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2 / 2）

正欲饮下，忽觉天地一静。

远处天际，一道银光划破长空，宛如流星逆坠，落地无声。紧接着，大地轻颤，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清香??既非花香，也非灵气，而是一种近乎“纯粹存在”的气息。

林泽霍然起身，望向落点方向。

片刻后，白凌、容真、墨言皆赶到身边。

“那不是陨星。”白凌凝神远眺，“那是‘门’的气息。”

“门？”容真变色，“难道是……界外之人？”

林泽神色沉静：“或许是更高维度的观察者。亦或是，这场博弈的最初设计者。”

四人对视一眼，默契前行。

三更时分，抵达落点??一片荒芜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的拱形光门，高约十丈，通体流转着星辰般的符文。门前站着一人，背对他们，身形修长，披着月白色长袍，头戴冠冕，似人非人。

“等你们很久了。”那人转过身来，面容俊美至极，双瞳如琉璃，不含一丝情绪。

“我是‘衡轨’。”他说，“秩序与混沌之间的仲裁者。我见证了你们推翻命典，击溃无名，劝退知衡，甚至瓦解律城。你们做得很好。”

林泽抱拳：“多谢夸奖。不知阁下所为何来？”

“来给你们一个选择。”衡轨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幅虚影：一边是万民安居、风调雨顺、无灾无劫的世界；另一边则是战火频仍、生离死别、不断挣扎求存的世界。

“前者，我可赐予。只要你们交出‘无命之道’的核心权柄，让我重新制定一套普适法则，确保所有人永远幸福。”

“后者，则是你们正在走的路??自由伴随风险，选择带来痛苦，光明与黑暗永远交替。”

他静静看着四人：“你们还要继续吗？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太多人因自由而堕落，因选择而毁灭。难道你们不曾怀疑，也许真正的慈悲，是替他们决定什么是最好的？”

空气仿佛冻结。

容真咬唇欲言，被林泽轻轻拦住。

良久，林泽开口：“你说的幸福世界……人人都会快乐吗？”

“会。”衡轨答，“经过精密计算，每个人的需求都将被满足，冲突将被提前化解，悲剧永远不会发生。”

“那他们还会相爱吗？”林泽再问。

“当然。爱情模块已被纳入基础保障体系。”

“那他们还会哭吗？”

“不必要的悲伤已被剔除。”

“那他们还会做梦吗？”

“梦境将由系统引导，确保积极向上。”

林泽笑了。

他转身看向同伴们。

墨言紧握拳头，眼中闪过怒意；容真低头抚摸手腕上的玉镯，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白凌仰望星空，仿佛在寻找某个早已消散的灵魂。

然后，林泽面对衡轨，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们连痛苦的权利都没有，那快乐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连做梦的自由都被规划，那活着和傀儡有何区别？你说你要赐予幸福，可真正的幸福，是从千疮百孔中开出的花，是在明知会失败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尝试的勇气。”

他踏前一步，声音响彻山谷：

“我们可以接受不完美，但绝不接受被安排。你可以带走安宁，带走永恒，带走虚假的和平??但请不要碰我们的疑问，不要夺走我们说‘不’的权利。”

衡轨静静注视着他，许久，终于叹息。

“你们真是愚蠢啊。”他说，“明明有机会拥有天堂，却宁愿留在人间。”

话音落下，光门缓缓闭合。

衡轨的身影逐渐淡去，最后一刻，他留下一句话：

“我会再来。当下一次灾难降临，当你们中最勇敢的人倒下，当希望彻底熄灭时??我会带着更完美的方案归来。”

光芒消散，天地复归寂静。

四人伫立原地，久久未语。

直到晨曦微露，鸟鸣初起。

回程途中，容真忽然轻声问：“你说……他会再来吗？”

林泽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道：“一定会。因为只要还有人渴望逃避，就会有人提供捷径。而这，正是我们必须一直走下去的原因。”

墨言忽然开口：“下次见面，我不想再听他说什么选择。我想亲手斩断那扇门。”

白凌笑了：“那就练吧。毕竟，守护自由的人，总要比控制者更强才行。”

数月后，青槐集的孩子们办了一场“故事大会”。他们讲述祖先如何挣脱命运、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在黑暗中点燃灯火。有个小女孩站在台上，大声说：

“将来我也要当引路人！我要告诉所有人，不怕黑的孩子最勇敢！”

台下掌声雷动。

而在遥远的北荒深处，一块新的石碑悄然立起，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此地曾有人选择自由。】

风沙吹不尽，岁月埋不掉。

春天再次来临。

桃树终于开了第一朵花，粉嫩娇艳，迎着暖阳轻轻摇曳。

林泽站在树下，摘下一瓣夹进随身携带的旧书里。

他知道，未来的路上还会有更多的“衡轨”，更多的“律城”，更多的诱惑与威胁。

但他也知道，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敢于哭泣、敢于欢笑、敢于在明知结局可能悲惨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出发??

那么，无命之道，就永远活着。

而他们，也将继续行走在这片大地上，不为指引方向，只为证明：

即使没有注定的命运，人，依然可以选择成为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