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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死亡(回忆)
41.
这年的暑假, 要做出的选择对6岁的小青寒来说太难了。
当张科俭再次出现,她低着头,支吾了半天才说:“我要妈妈。”
对方愣了几秒, 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祁琇羽来了后抱着她, 脸埋在她的脖颈,低低哭了起来。
小青寒无措的视线落在赵明渊脸上, 两人看着对方,窗外梧桐树叶静静摇晃, 外面逐渐入秋的凉爽清风,始终吹不开病房里压在心头的燥热烦闷。
她像是很快接受了家里发生的巨大变化,每天仍旧开开心心写作业,找人玩,嘴甜的不行。偶尔拉着赵明渊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玩着他纤细修长的手,嘴里含着棒棒糖,“哥哥, 糖很好吃,死了一定就吃不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常这样说话, 楼下捡到个落叶都要一路冲回来,满头大汗, 喜气盈盈给他展示:“哥哥!死了肯定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叶子!”
赵明渊已经习惯她说话的方式, 偶尔会逗弄:“活着我也不想吃。”
小青寒就会插着腰, 很是生气地瞪他:“那哥哥想要什么?”
她撒娇、黏人, 不管怎样,一定要他说个有兴趣的。
赵明渊这时候就会沉默。
他也想说一个, 但往往是沉默许久,两个人都放弃了。
这天小青寒想吃雪糕,她实在是太热了,远处火烧云的橙红晕染着大地,她像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甩着手给自己扇风。
赵明渊看她可怜,下巴扬扬抽屉,让她拿钱去买。
小青寒脸上喜悦,手里捏着一块钱在他床边绕来绕去,怎么都不走。
“哥哥,你陪我去好不好?”
两个人住在一起这么久,赵明渊从来没下过床,她从护士姐姐那里偷偷听到,哥哥愿意好好康复训练,完全可以站起来的。
前两天护士姐姐给他换药,掀开被子长吸了一口冷气,愕然看他。
他像被赤|裸围观的不是自己,面无表情的躺着。
小青寒看到他背后的样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哥哥,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那是护理不用心,因他从未下床而生出的褥疮,只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疤,手都有些发抖。
护士姐姐在他床边说了很久,又来了医生说了很多用药啊、康复啊、意志啊等等的话,小青寒听的一知半解,只目光落在静静望着窗外的赵明渊脸上。
她知道,医生的话哥哥一句都没听进去。
后来又有护工阿姨来,小青寒像个监工,蹙着小眉毛,小手指点着:“给哥哥擦这里。”
“你为什么不给哥哥翻翻身。”
“护士姐姐说你该天天来的,我为什么只见过你一两次。”
“姨姨!”
她叫的很礼貌,但生气的都竖起眉毛来了。
护工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训,翻着白眼骂骂咧咧擦着,被赵明渊掀翻了水盆,对方气着站起来:“伺候着废人还不加钱,以为我愿意干啊,等我的活多呢。”
护工转头就走了。
老来讨要东西的人来,还说起这件事,要看赵明渊身上的褥疮,被小青寒气愤地拦住了。
“别碰我哥哥!我哥哥不喜欢!”
“嘿呦。”汪启栋好笑地哼哼,故意逗了她两句。
小青寒气的像一头小牛犊,脑袋嗡嗡的冒火,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像随时都要冲过来,用小小身体撞他一下。
“你有和小孩玩嘴的心,早就把公司经营好了。”
汪启栋恼羞成怒,自己再差劲,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一个躺在床上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鄙夷的骂了几句,最后又丢下话:“脑子灵光点,想通了就赶紧把东西给我。”
说完人走了。
病房里一室安静,小青寒抹着眼泪看他。
赵明渊:“哭什么?”
“他们都欺负哥哥。”
赵明渊眼里有奇异的冷漠和深黑,“死就不会了。”
小青寒气得跺脚,“可是我想哥哥骂回去!想那些人后悔不该欺负哥哥!哥哥,我们班里最瘦的小宇被胖熊欺负了,都知道要咬他耳朵打回去的!”
“哥哥,你不要让别人欺负你!”
“你还回去!”
赵明渊躺在床上,看着急得满脸发红,不停掉眼泪的小青寒,心头涌上大片的茫然和苦涩。
还回去?
怎么还回去?
他,还能还回去吗?
今日不知怎么,小青寒一心让他陪自己去买雪糕,不停拉着他的手晃悠,“哥哥,我们一起去吧。”
她把床搅起来让他坐起,又从外面推了轮椅。
赵明渊看着紧贴着床的轮椅,像看一道此生都跨不过去的鸿沟,分明就在他眼前,他浑身却是没有一点力气。
“我不行。”
小青寒摇头,“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她像是找到了一个目标,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白天夜里,无论如何都要他坐上轮椅陪自己下楼。
她整整磨了一周多,赵明渊像是不堪其扰,无奈头疼地看着她:“你一个小姑娘,嘴为什么这么碎。”
小青寒把这当表扬,吐吐舌头,“哥哥不陪我,我就能一直说。”
她甩甩手里攥了一周多的一块钱,“我们一起去买雪糕哦。”
赵明渊败给她,最后坐着轮椅下了楼。
靠他的能力自然不行,他没说话,小青寒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似的飞快去外面叫了护士姐姐帮忙,赵明渊想要喊住她,目光瞥到床边的梧桐树又停下了。
已经,要入秋了。
小青寒推着赵明渊在医院的花园里转,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仰着头很是风光,她想自己永远都忘不了刚才她说哥哥要出去时,护士姐姐看她的眼神有多么惊讶和佩服。
她想这才哪到哪,她的哥哥,才不会困在一张床上。
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停住,小青寒坐在小石凳上晃着腿咬着雪糕,满脸愉悦和快乐。
“这么开心吗?”赵明渊望着头顶已经有小半变黄的银杏树,有沧海桑田之感,视线又落回对面,小姑娘吃的满嘴边都是化了的雪糕,微微眯着眼睛,两眼弯弯,是那样的幸福和满足。
赵明渊想,希望这个小姑娘会一直是这样的开心。
想完,自己先失笑的在心里摇头。
她家里是什么情况,即便没有那些,作为人又有谁能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快乐。
他问完,小青寒喜滋滋地看他:“开心啊!超级开心!”
“明天再带你来买雪糕。”他没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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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钱了,但是给一个小孩买零食的钱还是有的。
她却摇了摇头,含着不舍得丢的雪糕从嘴里拿出来。
“哥哥,我开心不是因为这个啊。”她点点他,很认真的说:“是因为哥哥陪我下楼了。”
赵明渊愣住。
“哥哥,我们以后每天都下楼走走好吗?”她的目光充满希冀的看他。
赵明渊竟然想应个好,又在她期待的视线里沉默,眼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暗下来,只把雪糕喂到他的嘴边,“哥哥尝尝雪糕,很甜。”
赵明渊摇头,“我不吃……唔……”
清凉微甜的雪糕送进嘴里,他的唇舌在含了一暑假的燥热和苦涩后,第一次被凉爽的薄荷消减了几分燥热。
“好吃吧。”她挑着眉嘚瑟。
赵明渊含着舌尖,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回去后,小青寒想起来今天被闲置的作业。
关于她的出院归属,父母两人到现在也没有处理好,再有两天就该开学了,医生也说恢复的可以,要出院就办理手续。
张科俭想把人往自己新家带,祁琇羽自然不同意,两人个掰扯到现在,小青寒还搁置在医院里。
小学要学的东西,她倒是很积极主动的自己学起来了,不过,她也顺理成章的把赵明渊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我听护士姐姐说了,你是北大出来的,教我一年级的题戳戳有余。”她不知道北大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哥哥肯定厉害。
赵明渊自然是不愿意的,每天有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已经心累,他单是想着怎么寻个死法已经筋疲力尽,但他好像每次都熬不过这个缠人的小姑娘。
她拿了本子放在她床边,掰着指头自己学。
一天两天过去,有时候遇到她离谱的在一个题上消磨一上午,赵明渊还是忍无可忍,咬牙教了她一下。
小青寒立马问出一大堆其它问题,没过两天,他莫名其妙成了她老师。
赵明渊望着她手里的铅笔,一边想着,要是直接捅进自己的脖子里一定能快速死掉,一边看着眼前这个认真计算的女孩,她一定会哭的很伤心,大概要抱着被子难受很久。
最后,他拿笔重重敲了一下她的头。
小青寒:“啊,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赵明渊:“笨就该打。”
小青寒:“哼。”
不过对于学习不行这件事,她确实无力反驳,之后几天的学习,她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在学习上的不开窍。
心如死灰如赵明渊,都能蹦出一句:“你动脑子了吗?买了4个雪糕,为什么非要数成5个!”
小青寒吐吐舌头,又数了一遍,弱弱看他:“真的不是5个吗?”
赵明渊:“……”
他好想死。
护士从走廊路过,瞥到病房场景,看着那个曾经眼神空洞,浑身死意的男人透出了罕见的鲜活气息,微哑着站住了。
她透过小玻璃看女孩呲牙咧嘴,一脸嬉笑的逗着男人,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可爱的小孩大家都喜欢了。
赵明渊很少生气,曾经他最被人赞叹的就是有涵养,性子温顺有耐心,这在辅导小青寒写作业的时候完全失效了。
这天,他拿着橡皮忍无可忍砸小青寒脑袋,“你给我用点心!”
有人从门外走进来,诶呦了一声,“我的哥哥还会发脾气呢。”
来人阴阳怪气,可不就是隔三差五就要来看自己手握的财富死没死的汪启栋。
小青寒一看到他,就像浑身竖起了寒毛的猫,随时都要张牙舞爪的冲过来。
汪启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的钱在她面前甩,“小朋友,下去买雪糕去。”
小青寒偏头:“我不要!”
汪启栋嗤笑:“小朋友,你在这个哥哥这,可讨不到太多好处了。”
小青寒扯着嘴拉扯着眼睛,扮鬼脸朝他翻了个白眼。
汪启栋嫌她不识趣,一边懊恼着凭什么一个小姑娘都更喜欢那废物,一边笑着瞧向赵明渊。
“哥哥,自家的公司,你是真不想管了吗?你可不能真的做个废人,把一大帮子人都交给我啊。我这还心心念着哥哥好好做康复训练,真站起来了回公司帮我呢。”他走到床边,望着床上躺的人,跟着俯下身子,在他肩膀重重拍了拍,“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呢。”
“你走开!别碰我哥哥!”小青寒喊。
哥哥那里有伤,他还故意碰那里,坏人!
汪启栋不搭理她,接着说自己的话,结果每一句话那小姑娘就要张牙舞爪的在旁边喊几句,恶狠狠的样子十足像一条赵明渊养的好狗。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来了,没有注意到床上男人一瞬间变得冷凝的气息,对面女孩直直冲了过来,“你才是狗!你是大坏狗!”
小青寒脑袋往他怀里撞,汪启栋没防备,腰磕了一下柜子,恼羞成怒,反手就嫌弃地把人推了出去。
小青寒的重量怎么斗得过他,连连退后了几步,人摔坐在地上,指头擦过地面,磨出几道伤痕。
“没教养的家伙,你爸妈不管你,就该让我来教训教训你。”每次来,他就没见过这女孩家长。
这一句话戳在了小青寒的心上,6岁的小孩也知道什么话难听,立马忍不住红了眼眶,“你才没有教养!你才爸妈不管!”
汪启栋嘶了声,还要训斥,忽然听到床边冷道:“滚出去。”
他惊愕地看回去,不敢相信是床上的人说的。
自车祸之后,他这表哥就是死了的废人,他来了这么多次,好话说尽,冷嘲热讽也给了个够,几乎都没听过他有回应。
他像是彻彻底底死了,无论别人怎么挑衅,他都不在意。
汪启栋冷下脸:“赵明渊,现在你还能有医院住,可是因为我还愿意关心关心你。”
赵明渊视线直直看了过来,那双漆黑幽深的目光,卷着曾经他从未有过的尖锐和冷厉落在他的脸上,“滚出去。”
“你注意跟我说话的态度!”汪启栋恼怒,“现在可是你求着我……”
“是吗?”赵明渊冷笑,“公司你坐稳了吗?”
这一句话,像一桶冰水直接灌在他的头顶,让他一瞬间狼狈尽现,赵家的意外灾祸出现的突然,他被架到了公司高位,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境地。
跟着,几个护士进来,抱起小青寒:“怎么哭了。”
汪启栋无意逗留,只冷冰冰的威胁赵明渊,“表哥,你要是还想有医院住,就学聪明一点。”
无论如何,现在残废的赵明渊他还是斗得过的。
人离开后,病房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消,护士给小青寒消了毒,给她包扎。
她拿着创可贴,“哥哥,你来。”
赵明渊看着她。
她委屈地抿嘴巴,“我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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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为哥哥不反抗。”
护士离开,房间只剩两个人,沉默的氛围漫延,小青寒突兀地说起来,“我给外婆上过坟。”
就在上半年,她刚刚离世。
“哥哥,如果你死了,我去给你上坟,再次遇到那个人欺负我,他打我揪我的头发,说我是个没人管的小孩,哥哥都帮不了我了。”
“你看,死了之后,你好多事情不能做。”
“你想我怎么办?”赵明渊忽然有铺天盖地的怒火,他深邃的黑瞳定定的落在小青寒的脸上,“你想我一个废人怎么做?”
“哥哥不是废人!”她很生气,好像这句话谁说都不可以,“哥哥只要想,哥哥就可以不是!”
赵明渊嘲笑:“你才6岁,你懂什么?”
“我只知道,哥哥死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没有人陪我下楼买雪糕,没有人陪我一起看下雨的窗外,没有人辅导我写作业。”小青寒苦恼又茫然地看着他:“哥哥明明能做这么多事情,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个废人呢?”
她的眼神里,那澄澈的茫然和疑惑好似到达了极点,在她干净的眼睛里,赵明渊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说:哥哥一直是个很有用的人啊。
赵明渊忽然失语。
他低语,失笑,苦涩。
“这些事,谁都能做,我死不死没什么重要。”
“不是的。”小青寒又要哭,在他每次露出很想死的表情时,“哥哥,很多人都想你活。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个姐姐来的那天说的话。”
那日仓惶悲恸离开的宁白安的身影忽的闪到赵明渊的大脑里,那个总是坐在床边沉默看着他的女人,那个他曾经以为要相伴一生的女人,第一次在他床边埋头哭了起来。
离开前,她说:“求求你,别死,活下来。”
第42章 出院(回忆)
42.
进入9月, 飒爽的秋在一场大雨后迅速进入苏南。
窗外的梧桐叶掉落的很快,湖边的银杏树也变得稀稀落落,每个天微凉的凌晨, 总能听到保洁清扫的沙沙声,病房里的燥热总算减轻了几分, 临床的小阿里睡的安静,偶尔呓语发出“妈妈爸爸”或“哥哥不要死”的呜咽。
赵明渊在靛蓝色天幕晕染的还昏沉的房间, 度过又一个少眠的夜晚。
心情像湖心的一叶扁舟,平静了许多。
最近这几天, 他陪着女孩写作业、逛花园、和她爸妈以及汪启栋那些人斗智斗勇,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褥疮一点点消失,愈发适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睡前,她笑的甜甜:“哥哥,我们就是团结的汪汪队, 不怕困难,勇往直前。”
说着,她就唱起了《汪汪队》的歌。
赵明渊总听着女孩干净稚嫩的声音, 在童话的、勇敢的、困难但一定能克服的语境里慢慢入睡,他清楚的意识到,梦里那个暴躁的、愤怒的、浑身伤痕又竖起尖锐毛发的凶猛狮子平和了许多。
他与獠牙露出的狮子对视, 看那头野兽的戾气慢慢收敛。
天越来越亮,清晨阳光透过纱窗静静照进房间, 在白色的床单上跳跃干净柔软的光茫。
赵明渊感受着腿上的疼痛, 漆黑的视线看着那跃动的光, 轻轻舒了口郁结很久的气。
小青寒睡醒, 抱着被子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 她惺忪揉着眼睛,甜甜的笑,“哥哥,早上好啊。”
洗漱完,两人在病房吃了早餐,她开始写作业,赵明渊因为辅导她,最近这个时间点的脸色总不太好。
下午两人没事,小青寒推着轮椅和他在花园里玩,医院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大一小伤残两人组。
这次,小青寒把轮椅停在了湖边,远处芦苇飘荡,风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好好闻啊。”她闭上眼睛,“好香。”
她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就觉得初秋好美,比烈日炎炎的夏天好太多了。
赵明渊点头,没有说什么,目光从她满足的脸上移到身前湖边,河里有两三只灰色的小鸭在游,远处水面冒着泡泡,再往远看黄色银杏叶在空中摇摆,黄栌一点点晕染了红,枫叶缓缓飘落地面,天边云朵安静,山头雾气缭绕。
安静平和,是很舒服的天气。
他又将视线落到近在咫尺的湖面,就在他的腿边,静静的,带着冷意。
他的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轮椅,视线死死盯着湖面,那是一眼好似在旋转的深渊,拉着他沉重疲惫残缺的身体往下陷。
他似乎已经要坠入,在窒息中寻觅更彻底的平和。
然而他死死盯着,手背青筋突起,手指红的发胀和颤抖,身体却一直未往前倾去。
他抬头,小青寒的目光乖乖地看着他。
赵明渊不语。
“哥哥……”
赵明渊沉默,两人看着对方,耳边有凉爽的秋风吹过耳边。
他笑:“换个地方看看吧。”
“好。”她好似松了口气,很快跑过来,推着他去了小商店。
赵明渊好笑,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捧着两个棒棒糖出来。
五分钟后,两人一人叼着一个,一坐一蹲停在住院部出口,看来来去去的人。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不知道。”赵明渊回答了这个问题。
“哎。”小青寒撑着脑袋,颇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哥哥,我想出院又不想出院,我好奇怪。”
赵明渊看回她。
小青寒眼巴巴抬头:“出院是不是就见不到哥哥了。”
“……不会。”
小青寒:“可是,出院好像就见不到爸爸了……”
赵明渊沉默,“人生总有取舍和意外。”
“什么意思啊。”
赵明渊摇摇头,“还是不要知道了。”
“好吧。”
两个人又安静,说不清羡慕还是纠结,看着来去人群,风吹云卷,叶子带来了一个凉爽的秋。
赵明渊消失在一个很舒服的天气里,狭窄、烦闷的病房,压在人脖颈散不去的热汗总算褪去。
小青寒也在爸爸一次次来后,愈发坚持了“我要妈妈”的选择。
张科俭几次脸色难看离开,祁琇羽却也没露出多么喜悦的表情,相反,她愈发的忙碌和憔悴,每次总是急匆匆的来,又在一个个电话催促中快步离去。
小青寒常常站在窗户边,跪在小凳子上看着妈妈消失,然后抿着唇,可怜巴巴,眼泪要掉不掉的扭回头看赵明渊。
他会在这时候伸出手,让她快步跑过来,看着她伤心的埋在他被子上哭,轻轻揉着她乌黑的头发,沉默无言。
可能是汪启栋接连受挫,他甚至都没再出现在医院,直接派人接他离开,这举动仓促又迅速,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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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渊不是毫无心理准备,他深知汪启栋是个性格尖锐暴躁、心眼极其小、性情阴鸷怪异的男人,哪怕是他废人一样躺在这里不听话,也会让他的耐心告罄。
赵明渊不在意他把他接走后准备如何对付他,只是在那些人帮他准备着出院手续,动作粗暴的搬运他的时候,遗憾的看向了隔壁床。
昨晚,张科俭来陪床,对已经在哭的女孩说:“你懂事点,你妈妈现在背着好多债,根本带不了你,法院最终肯定会把你判给我。明天收拾收拾,跟爸爸走吧,你的妹妹也会很欢迎你的,爸爸的新家就是你的家啊。”
小青寒一直哭着入睡。
赵明渊看着女孩的爸爸,攥了拳头又松开。
他能如何,他接下来的处境只会比她更糟糕,谈收养,简直是天方夜谭。
早晨,显少在医院出现的祁琇羽来到小青寒身边,抱着她絮絮说了很多话,以交代为主,充斥着满满的告别意味,年幼如她,也知道妈妈在干嘛。
祁琇羽擦了眼泪离开,小青寒忽然跳下床,下楼去追了。
走廊里,她与几个黑衣男人擦肩而过。
赵明渊在看到他与小青寒最熟悉的护士时,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她愣了下,瞟了眼周围几个黑衣男人。
“你们都出去下,怎么收拾个东西像打劫,我还得再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黑衣男人被粗暴赶出,他们只需要把人弄走送到指定地点,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护士有些意外地看赵明渊,“你……有话要和我说?”
虽然她是11.12号床的主要负责护士,但赵明渊基本未同她说过话,意外的,对方点头了,接着从床单最下面摸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那是宁白安最后一次出现时塞给他的,也是汪启栋一直想要的东西。
实际上,没有他出面,只有这个东西根本无法从瑞士银行取出钱财,甚至,他也不知道瑞士银行里究竟有没有父母留给他的千万财产。
这个玉佛在他成年时,父亲交给了他,只说等你成婚的时候,可以过去拿出里面的东西看看。所以,他在和宁白安订婚前送给了对方,想着蜜月旅行的时候前去瑞士。
他想里面或许并不是钱财为主,父母留给他的,应该是其他东西。
不过都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父母已经离世,不管留在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都丧失了去打开的勇气。
只有这块玉佛,他只看光泽就知这是块绝世好玉,上面的雕刻栩栩如生,具有非常高的收藏价值,就算有人鼠目寸光拿去售卖,也一定能得个天价。
赵明渊对钱无意,况且不管到何种田地,他也不会去卖父母留下的东西,只有那个小女孩……
她想要做阿里巴巴,想要堆成小山的金币。
他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了。
小阿里啊小阿里……
哥哥心里的四十大盗,是你打败的。
一心求死的赵明渊罕见的有了期待。
他希望那个单纯天真、活泼童稚的小女孩永远无需强大,他收回他做阿里巴巴注定要吃苦头的厥词。
他要她坐在金山上开心的笑。
残废如他,为她献上最后的摇旗呐喊,振臂高呼。
赵明渊垂落在玉佛上的深沉视线离开。
护士惊讶地接过去,她看不出它的价值连城,只当是一块普通玉石。
“帮我放到她的枕头下。”
“这是……”护士微讶。
“给小女孩的礼物。”他笑了下,“你知道的,她很乖,太招人疼了。”
护士当然明白,甚至对此番举动并不意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青寒对他的意义。
黑衣人把他放到轮椅上,推入电梯离开。
随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另一边,失魂落魄,眼眶红肿的小青寒磨磨蹭蹭的从楼梯间爬上来了。
她抱着妈妈哭了太久,现在一定很狼狈,她怕哥哥看到后,又用那个复杂的、她看不太懂的心疼又愧疚的眼神看她。
哥哥眼神里流露出的无力感让她茫然,也让她想隐藏,这一切都和哥哥无关。
病房门大开着,她不太开心的蹙眉。
赵明渊一向不喜欢房门敞开,紧跟着,她看到赵明渊的病床空荡荡,一瞬间立在那里。
除了她催促叨叨,哥哥从来不下床。
她赶紧转身到护士站,“姐姐姐姐!有人把哥哥推走了,哥哥不在病房!”
护士姐姐无奈地说:“小小祁,有人来接你哥哥,他出院了。”
“出院!”小青寒的呼吸都停了一下,“哥哥怎么会出院!”
她反应过来,迅速往楼下冲去。
等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枯黄的梧桐树下,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卷起几片叶子,在她眼前飘起又落下。
“哥哥……”
张科俭中午到了医院,先去办了出院手续,才去了病房,想到他那个女儿,他有一点头疼。他以为她一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
他走进,看到门口空着的床,先嘿了一声,“这残疾走了?”
小青寒孤零零坐在窗户边,呆呆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应他故意发出的举动。
张科俭叹了口气,“寒寒,收拾收拾,我们也该走了。”
小青寒始终未动,也未说话。
张科俭只好自己收拾,临走检查有没有东西遗落时,翻动枕头,看到下面静静躺着一枚色泽漂亮的玉佛像。
“欸?”他拿起来,给小青寒看,“这你妈给你的吧?”
一直未扭过头的她猛地看过来,眼睛红肿,满脸泪痕。
“怎么哭成这样……”
张科俭惊讶,有些心疼涌起。
小青寒跳下凳子过来,飞快拿到自己手心,借着窗外的明亮阳光细细看起来。
张科俭瞧着那块质地柔和细腻,颜色翠绿欲滴,在太阳的照耀下光泽温润,清晰透亮的玉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妈就喜欢搞些这种东西,做收藏,搞艺术,搞到最后还不是欠了一屁股债。”
小青寒紧紧握着手心里的玉石,生气又难受地看他,“爸爸!”
她还是不明白,爸爸为何会用那样的眼光和语气评价妈妈。
张科俭看她紧张搂在怀里的样,烦躁地挥挥手,“就你妈的东西好是吧,这玉能值几个钱,爸爸还能跟你抢了?”
张科俭向来不喜欢祁琇羽总沉浸在研究字画、玉石等所谓高尚的艺术世界里,对那些东西也了解很少。
他说着,拿着行李,一手拉她往外走。
“寒寒,你这回真是太伤爸爸的心了,从小到大是谁陪在你的身边呵护照料你的,你不是说你最爱的是爸爸吗……”
他絮絮说着,拉着她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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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寒回头,狭窄的病房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空荡荡,她才发现,原来这间房并不小。窗外的秋风吹进来,穿堂风染着摇曳的枯叶卷着萧瑟落在她的胸口。
6岁的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
只是在爸爸烦躁唠叨的声音里,仓惶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呆呆望着,眼神茫然地看着这个她住了一暑假的房间。
她想,小玟说暑假很好很好,原来并不是骗她。
她在很凉爽很凉爽的天气里,想念炎热了。
她又想,
不是啊……
她只是想哥哥了。
第43章 玉佛
43.
张青寒住院第五天, 红肿消减了许多,但那张脸也仅仅是勉强能看。
隔日就是除夕,她不想在医院过了这个年, 催着医生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对方拿她没办法,只能详细交代着回家的注意事项, 清淡饮食,不要洗澡, 按时上药。
自那夜赵貉离开就没有再出现过,只柴明每天不落的给她打电话, 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张青寒躺着养伤,用他的地方暂时还真没有。
她这么说着,柴明那边,表情微妙又复杂。
“嗯?”她挑眉。
“你可以趁机向老板要钱。”他建议。
张青寒笑,谢谢他的关心, 实际上不用她说,对方已经主动提出要给,只不过……
她心里失笑, 面上依旧肿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我要放长线钓大鱼。”
柴明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几天,朱禾和师惠菊得知消息赶来看她, 站在床边硬生生骂了一上午, 后来李漾漾来, 三个人又是一番义愤填膺, 要她交代肇事人。
张青寒头大如斗,好说歹说才让她们放弃出击, 这件事交给她来解决。桑流再来,比第一天时冷静了许多,将她细细看了一圈后,拍着胸口说:“幸好幸好,还能恢复。”
张青寒:“这段时间我接不了活了。”
桑流瞪她:“你还想着挣钱呢,我求你先看看自己的脸,把它治好了你再来见我。”
张青寒耸肩,除了出事那天洗澡瞥了眼自己的脸,她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而那个时候,她的过敏还没有完全爆发,现在自己的脸到底什么样,只在他们看见她以后的吸冷气和惊呼动作里有大概了解。
她用手摸过,只不过她的手也肿的像猪蹄,两者碰起来会疼,倒也摸不出什么。
在没人的时候,张青寒把牛若男叫到了医院。
对方看到她时,情绪显然比那些人稳定许多,只那张认真的脸蹙起了眉毛,严肃和冷厉。
“这场官司才刚刚开始。”她说。
张青寒笑:“牛律师,我来可不是让你劝我考虑要不要放弃的。”
她指着自己的脸,圈着身上的红肿,“这可都是你打官司时能用到的最好证据。”
牛若男看着她冷笑的模样,那张脸上看不出一丝被亲人伤害的痛苦难受。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坚韧执拗、充满戾气的女孩愈发的尖锐了,她甚至能看到她浑身的刺再也无法伪装的要暴露,只等着狠狠刺向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
她竟有几分不忍:“和亲人对峙公堂,最后就算你获得了你想要的,也未必会有你想象中的快乐。”
“我不要快乐啊。”张青寒很疑惑的看她,“牛律师,你怎么会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还会考虑快乐这件事,我要的,就是把本该属于我的夺回来。”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起身道:“我去和医生聊聊。”
她需要收集相关伤情的资料。
张青寒满意的笑,“牛律师,我相信你的能力。”
对方离开后,张青寒在医院再待不下去,办理完手续,联系了柴明,“麻烦派一辆车来接我吧。”
她现在这个样子,打车司机估计也膈应,以为她是个什么传染病。
她拿上围巾,戴上口罩,裹着帽子,将自己包了个严实,车很快到楼下,她拎上东西离开。
青山顶小木屋里,刚从伦敦飞回来的赵貉站在客厅,柴明帮他脱下英式西装外套,将他的帽子挂回衣架,蹲下帮他整理西装裤腿。
他们回来需要拿个文件,下午赵貉还有两个会议,现在也需要另换一套衣服后再前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