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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查探了
蒋厂长的办公室不好进。
作为传统老牌子的厂子， 他也没有用秘书的习惯。有点什么事情都是叫底下的人帮着说一声。
这种班子的好处就是，领导和下面的人关系紧密，互相之间没那么多芥蒂。
但是同样的， 也非常难以改变。
“蒋厂长，现在是新的时代了， 你们不能这么死板啊？”
金雯来过很多次， 但依然觉得这个蒋厂长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怎么会有这么难说话的人呢？
只是想要他们在出厂的货品上加一些新的改变而已，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蒋厂长的脸色很臭，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从里面抓出来一颗糖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表示：“就没听说过要这么要求的。这么做出来还是衣服？”
他夸张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金雯表示：“这不是我们的要求， 是客户的要求呀。不同人种穿衣服就是不一样嘛。你不喜欢那种，人家那边很流行啊。”
蒋厂长哼哼唧唧的，就是一直在和金雯周旋， 顾左右而言他。
李珊这时候开口解围了：“蒋厂长， 这种难度的衣服， 只有你们厂子能做出来。毕竟对工人的要求比较高啊， 你们如果不接， 我们也找不到别人能做了。”
蒋厂长的脸色好一点了：“这倒是真的。论技术这一块呢， 的确是我们这边更好一点， 看到墙上的奖章没有。我们是全国领先哦！”
沈雪青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拉了拉金雯的衣袖，暗示她跟自己出来一下。
金雯以为她是要去厕所，就很讲义气的陪她出来了。
金雯：“是紧张了吗？蒋厂长这个人脾气是挺硬的， 不过其实他不会打人的，你别怕。”
沈雪青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改革开放之后的实体经济浪潮之下，这么大一个厂子的厂长不可能是这么固步自封的家伙。
她刚才观察过了，金雯和李珊无非就是打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你要说蒋厂长他是不想接这一大笔订单，他可以直接找借口不见他们。
可是他偏偏见了，还愿意陪他们在这里东拉西扯一大堆有的没有。
可你要说他愿意接单子，他这个态度又更说不过去了。
总之，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金雯此前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蒋厂长是一个古板的老骨头。现在沈雪青这么一分析，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样吧，我脱不开身，你待会可以出来透透气，打听打听。”金雯给沈雪青布置了任务，详细地告诉了她一些厂子里的事情。
沈雪青点头，抱着笔记本出去了。
金雯回到蒋厂长的办公室，依然是笑呵呵的：“不好意思啊蒋厂长，我同事还是个学生呢，年纪太小坐不住了，让她在你们厂子里逛逛吧。”
“还是个学生，那你带她来干什么？”蒋厂长说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还是说你们公司已经这么差劲了？一个学生也拉出来用？”
李珊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听说蒋厂长你的女儿也很优秀，今年考进了临清大学是吧。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样的前浪都要被拍死在沙滩了。”
提起女儿，蒋厂长得意地不得了：“过奖了过奖了，多谢李老板。我女儿啊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就是非常会考试罢了。”
“是了。所以我们这样的企业还是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的。”
这一次蒋厂长不说什么了：“也是，总要带着点新人的。”
李珊看他有点松动，又尝试着进一步逼问意向，可惜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那么，我们下次再来拜访您。”
李珊客客气气地起身对蒋厂长说再见。
蒋厂长这时候倒是礼数周全了，起身喊人送客，一个不差。
“小杨，把我今天早上给你那一袋子特产拿来！”
李珊摆手：“蒋厂长不用客气了，哪有来拜访还要拿东西走的呢？”
蒋厂长回收：“嗨，你们都是小年轻的，也没有必要这么在意这些虚的。都是一些郊区的特产而已。我们土老帽，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时尚，所以之前多有得罪，也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一串油腻腻黏糊糊的香肠落到金雯手上，把她的火气快要熏出来了。
小杨笑着送他们下楼：“两位，这边走吧。”
工厂的办公大楼是老楼，隔音效果很一般，金雯都能听到，蒋厂长在他们走后关门哼歌的声音。
还有隐隐约约地一句：“诶嘿，跟我斗，你们还是嫩了点。”
金雯脸色更黑了一点。
小杨好像耳朵聋了一样，充耳不闻，继续笑呵呵地请他们下楼。
李珊扭头问：“雪青呢？”
金雯：“她给我发消息说，在工厂的门卫室那边等我们。”
李珊点头：“那走吧。我们下次再来。”
告别了蒋厂长的办公室，金雯几乎快要忍不住爆发了。
“这个蒋厂长每次都这样，故意说自己是土包子，土老帽，拿这种借口拖着我们。”
李珊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终于看出来了？”
金雯没有瞒报，把自己和沈雪青的对话说出来了。
李珊嗯了一声，心想，如果是沈雪青那个鬼灵精，的确是能看出来的。也许到了工厂门口，能得到一些惊喜也说不定。
果然——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沈雪青正在附和门卫大爷唱黄梅戏。
“夫妻双双把家还……啊呀珊姐，金雯姐，你们出来啦。”
沈雪青跳下凳子，跟门卫大爷告别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等待领导出来的小年轻。
他们走出了好远，一直到靠近车站的位置，李珊才问沈雪青：“说吧，打探到什么了？”
沈雪青扭头看了看周围，很好没人。
“目前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我看这个工厂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到位的，我进不去车间，也基本看不到他们内部在做什么。但是呢，根据门卫大爷说的，最近他们工厂一点都不缺单子。工厂轮班都是满的。”
李珊不置可否：“这不稀奇。如果他真的那么缺单子，就不可能一直吊着我们。”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之前来过另一波的客人。蒋厂长似乎是相当热情，还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了。”
金雯撇撇嘴：“呵呵，这差别待遇啊。估计是个大单子吧。”
“对。但是……”沈雪青摊开手。“据说工厂没接到这个订单，是因为缺某种机器。蒋厂长现在很想从国外进口一批新的，但是呢，好像厂里额外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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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很足。”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李珊停下来示意她继续。
沈雪青大胆猜测了一波：“我觉得，蒋厂长觉得咱们的单子小，但是又缺钱，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逼我们让步。但具体让步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了。”
李珊和金雯对视一眼，点点头。
“这件事，金雯你来说说呢。”
金雯一拍手：“这老骨头肯定是想要让我们延长工期啊！他手上的单子都排满了，但是又舍不得我们给出的高价格，所以就希望我们主动提出来？”
李珊点头补充道：“所以他得多吊我们几次，因为他既要还要，不光光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想要占据以后交易过程中的主动权。”
沈雪青缓缓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蒋厂长就是现在没办法排单，但是又不想错失这次机会。所以在办公室，他才会这么看起来不客气，但是又次次给他们希望，接受他们的屡次拜访。
金雯问：“那珊姐，我们要怎么办？北京的工厂也就这么多，蒋厂长那边的老师傅是真的很厉害，咱们下次来要不要想想办法？”
沉吟片刻，李珊说：“不，我们也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真的是软柿子了。”
她转身对沈雪青说：“下周给你放假，不需要来了。就当作是奖励你这次的发现。”
金雯微微吃惊：“珊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珊肯定了下属的猜测：“回去收拾一下，下周，我们一起出差去找工厂了。”
出差啊，金雯顿时就兴奋了。
之前都是李珊自己出去跑的，这一次居然愿意带上她了。
金雯想分享自己的喜悦，就一把勾过沈雪青的脖子：“厉害了，大学生。这种事情你也能发现啊。还有，你居然会唱黄梅戏？深藏不露啊。”
沈雪青笑着解释道：“我妈妈以前在村里唱过几句，小时候我是听着《天仙配》《女驸马》入睡的。自然也就会哼几句了。技多不压身么。”
“技多不压身。”金雯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很有道理。“等我出差回来，也可以学个什么。”
李珊适时地表示了支持：“可以，如果学的有用的技能，可以找我报销一半。”
“谢谢老板！”金雯一个抱拳，原先只有五六分的心思，现在也变成了七八分。
他们登上车，金雯刻意跟沈雪青坐到一起去了。
她搓搓手，咨询沈雪青：“大学生，你有什么推荐我学的吗？难得珊姐发话了。”
沈雪青想了想：“要我说的话，会计肯定是很实用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在夜校学的这个。”
范玉兰虽然现在转正了，但还是刻苦学习着呢。似乎今年就可以考证书了。
“这个我不行，我数学可不算太好。”金雯否定了。
“那就，计算机？”沈雪青想起了李珊对于自己用电脑时候的欣赏。“以后肯定是电脑的时代了，早一点学，也可以早点接触互联网。到时候你想查什么没准都能查到了。”
“这么厉害的吗？”金雯挠挠头。“行，我就听你的。”
李珊在前排听到两个下属的对话，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个沈雪青，真是个聪明人啊。
……
当夜，蒋厂长在饭桌上跳起来炸锅了。
“什么？你说今天来的那个大学生是你们学校的学姐？还是超厉害的冠军？”
蒋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对啊，我从楼上看到她的时候，还觉得惊喜呢。爸，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顾客户了吗？我学姐可是拒绝了几十家大公司的邀请去的那个什么和趣的。”
蒋厂长顿时感觉自己头上开始冒热气了。
“哎呀哎呀完了，我明天就去问问她都逛了哪儿，还有问问她都和他们说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个小姑娘从今天来，就看着深藏不露的。一点都不像个贪玩好动的年轻人。
要是真的被她探查出来自己的目的，那这一单子泡汤了可怎么办。他机器都交定金了，就差这一笔尾款呢！
蒋厂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晃荡地蒋媛头都晕了。
最后的最后，蒋厂长一屁股坐下来，捶胸顿足。
“我就知道李珊那个人是狐狸成精的！她果然不是白带人来的！”
第122章 立功了
周一的上午， 和趣来了位稀客。
小芳端着两杯茶进了会客厅，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和园区格格不入的老伯。
沈雪青接过茶，随后戳了戳她。
小芳回过神， 吐了吐舌头，退出去了。
沈雪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芳啊， 虽然是关系户， 但是其实很听话……不过也只有听话了。你给她讲过的重点，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她放下一杯茶，说了李珊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让蒋厂长见笑了， 我们公司小，所以年轻人比较活泼。”
蒋厂长在对面丝毫看不到被冒犯的不快， 和上周在工厂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他用着一点憨憨的口音问：“这个，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看， 之前你们李老板说的那个欧美的单子， 现在怎么样了呢？”
“啊这个啊。我只是一个小助理， 还是实习生， 不太清楚老板的想法呢。您问我， 实在是问错了人了。”
沈雪青谦虚地说了一大串， 结果等于什么都没说。
蒋厂长摆摆手：“哎呀， 沈同学客气了呀。要不是我女儿说，我都不知道你是她的学姐。这个都是缘分嘛，我这次来也是很有诚意的。最近工厂空出了一个车间，老师傅们带的徒弟也快出师了， 你看看李老板有没有兴趣再来我们厂子参观参观啊？”
沈雪青微笑着说：“这个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现在珊姐不在公司，她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也说不好的。”
蒋厂长一听就嗅出了一丝不妙。
出差去了？他们最近能有什么事情要出差，那多半就是那一批欧美的单子了呀。
蒋厂长咕咚咕咚喝下了一杯茶，沈雪青站起来要给他添水，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这个沈同学，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我就直说了。要是论技术，整个北京都没有比我们厂子更加好的。但是呢，之前我们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扩大生产这个问题。现在我是一腾出空间就来找你们了，也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沈雪青继续微笑：“是这样的。我完全相信您的诚意。但是，我的确是个实习生，是没有权限帮老板决定的。”
眼见了蒋厂长又开始着急上火了，沈雪青立刻说：“那这样吧，蒋厂长。我呢，在我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先给你打个电话跟老板报备一下。就是要委屈你在这里等一下了，怪我们招待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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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厂长打断了她：“好好好，这时候还讲什么虚的呢。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沈雪青点头，走出了会客室，然后把门关上。
在外面好奇了很久的小芳凑过来：“雪青啊，里面这个是谁啊？是供应商吗？看起来像个老农民似的，好土哦。”
“也差不多吧。”沈雪青模糊了一下，反手又给小芳安排了任务：“我现在要用一下电话，而且要很久，你看看你可不可以帮我守一下门，不要让他踏出这边啊。”
与其让小芳在这边问东问西，还不如给她一点参与感。
果不其然，小芳立刻就点头：“好的呀！交给我了！绝对不让他看到我们的机密！”
这话说完，沈雪青从小芳身后的工位上的同事们的脸上看到了一致的表情：我们如果有机密这种东西而且流出去了，大概率就是你小芳干的吧。
沈雪青低头抿嘴笑了一下，跑进了李珊的办公室用电话了。
按照时间来看，其实他们才刚落地没多久。
蒋厂长来的是真的挺不巧的。但凡他早一点来，估计李珊考虑到时间成本都不会再考虑外地的工厂了。
但是现在，李珊都已经到了新环境了，不考察一番，她肯定是不甘心的。
对于蒋厂长的到来这个消息，李珊没有显示出太大的惊喜，反而是金雯在旁边听到了说了句“真解气”。
沈雪青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这种时候，靠电话本来就容易出误解，还是让老板自己下决断吧。万一自己瞎建议，结果反而成了背锅的就不好了。
李珊前后想了也不过三分钟，就果断下达了指令：“你招待的不错。就说，我们暂时回不来，请他这周四再来，到时候我们在君悦请他们一家吃顿饭作为赔罪。”
原定的计划是李珊他们要出去七天，结果现在周四就打算回来了。
看来李珊还是更在意对工厂的掌控力度啊……
“好的珊姐，那么祝你和金雯姐在那边一切顺利。周四见。”
“好，周四见。真是对不起，本来说给你一周假的。结果又来了突发事件。”
李珊的人情味那一面又出来了，并没有觉得下属加班就是理所当然。
沈雪青接受了这份好意：“那么，麻烦珊姐给我带一份伴手礼吧。”
适当的提出一点不过分的小要求，有利于和老板处好关系。
李珊笑了：“那必须的。”
Bingo！
挂断电话，沈雪青打了个响指。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告知蒋厂长这个消息，而是又在办公室呆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才装作一副急冲冲的样子去报喜。
“好消息啊蒋厂长。我们老板一听说您亲自前来了，立刻就想办法缩短行程了。周四晚上六点，君悦大饭店，我们老板静候佳音。”
既然李珊和蒋厂长合作的意向还是更高一些，那么沈雪青就必须让蒋厂长觉得和趣真的对他很重视。
漂亮的场面话说一说，临走的时候，再塞上一盒茶叶。蒋厂长再怎么也挑不出错来。
就算他心里未必相信沈雪青这一套说辞，但是眼下双方也是体体面面的进行了前期约定了。
“呼——”
送走了蒋厂长，沈雪青去填写了礼品的报销单，打电话定了君悦的位置，就打算撤退了。
幸好早上要过来拿东西，要不然也碰不到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
要是让小芳去接待蒋厂长，沈雪青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什么鬼样子。
现在，一切都在计划中。
就是原定的要去蔺善为出租屋的时间从上午变成了中午。
吃螃蟹的季节到了，在这个交通还不太便利的时代，爱女心切的陶秀兰不知道从哪里拜托了人，人肉花了一天半的时间送了螃蟹过来。
到小院的时候，螃蟹还很新鲜，活蹦乱跳的。
昨天沈雪青已经分了一些给田真和秦素，今天泡沫箱子里的这些，就是属于蔺善为的份额了。
她记得蔺外公也是南方人，也许他们家也会喜欢怀念呢。
螃蟹在箱子里咕咚咕咚地冒泡泡，就像一个个沈雪青心中的小念头一样，冒出来又很快破掉。
可能是她嘿嘿笑着的样子太傻了，老天爷看不下去，就让她刚下车就遇到了刚好拎着菜回来，一脸错愕的蔺善为。
沈雪青还没有见过这样居家氛围的蔺善为呢。
他平时在学校的时候，都是穿着偏正式的衬衫之类的，偶尔还会打领带——金融系那边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板正的风格。
但是今天，他看起来好像很凌乱。
拖拉着布鞋，身上的衣服是宽松而磨的都泛白的一件长袖T，最好笑的是，上面还印着一行模糊不清的“XX年老年运动会纪念”。
唯一还算ok的，就只有他鼻子上多出来的一副眼镜了，让他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高中生一样。
沈雪青以为自己抱着大泡沫箱子这件事已经够不美丽了，却没想到意外袭击会让她看到这更傻里傻气的一幕。
“老年运动会？”沈雪青歪着头，一字一句念出来。
蔺善为惊慌道：“不是，你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你今天不是要实习？”
那是按照以往的情况，但是这周不是老板出差我放假嘛。
沈雪青在心里回答了一下，故意不告诉他，反而是放肆地上下打量起他，然后说：“你不要想逃避我的问题，这个，我怎么不知道我未来男朋友是个老年人啊？”
“是我外婆以前参加的，是男款所以……”解释完这一句，蔺善为耳朵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年运动会”还是那一句“未来男朋友”。
哼哼哧哧了半天，蔺善为把手上的菜挂到胳膊上，伸手帮沈雪青拿过来了泡沫箱子：“我来。噫，你刚才抱着这么重的东西坐了一路车？”
沈雪青活动了一下胳膊：“也还好啦。主要是螃蟹需要一些保鲜措施嘛。”
“好。谢谢你惦记着我家。”
蔺善为上手就猜到这不是单纯的一个人的分量了。
南方的鲜货难得，更重要的是一份心意。
沈雪青无事一身轻，就负责拿钥匙开门了。
她率先一步，迈入了这个“休息室”，发现相比第一次来，蔺善为似乎又添置了一些东西。
比如玄关处，就多了一份香薰。
蔺善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解释道：“在商场闻到了，觉得很安神，就买了。”
“我也不是每次都会睡过去啦……”沈雪青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受用的不行。
原来喜欢就是会随时随地都会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吗。
她伸手取下来镜子上的福星高照娃娃，端正地摆在了玄关柜上香薰的旁边。然后转身对蔺善为认真地说道：“上次我就想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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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善为刚放下手里的东西，闻言疑惑地抬头。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笑的灿烂，对他张开了双臂。
“欢迎回家！”
第123章 走捷径了
蔺善为拎着刚蒸好的螃蟹回去了一趟外公外婆那边。
从进入小区开始， 他就一路和各位熟悉的爷爷奶奶大姨大叔打招呼。
“小为啊，又回来看你外公外婆了啊。”
“对，刚好今天不用加班。”
花园里全是老邻居， 有的是人知道他家的事情，看到他每次都要感慨一下。
“真好啊， 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就要毕业了吧。”
“嗯， 最近已经开始实习了。”
“在哪里上班啊，是不是你姨丈那边啊？”
蔺善为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我还是实习，没得挑呢。”
“也对， 也对。反正先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的，最后还是要跟着姨丈的， 一帆风顺，不要再去跟你爸掺和了。”
“小为啊，你一定要孝顺你外公外婆哦。你妈妈可怜啊， 早早就离婚啦。都是你外公外婆把你带大的……”
说话的大姨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你这人又犯病了， 看谁都可怜。小为多有出息啊， 他那个爹只有以后追在他屁股后面求他养老的份， 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的！”
“就是， 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看书语自己开个茶馆也过的很舒服。现在股票市场那么动荡， 一夜之间跳楼的人多了去了，以后风水轮流转哪。小为，你说是不是啊。”
蔺善为保持着微笑，提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我带了螃蟹回来的， 不好放太久，我先走啦。”
“哎好啊， 快去吧。真孝顺啊，现在螃蟹也不好买啊……”
蔺善为快步走出去中心花园，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
蔺外公哼着戏过来开门，看到孙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河鲜味，随即眼前一亮：“哇，这带了什么？”
蔺外公回头喊：“老婆子，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小为给我们带好吃的啦！”
一句怒吼从房间里传出来：“你给我好好说话！”
蔺外公缩起了脖子：“我没有……”
蔺善为腹诽道：您老本来就是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们带吃的了。
可能是表情太生动了，蔺外公看到孙子的样子顿时瞪起了眼：“小兔崽子你愣着干嘛呢，在门口送快递啊？”
得了，就会欺压我。蔺善为抬脚进门，准备直接用蒸锅直接热一下直接吃。
根据沈雪青的说法，就是醋里面切点生姜丝，这样不容易吃的太凉寒。
蔺外公鬼鬼祟祟跑到孙子背后张望起来，发现他的动作娴熟，顿时啧啧两声：“这，不是你第一次蒸吧？比你的上海阿公要熟练多了。”
蔺善为叹了一口气：“行啊，那你来吧，我的上海阿公蔺严同志？”
蔺外公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在北京呆着的时间已经远超在老家的时候了，现在哪里还记得怎么吃。
蔺善为摇摇头，不跟他外公计较了。
本来家里的食物链也就是这样了，蔺外婆压着蔺外公，蔺外公又拿孙子出气，然后蔺外婆心疼孙子又会威胁蔺外公。
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真是少一环都不行啊。
螃蟹的鲜香味道开始在屋内蔓延。
蔺外婆从屋子里出来，裹着披肩，拿着报纸优雅时髦。
她放下披肩在沙发上，温柔地问孙子：“是螃蟹？哪来的啊？这个时候可不好买这个。”
现如今螃蟹还没有成为流行的礼盒，北方菜场上买这些也是要碰运气的。
见到蔺善为还没开始说话，就已经先笑起来了。蔺外婆了悟了：“是那个小姑娘吧，沈雪青。”
蔺善为点头：“是她妈妈托人千里迢迢地送来的。她特意给我送了一部分过来。还教我怎么烹饪来着。她说，外公是南方人，没准喜欢吃这些。”
听到这话，蔺外公喜气洋洋：“小姑娘灵得很！我很满意啊。”
蔺外婆唾弃他：“你给我闭嘴，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吃你的螃蟹去。”
趁这机会，蔺外公自己拿小碟子装好了葱姜醋，抓了一公一母两只螃蟹就跑去客厅了。
排除掉干扰项，蔺外婆顺势在厨房的小桌子坐下来。
蔺善为闻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拿出来装好碟子给外婆端了过去。
“外婆，请。”
蔺外婆擦了擦手，优雅地开始吃螃蟹了。
蔺善为站在桌子边，一直也不说话。等到外婆吃了一会儿，才开口：“外婆，我有事想说。”
蔺外婆头也不抬：“知道，你说啊。”
“我，我想去孙国栋那边试试看。”
蔺外婆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还在继续蘸醋：“理由呢？你应该知道，你外公和粱天务都不会乐意的。到时候肯定又是要抓着你嚷嚷了。”
蔺善为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忽然想通了。既然有人乐意给我铺路，我为什么不去呢。”
“不光光是这样吧。”
蔺外婆挖出一勺子蟹黄，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抽空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孙子。“你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吗？之前我也对你说，去也不错。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蔺善为硬着头皮回答：“……我说我不想靠一个没良心的人获得前途。”
“所以，你自己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蔺外婆又挖了一勺子蟹黄，意有所指：“今年的螃蟹真不错，来年我还想吃。”
蔺善为微微不自然地侧了一下头：“外婆我想回房间了。”
蔺外婆瞟了一眼孙子那开始有些发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地放过了他：“去吧去吧。”
小孩子就是容易害羞啊。蔺外婆想：回头应该准备个什么见面礼呢？
……
蔺善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目光触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冷硬单调的黑白色，干净整洁地像一个客房。
这是沈雪青上次来没有参观的地方，一个和出租屋，休息室都截然不同风格的房间。
蔺善为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箱子，打开来，找到了一张全是灰尘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号的蔺善为和一个成年男子。
这张照片从来没有被他拿出来过，因为只要看过的人都会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对生的很像的父子。
他小时候不懂，还曾经很高兴自己长的像他，有一副很具有欺骗性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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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
但是后来，他就懂了。
长得像父亲不是一件罪过的事情，但是当这个父亲罪该万死的时候，他就属于被殃及的池鱼了。
对于家的印象，蔺善为其实不是很深刻了。
第一个家散的太快了，被外婆接过来之后的第二个家，他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再后来，他在外面读书，一直住校。假期时候才会选择性回来外婆家，或者是去茶楼那边和母亲一起度过。
这么想起来，其实他正经布置过的，居然只有最近的出租屋。
其实蔺善为一直以为自己对住处也没什么需求，毕竟他之前也听舍友们说过类似的话题，畅想自己以后能有个什么样的居所，但是他自己听完一点感想都没有。
可是今天下午，当沈雪青一边絮絮叨叨教他怎么吃螃蟹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股不一样的心情。
一种想要快点做到更多事情的心情。一种想要真正拥有一处小家的心情。
他问沈雪青：“如果说让你选，两条路，一条是捷径，但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另一条路就是和所有人一样从头开始，你会怎么选择呢？”
现在想来，沈雪青那么聪明，应该一下就听懂了吧。
所以当时她才会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但说话语调却非常轻松：“我从来不觉得，走捷径是不对的。细碎的言语只会存在山脚之下，而山顶上，只有呼啸而来的山风吹散迷雾，帮助你俯视山脚。”
甚至于，说到最后，沈雪青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似乎隔着空气在嘲笑着一些人。
“拿着刀的，就一定是刽子手吗？难道不可能是英雄吗？同样的一条路，俗人做不到的，凭什么会以为我们也做不到呢。”
我们……
蔺善为喜欢这个词，更喜欢说这话的时候，闪闪发光的沈雪青。
手机微微震动起来，蔺善为打开看到了一串眼熟的数字，来自他的父亲，孙国栋。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数了一个十几秒，才打开。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相当急切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小为啊，你真的愿意到爸爸这边来了吗？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照顾地好好的。”
“嗯。”
孙国栋没有太在意儿子略显冷淡的声音。
在他的记忆里，儿子从小到大都很乖，有出息，但就是不太爱说话，很无趣。他这一次也是接到短信之后，太激动了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好啊好啊，你就应该和爸爸一起的。当初你要学金融，我就知道好小子你还是心里有爸爸的。咱们上阵父子兵！哈哈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蔺善为一直等到了孙国栋那股兴奋劲儿过了，才又嗯了一声。
然后补充了一句：“我还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离职交接。”
孙国栋呀了一声，好像还是有点不满：“你这么好的条件，浪费时间在这种小公司，唉，当初就不该让你任性的。”
听到儿子又不说话了，孙国栋连忙又表示：“但是提前了解熟悉一下也好的，回头你来，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蔺善为垂下眼眸，对着电话说：“嗯，知道了。不早了，注意不要熬夜。”
孙国栋又惊又喜：“好好好，爸爸今天肯定早点睡，你也是啊！”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蔺善为冷淡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他还是得适应一下。
目光落到刚翻出来的那张合照上，蔺善为用纸巾擦干净，把那张照片放进了一个崭新的钱包里。
想了想，又拿出来揉了揉，尽量让照片看起来好像虽然保存了很多年，但是不小心还是弄皱了一些地方。
既然要装，当然要装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