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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去世前有个小公司……我有一点股份。”说是小公司,一点股份,周凛冬谦虚了。
那是家上市公司,股份也不少,不过他没兴趣从商,让家中大伯代为管理了。
他想把白小梨塞进去,随便做什么都好,工资从他的分红里扣便可以了。
反正他用不到什么钱。
白小梨马上摆手。她干这个本来也不是为了钱,只是不想让周凛冬看穿才点了头。
周凛冬还想说些什么,但警报铃响了,他低声咒骂一句,丢下药膏,起身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小梨捡起药膏,自己涂抹。
好疼。
跟流氓殊死搏斗的时候都忍着没哭,却在周凛冬离开的这一瞬掉了眼泪。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出息。
身体好一些了,她关掉暖风机的电源,慢慢走出了消防队。
手机丢了,得买个新的,她去了临街的一家商铺,随意挑了一款国产手机,又到营业厅补办了电话卡,刚插上去便收到了几条短信。
那串号码虽没署名,但她一直好好记得的,是周凛冬。
「我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回家了吗?」
「算了。」
「等我忙完春节去找你。」
似是担心她误会什么,他特地补了最后一条:「只谈你的工作。」
营业厅里的电视播放着春晚选拔节目,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宣布晋级表演者,工作人员笑眯眯看着电视,低声议论着春节要去哪里旅游。
白小梨步履蹒跚地走出去,隔壁烧鹅店老板拉下卷帘门,在门上贴了个大大的福字,搂着怀孕的妻子上了小汽车,一个拉行李箱的大学生通过微信告诉爸妈,他要回家了。
春节真的到来了,气宇轩昂的。
除夕晚上,白小梨用红肿的手编辑拜年短信,发给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然后给指导员也发了一条。
指导员秒回:「小白,以后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但你不能太执着,有些事得慢慢来。」
二十一点的钟声准时响起,炊事班长端了一大盆饺子放在桌上:“羊肉饺子来咯!”
指导员将摄像头对准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他拍下大合照,指着相片说:“平安,你快来看啊,宁康在对我笑呢!”
紧接着又皱了皱眉:“呔,有个臭小子又黑脸了,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平安也在。”
黑脸人周凛冬不吭声,一口一口吃着饺子。
平安去拍他的肩膀,他也没抬头,只轻轻地眨了眨眼。
这一年的春节无风无雨,无霜无雪,外头鞭炮喧哗,消防队的警报一次没响,难得寂静。
“告诉你个好消息,”平安用胳膊肘戳了戳周凛冬坚硬的侧腰,“我苏平安要归队啦!”
周凛冬错愕地张开嘴,饺子险些掉了出来。
“嫂子能同意吗?”
平安可是……差点死了的人。
“鼎力支持!”平安骄傲一笑,不禁得瑟,“你嫂子说我是她的超级英雄,就爱我穿消防服意气风发那样,要是不穿了,她会不习惯。”
周凛冬撇过脸,又盯着饺子不说话了。
“兄弟……”平安有些崩溃,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咋周凛冬愣是听不出来呢,要不要这么迟钝,“你到底有没有和小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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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沟通过啊?不是我说你,人家现在干的这份工作,你觉得和你就没有一点关系?”
作者有话说:
周凛冬是大猫的性格,看着威猛,其实内心非常细腻,对喜欢的人很卑微,嗷!快和好啦!
第24章 小嫩葫芦
◎神他妈忘年交◎
周凛冬停下了筷子, 脸色还和平时差不多冷硬,只是眼神黯淡。
他抬眼看了眼门外,夜空中一朵彩色烟花乍然盛开,转瞬即逝, 像没出现过, 就像没人知道, 他今年的愿望是白小梨能健康平安。
“我没脸面对她。”周凛冬吸了口气, 表情平淡地给了平安一个答案。
——并不是没怀疑过白小梨做现在这份工作的动机, 可他连见她的勇气都不具备, 逞论开诚布公的交谈。
也就借着给她换工作的话题多说几句话, 多看她几眼。
这饺子越吃越不是滋味,周凛冬低下头,干脆放下了筷子。
苏平安是过来人, 毕竟经历过一场生死, 什么都看淡了。起初变成只有思想而无行动能力的残废,平安恨不得自己真死了算了, 省得拖累老婆孩子。
可听着整日流泪却仍旧坚持抱儿子给他瞧的妻子,苏平安又觉得, 活下来很值,最起码希望还在。
只有希望在, 人的那口气就在,至于日子, 总会好起来的。
“起初我也以为你嫂子不会同意我再当消防员, 但我康复那天你嫂子忽然说,还是继续干吧, 家里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平安摸着手机, 意有所指道:“你又不是人家, 凭什么认为人家不接受?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
他当初做太绝了,仅凭“变心”那一点,白小梨就没可能原谅他。
周凛冬有时后悔没给自己留条退路,有时又感觉,这样也挺好的,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放白小梨去过正常的生活。
“不说这个了。”
平安扬眉:“别闹,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就跟我交个底,那时候到底为什么非要逼人家离开?”
周凛冬怪异地瞅了平安一眼,耳根子红了:“你不都知道吗?”
他在他昏迷的时候念叨了不止十遍。
平安晃了晃手机:“我忘了,你再说一遍,说实话,心里话。”
周凛冬抿了抿唇。
“大概怕她像嫂子一样难过吧,更怕她变成寡妇,要是有了孩子后我出事……她还要自己带孩子。”每次想到白小梨,他的心就软得不像样子,她那么小,那么可爱,还很年轻,她完全可以找个年纪相仿的男友粘在一起,每日哭哭笑笑地享受青春,何必绑在连见一面都困难的他身上。
平安笑笑:“那你所谓的喜欢上其他人?”
越问越离谱了。
周凛冬逡了下周围的队友,压低了嗓子:“大家伙都在,你给我留点脸。”
要他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干过那种蠢事,还不如杀了他。
平安朗声大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后置摄像头对准了周凛冬,平安笑眯眯道:“凛冬,笑一个。”
“你在拍什么?”周凛冬凑过去。
平安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居然是白小梨。
她捧着一袋薯片嘎吱嘎吱嚼,一见周凛冬,飞快放下手中的零食,做错事的小孩般规矩坐直。
周凛冬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裂开来。
他怔怔看着笑得鱼尾纹快炸开的平安,艰难开口:“……你怎么也有她微信?”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了。
“嗯?”平安咳了咳,“不行吗,我俩忘年交。”
神他妈忘年交,你俩忘年交,我和她算什么?
周凛冬沉着脸咽下一句脏话,平安把手机按入他的掌心。
“好好聊聊。”平安眨巴眼。
手机沉甸甸的压手,烫得他不敢拿起,周凛冬垂眸,白小梨呆呆看着一桌子饭菜,好像在困惑平安去哪儿了。
周凛冬贪婪地盯了她一会,转身躲进了还算清净的后厨里,他没着急和她视频,而是先打开了冰柜,把头伸了进去。
现在脸太红了,他不想在白小梨面前丢面子。
几分钟过去,滚烫的皮肤终于恢复正常,周凛冬翻转视频镜头。
白小梨眯了眯眼睛。
也不能说眯眼吧。
因为她前几天冻伤了,还肿着,本来就只剩下一条小缝了。
她倒十分坦然,尽管脸又红又肿,处于人生最丑的阶段,也没有像周凛冬似的目光闪躲,只是很痒,不断抓挠。
“别挠了。”周凛冬下意识抬起手,“忍一忍,会留疤。”
白小梨垂下胳膊,周凛冬也忽然想起来了,这不过是个视频,碰不到她,他落寞地将手撑在冰柜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白小梨嘿嘿傻乐。
“笑什么。”周凛冬忍不住问。
“相声。”白小梨翻转摄像头,拍下春晚正在上演的节目,“好好笑。”
周凛冬欲言又止。
他并不想看什么相声小品,食堂就有两个电视,他要是想看,大可以出去。
俩人还真就这么欣赏了三分钟的相声。
周凛冬绷不住了:“小梨,你为什么会有平安的微信?”
队里那群臭小子有,他能理解,毕竟业务往来客观存在,但苏平安今天才回的消防队,不可能和白小梨有交集。
“噢……噢……”白小梨的声音在画面中传出,食堂同时也爆发了一阵高呼,她的话淹没在男人激动的叫喊中。
周凛冬这么好的耳力居然没能听清。
外头的喧嚣总算停歇,电视里又演起了舞蹈节目,白小梨静悄悄的,周凛冬心中忐忑。
平安和白小梨什么时候认识的、晚上几点视频的、刚才他和平安的对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以及,他的秘密有没有被她发现。
不像是发现了,她表现得非常自然,半点震惊和疑问没有。
如果听到了,多少会问问他吧,或者,试探能不能重新开始。
周凛冬不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紧张没有一丝缓解,像个站在窗外的懵懂幼童,既希望戳破那层纸,让她原谅他,又觉得隔着一道墙看看她便已知足。
“小梨……”他打破沉默,“把镜头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画面晃了晃,白小梨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频中,她挤起苹果肌笑了笑:“丑不丑?”
“不会。”他还是想亲吻她。
他情不自禁贴近,用鼻尖轻蹭她屏幕中的唇瓣,哑声嘱咐:“快好了,按时擦药,不要用手抓。”
白小梨不动声色地向后撤了撤:“新年好,周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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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他周队长。
周凛冬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苦,勉强撑开一个微笑:“新年好,小梨。”
画面再次摇晃。
他抬眸,龙子云的大脸挤了进来,周凛冬还没能和他打下招呼,就听龙子云面目扭曲地大骂:“周凛冬你大爷……”
视频切断了。
他愣愣出神,看到了白小梨和平安的聊天记录。
平安:「新年快乐啊小梨子。」
他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
小梨子,这俩人关系这么亲密了吗?
白小梨:「新年快乐平安哥!祝你和嫂子宝宝身体健康,圆圆满满,心想事成!」
浓眉稍微松开了点。
白小梨的回复比较正经,普普通通的拜年消息。
然后就是视频了。
视频开始时间,九点零五分。
周凛冬心里咯噔一声。
他没记错的话,合照是九点整拍的,当时电视里播了正点报时,他印象很深,他在九点一分吃上了饺子,和平安聊起了关于白小梨的事情。
也就是说。
她什么都听到了,但她假装不知情。
为什么?
这让周凛冬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琢磨了一晚上白小梨的心态。
他搞不懂这小嫩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第二天早铃响了,周凛冬恍惚地端着盆洗漱,整个人游离在真实世界之外,流动的清水、清凉的牙膏、还有队友打闹的笑声……
幸好警报铃震了,他甩下牙刷,咕噜噜吐出最后一口水,冲向了储备间。
这次的警情有些特殊,即便周凛冬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消防员,听了也得目瞪口呆。
熊孩子趁父母出去串亲戚,想放鞭炮,于是在家里玩爸妈藏起来的烟花。
结果可想而知,熊孩子把家炸了,左邻右舍也惨遭毒手,被蔓延的火势波及。
周凛冬简直不知该说这对父母私藏炮仗愚蠢,还是小朋友太熊。
到达事发地点,楼下聚集了一群穿睡衣的群众,有些脸上有灰,心疼地望着自家冒火的窗户,有些纯粹吃瓜,对大哭大闹的熊孩子指指点点。
周凛冬没功夫理会这些,他的首要任务是灭火。
清理完所有明火,周凛冬数了数,一共五家,小朋友家烧得最厉害,其次是楼上楼下两户,同一层相邻的两家还好,只是窗帘烧坏了。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平时,后果是不会这么严重的,寸就寸于前一夜是除夕,大家都熬到了零点后,又是假期,起的比工作日要晚的多,没能及时发现火情。
等他们被呛醒时,烟已经很大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摘掉令他窒息的头盔和面罩,周凛冬和队友下了楼,龙子云抱着老婆站在门口,焦急等着答复,但一看下来的人是周凛冬,脸忽然僵住了。
尴尬,异常尴尬。
云城赵子龙在去年八月刚刚揍了眼前的消防队长一顿,昨天晚上才骂过他大爷。
周凛冬面色淡淡:“你家烧坏了一半,要重新装修了。”
龙子云嘴角抽搐。
周凛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白小梨,稍显失落,眼瞅着龙子云快哭了,他低声问:“是不是手头紧?”
“不。”龙子云故作坚强,尽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仍不忘向周凛冬炫耀他们家白小梨现在多争气,“我外甥女挣的多着呢。”
装修肯定是够的,但也就那么多。
问题是装修时他们这一大家子住哪里?
龙子云想想都头疼。
周凛冬走过去,抱胸俯视龙子云。
龙子云直觉不妙,他了解周凛冬,周凛冬每次这样,就是要拿捏他了,偏他傻不愣登,次次都上钩!
周凛冬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逞强呢,他家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我房子多,你知道。”周凛冬歪了歪头,“借你一套住住?嗯……有套离蓝蓝幼儿园特别近,就在学校对面。”
龙子云想也没想,当即握住了周凛冬戴着手套的大手。
“凛冬,我们和好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至今仍不知道除夕那天白小梨说了什么
第25章 要往前跑
◎霸道继承人◎
周凛冬挑了挑眉峰:“以后还跟我闹吗?”
“不!绝不!”
什么尊严不尊严, 在周凛冬说出他家距离蓝蓝幼儿园很近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龙子云为了给蓝蓝一个好的教育条件,花光所有积蓄将她送进私立幼儿园, 离家远, 但是双语的, 他一直愧疚要让蓝蓝每天坐半小时公交去上学, 那么小的娃娃, 早晨七点前就要起床, 他心疼死了。
孩子今年夏天就能升小学了, 如果周凛冬愿意让他们借住两三个月,自然是最好的。
“明天去消防队等我。”周凛冬看了眼表,他该走了。
“等等!”龙子云追上他, “房租多少?”
蓝蓝幼儿园在繁华的市中心, 房租普遍很贵,龙子云担心钱不够。
周凛冬趴在车窗上:“一千?”
那可太划算了。
“就这么定了, 明天我接你去啊!”
消防车开走了,龙子云站在原地, 长长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着抱蓝蓝回来的白小梨,忽然拍了拍脑门。
“糟了!忘记问是几室几厅了!”不过转念想想, 周凛冬要一千,虽说是友情价, 但差距肯定不会太大。
龙子云潜意识认为应该是个两居室, 那片两居室的租金差不多两千,和周凛冬开出来的最接近。
事实证明, 龙子云天真了。
次日一早他开车接了周凛冬, 周凛冬明显向后排看了看, 发现白小梨没来也没说什么,专心给龙子云指路。
市中心非常拥堵,熬过好几条红色路段后,周凛冬说:“这个路口右转。”
起初,龙子云没多想,因为路口右边确实有一个高层社区。
他在门口停下,周凛冬却凝眉:“你停这干嘛?继续开。”
到了第二个小区,他犹豫看向周凛冬,周凛冬没出声。
这条路越往里车越少,龙子云嗖的一下驶过一个别墅区。
周凛冬无语道:“掉头,回去。开过了。”
龙子云握住方向盘的手差点没抖起来。
他没听错吧。
周凛冬说的是云城最好的那个别墅区吗?
啊,那好像是个富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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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便是一个地下车库,龙子云已经不敢乱猜周凛冬的实力,谨慎问:“要下去吗?”
“直走。”
很好。
甚至不是联排。
车辆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整个小区的最中央,周凛冬说:“停一下。”
龙子云眼睁睁看着周凛冬下车开了门,腿都软了。
“把车开进来。”见龙子云不动,周凛冬看笑了,“愣着做什么,快点。”
龙子云跟他妈做梦似的,走进了最强富人区的最强独栋。
不,这可以说是个庄园了。
前花园足有两三百平,后花园大得让他估算不出来,他简直要吐血。
“周凛冬……”龙子云脑瓜子嗡嗡的,“你家到底干啥的,你不说你爸是开小卖部的吗……”
“超市不算小卖部吗?”周凛冬没解释太多。
可龙子云已经反应过来了,夸张捂住了嘴:“你别告诉我,那个全国连锁的超市是你家的!”
周凛冬不置可否,把开锁密码告诉了龙子云:“保洁和园艺每周一过来,他们自己进来,你记得把贵重物品锁好。”
龙子云仍处于“财阀继承人竟在我身边”的震撼中,精神错乱又憔悴。
“二层是我的房间,一层的客房你们随便住,生活用品我叫人放好了。衣服你自己买,我不知道尺码。”停了几秒,周凛冬指向其中一间房,“那是小梨住的……我给她准备了一点换洗的衣物。”
龙子云本在打量客厅,忽然扭过头来阴森森盯着他:“什么换洗衣物,内衣?”
“……也有。”
“所以你知道的她的尺寸?”龙子云忍了半天,考虑到眼前这位是他没有血缘的亲爹,才没发火。
周凛冬并不回答。
他一个处男,就算知道张开手大概多大,也搞不清女生具体的罩杯。他买的是销售推荐的通码法式款,据说比较舒适,可以穿着睡觉。
他抿唇:“小梨呢?”
“……正在你家的超市里抢特价羽绒被。”龙子云悲愤欲绝,天杀的,这是什么贫富差距!
“都有,不用买了。”周凛冬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哪家店,我让人把她接回来。”
他只请了三小时假,还有工作的事要和白小梨聊,不能耽误时间了。
白小梨在半小时后回来了。
她两手空空,紧随其后的司机却提了三个大袋子。
周凛冬率先进了打算给她住的那间卧室:“过来,谈谈。”
白小梨局促走进去,看着里面豪华的公主房布置,有些不知所措。
“周、周队长……”她垂头道:“谢谢你借我们房子住。”
她穿着纯白色的羽绒服,脸还是肿,发黄的头发随意扎成一个啾啾,像个没毕业的中学生。
看起来分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可周凛冬就是知道,她变了,仿佛一根娇弱的小苗苗,被人拽着,在一夜之间痛苦长大。
有多久没这样跟她好好说过话了?
他不记得了。
周凛冬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轻轻叹了一声。
“这是我欠你的。”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白小梨摇了摇头:“不会、不会,你不要这么想,我已经忘了。”
她忘了,他忘不了。
周凛冬俯身撑膝,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眼神柔软而复杂,“小梨,我把这套房子送你,好不好?”
白小梨茫然地张开嘴:“啊???”
怎么突然就要送房子了?
“我们……”白小梨一脸困惑,“……很熟吗?”
他们连前任都称不上,顶多是一对相亲失败的普通朋友。
周凛冬垂下眼眸,掩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失望。
他没想过,他心中难以割舍的爱,在白小梨的世界里竟只算一段不熟的关系。
他吸了吸鼻子,又抬起头,温柔笑开:“你不是缺钱吗?这栋房子给你,你把现在这份工作辞了,回救助站上班,或者随便做点什么喜欢的事情。”
白小梨瘪嘴,显然不乐意,一如她当初不愿和他见面时的表情。
“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还有一套,比这个更大一点……”
这波低调的实力展示属实给白小梨炫麻了,她双手合十,小狗拜拜,求他别说了。
“我不要,周队长,拜托了,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做着很开心,我们不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她再次提到了他们不熟。
周凛冬心口一滞,坚毅眉眼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以前的白小梨是最乖最软的,今天却一口一个周队长,语气绵绵也坚定地告诉他,他们不熟,不要干涉她的生活。
他有许多话想问,但又不确定过年那天白小梨究竟听到了多少,那些坦诚的话百转千回,割过他的嗓子,最后只余袖下攥紧的双拳。
“你做这行,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白小梨肿成小缝儿的眼猛地瞪大了。
“哈?周队长……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白小梨吞吞吐吐,似乎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周凛冬的自尊心。
“呃……”她纠结地皱起脸,“蓝蓝马上升小学,舅舅舅妈工资就那么多,我想让蓝蓝上私立小学,我长大了,不能再混日子,想好好报答舅舅舅妈……”
话说到这里,周凛冬的面色已然有些苍白,白小梨瞧了立马闭嘴。
他直起身,无力点头:“我懂了。”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推开落地窗,冷风趁虚而入,白小梨打了个寒战,他却解开了夹克衫的扣子。
指节绷着发白,他扶住栏杆向外望,这栋房子一直有人精心打理,草皮冻死了便换上新的,乍一看青嫩旺盛,但旁边凋枯的树木骗不了人,明晃晃地暗示着,这是凛烈的冬季。
那个洋溢着梨子汽水味的盛夏早已结束了,就在他亲手推开白小梨的那天。
她知道了那些苦衷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在乎了,忘了。
“我回去了。”周凛冬深深看了她一眼,会客厅中司机恭敬等着,他对司机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离开了。
白小梨目送他们离开后慢吞吞走回去,收拾在超市买来的东西,把日用品摆进浴室里,又掏出内衣内裤,准备放进衣柜里。
然而衣帽间好大,还满满当当的,她一时迷茫,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人在住。
“好多衣服……”
周凛冬以前女朋友的?
她苦下了脸。
“给你买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小梨一跳,她缩着脖子回头,龙子云扒在门口,重复道:“周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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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买的。”
好一个“一点”,这明明是三面宽墙的衣服。
周凛冬总有把一个亿说成一毛钱的本事。
白小梨默默把自己购买的内衣塞进一个空格子里。
龙子云幽幽:“早知道让你们在一起了,他这家境,根本不用你打扫屋子照顾老人小孩,请保姆就得了。”
白小梨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笑。
龙子云看着朴素的白小梨,难以想象这家伙变成豪门贵妇的模样,他蹲在白小梨面前,认真问:“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周凛冬?舅舅能看出来,他对你……”
“不要。”白小梨打断他,低头盯着手机,指尖始终在划屏幕,“舅舅,我要往前跑,不能回头看。租金我们按市场价给,我不想欠他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回顾一下周队长当初说的:三套房,母亲大学教授,不需要她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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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喝不蒙他
◎周凛冬的秘密可不少◎
春节来得欢天喜地, 走得也仓促焦急,初七一早,龙子云哀嚎着自己脑壳痛心口痛,总之就是不想上班, 好不容易起了床, 精神涣散地坐在了餐厅里, 白小梨却早吃好了, 已准备出发。
龙子云一脸怨妇相:“小梨, 要不你就从了周凛冬吧, 舅舅好想在大别墅里躺平啊——”
白小梨脸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剩一层红,她用粉底厚厚遮住,那点红就变成了朦胧的粉, 乍看上去像正思春的少女, 她仍穿着那身廉价西装,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 素素净净,并没戴周凛冬放在衣帽间里的天价首饰, 更没碰那些名牌商务装。
她用力眨了眨眼:“舅舅,快吃, 吃完上班了。”
龙子云认命了。
白小梨到门口换了软底小皮鞋,噔噔噔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瞅准了光的方向,全力奔跑向地铁站。
单位同事都听说她出了事, 关心地问她身体能不能扛住, 不行就休几天假, 养好了再来。
灭火器哪能用在人的身上,除非烈火灼烧,不喷就要死了。
白小梨不在意地摇摇头,笑容元气满满:“我没事!”
她坐在工位上写写画画,向小组领导提交了今天计划外出的地点,见他神色犹豫,她笑意浅了一点。
“怎么了?”她捏紧了手指,小心问:“冀哥,我做错了什么吗?”
说到底还是自卑。
护士长的责备、病人不满的叫骂、负责辞退她的人事狰狞着一张脸列举她“怠工”的条条证据,以及狼狈离开时被一辆车擦破了膝盖,委屈的是她,车主却下来骂她不长眼睛。
这些追着她咬的小阴影,十八岁的白小梨很难忘记。
她现在一看别人脸色不好,就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又犯了错误。
“小白,你和我来下会议室。”
白小梨战战兢兢,会议室空荡荡的,小组长冀平坐在她对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今天接到了老板的通知,嗯,对你表现不太满意,希望你能主动离职。”
白小梨垂下了头。
冀平心疼她:“小白,你有多勤奋刻苦,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还记得吗?新员工入职,你当时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是我,是我主动要了你,你的转正推荐也是我亲自写的。虽然不明白老板不满意你什么,但我敢说,你这样的好孩子,去了别的单位一样优秀。”
老板亲口发话要劝退某个员工,这在公司里是从未有过的第一例,冀平深知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他能做的唯有鼓励白小梨。
会议室中响起白小梨低低的啜泣声。
冀平站起,走到她旁边,碍于自己是异性,不方便碰触她的身体,只能为她递去一张面巾纸:“别哭了,好工作多的是,我有些人脉,如果你后面找工作不顺利,可以联系我。”
白小梨将面巾纸按在眼下,借着遮挡,缓缓咧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她不懂,她不懂。
这种糟糕的经历,为什么又来了一次。
她明明很努力,拼尽全力做事。
是业绩吗?
她就算比不上手握资源的那几个,却并不是垫底的,甚至可以在企业没有订单的时候,靠散户一骑绝尘。
她卖力修正自己,每天背几十遍稿子,才能做到语速正常,舅舅气急败坏板了她那么多年的坏习惯,她竟然因为一份底薪三千的工作改了。
可结果呢。
她还是被辞退了。
她憋回所有眼泪,把面巾纸拿开,哽咽着看向冀平:“冀哥,你认不认识同业公司的人,我不信,我还想、我还想……”
她终是没忍住,崩溃喊:“我就要做这行!”
从单位出来,白小梨抱着纸箱,在马路边呆呆站了一会,她仰头望了望好远好远的太阳,眼眶仍是红红的。
她早晨居然以为太阳离她近了点,现在这么看着,又恍惚发现那束光远得要命,就像她一辈子也追不到一样。
白小梨没回家。
她去了网咖,制作了新简历,按照冀哥给的名片上的邮箱,送了过去。
她想了想,点开微信,给指导员发了条微信。
「指导员,对不起,我被辞退了。」
这次,指导员没有秒回了。
大概对她失望了吧,白小梨想。
她没时间哭下去,在网上搜索了几家云城同业,一股脑地投递简历。
这些简历大部分石沉大海,只有两家邀请她下午面试,她收拾了收拾自己,启程,重新出发。
面试不太顺利,一家明显是骗子,另一家表面上倒挺满意,却在一小时后打电话通知她,不合适。
像所有失业了、但不敢告诉妻儿的中年人一般,白小梨在外面游荡到了八点多,才坐上回程的地铁。
“舅舅舅妈,我回来啦!”她笑盈盈地推开家门。
她和往常一样换拖鞋,打开鞋柜的时候,看到一双45码的运动鞋。
之前有这双鞋吗?
可能有吧,她没注意过。
她换好鞋子,踩上了中厅的实木地板。
房子大了其实也不好,最起码她没法一进门就看到最疼的舅舅了,水晶吊灯十分晃眼,电视播放着狗血电视剧,茶几上摆着一包没吃完的薯片,白小梨顿住脚步,有所察觉地仰起了脖子,望向二层。
周凛冬立在斑驳的光中,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
他本就身材庞大,再以高位俯视她,那张刚毅冷硬的面庞便有了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压得白小梨抬不起头。
“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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