白矾楼的张定远与娘亲当年的案子有关联,您也知道一直有一个神秘的画师李玄在其中作祟,至今搅动四方不得安宁。
“臣怀疑,这次的案件仍然是李玄在其中作梗,她陷害我府上婢女杀蔡香亭,是因为蔡香亭实际上与张定远安排的歌妓就在府邸旁私会,而张定远之所以会安排那歌妓去服侍蔡香亭,是因为他们要谈一笔军械走私的生意。
“蔡香亭曾在殿前司御龙弓箭直担任职务,与弓箭直之中的人交好,张定远通过他的关系,以弓箭直的名义定了一批军械出来,打算走私出境。”
官家连忙道:“朕都听冯谦汇报过了,正要问姐夫事情始末。”
韩嘉彦点头,将当年李蕴娘子窃听到张定远私会辽使,向辽使透露元昊之子下落之事,以及自家娘亲可能与元昊之子有所关联的背景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