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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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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雨点敲得车顶噼啪作响, 萧时?善醒来时正躺在一辆逼仄的马车上?,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用力地挣了几下, 却挣脱不得。

这会儿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马车外轰隆隆的雷鸣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没有其他车马的响动,也不似东平伯府别院的热闹喧哗。

萧时善努力地撑起身子,靠近车窗往外瞧去,车帘被风吹得翻卷起来, 雨滴打湿脸庞, 心里顿时?一沉,外边风雨交加,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四下里瞅了瞅, 并无可用的东西,突然想到头?上?的发簪, 便急忙蹭着车壁, 把斜插在发间的珍珠发钗甩了下来。

萧时?善握在手里,用发钗的尖端去划手腕的布条,雨声?嘈杂, 遮盖了车厢里的声?音, 刚把手腕的布条撕开,没等她?松上?一口气, 就听到车厢外一个?男人催促道:“快点快点,那边有片林子,就在那里停下,老子快忍不住了,先快活一回再说。”

另一个?男人粗声?道:“上?头?还等着呢,你先把人碰了,到时?候怎么?交差?”

“怕什么?,那位侯府小姐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可是七七整理说让咱们随便玩的,你不敢碰就边上?待着,我可忍不了。”

萧时?善咬紧了牙,既是愤怒又是惊惧,她?不知道这二人要把她?带到哪里交差,但他们提到侯府小姐,她?瞬间就想到了萧淑晴,还有今日一反常态的陈氏。

在极度愤怒之下,反而将惊恐压下了几分,萧时?善快速解开脚上?的布条,只在脚上?虚虚地系着,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住,她?紧攥着发钗,闭眼躺了回去,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

下一瞬,车厢的帘子忽地掀开,风雨涌入车厢,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钻了进来,看着躺在车里的美人,咽了咽口水,搓着手扑了上?去。

“美人……呃呃……”发钗尖端没入男人的脖子,男人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了萧时?善一脸,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眼睛都染上?了血色,视线里一片血红。

她?攥着手里的发钗再次往前用力,把剩下的一截全?捅进了对方的脖子里,涌出来的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淌。

男人瞪大了双眼,鼓起的眼睛布满血丝,没有料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会有胆子用发钗捅人脖子,鲜血汩汩涌出,他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一张嘴又吐出一口血。

男人比女人的力气大,即使这是个?三寸钉,在被捅穿脖子后,居然还有反抗的力气。

萧时?善怕他发出动静,会引来外头?的那人,她?用布条慌乱地去塞男人的嘴,手里的发钗拔不出来,就使劲往里摁,也不知道她?方才哪来那么?大力气,竟能捅穿对方的脖子,再让她?刺一次,怕是也使不上?劲了。

她?用团起的布条死死摁住男人的嘴,天知道她?连鸡都没杀过?,此刻怕得要命,完全?是硬逼着自己下手,直到男人没动静了,她?才敢松了手。

萧时?善缩回手,那支发钗还插在男人的脖子上?,她?也不敢去拔,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愣神了几息,她?很快回神,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赶紧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瞧了一眼。

外头?还有个?粗壮高大的汉子,单凭武力,怕是十个?萧时?善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好在那人这会儿下了马车,正在树前方便。

萧时?善抓紧时?机,悄悄出了车厢,攥着马车的缰绳,猛地扯拽了几下,只听得一声?马嘶,马车突然驶了出去。

那汉子听到动静瞬间回头?,提着裤子追了上?来,粗声?喊道:“胡三,你他娘的干啥呢,快抓住这小娘们!”

任凭他怎么?喊,也没人回应。

男人在后面狂追,萧时?善不会驾驶马车,只能不断地鞭打,可道路难行,马跑得越来越慢,后面的男人逐渐追了上?来,正在她?拼命鞭打之际,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吓得萧时?善尖叫了一声?。

却原来那胡三还存了一口气,此时?浑身鲜血,面色苍白,模样十分骇人。

萧时?善咬着牙,狠下心来,一把抓住那只手,把人拽出车厢,伸腿踢了下去。

胡三摔出马车,扑在泥水里,最后一口气也摔没了。

这会儿工夫,后面的汉子追了上?来,萧时?善急得不行,可这马就是不跑,她?摸出头?上?簪子,胡乱地扎了几下马屁股,马受了疼,登时?扬起马蹄,狂奔了出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这片树林。

“公子,这里有具尸体?,刚刚咽气,是被一支镶珠发钗刺穿脖颈,失血过?多而亡。”

李澈下了马,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拔出那支发钗,摩挲了几下,收拢在衣袖里,略一思索,循着地上?的车辙,带人追了上?去。

天空乌云密布,闪电撕扯着天边黑沉沉的厚重云层,天色昏暗,看不出时?辰,雨雾迷蒙中连方向都无法辨清。

萧时?善紧紧地抓着车辕,才没有被甩下去,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个?高大男人的声?音仍然响在耳边,她?扭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那人攀在了马车后面,一路都没甩掉。

男人桀桀地笑?:“你等着……看老子不弄死你……”

马车狂奔不止,萧时?善暗暗祈祷马车千万别停,如果不能把那人甩下去,这会儿停住,她?只有死路一条。

失控的马车在大雨中没有方向地前行,萧时?善感觉到车底有响动,她?低了低头?,突然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从车底露了出来。

那死去的胡三不过?是专门替人办阴私事?的小厮,主人吃肉他喝汤,气焰嚣张了些,但没什么?本事?,是来跑腿盯人的,可追了萧时?善一路的这个?汉子却有些武力在身上?,是出力气的打手,攀着马车跟了一路,居然从车底爬了过?来。

萧时?善抬脚踹了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脚,她?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拿着簪子使劲刺去,男人紧抓着不放,还在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上?马车,这时?马车穿过?林子,直直地撞向了树干,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

萧时?善被撞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滑行了一段距离,浑身疼痛难忍,她?抬头?望了望,趁对方没爬起身,她?忍着疼往前跑去,她?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人抓住。

她?拼命往前奔跑,嘴里满是血腥味,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仿佛是到了一处山坡上?,大雨下得她?睁不开眼,突然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身体?的每根骨头?都疼得厉害,庆幸的是坡度不高,她?也是福大命大,没磕到要害的地方,萧时?善把身子挪到石壁前,发现这处地方往里凹陷,像一个?极窄的山洞,她?往里钻了钻,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扯过?外边的树枝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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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是打闪又是打雷,仿佛要把一整年的雨水全?部倾泻下来。

天空黑沉沉的,萧时?善身体?蜷缩,疲惫地趴在手臂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在风雨中忽远忽近,听起来有些像李澈的声?音,飘飘浮浮,如在梦中。

萧时?善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她?被树藤缠绕住身体?,向他呼救,他却见死不救,还嫌弃她?哭得丑,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没两个?月他就得续弦。

男人就是这么?负心薄幸,着实不必太高看他们,到时?只见新?人笑?,哪里还记得她?萧时?善是哪根葱。

旋即想到陈氏和萧淑晴等人的得意,旁人可有可无的惋惜,萧时?善咬紧牙关?,陡然生?出几分不甘。

风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呼喊,“萧时?善!”

萧时?善愣了一下,分不清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还是真的是李澈在叫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不敢轻举妄动。

护卫已?在周边搜了个?遍,至今一无所获,时?间短暂,她?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十里地。

“萧时?善,出来!”

这声?呼喊又清楚了些,莫非真的是李澈,萧时?善身上?没了力气,手软脚软的使不上?劲儿,她?努力地抬起手,正要拉开身前的树枝去看看情况,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身前的树枝被霍地扯开,萧时?善吓了一跳,愣怔地抬起头?。

李澈的手臂撑在石壁上?,俯身看向了她?,他呼吸微促,浑身湿透,是他平时?罕见的狼狈与冷肃。

而萧时?善此时?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白皙的脸颊上?溅着泥点子,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发髻歪斜散乱,衣裳脏污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刮蹭磕碰的道道血痕。

萧时?善傻了似的愣住了,旋即想到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衣衫。

李澈半蹲下来,抬起她?的脸,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脸颊的血痕,他倾过?身去,闭了闭眼道:“怎么?不出声??”

萧时?善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揪着自个?儿皱巴巴的脏裙子,“我怕自己听错了……”如果外头?的人不是他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她?的声?音不大,此刻雷声?震耳,本该轻易地盖过?去,但李澈每个?字都听得清楚,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抱到了怀里。

他抱得她?有些紧,却奇异地带来了某种安定?,萧时?善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忽地断开,嘴巴一瘪,顿时?滚出了泪珠,什么?恩恩怨怨都可暂时?抛在一边,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拼命地往他怀里埋。

一旦开了闸,眼泪就没完没了地往外流,她?抓着他的衣袍,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一片湿滑,也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水,压抑多时?的恐惧不安终于得到宣泄,哭得狠了还张嘴咬了他几口。

李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轻抚着她?的脊背,即使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仍陪着她?在这犄角旮旯里待了半天。

萧时?善太累了,双腿不停地打哆嗦,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不敢有丝毫松懈,此刻松了心神,脑子就有点发晕,她?靠在李澈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

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李澈低头?看了看,解下披风裹到她?身上?,将她?从狭窄的石壁间抱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萧时善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率先看?到的是挂在顶上的葛布帐子,屋里光线昏暗, 外面依旧下着雨,分不清白天黑夜。

萧时善整个人昏沉沉的,像塞了一团棉花,完全无法?思考,眼睫颤动了几下,身体的疼痛慢慢袭来,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或许是疼到麻木, 让她有种飘飘乎乎的感觉,像躺在云彩上一般,晃晃悠悠地不落实处,晃得她头晕想吐,这?种感觉比单纯的疼痛还让人难受。

她抬手按住额头, 依然?是发晕。

“怎么了,头疼吗?”

微凉的手甫一贴上来,萧时善便感觉到了一阵清凉舒适, 她拉住他的手,往额头上摁, “晕……”

何?止是头晕, 嗓子也疼,身体也疼,竟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李澈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找着穴位轻柔地揉按, 指腹触摸到一点湿意,他停住动作, 低头看?了过去。

萧时善的眼眸笼着一层水雾,两丸乌黑的眼珠浸在一汪澄澈的秋水里,她睁着眼睛,泪珠从眼角无声?滑出,旋即没入了乌发,这?样不声?不响地流泪,倒让旁人看?得揪心。

李澈抹去她眼角的泪道:“你身上有些发热,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好好休息一晚,醒来就不晕了。”

萧时善这?会儿脑子是不太?清醒的,只觉得身上到处都难受,听了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她这?是病了,她拉着他的衣袖,忍着嗓子的疼痛说道:“吃药。”

没有人会喜欢吃药,但萧时善从不抗拒吃药,再?苦涩难闻的汤药,她也能?闭着眼睛硬灌下去,病了就得吃药,吃了药就不会难受,更重?要的是病好了才?不会惹人厌。

昏暗的光线和虚弱的身体让萧时善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除夕夜。

安庆侯府到处张灯结彩,大人们在席上聊天吃酒,小孩们围在一起玩闹,只有萧时善晕乎乎地站在边上,长辈们的话不断地飘到耳朵里。

“善姐儿的脸都烧红了,谁把人带来的,把病传给其?他哥儿姐儿怎么办?”

“这?孩子平时就不安生,不知道又往哪儿胡闹去了,偏偏大过年的生了病,没瞧见老太?太?脸色都不好了么,还不赶紧把人领下去。”

紧接着有丫头把萧时善带了出去,在外头看?到萧瑞良时,她甩开丫头跑了过去,她今天戴的珠花是爹给她买的,虽然?萧淑晴和其?他姊妹都有,但常嬷嬷说她戴着最好看?。

她跑得有些快,一下跌到了地上,萧瑞良向跟来的丫头询问了几句,他皱着眉头说了句,“晦气。”

萧时善被丫头拉了起来,看?着萧瑞良离开的背影,问那丫头,“晦气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听不懂,但父亲的神情让她看?到了眼里,那样的嫌恶和不耐,即使她听不懂晦气的含义,也明白那其?中所代表的厌恶。

原来生病是让人讨厌的事,可萧时善不明白为什么萧淑晴生了病可以有糖吃,吃个药也要别人哄着,其?他姊妹兄弟也是一堆仆婢围在身边,只有她要被丢在一边。

那个丫头告诉她是她太?过顽劣,要不然?为何?其?他的姑娘都是好好的,就她生病了呢,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只有乖巧懂事才?能?被人喜欢。

后来萧时善长大了才?知道那全是骗人的话,她再?怎么乖巧懂事也是被丢开的那一个,越是乖顺,别人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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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抚了抚她眉心,“吃过药了。”

萧时善直摇头,吃了药怎么还这?样难受,他肯定是在骗她,她一点都不记得吃过药了,而且嘴里也没有药味,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出他的险恶用心,她伤得这?么严重?,他还不给她吃药,“你是想娶……续弦吗?”

李澈捏住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道:“烧糊涂了不成?嗯?”怎么就说到续弦上去了。

萧时善觉得自己清醒得很,言之凿凿地道:“你骗不了我?。”

“你若是好好的,自然?就没有续弦的事。”李澈道。

可她分明是不好了,浑身都疼,他也不给她吃药,这?就是等着她腾位置呢,萧时善悲从中来,推开他的手,趴在枕头上兀自伤心了一会儿,只觉得她还没享过几天福,就全便宜了别人,心里直怄得慌。

她挣扎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死心吧……我?要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还不给你们家?生娃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生娃儿的字眼了,这?般话语听着有几分可笑?,但背后的含义却是颇为恶毒的,说句粗俗的话,她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咒他断子绝孙去呢。

这?话要让老太?太?听到了,怕是也会对她生出不喜,在子嗣的事情上那是含糊不得的,长房子嗣单薄本就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而李澈又是长房的独苗,盖因二人成亲以来,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老太?太?也没催过他们,但不去催促不代表心里不盼着,她张嘴就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是神志不清下的气话,也容易让人生出芥蒂。

换作平日?里,萧时善是绝对不会脱口而出这?种话的,但她这?会儿脑子里昏昏沉沉,又被他那句话给气到了,也不吝于用恶毒的话语去诅咒他,只是她没什么气力,无论神情还是话语都变得软绵绵的,有种色厉内荏的可笑?。

李澈的手搭上她的后颈,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凭你怎么吃喝也吃不垮卫国公府,至于生不生娃儿,不是还有续弦?”

意思是她生不生无所谓,总有别人会生,到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即使萧时善脑子不太?清醒,反应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了,他果然?是等着续弦呢,她气得心肝疼,陡然?生出一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头,她不去抓枕头了,伸手就去抓他。

李澈握住她的手腕,顶着她想杀人的视线,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黑亮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是叫人脸颊发热的温度,“头还晕吗?”

还晕个屁啊,指不定他都找好下家?了,还管她晕不晕,怕是她晕死才?好呢。萧时善这?会儿泪也不流了,头也不晕了,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被她凌迟好几遍了。

她别开头,胸口起伏不定,她都快气死了,他还好意思亲她,萧时善扭了一下身子,趴在枕头上不去看?他。

或许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是这?里,在萧时善看?来,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他就别想碰她,行动上也得分个清清楚楚,可他显然?不这?样认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手指在发间轻捋,好像他们多亲昵一样。

这?会儿萧时善可不记得自己拉着他的手往她额头上摁的事了,也不肯承认被他捋动得极为舒适,她抬手拨了一下,歪头道:“你在摸小狗吗?”

李澈低笑?了一声?,这?下萧时善就更恼怒了,在她做出谋杀亲夫的事情之前,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不舒服吗?”

萧时善想说一点都不舒服,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把她身上的力气又给揉散了,鼻息相接,她不禁往后缩了缩,下一瞬温热的唇寻了过来,轻轻地覆在她的唇上,他的亲吻太?过温柔,她也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力气,额头、眼睛、鼻尖,一一轻柔地触碰,亲着亲着反而让她心里冒出了许多委屈,鼻头发酸,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萧时善没有去想自己受到了多少委屈,只是凭感觉认为自己委屈极了,倘若没人来抚慰,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但他这?样亲她,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柔弱得不得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一阵风就能?吹倒这?得有多柔弱呢,萧时善想象不出来,但觉得自个儿此时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好像春日?里随风飘扬的柳条,需要温柔和煦地吹拂才?不会把稚嫩的柳叶吹伤。

春风吹得万物复苏,连李澈都显得不那么可恶了,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眸,声?音很轻,语气却分外坚定,“我?要吃药。”

李澈抵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是有些发热,但不是很烫,也不知道她怎么对吃药如此执着,他叹了口气,“等着。”

萧时善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看?到他走出房间时,忍不住撑了撑身子,可惜身上实在没力气,便只好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李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在床边撩袍坐下,把萧时善扶起身,在她的身后垫上软枕支撑,这?才?从床头拿过药碗,捏着汤匙不紧不慢地搅动。

黑漆漆的一碗汤药,寻常人看?着就怵头,她却眼巴巴等着,好似这?是救命灵药,李澈舀起一勺药,送到她的嘴边。

萧时善犹豫了一下,他也太?不会伺候人了,这?样一小勺一小勺地喝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她一直都是大口喝的,“要大口喝。”

李澈从善如流地舀起一大勺,萧时善勉强张嘴咽了下去,嘴里的味道有些奇怪,不仅不苦,还甜丝丝的,她疑惑地道:“怎么是甜的。”药还有甜的么。

李澈眉头微扬,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萧时善抬起手,指了指药碗让他尝一尝。

他端起药碗,低头抿了一下,萧时善等着他分辨这?碗药是甜是苦,他品尝了一下,又给她舀了勺过去,“喝吧,就是药味。”

萧时善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随后盯着他瞧了片刻,李澈又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她才?肯继续喝药。

喝完“药”,她安心多了,躺在他的膝上,让他给她揉额头。

别看?萧时善这?会儿头脑发晕,但在某些方面比她清醒的时候还要敏锐,换作平日?里,她哪敢躺在他膝上可劲儿使唤他,正是因为生着病,楚河汉界也变得模糊了。

李澈给她揉着额头,手指抚过她的眉眼,听着外面的雷声?雨声?,心里反倒安稳了。

第四十三章

萧时善是被一阵小孩的啼哭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盯着那顶葛布帐子愣了好一会儿,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如此粗陋的帐子, 显然不是国公府的物件。

意?识逐渐清醒,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她撑着床板坐起身?,被子随之滑落,萧时善低头看了一眼,瞬间脸颊绯红, 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大红色的布料包裹着两团雪白?丰盈, 系带收在背后,陡然勾勒出饱满的弧度,本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但这般贴身?裹着,顿时成?了清甜圆润的水蜜桃, 果?香四溢,沁人心脾,那抹雪色如酥酪般诱人, 让人恨不得抓起一捧雪含到嘴里,好压下心头的燥热。

萧时善虽然已经嫁了人, 但身?子还青涩得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贴身?的衣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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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穿得紧了容易勒得胸口疼, 常嬷嬷给她做贴身衣物时都会做得稍微宽松些, 并且是往那精致秀雅上靠拢,可她身上这件简直俗得没边了。

红艳艳的布料少得可怜, 颤巍巍地贴在身?前,都?快兜不住了,再说?那上头绣的牵牛花,藤蔓弯弯绕绕,恰好勾在那雪尖上,看得人面红耳赤。

最要命的是,萧时善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浑身?上下就穿了这一件,正在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时刻,忽然听到房门吱呀了一声,她立刻缩进了被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澈停在床边,拉了拉被子,“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被子里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萧时善张了张嘴,想问?是谁给她穿的那种东西,但话到了嘴边只是轻声问?道:“我的衣裳呢?”

她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反观他?衣冠楚楚的模样,不光心里不平衡,还容易让人没底气。萧时善羞恼地想着,就不能给她穿条裤子么,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隐约记起她缠着他?要喝药的事情,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么。

在她羞窘得想钻地缝的时候,李澈已经拿出一套干净衣裳搁在了床头,萧时善看了眼那身?粉色碎花衣裙,当即蹙起了眉头,拿眼瞧了瞧李澈,无声地询问?,就让她穿这个?

不是她挑刺,他?是从哪儿淘换出的这种衣裳,国?公府的丫头都?不穿这种衣裳,她从没见过比这更难看的粉色,瞧着跟床单似的。

李澈给她提供了另一条建议,“或者你继续在床上待着。”

萧时善顿时想把衣裳扔他?脸上,她肯定是病糊涂了才会觉得他?可能有那么点在意?她,现在看来她果?然是脑子进水了,都?是这场大雨给闹的。

她裹着被子弯腰去拿那身?粉色碎花衣裙,不小心蹭到手臂的伤口,疼得她轻嘶了一声,李澈扶住她的肩,“我帮你?”

在萧时善眼里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略微扭了一下身?子,意?思是用?不着他?假好心。

此一时彼一时,在那处狭窄的石壁间,李澈的出现无疑是萧时善的救命稻草,她迫不及待地抓到手里,其他?的事情都?可忽略不计,而在她身?体虚弱,神?智不清的时候,她又想不到别处去,只顾着难受去了。

但凡让她缓过劲儿来,便有了闲情去计较,于是萧时善这会子就身?残志坚上了,李澈也给了她身?残志坚的机会,看着她哆哆嗦嗦地去够衣裳,她也不想哆嗦,可一伸手就扯得胳膊疼,弯着腰的姿势,手里使不上劲儿,控制不住地颤抖,活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风烛残年?的老人可没有这身?冰肌玉骨,只是上面磕碰刮蹭出的青紫痕迹和?血痕叫人看着碍眼。

李澈捞过她颤抖的手,把衣裳拿了过来,从里头找出一件衫子,示意?她把手伸进袖子里。

萧时善有点诧异,矜持地抬抬手,看似配合,却不过是动了动手腕,仿佛再没力气抬高半分。

李澈看了她一眼,她这会儿乌发散乱,香肩半露,有种凌乱的美感,脸颊和?手臂的细小伤口,更添了几分羸弱之态,但精神?头还不错,没有怯弱畏惧,像被骤雨击打过的新荷,打不弯荷梗,只会显出逼人的美丽。

他?拉起她的手塞到袖子里,又将?她另一只手塞到另一只袖子里,把衫子拉到她的肩上,再拨出那头缎子般的乌发,正要去碰被子的时候,娇弱无力到抬不起手的人瞬间就有力气了。

萧时善摁住身?前的被子,连忙道:“我自己?穿。”

被他?伺候固然有种不可言说?的快意?,但她里头穿的那东西如何见人,又土又俗,轻浮至极,但当着李澈的面,她又说?不出口,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其实遮不遮的没什么必要,这几日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李澈没少伺候她,要不然凭着她那个泥猴样,怎么可能白?白?净净地躺在床上,足足擦洗了五六盆水才把她擦出来,让李澈觉得像是在清洗从泥里拔出的新鲜莲藕,洗掉表面的污泥,露出了脆生生,白?润润的粉藕,把一截一截粉藕擦洗干净,拼凑出了一具莹白?如玉的美人身?。

在被子地遮挡下,萧时善把衫子拢好,开口问?道:“这是在什么地方?”不说?是卫国?公府,或其他?别院,就是普通客栈也没这般简陋,看着像是在乡野之地。

“就近找了家农户落脚,你先?养养身?子,等你休息好了再做打算。”李澈道。

再做打算四个字听得萧时善心头一紧,她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在老太太那里是怎么说?的,当时又是在东平伯府别院赴宴,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丁点蛛丝马迹都?能编造出一场大戏,她简直不敢想这事要是走漏了风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萧时善往李澈身?边挪近了些,斟酌着道:“咱们在这儿,老祖宗知道么?”

李澈“嗯”了一声,垂眸瞥向她,这会儿又成?咱们了。

嗯是什么意?思嘛,萧时善可不是想问?老太太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而是想问?一问?这事传没传出去,老太太她们又是什么态度,她这个三少奶奶还能不能坐得稳,可这个简单到敷衍的嗯字实在让她猜不出几层意?思。

她可真是命苦啊,嫁了这么个矜贵人,察言观色也就罢了,还得从只言片语里揣摩他?的意?思,倘若他?心情好,便可以给你点提点,心情不好,凭你猜去吧,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萧时善抿了抿唇,低着头去系衣带,李澈给她递过裙子,“跟老祖宗说?的是你去了安庆侯府的庄子暂住,等雨停了再回去。”

萧时善眉眼微动,这是把事情给掩下去了,说?得也是,再怎么说?她如今还是卫国?公府的三少奶奶,她出了事情,他?也脸上无光,思及此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她现在的样子确实不适合回愉园,这身?伤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是从马车上摔下去的,这点儿得多寸啊。依着李澈所言,倒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她不是失踪,也不是被人掳走,而是去了侯府的庄子,不管旁人信不信,至少听起来合理,只是听到他?提起安庆侯府的庄子,她就忍不住眼皮一跳。

那天的事情此刻回想起来仍是后怕,萧时善心里有所猜测,陈氏和?萧淑晴大抵是脱不了干系的,但其中的原由却让她想不通,好不容易攀上卫国?公府,即使还没捞到好处,侯府也舍不得断了这层姻亲关系,她出了事情,不管是对安庆侯府还是对陈氏和?萧淑晴都?没半点好处,况且陈氏正在给萧淑晴说?亲,踩着她的肩膀岂不是更方便?

无论是从私怨还是整个侯府的利益来说?,她们都?没这样做的理由,但要说?此事与她们无关,萧时善却是不信的,她攥着被子,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倘若这里头没有陈氏和?萧淑晴的事,她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向他?控诉,自己?的妻子差点被人掳走,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他?该帮她把罪魁祸首拉出来剥皮抽筋,往大里说?,这是在打卫国?公府的脸,如何也不能善了,然而此事若是陈氏和?萧淑晴做下的,要她怎么去说?,安庆侯府的那些破事,说?出来都?是丢自己?的脸,要是她这番遭遇果?真是祸起萧墙,说?出来只会让他?更瞧不上眼,弄得她想问?问?情况都?不知如何开口。

“不想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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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事情?”萧时善没问?出口,李澈反而主动提及了,也或许是看她嘴里藏着话,便替她问?了出来。

她当然是想的,萧时善看着他?道:“夫君查到是谁做的了?”

当日除了被萧时善刺死的胡三,还抓到了一个活口,正是当日紧追萧时善的那个汉子,严刑拷打之下,那人把知道的全交代了出来。李澈也不瞒着她,把撬出的话说?给她听,又加上下头查探到的消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出来。

饶是萧时善猜到有陈氏和?萧淑晴的掺和?,七七整理但听完李澈的话,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们竟想把她送出去,换取萧淑晴的前程,何止是踩着她的肩膀,简直是把她往泥里践踏。

李澈道:“消消气,生气毫无用?处,不如想想怎么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曹兴祖还有些用?处,暂时留上一段时间,至于陈氏等人,你现在就可以想想了。”

萧时善心头忽跳,怕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他?的意?思,“我应该想什么?”

李澈没有回答,但萧时善的心越跳越快,她不由得地靠了过去,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悄声说?道:“我想什么都?成?吗?”

李澈搭过眼来,说?来听听。

萧时善略有迟疑,说?重了难免在他?那边落得个心肠歹毒的印象,说?轻了又不足以泄愤,她想了想,柔若无骨地轻靠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她们也是我的继母和?妹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即使她们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做不出那等昧良心的事。一个家族要想繁荣昌盛需得众人齐心,家里出了这种人,为了一己?私欲就想着把旁人拉下水,竟丝毫不顾及姊妹亲情,让陈氏留在父亲身?边,难保父亲也被她的枕头风给吹糊涂了,有这样的嫡母,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学不出好,若是都?如六妹妹这般藏着害人之心,家里的风气都?要被带坏了,我思来想去,还是把人送走为好。”

听听这番话,先?把陈氏和?萧淑晴的恶和?自己?的善摆了出来,登时把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处,又从那家族兴旺谈到亲情伦理,为公为私,于情于理通通让她给点到了,让人听着都?感叹她的一片苦心。

李澈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顺着她的话接道:“依你之见,要把人送到哪里才合适?”

萧时善的手轻搭在他?的胸口,指尖触摸着他?衣襟上的精细纹路,柔声细语地道:“听闻玉华山有座妙莲庵,是个极清幽的地处,日日诵经念佛,再冥顽不灵的人都?要大彻大悟了,我心想着,这地方倒是适合陈氏和?六妹妹,让她们在那边清修,向神?佛忏悔就是了。”

李澈手指微顿,偏头看向她,萧时善心神?一敛,几乎以为被他?看穿了心思,她故作镇定地跟他?对视,眼眸澄澈如水,“夫君以为如何?”

李澈没兴趣跟她大眼瞪小眼,移开目光道:“你考虑得很周全,就照你的意?思办。”他?们敢来伸手,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还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个回答,萧时善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嘴角上扬,曹家如日中天,凭她想去动曹家的公子那是难如登天,她见惯了安庆侯府里巴结权贵的事儿,知道在权势面前,脸面和?尊严屁都?不是,此刻她若是还未出嫁,早就被当成?礼物送过去了,她家那些叔伯兄弟绝对做得出来。

因?此李澈说?暂且留曹兴祖一段时间的时候,萧时善并没有当回事,她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毕竟跟曹家对上,对卫国?公府有害无利,她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着棒打落水狗呢,但在陈氏和?萧淑晴的处置上,他?着实给了她惊喜,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

能不能做,肯不肯做,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萧时善瞅了瞅他?,抬手轻轻地攀着他?的肩,仰起头凑了过去,柔润的唇瓣还未亲到他?的脸,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给抵住了。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纤长?卷翘的眼睫扑闪了两下,不敢相信他?竟然抵住了她的嘴。

“把裙子穿上,出来吃饭。”李澈起身?出门。

他?的话让萧时善瞬间想起,她下头还是光着的,居然就这样跟他?谈了半天,她又羞又窘,看着他?走出门去,又忍不住锤了锤被子,白?皙的脸蛋透出绯红,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稀罕亲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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