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章奇怪的刺客(2 / 2)
黑牙点头,推门而出。
阳光刺眼,街道喧嚣。他裹紧黑袍,融入人流,脚步坚定地朝东市而去。每一步踏下,都像是在与过往的自己告别。他曾是地底阴影中的杀手,只为生存而挥刀;如今,他却是执棋之人,肩负着拨乱反正的使命。
东市位于皇城东南隅,原本繁华异常,近年因赋税苛重、商旅凋敝,渐渐沦为三教九流汇聚之所。鬼骨坊藏于一处废弃窑厂地下,入口隐蔽在一口枯井之中。黑牙依图索骥,避开巡逻衙役,悄然滑落井底。
井壁潮湿滑腻,爬行十余丈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巨大 cavern,穹顶悬挂无数萤石灯,映照出嶙峋钟乳与层层叠叠的货架。架子上摆满瓶瓶罐罐,盛放着干枯眼球、断指残肢、蛇蜕虫壳,更有整具蒙布的尸体悬吊半空,随风轻晃。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药香交织的气息,令人作呕又莫名清醒。
黑牙缓步前行,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卖“招魂幡”的老妪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缝制人皮灯笼;卖“断头酒”的汉子正用骷髅杯斟酒待客;角落里一名瞎眼卜者喃喃念咒,面前铜盆中浮起一团血雾,勾勒出扭曲人脸。
他按苏凌所授暗语,在第三排摊位前停下,低声说道:“寻一味能唤神息的膏药,听说叫‘渊涎’。”
摊主是个瘦削男子,脸上覆着青铜面具,闻言缓缓抬起头,眼中竟无瞳仁,只有一片惨白。
“渊涎已断货三年。”他沙哑道,“除非……你能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交换。”
黑牙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小片真正的鼍神鳞甲??那是师尊当年赐予他保命之物,仅有指甲盖大小,却蕴含一丝温润灵力。
面具男瞳孔骤缩,猛地伸手欲夺,却被黑牙迅速收回。
“条件。”黑牙冷冷道。
“白面郎今晚子时会在‘葬语堂’主持一场‘唤灵祭’。”面具男舔了舔嘴唇,“你要去,就得交一个人头作入场券??刑狱司副使赵崇义。他在追查鬼骨坊,杀了他,你就能进去。”
黑牙冷笑:“你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吗?”
面具男僵住。
“告诉你一句实话。”黑牙逼近一步,杀气隐现,“我刚从影司出来,怀里揣着缉拿你们全伙的名单。若非想查清玄牝余孽,此刻早该调兵围剿。现在,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说白面郎在哪,要么等我破了葬语堂,把你钉在门口当招牌。”
面具男额头渗汗,终是颓然垂首:“西廊尽头,第七扇门。但他身边有八名‘蜕皮卫’守卫,个个服食过妖丹,力大无穷,且不怕痛。”
黑牙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行至中途,忽觉袖口微动,似有纸条塞入。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转入僻静拐角,展开一看,仅有一行小字:“灰袍女在北角茶棚,铃响两次即走。”
他心头一震,循迹而去。果见一灰袍女子独坐茶棚,竹笠遮面,面前一杯凉茶未动。他依言轻晃寂音铃两下,女子倏然起身,快步走入暗巷。
黑牙紧跟其后。
巷底狭窄幽深,女子摘下竹笠,露出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庞,左颊有一道蜈蚣状疤痕。
“柳七。”她自报姓名,语速极快,“我知道你要找白面郎。但他只是棋子,真正主持大局的是一个人称‘渊君’的存在。此人精通‘蜕形术’,能短暂化作鼍神形态,已在三日前夜现身皇城护城河,掀起巨浪,吓得守军跪拜叩首。”
黑牙心头剧震。
“他还计划在五日后太庙大祭之时,借阴雨天气掩盖气息,潜入宗庙地宫,点燃‘九幽引魂灯’,强行唤醒沉睡的地脉怨灵,制造‘鼍神震怒,天罚降临’的假象。届时百官惊恐,皇帝震骇,必然下诏清查‘渎神者’,而第一个被推出去祭旗的,就是孔鹤臣。”
黑牙咬牙切齿:“不能让他得逞。”
“但你也不能硬闯。”柳七提醒,“葬语堂布有‘反影阵’,可扭曲光线,混淆方位,贸然进入只会被困死其中。唯有在子时初刻,月光斜照井口之时,阵法会出现一道缝隙,持续十二息。”
她递过一枚漆黑钥匙:“这是开启地道的信物,可通向祭坛下方的通风井。你若能在灯燃之前破坏灯芯,便可阻止仪式。”
黑牙接过钥匙,郑重道:“多谢。”
“不必谢我。”柳七苦笑,“我兄长便是当年玄牝殿殉难的祭司之一。我潜伏于此,只为查明真相,而非助纣为虐。”
说罢,她重新戴上竹笠,消失在黑暗中。
黑牙握紧钥匙,仰望天色。日影西斜,距子时不过两个时辰。
他闭目调息,运转隐雾诀,体内真气如溪流汇海,缓缓充盈四肢百骸。十年苦修,终为此刻。
夜幕降临,风雨欲来。
子时将至,黑牙潜至葬语堂外。果然见八名赤膊壮汉环立门前,皮肤泛青,筋肉虬结,宛如非人。他屏息静气,待月光掠过枯井顶端,刹那间跃入缝隙,顺着地道疾行。
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高台之上,九盏青铜灯排列成环,中间一盏最大者尚未点燃,灯芯浸染猩红油脂,散发出浓烈腥气。
黑牙正欲上前,忽听头顶传来阴冷笑声:
“我等你很久了,黑牙。”
石室顶部裂开,一人缓缓降落,身披黑鳞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绿光芒,赫然与传说中鼍神之目一般无二!
“你以为你能阻止命运?”那人低语,声如潮汐起伏,“真正的鼍神早已退隐东海,而我,才是这个时代的‘新神’!”
黑牙拔刀出鞘,寒光映照铁血誓言。
“我不知你是谁。”他一字一句道,“但我记得师尊说过??风里的杀机,从来瞒不过听风之人。”
刀光乍起,撕裂黑暗。
这一刀,不只是为了孔鹤臣,也不只是为了清流正义。
更是为了那个曾在寒夜里将他抱起、默默注视他远去的“师尊”。
为了那份迟来十年的信仰与尊严。
他要亲手劈开这虚假的神谕,让真正的光明,照进这片沉沦已久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