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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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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彦一时汗颜,只能回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我以为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这辈子也就完了。”

“哼。”赵樱泓又哼了一声,“不仅小瞧我,还不信我,你可真讨厌。”

“哎呀,我错了,娘子饶我。”韩嘉彦只能乖乖认错。

“你眼下可有办法?如果强行让章七娘逃婚,恐怕曹道长就危险了。而且这会毁了章家和文家的关系,后果也挺难堪的。”赵樱泓道。

韩嘉彦也觉得很头疼,道:“我只能用上燕六这个身份,对文煌真形成威慑,好让文煌真暂时不敢碰章七娘。此外,我得另寻他法,尽快找到曹道长的下落,不能等章惇了。”

赵樱泓笑了,道:“我有一计,你可要听?”

“哦?娘子请指教!”韩嘉彦惊喜询问。

“由我出面,亲笔一封书信给章惇,让他自己将曹道长送还回来。如此,我可助他早日再登宰执之位,光耀朝堂。”赵樱泓道。

“这……章惇会吃这一套?没有我们相助,他也一样能重返朝堂。”韩嘉彦疑惑道。

“不,他不能保证拒绝我们后,他重返朝堂不会受到影响。他这个年岁,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他不敢赌,也不会为了一个曹希蕴去赌。

“当然,我们也要相应地作出承诺,比如章素儿与文煌真的婚姻,要维持一段时间,期间曹希蕴不能插手。相应的,文煌真与章素儿的婚姻也不能当真生米煮成熟饭。如此形成一个协议,当可暂时维持一个平衡态势,保全各方颜面。待到各方对这段婚姻的利益诉求都达成了,再低调解除婚姻,放章素儿自由。”赵樱泓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樱泓,这就太苦了章素儿和曹希蕴了,她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团聚。”韩嘉彦于心不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但最终还是否定了。她还是希望素儿能早日得到理想的爱情和生活。

赵樱泓叹息:“唉,我也知晓,所以我只是建议。你最好还是去问过了章素儿,看看她的意见。”

“好,也只能如此了。”

夜已深了,韩嘉彦吹熄了蜡烛,与赵樱泓一道钻进被窝里准备入眠。赵樱泓在黑暗里突然问她:

“你白日里莫名其妙问我甚么‘体验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她们家樱泓有时候也真是单纯可爱。

“说话呀!”赵樱泓掐了一下她腰间肉。

韩嘉彦失笑,凑到她耳畔道:“我长兄叫我到书房,指导我房中术,说是我没有好好钻研,故而你体验不好,怀不上孩子。”

“哈哈哈,甚么呀!”赵樱泓顿时笑起来,“简直是南辕北辙,太可笑了。”

“樱泓,讲真的,你体验好吗?”

“……不好。”

“啊?”韩嘉彦这下可完全没信心了。

“其实……每回到最后我都累得睡着了,当然一开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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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你这家伙,可劲儿地折腾人,我还能说甚体验不好呢?我就想……啥时候我也能让你累得睡着了,那样我才会有成就感嘛。”她一边说着,一边玩着韩嘉彦腰间中单的系绳,说到最后轻笑了两声。

“好,下回我不动手,全让你来,让你尽心。”韩嘉彦搂紧了她。

“那也不好……”

“你还是想要我动手?”

“你……你非要我说出来吗?”赵樱泓咬牙。

韩嘉彦只是笑。

“可恶,往后三天你不许碰我。”

“哎呀,娘子我错了。”

二人嘀嘀咕咕的,帐中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喘息与亲吻之声响起,好一番温存后,逐渐归于沉寂。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个年节仿佛过得飞快,自初一到初七,忙忙碌碌,到处走访拜年,又上坟祭祖,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初八,是早就定好的雁秋、翟青的大婚日子。韩嘉彦和赵樱泓就在浮云子的床榻前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婚礼并不奢华,简简单单,只有公主府之中友人们和雁秋弟弟梁从政作为见证。礼成后,二人还去佛堂内祭拜了翟丹的骨灰,将喜讯传达给天上人。

自此以后,二人正式结为夫妻,携手互相扶持共度余生。

梁从政开心极了,这大概是他活到这么大,自与姐姐重逢相会后最大的喜事。他去了子孙根,是一个无后之人。但姐姐答应他,以后外甥会奉养他老后,这对梁从政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他已别无所求。

他喝得酩酊大醉,不只是他,翟青、雁秋也都醉了,他们又笑、又哭,感慨万千。不论人生多么艰难,他们总归还是活着,更要好好地活下去。

浮云子似乎也为徒弟的成婚而感到高兴,韩嘉彦发现他这一日的脉搏快了许多,眼皮下的眼球也在频繁闪动,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但不论怎么呼喊,如何针灸刺激,最终他还是没能醒来。

虽然失望,但希望却也更强烈了几分。韩嘉彦相信师兄必定会醒来,只是时候还未到。

办完了翟青与雁秋的婚事,韩嘉彦要着手处理章素儿的婚事了。值得一提的是,她对文煌真的判断,这几日竟然从李师师那里得到了印证。

李师师是来公主府拜年的,瞧见了韩嘉彦正在筹备的贺礼,便询问起缘由。得知是为了文煌真和章素儿的婚礼而筹备的贺礼,她竟然告诉韩嘉彦此前文煌真专程为了这件事去找过她私谈,询问她的意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的意思是,他是独自一人来问你的,问的时候还很难以启齿?”韩嘉彦十分讶异。

“是的。我当时十分着恼,也很失望,说了些重话。后来他就再未与我联系,我自然也不可能介绍您与他见面。”李师师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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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一切都如韩嘉彦推测的那般,文煌真确然曾与章素儿相识,而章素儿不记得了。他也确实是想要借这场婚姻入仕,还想攀附长公主和驸马,以期在官家亲政后能躲过风浪。

而且,章择竟然真的如赵樱泓所猜测的那般,在当年章素儿雨夜出走之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这个人一直隐藏在黑暗处,从未进入过韩嘉彦的视线,以至于她从来就没想过当年章素儿的失忆竟然与他有关。

这可真是灯下黑。

李师师为她提供了十分宝贵的情报,韩嘉彦几经斟酌,还是决定将赵樱泓的建议提到最优先的级别上来。

大概在初五那一日,韩嘉彦悄然给章府的章素儿递了一封信,信中写明了那一日文家人来韩府拜年的细节,以及她对于文煌真目的的推测,并且告诉章素儿她当年与文煌真的渊源,以及与章择之间的龃龉。最后询问章素儿对于赵樱泓提议的看法。

她蒙面,亲自将这封信于夜晚偷偷送进了章素儿的闺房之中。当时章府之内的下人都在走动忙碌,她并不敢多做逗留,只与章素儿简单地谈了几句,约好了传信的方式。

素儿会将回信放在章府西院墙的一块松动的墙头瓦之下,那片瓦的标志物就是靠着西院墙的那株樟树。

韩嘉彦会在初九这一日的凌晨五更天时前来取信,所以无论如何,章素儿必须在这一日之前做好最后的决定。如果她不采纳赵樱泓的建议,那么韩嘉彦就要准备让燕六娘直接劫走这位待嫁新娘了。到时候章、文两家闹得不可收拾,她也顾不得了。

显然,她可以不顾,但章素儿不能不顾。这对于素儿来说,是一次极度痛苦的抉择。韩嘉彦不知道这几日她过得如何,但她猜测恐怕是度日如年。

初九,五更天,天还未亮,章府外一片阒寂。韩嘉彦按着约定来到了章府西院墙那株樟树的位置下,以自己出色的夜视能力寻到了那片松动的瓦片。

她跃上墙头,揭开瓦片,取走了那封信。却不曾想章素儿就在樟树下等她,见她来取信,当即出声道:

“我意已决,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言罢,也不与韩嘉彦多说甚么,加紧脚步回身离去,避免被家中人发现。

韩嘉彦默然目送她离开,心中已然大致猜到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她跳下墙头,吹亮了火折子,将那封信展开一看,其上只言简意赅地写了两句话:

【吾为轻,父母为重。请救出她,吾必会护好自己,静候佳音。】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赵樱泓的方案,决意暂时牺牲自己的追求,保全两家人的利益与颜面。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将赵樱泓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信快马送到余杭去了,不论如何,章素儿的这场婚事必然都要完成。

第二句却让韩嘉彦有些愕然:【吾兄于昨日午后独自出府,傍晚乃归,情绪转忧,许与文氏会面谈过,望探明原委相告,顿首。】

章择昨天可能和文家人接触过?是文煌真还是文及甫?韩嘉彦倾向于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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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对这件事很看重,否则不会专门在回信中提到。也许她的记忆之中出现了某些当年的有关片段。

韩嘉彦决意开始盯梢章择和文煌真,抓到他们的把柄,这对于素儿在这场利益交换的婚姻之中立于主动地位至为关键。

素儿的积极态度让韩嘉彦感到安慰,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实则有一颗强大的心,她既然已经做出决断,势必会勇往直前。

韩嘉彦似乎也被鼓励了一般,立刻返身离开了章府,回去布置一切。

她与赵樱泓商议过后,利用皇室成员的寄递特权,差信史将密封的长公主亲笔信送至余杭洞霄宫,并叮嘱一定要让章惇亲手亲启。

信使出发后,韩嘉彦又命岳克胡择了四个伶俐机敏、脚程极快、熟悉汴梁城布局和各路官员名流人物的禁军好手,两两一组,乔装改扮,一组盯梢章择,一组盯梢文煌真,将他们这些日子的行动全都记述下来,每日回报。

韩嘉彦叮嘱他们尤其是要寻机探听此二人的私密交谈和书信往来。

眼下韩嘉彦已不在皇城司当值,但她却利用在皇城司学到的训练方法训练公主府的守卫禁军。这些人虽然名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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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禁军,但其粮饷都是公主府来发放,实际已然属于是长公主府的私兵,身家性命都拴在公主府这里。经过韩嘉彦一年多的训练和调教,这些人都已然对韩嘉彦、赵樱泓死忠,别无二心。

做完这些安排后,韩嘉彦便哪儿也不去,只在公主府中静等。这主要是因为她还需要处理一个人所引发的一系列的问题,她若不坐镇府中,始终难以安心。

这个人便是游素心。

这位游大夫可真是沉得住气,自从上次被韩嘉彦撞破她偷吻赵樱泓未果,她就一直沉寂于长公主府一隅,龟缩在客院之内,既不去给赵樱泓问诊,也不去寻韩嘉彦解释。对外只说她在研究新药,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由于她老家在外地,是被太皇太后单独召入京中成为客卿,后又奉命入公主府,这一年是注定无法回家的。故而哪怕是过年她也没处可去,只能待在公主府之中。

年节,公主府给府内的下人们都放了年假,轮流值班。大家也都三三两两各自回家过年,没有家人的也都聚在一次欢度。唯有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终日里闷在房内,瞧着还真有些可怜。

大年初五那一日,韩嘉彦从章府回来,安排好了协助章素儿的事宜后,赵樱泓就找到她,讲了这一情况。她想让韩嘉彦主动去瞧瞧游素心。

韩嘉彦很不高兴,与她闹了好一阵别扭,就是不愿听赵樱泓的。

“分明是她觊觎你,她不来找我解释已经够过分的了,竟然还要我主动去找她,安抚她?樱泓,你这也太偏心了。”韩嘉彦不能接受。

赵樱泓只能无奈解释:“我只是看她有点可怜,我又不好亲自去找她,不然你不是更得不好受了?”

“我不可怜吗?”韩嘉彦挑眉瞪眼,“我觉得现在我比她要可怜。”

“嘉郎……”赵樱泓叹息,“算了,你不愿去便不去罢。到底是谁说她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得谨慎对待的?到底是谁不愿赶走她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是这么说的,但这不代表我就得主动讨好她?这没道理。”韩嘉彦道。

“谁让你讨好她了?嘉郎,你……现在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赵樱泓蹙眉道。

“我就是闹别扭,樱泓,我才是你夫郎!”韩嘉彦强调道,颇有些撒泼打滚的意味。

赵樱泓被她逗笑了,看着眼前气鼓鼓的人,她知道这人吃醋吃狠了,自与她成婚以来,还未见她这般模样,倒是颇为新鲜。

赵樱泓上前一步,贴上她的身子,摆正她的面庞正视自己,眸光中情海翻滚,轻声道:“你不是我夫郎,你是我的妻。”

韩嘉彦一脸委屈,但还是下意识地搂住她,将她裹进自己怀里。

“乖啦,不去就不去,别生气了。”赵樱泓揉捏她的面颊,“不论如何,我也是你的妻,心里只有你一人,永远不变。”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韩嘉彦的手送到了自己小腹处,附于其上。望着韩嘉彦疑问的目光,她解释道:

“我这肚子里要怀上你的孩子,总得过了游素心那一关不是吗?我想快点有一个咱们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咱们一起抚养,也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与延续。

“我年前刚收到相州来信,坤育院已然选好址动工了,今年夏季之前就能完工。流落的妇孺也越聚越多,咱们未来的孩子应当很快就能找到了。嘉郎,咱们得尽快清除自己身边的障碍才是。你要是不愿意去找她,那咱们就只能……”

“我去,樱泓,我去还不行嘛。”韩嘉彦道,她还是有些气不过,但依旧妥协了。

按着她原本的打算,她是想让游素心主动来找自己的。因为如果她急于与自己修复关系,就证明她对于留在府内有强烈的诉求,届时自己再做一番试探,看看她是否是从太皇太后那里得到了甚么特殊的监视探查任务。

但如今看来,也许太皇太后只是单纯地想要早日见到曾孙,才把她派到赵樱泓身边来。这游素心在府里许多日,从未见她乱跑,除了对赵樱泓起了些非分之想之外,行事都十分规矩,不该窥探的,不该参与的,她都置身事外。一心一意做她的专职大夫,服侍赵樱泓。

这么一想韩嘉彦反而更生气了,她倒希望游素心是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呢。

赵樱泓笑得眉眼弯弯,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以作奖励。

韩嘉彦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小声问:“我去找她聊完后,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反正我是不可能将我的身份之秘告诉她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寻个借口将她打发走,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咱们悄悄行事,不让外界知晓。我之所以要你去安抚她,就是不想让他闹。”赵樱泓道。

“好,我懂了,待年后,我就打发她进山里给你采草药去。”

“噗哈哈哈……”赵樱泓实在憋不住,爆笑出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年初十,章择理了理衣袍,跨入了文府的侧门。早有小厮候在此处,将他一路往府内带去。

穿过文府的亭台楼阁,章择最终被带入了文及甫的书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入内后,见到了一身襕衫,头戴东坡巾的文及甫。彼时文及甫正在执卷读书,身侧有一茶僮正在沏茶,茶案上的点茶用具一应俱全,童子手上功夫亦是了得,看得章择一时愣怔。早就听闻文及甫爱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连他这个建州人,都有些自愧弗如了。

“世侄,好久不见。”文及甫放下书册,开口笑道,随即站起身来迎他。

“见过文六叔。”章择行揖手礼。文及甫家中行六,章择算起来是他的小辈,故称六叔。

“来,快请坐。前两日你来时,我正好在外走访亲属去了,没能见着你。是犬子接待的你,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文及甫十分客气。

章择显得十分惶恐,只是一个劲儿地摇手:“是小侄冒昧了,不敢当,不敢当。”

“唰唰唰”,茶僮在建盏之中打出绝妙的茶雪,随后恭敬放在了章择面前。章择行谢礼,端起茶盏,掩袖饮下,只觉得高香冲入鼻腔,眉目为之一清,咽下后齿舌留香,顿时不由赞道:

“此茶妙绝。”

文及甫笑道:“这是家父分给我的那一小块龙团凤饼打出来的。”

章择只觉得挨了当头一棒,龙团凤饼那是甚么珍贵之物,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就连皇室一年能得的也不过一两块,二十年履历的宰执能分到一块已然是天大的福分。

他忙道:“这太珍贵了,小侄实在不敢当。”

文及甫道:“我们文家是汾州人,三晋之地是北地,不比南方温润细腻。你们章家是建州人,对于茶,那可是比我们这些朔北之人要懂得多。这茶,我还怕入不了世侄的眼睛呢。”

“您实在太谦虚了。文家屹立四朝,乃是国之栋梁,我们章家哪里可及一星半点。”

“哈哈哈,世侄过誉。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权臣,家父屹立四朝不倒,那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行事得来的。天家如此恩宠,我们文家自当尽心竭力办事。”文及甫道,随即叹息,“这朝局,已不比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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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家父的时代已然过去了,如今的我肩负着传续文家的重担,却总觉得力不从心啊。”

章择小心道:“以您的智慧,传续文家自不成问题,不论朝局如何变化,文公都是国之栋梁,不可动摇。”

文及甫对他的恭维之言只是笑笑,他也饮了一口龙团凤饼,默了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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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是天之骄子,他的才干是我文及甫拍马难追的。往后的朝局,最需要的就是令尊这般的人物。我想也不必讳言,我让犬子向令尊提亲,迎娶七娘子,也正是因为我们十分看重令尊的未来。”

“是。”章择点头应和。

“不过,我有一些疑惑,还请世侄为我解惑。”文及甫话锋一转,章择顿时提起了全部的精神,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您请说。”

“我想世侄应当还没忘了,七娘子儿时与犬子有过往来的事。且,那时候为了这件事,我与世侄还有几封书信往来。”

“我自然记得。”

“七娘子的失忆之症,我们也很痛心,待她入门后,必当尽心竭力地为她治疗。只是我们始终不解,当日夜里下着那样的瓢泼大雨,七娘子究竟做甚么去了?我想,了解清楚这一状况,对于治疗她的失忆之症,应当有所帮助。”

章择叹息:“这许多年来我们也想知晓,奈何她不记得,我们也全然不知原委。”

“世侄,你当真不知?”文及甫将手中建盏轻轻搁在了茶案上,发出了咔哒一声。

章择后背沁出冷汗,但仍然摇了摇头。

“当年章家究竟是在哪里寻到了七娘子呢?”

“是在我们章府的侧门口,她蹲在那里,浑身都湿透了,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章择道。

“世侄啊,你对七娘子的关怀,我们都是知晓的。时过境迁,往事也不必重提。素儿如今已然是我们文家的儿媳,你也早已成婚生子,你可能还是记不清楚当年的事了。我们文府有个名唤阿罗的女婢,你可还记得?她曾是你身边的婢女呢。”

章择汗流浃背。

“哦,我差点忘了,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你看,这位茶僮就是阿罗的儿子呢,转眼间都这么大了。”

章择震惊地望向身边的茶僮,那茶僮敛着眉眼,向章择揖手行礼。

章择忙收回了目光,垂眸望着身前的茶案,望着建盏之内那逐渐消泡的茶水,头上的纱巾逐渐被浸湿。

此情此景,几日前来文府时,他也经历过,文煌真变着法儿地向他打听当年到底是在哪儿发现章素儿的。并明里暗里以他当年对素儿做的那些事相要挟。只不过文煌真当时没有如此的咄咄逼人,还是留了一线的,如今面对文及甫这老辣之辈,章择已然有些难以抗衡了。

“这……世叔且容我回忆回忆,这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也许记忆产生了偏差,也很正常。”章择祭出缓兵之计。

“好,即如此,世侄慢慢想,今日且留在我府上,我们当好好招待世侄才是。”文及甫笑道。

章择心想,这是自己不说就不打算放自己走的意思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这件事十分微妙,为何文家非要知道那一夜章素儿去了哪儿,早上又是在哪儿被发现的?

难道那一夜素儿实际上去了文府?可若真的去了,文家又何苦要这样追问?章择不得其中要领,感到十分困惑。

不过,他确实撒谎了,章素儿并非是自己回到了章家,而是被一个神秘人送回来的。那一夜章素儿逃出去后,章择其实很快就发现她不见了,情急之下,又不敢声张,只得自己也跑出去找。

找了一整夜未果,就在他晨间浑身狼狈地返回章府时,看到一个黑衣人抱着章素儿,将她送到了章府侧门口,放下就走。

章择张口要喊,又怕自己声张了让人发现自己一身狼狈,就全露馅了。

最终章择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人飞快离去。为了掩盖一切,他暂时将章素儿留在了侧门门阶处,自己则冲回府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假装第一个发现了章素儿不见了,策动全府下人去找,于是被留在侧门门阶下的章素儿很快就被下人们找到了。

巧的是,被找到时,原本晕厥的章素儿已经醒了,就缩在门槛边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将什么都忘了。家人们都以为她是自己回来的,如此章择就被摘了个干净,谁也不曾怀疑过他。

这对章择来说,简直有如天助。

但这个黑衣人的事,章择没有任何理由去告诉文家人。他飞快地思索着对策,努力回忆当年章素儿雨夜前后,文府究竟出了甚么事。

他回忆了半晌,模糊地想起好像当时出了一起命案,是韩府的姨娘杨氏溺亡在了汴河之中,当时开封府还发了讣告,挨家挨户地提醒全城百姓雨天路滑,不要靠近汴河。

难道文府是想要知道素儿那一夜有没有目睹杨氏落水之事?难道杨氏之死与文家有关?落水的地点恐怕就在文府附近。

这么猜测,章择顿时觉得可能性不小。那么他该如何回答也就很清楚了。

“世叔,小侄实在是回忆不起更多的事了。素儿那一日凌晨确然是在府门口被发现的,至于她是自己走回来的,还是被甚么人送回来的,就不得而知了。而关于她那日夜里究竟做了甚么,这……小侄是真的不知啊,素儿至今也不曾恢复一丝一毫的记忆。

“何况,素儿十四岁就上了龙虎山,而小侄也成婚、四海为官,与她压根也不曾有往来,甚至书信往来都没有,小侄与素儿还是不久前才在余杭重逢,这一路而来,她对小侄都显得十分疏离。可以说,小侄对她的事,几无所知。”

他说得诚恳至极,文及甫观察着他的神色,沉默不语。章择最终揖手道:

“小侄年轻时不懂事,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幸而有世叔相助,悬崖勒马。以后还望世叔多多提携帮衬。”

文及甫见将他逼到这个份上,他仍然说辞不改,心想多半是实话。于是笑道:

“世侄客气了,你我如今乃是亲家,亲上加亲,自当共同进退。”

章择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文及甫留章择用了一顿便饭,饭后又商议了一番十六日大婚之日的诸多细节,便送章择离去。

目送章择马不停蹄,逃也似地离开。文及甫眸光沉凝,转身返回府中。他步回自己的书房,返身将门闩好。

随后他行至百宝柜,打开柜锁,又打开柜子最内侧的一处夹板,取出了一个黑匣子。

这黑匣子是长条状的,他打开匣子,内里藏了一幅卷轴。他解开扎绳,将卷轴展开,内里是一长条的故事绘图,讲述了一个有些离奇的故事。

流落异国成为俘虏的将军,受到异国婢女的精心照顾,与婢女生情后私定终身,致使婢女怀孕。婢女诞下一子,并成为了国王幼子的乳母。国王幼子乃是国王抢夺儿媳太子妃,与太子妃所生。

后这国家发生了血腥政变,国王要废除皇后与太子,太子绝望之下冲入宫中弑父,国王重伤,太子被诛,国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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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而死。风暴之中的太子妃无暇顾及这个幼子,婢女便趁机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换走了国王刚出生的幼子,带给了将军。将军委托一位谍探,将这国王幼子送回自己祖国。

后续送子的故事做了神话处理,甚么天仙神佛都来相助,神乎其神。最后还附上了一首看上去有些古怪的五绝诗:

“仲秋容府子,宽岁泣夫坟。稚子南归隐,苍稀北记文。”并给这幅画上题为《四卿救子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幅画画尾是残缺的状态,被人撕去了一角,去了作画之人的落款签章。

文及甫嘴里喃喃念叨着:“仲容、宽夫、稚圭、希文,唉……糊涂呀,怎么就卷入了这样的事里去。”

这黑匣子里,除了这幅残画之外,还有一方染着血污,已然无法洗干净的巾帕。那帕子上的血污是个血手印,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抓握过。巾帕一角还绣了一个秀气的字样“七素”。

“好在丢了的东西都找回来了。”文及甫捧着这巾帕,眸光深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年初十当夜,韩嘉彦、赵樱泓与派出跟踪章择、文煌真的探子暗中见面。

谍探讲述了这一日章择与文及甫之间的会面,彼时探子藏身于书房牖窗之下,二人交谈的声音不大,探子听得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以判断出文及甫在利用当年章择对章素儿造成的伤害而进行威胁,试探章择是否知晓章素儿到底目睹了什么样的事。

探查章择的探子与探查文府的探子是一道进行汇报的,根据文府探子回报,章择走后,文及甫一人躲在书房里,悄悄从百宝柜之中取出了一个黑匣子,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后来又将那些东西藏起来了。

“具体是甚么东西?”

“好像是个卷轴,应当是一幅画,但小人只能在窗外窥探,看不清楚。”探子道,“此外,好像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像是一条帕子,上面脏兮兮的。”

文及甫将一幅画卷和一条巾帕当成宝贝藏起来?韩嘉彦心头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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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么又是画。

一旁赵樱泓追问道:“文及甫自言自语了甚么,你可听清了?”

“只听了只言片语,他捧着那画卷,念叨了几个人的字,仲容、宽夫、稚圭……还有谁,小人听不清。然后还说甚么丢了东西找回来了。”

赵樱泓一时震惊,望向韩嘉彦,韩嘉彦到了一句:“好,我知晓了,你们再去探查,记得一定要以藏身为先。”

探子领命去了,屋内只剩下韩嘉彦与赵樱泓。

赵樱泓凑在她耳畔,轻声道:“六娘,这都是字,仲容-杨文广、宽夫-文彦博、稚圭-韩琦,还有一个人,恐怕是范仲淹范希文罢,这说的是当年迎接你师父刘兴武入宋的那四个人。”

“那画卷里面的内容,必然与我师父的身世有关。我必须找机会亲眼看看那幅画,看看那黑匣子里的物什才是。”韩嘉彦道。

“你果然还是要查?”赵樱泓笑了。

韩嘉彦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打算查了,可这线索却跳到我跟前,我不查都不行。”

“那找个机会?大婚之日,咱们不是要去文府赴宴嘛。”

“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抓住。”韩嘉彦点头。

赵樱泓叹息:“看来文及甫答应儿子迎娶章素儿的目的果真是不单纯,他再三询问章择关于章素儿当年看到了什么,又是在哪儿被发现的,不就是想确认章素儿是否恢复了记忆吗?现在文煌真迎娶章素儿,这就意味着他能够永远将章素儿控制在身边,哪怕她恢复了记忆,也不担心秘密泄露了。”

“没错,而且他早不答应,早不提亲,偏偏如今才提亲,还是因为朝政风向变了,他确认章惇将来势必要翻身,才做出的决断。否则他还未必会松口让儿子迎娶章素儿。”韩嘉彦道,“这老狐狸,真是无利不起早,片叶不沾身。”

“那到时候,我给你打个掩护……”赵樱泓与韩嘉彦又讨论了一番关于婚宴那一日的配合细节。

接着赵樱泓话锋一转,道:“你今日一整日都在客院,还是做那个机关?”

“是啊,师兄留下的那个机关残件,我参详了许久,还是参不透。也许是我太驽钝了。”韩嘉彦道。

“要不我也帮你瞧瞧?明日我随你去客院。”

“不……不,樱泓,你忙你的。”韩嘉彦支支吾吾地拒绝了。

赵樱泓道:“我也不忙,随你一起去,也能打发时间。”

“不用了,我来就好。”

“为啥?我不能去客院?”赵樱泓挑眉看着她。

韩嘉彦不语,神情有些痛苦。

“六娘,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你既然天天在客院,那游素心的屋子距离师兄的屋子也就几步之遥,你怎的还是不去找她聊聊?”赵樱泓拉住她的手,“你不想要孩子了吗?”

“我……我明日一定去。”

“你现在就去,我就在客院外等你。”赵樱泓道,语气平和,态度坚决。

韩嘉彦望着她,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出反对的话来,只是无奈起身道:“好罢,我这就去。”

赵樱泓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客院门口。韩嘉彦突然有种儿时被母亲带着来到福田院门口时的感觉,她本能地不愿进去,但母亲却温柔地“绑架”了她,让她不得不走进去目睹人间惨剧。

“有些事你再不情愿也得去做,因为这是对的事。”娘亲的话语似乎又重新在耳畔响起。

韩嘉彦轻叹一声,走了进去。她没有去看身后的赵樱泓,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胡搅蛮缠,撒娇不把握分寸,也是会影响与爱人之间的关系的。

她来到游素心的房门口,见内里点着灯,门并未关严实,开了一道缝,内里透出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这味道之中还掺杂着些许饭食的味道,心想她也许在用晚食。

她等了等,还是敲响了房门。

“来了。”游素心很快走来开门,一开门见到了韩嘉彦,她神情之中似乎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后撤了两步,向她揖手行礼:

“见过都尉。”

韩嘉彦沉了沉气,努力扬起笑容,道:“在吃饭?打搅了。”

“不妨事,已经快吃完了。都尉快请进,我给您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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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必忙,我一会儿就走。”

韩嘉彦走了进去,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药材,餐桌上放着一碗菜,一碗饭,确实已然见底。

饭菜旁有一碗羹汤,是今日厨房给仆从们熬的羊肉羹,还在年节之中,近些日子仆从们的饭食也相当不错,肉食很多。

除了这些,属于游素心自己的生活用品几乎看不到,床铺上的被褥也显得单薄,游素心看上去真是个生活相当简朴的人,她的生活里除了医药,已然不剩什么了。

“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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