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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第 31 章
◎“大人,你,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金秋添凉意, 庑房里开始点起暖炉,氤氲着龙涎香的气息,甜腻暧昧。
翘头榫案下的地板细缝, 白色的糕点碎还未来得及清理,始作俑者正被锢在圈椅上男人的怀里, 动弹不得。
苏果侧靠在陆则琰的胸前, 他的手掌覆在她摔倒碰地之处,带着灼热感的微微压力将她的淤血揉散。
“还疼?”
苏果摇摇头, 她现在哪里有暇感受腿上压痛, 混沌的意识里, 一会儿想的是大人应当不生气了吧, 一会儿想的又是, 大人干嘛亲她。
他不喜欢男子, 可她是‘男子’啊
或者,还是大人嫌她太吵闹了,堵住她的嘴?哪有这种堵法的嘛!
苏果心乱得不得了,不由得问出口,“大人, 你, 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她细声细气地说完, 白嫩的手指露出袍袖, 沿着陆则琰蟒衣的绣线突起描绘了好几圈云纹, 既期待,又紧张,手势停不下来。
陆则琰将苏果的忸怩姿态尽收眼底, 薄唇抿开笑意, “方才什么?”
大人昭着是明知故问, 但苏果不得个答复,她今晚怕是睡都睡不着。
“就是,你亲我了。”苏果的声音渐弱。
“哦,你说这个。”
陆则琰收回手,自然而然地搭回苏果的腰间,指腹嵌进她的腰衿,食指有条不紊地间隔轻敲。
“想就做了 ,哪有什么意思。”
还以为大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苏果听到这满含无所谓的语气,心下顿时失落,道:“大人,你对旁人也常这般想吗?”
“唔”陆则琰挑了挑眉,唇角弧度明显,“我算算你是第几个。”
“”
苏果有点泄气,她蹙着眉仰起小脸,正对上陆则琰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流畅锋利,说话时喉结滚动的模样,的确是惑人无比。
可是好看归好看,但原来大人这般轻佻!
停顿片刻,苏果低下头,语带勉强,“你算好了没啊,我是第几个。”
陆则琰没忍住,闷笑了两声,“这时候,你倒是很有进取心。”
他还笑话她?
“大人!我要回去了。”
苏果正值碧玉年华,毕竟从小也是被宠大的,进宫以来还未被彻底磨平脾气。尤其对着心仪的人,更是会不自觉撒娇耍闹性子。
虽然面对陆则琰,她不能放狠话,走总归可以吧。
苏果气鼓鼓地伸手撑向扶柄,想从陆则琰身上起来,才挪开一点,马上被人按回去。
“你确定现在出去?”
陆则琰环抱着她,另手向后勾过案桌上牙镶棕木笔筒递给苏果。
苏果一头雾水地接过,笔筒上下两头为素白兽牙,中段质地则是西域进贡的乌木,因为被打磨上蜡过,泛着莹莹光泽,能映出影像。
粗略看没甚奇怪的,苏果将它在手心翻转来去,蓦地愣住。
漆朱乌木上,映出她一张脸。
别的都与平常无差,只那两瓣檀唇当真是异常红肿鲜艳,在先前被男子吮.吸.噬咬之后,血色隔着薄薄细嫩的皮几欲窜出。
若此时走出去,怕是没人瞧不出她经历了什么。
“我,我可以说我摔了跤。”苏果尚在嘴硬,她也的确摔了跤。
陆则琰眼底带笑,“那你试试,看旁人信不信你。”
“”
苏果不再折腾了,也一时忘了自己可以站起身等在旁边,反而温顺地呆在陆则琰的怀里。
当然,就算她想走,陆则琰也显然不会轻易松手。
哭过的人特别容易犯困,加之书房里暖香融融的,苏果很快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睡着了之后,她猫转个身,无意识地往陆则琰颈窝拱了拱。
若枫进门看到这幕,稍多看了一眼,神色未有变化。
“王爷,百兽祭快至,羌氐族来的人已到了城关外,他们带了一骑胡兵想进城门,为首的领队被城门守卫兵当即斩杀。”
陆则琰指腹轻轻摩挲在怀中女子的唇上,眸色不复温柔,“很好,赏。”
若枫对此并不惊讶,当初镇北王随先帝御驾亲征前,曾于城门口插旗立誓,有陆家人在,我朝主城,就决无可能放入异族兵甲。羌氐两族明知故犯,以作试探,只能说太过高估自己。
“王爷,另外,塔木土司王子这次带上了他的继妹,若枟查过族中书信,王爷请过目。”
陆则琰接过,翻开瞟了两眼,嘴角浮起嘲弄的冷笑,“真是什么人都敢往本王这里塞。”
若枫点了点头,想法简单,“王爷,要杀么。”
陆则琰呵笑一声,薄唇开阖,“无妨,到时你随本王一起看看,所谓族中最擅狐媚的女子到底长相如何。”
许是他语调中的肃杀之气过盛,苏果闭着眼不怎么舒服地哼哼唧唧,而后还想继续往他怀里钻,陆则琰扶住了她的腰,手势轻拍了拍,哄人似的直到苏果重新昏睡过去。
若枫也不自觉压低声音,“是,属下明白。”
苏果睡了个囫囵觉,醒来都快是申时。
她打完呵欠,翻身才发现自己正睡在木塌上,迷迷糊糊抬头,差点被坐在榻下的黑影给吓到。
“皇,皇上?”
朱澄抬头看向她,点头应是。
苏果左右看了圈儿,她确实是在南边庑房,只是,皇上为何会搬了张交椅,坐在她对过看着她睡
朱澄见苏果一幅既呆滞又疑惑的模样,放低手中书卷解释道:“叔父有事要做,叫朕在这儿守着你。”
“噢。”
苏果刚睡醒,意识尚未回笼,楞坐片刻回过神后,立马攀下了榻沿跪地,“奴婢参见皇上。”
苏果也很郁闷,她怎么就老是忘记皇上的身份呢。
朱澄挥了挥手,“无碍,起来罢。”
“你与叔父,和好了吗?”
苏果在朱澄的眼神示意下,坐回榻沿,被问及此事,脸颊微红,“嗯,算,算和好了吧。”
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好,大人尽会做些教她脸红心跳的事,唯独话总是说的不多。
啊,对了,苏果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自觉没有继续发肿,心里放下一块大石。
“皇上,您要吃的那些炉糕都摔碎了,能不能等我再送一份过来?”
“不用,朕根本不饿。”朱澄停了停,又道:“你忘了,朕答应过你,若是你见不到摄政王,朕会帮你 。”
苏果这下恍然,“噢,皇上,原来您是故意不坐在正殿里?”
朱澄听她大惊小怪的语气,脸上第一次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涩笑容,“是啊,你才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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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谢谢皇上。”
苏果是真的没想到,衍庆宫那晚她也全然没将皇上说的话放心上,只当他是临时安慰,毕竟皇上再平易近人,也不该会帮个八品的小太监。
朱澄适才发现自己笑了,很快收敛起来,看着苏果,“其实朕,很羡慕你。”
苏果捋好衣摆,跪坐好,“嗯?皇上羡慕我什么?”
朱澄看苏果蹙眉思索,生怕她想歪,急道:“你别乱想,朕当然不是羡慕你喜欢叔父!”
苏果:“”
“朕是说,朕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宫外。”
苏果听完他的话,忽然觉得皇上也十分可怜,与他们这些小太监的可怜还不太一样。
她安慰道:“皇上,其实我入宫前生活在一条窄巷子里,姆妈不许我乱走动,每年也就去两三次街市。”
“街上没有特别好看的地方,都比不上宫城富丽,所以皇上,您不要觉得难过。”
苏果在骗人,她的确很少出去,可姆妈带她出门时每每都是良辰佳节,街市悬灯结彩,火树银花,远远看一眼,都能感受热闹鼎沸的人群中撺掇出的喜气。
宫城的确很美,但哪怕是中秋那日,还是有一大半的宫殿甬道黑黢黢,皇宫里随处可见死气沉沉的景象。
苏果不想告诉皇上这些。
朱澄终究不是稚童,他掩唇清咳了声,“苏果,其实你不必安抚朕,朕也不是想出去玩。”
苏果性子不爱探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角,却听朱澄继续道,“朕只是想出去找一个人。”
她抬头顺口接上,“谁啊?”
朱澄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书上,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朕的阿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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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第 32 章
◎这情景还真是,郎情妾意。◎
时令不知不觉已进入九月, 苏果除了呆在茶房,便是去乾清宫给皇上和摄政王送膳。
旁的事,方元顺不舍得吩咐, 别人更不敢支使她,苏果过得自是清闲, 尚膳监的其他小太监就不是那般好命了。
尤其是, 今年的重阳与百兽祭恰好只相隔一候。
“你也晓得,平日咱们尚膳监轻松的很, 无非就在节气上忙碌。”
崔宝站在干肉房里晾熏肉, 梁下五六根长条的竹竿上 , 满满当当挂着几十余条腊火腿, 他用竹筛子边扫盐边回头朝着苏果搭两句话。
“重阳本来也没这般忙, 今年的确是不同, 谁让轮到了百兽祭呢。”
“崔宝,百兽祭是什么?我听说是为了秋狝呀。”
苏果闲得无事,安洛不准她帮忙,她便只能来找崔宝,崔宝倒是不拦着她, 但让她做的也无非是些累不着, 光收收尾的小事, 比方现在, 她就捧着个小盐袋子, 跟在崔宝后头,供他取盐。
“哎,秋狝也算是百兽祭吧。”
崔宝见苏果实在好奇, 就与她解释了一通。
原来, 明殷朝的太.祖皇帝当年是从大金王朝手里夺得的天下, 当是时,四海纷扰,金朝余部屡剿不止,硝烟频起。
好不容易平定内乱,北边的胡族和鄂西的各大土司府又是跃跃欲试,虎视眈眈。
祖皇帝一怒之下,开设了每闰年的百兽祭,示武于天下,“春蒐以祭社;夏苗以享礿;秋狝以祀祊;冬狩以享烝”,四季不落。
苏果进宫的这年就是闰年,她来的迟,春蒐和夏苗都过了,秋狝则就在重阳后不久。
“总之。”崔宝斜瞄了苏果一眼,“这次重阳要与百兽祭一道准备,你说我们能不忙么?就你什么事儿都不给做,有个摄政王的靠山不够,你还巴上了小皇帝。”
崔宝戳着手指,点了点苏果的背,哼声:“嗳,苏果,你是不是会术法,别藏着了,教教我呀。”
“”
苏果知道他就是嘴巴过过瘾,笑着抖了把盐袋,“ 崔宝,秋狝是在哪儿?”
她听说重阳登高是在宫内御苑的堆秀山,打猎总不会也在宫里。
“在京府往北的不岁山,路上来回要两日,加上狩猎,大约七八日才能回来。”崔宝继续道,“尚膳监人都要去,凑不齐还得从都知监里借几个,咱们也一样,你这么没见过世面,到时热闹的可别吓到了你!”
“哦,那看来大人一定会去。”苏果偷偷嘀咕。
崔宝扬起手中竹筛,“苏果,怎的又发呆,你快过来点,我都蘸不到了!”
“噢,来啦。”
重九那日,早朝提前了半个时辰下。上至皇帝,下至五品给事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乾清殿出发前往皇宫御苑。
堆秀山相隔于内外苑之间,紧靠着苏果上次看到的涟鸢湖,仅四十余尺,用来登高也权当是走个过场,清清浊气应景罢了。
苏果出门前特意换上了尚宫局新领回来的秋袍乌角带,站在外苑的古槐树下踮脚眺望堆秀山的山顶,勉强能看到那抹深紫,高挑的身形矗立在人群里尤为出色。
作为八品小太监,苏果当然是连奉茶都没有资格,但这样也不错,她骨子里最怕惹事,能远远的凑凑热闹再好不过。
“果儿,寻你半日,原来你躲在树底下。”
陈安洛不疾不徐地走到树下,顺着苏果的视线望过去,眉头轻皱。
“安洛?”
苏果侧身,看到陈安洛也是满脸惊诧,“崔管事说,你今日要留在他那儿记账的。”
“嗯,本来是的。”陈安洛清眸似水,笑起来眼角微垂,“但是看不到你,我就想出来找你。”
苏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掩藏的心事,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安洛低头无声地扬了扬唇,从口袋里拿出绣了银线的小绛囊,“果儿,今日重阳,我替你系在臂上。”
他甫一拿出,苏果就闻到了浓烈的药香味,“这是艾子?安洛你哪里得来的?”
内官监采买了数箱茱萸绛囊,俱是给上面的大人物准备,苏果还以为她今日见都见不着,没想到安洛竟然有。
“这个没宫里买的那些贵重,是托人从宫外摊子上捎带的。”陈安洛低头,将香囊束扎在苏果纤细的手臂上,
“膳房里还有油糖果做的花糕,等会儿我陪你去取。”
苏果看陈安洛牵起细线的仔细模样,心里满满暖意,“安洛,你还有嘛,我也帮你系上。”
陈安洛手上动作稍停,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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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有,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扣在腰封,我还要算账,怕动了笔甩脱。”
“好啊!”
天际艳阳高照,堆秀山的山顶石阶周围,密密麻麻绕着一圈褚衣曳撒锦衣卫。
能在此处的,除了皇家贵族,便是达官显胄,而摄政王无疑是其中最权势滔天之人。
右丞一职空缺,左丞被平章政事掣肘,瑞王的卫兵从数目上看,不过摄政王手下锦衣卫的一半,更不消提燕山北和鄂西内城的驻地军,亦皆听命于陆则琰。
而眼下,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却无端发了火,冷着脸将宫人要替他系上的茱萸香囊震碎,吓得大太监扑跪在地上。
“王爷,奴婢知罪,奴婢自行下去领罚!”
陆则琰今日应节气,着的深绛色缂丝袷纱蟒袍,湖青色睡莲缠枝的绣纹本该将人衬出一丝和暖,但此刻他俊容森然,凤眸寒芒隐隐,反而勾划出秋日的肃杀之感。
他冷笑地看着山下那棵孤零零的槐树,树下两个小太监状似亲昵地‘礼尚往来’,又是手臂又是腰地互赠香囊,这情景还真是,郎情妾意。
“知道有罪,还不给本王滚。”
“是,是。”
太监连滚带爬地下坡,恨不得能飞下去,赵修平看到这儿,怪笑了一声,“王爷,果然是喜怒无常啊。”
山顶站的人分了几拨,除了两耳不闻自顾看着湖水的小皇帝和被世家子弟围着的瑞王,与陆则琰同列较近的,恰好剩有三人,左丞张居龄,参知政事赵修平,还有刑部右侍郎柳方舟。
出声的赵参知年逾不惑,但仍是宸宁之貌,仪表堂堂,难怪能生出个名满京府第一美人的女儿。
他的嫡女不明不白地在摄政王府里呆了十年,朝野上下对此猜测不断,再加上陆则琰对赵修平显而易见地数次放过,流言更是四起。
近来虽说传闻摄政王有了新宠,但谁能保证旧爱不会敌过新欢呢。
所以这种时候,赵修平敢这么说,旁人哪怕左丞,却也是不会应的。
陆则琰收回看向苏果的视线,心情不悦之下声音甚是淡漠,“赵参知似乎对本王,很有意见。”
“王爷,常言道,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下官以为,王爷还是挂上茱萸绣囊,好去去邪气。”
此话一出,另外二人脸色各异,左相是乐得看戏,柳方舟就要凝重的多。
他当初因移交刺客一事,曾与陆则琰略有交集。他是见识过王爷手段的,作为热血男儿,他打心底里对王爷服服贴贴。
与刑部其他世族子弟不同,柳方舟是从地方上一点点爬上来,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刑部尚书推到衍庆宫里去做得罪摄政王的事。
可他不蠢,成不了瑞王的人,若能得摄政王的青睐,不是更好么。
所以,他想的,是如何向王爷表明心迹,现在就是个好时机。
柳方舟没再犹豫,斜身侧出,躬了躬身笑道,“赵大人真是说笑,摄政王体魄强健,英姿轩昂,何来有邪气一说。”
左丞张居龄梭了柳方舟一眼,语带双关,“柳侍郎,刑部的人在那儿,你是不是站错了位置。”
柳方舟面色不变:“下官便只觉得此地宽敞,还请左相不要介意才好。”
“呵呵,本官有何介意的。”
两人你来我往,赵修平被打岔,不甘地补了句,“柳侍郎你不懂,邪气哪里是看得出来的。”
柳方舟还待再说,男人凤眸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明白过来,垂首作礼,不再多言。
陆则琰抬手摺了摺袖袍,“赵参知,邪气于常人的确是难察,但有一样,本王以为你一定能看出来。”
赵修平闻言想了想,皱眉心问道,“什么?”
陆则琰弯腰就着他的身高,薄唇勾笑,“是死气,要不要本王在你面前露一手,你看看周围,想要谁死,尽管挑。”
他直起身,脸上笑意尽逝,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山顶的每个人却都能听得分明,“这里,没有本王不能杀的人。”
场面一度气氛凝滞,张九龄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摄政王,好好的佳节,不要老是吓老夫这等年纪大的人。上次中秋亦是,幸而老夫不在,不然命都能去掉半条。”
“今日重阳,下官道,是赵参知口无遮拦。”张居龄朝对面使了使眼色,“还不过来给王爷赔罪!”
赵修平心不甘情不愿地作了一揖,“左相说的是,下官以后定谨言慎行。”
然而陆则琰并未下这个台阶的意思,他没示意,锦衣卫们的腰刀还亮在手心,明晃晃几十把,反照出炎日的光,看的文官们如坐针毡。
“没想到,过了十年,你们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陆则琰垂眸睥睨,冷峻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众臣,声音如玉缶相击,清冷沉越,
“蜀中之乱,平的人是本王,胡蛮侵关,定的人也是本王。这些还不够你们看清楚想明白,摄政王这个位置,是你们先帝强求着本王要做。”
“凭你们,连天下都守不住,”陆则琰轻声嗤笑,语气轻漫,“也敢与我作对?”
话落,若枫袖中射.出暗箭,略施薄力打进赵修平的膝窝,他惊叫一声,直直朝前倒地。
瑞王气地脸上涨红,张九龄敛眸,朝他摇了摇头,而后无人敢再上前接话,只剩下赵修平不绝的哀嚎声。
陆则琰转身前,向后侧目冷声,“好日子不想过,既然喜欢跪,那就跪着罢。”
作者有话说:
示武于天下,“春蒐以祭社;夏苗以享礿;秋狝以祀祊;冬狩以享烝”,这两句是稍改动的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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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第 33 章
◎叫我一声哥哥◎
苏果看着山顶人影忽尔攒动纷乱, 像是起了争执,但隔了太远,她委实看不真切。
“果儿, 果儿?”
陈安洛喊了苏果两声,她才茫然转过头, “嗯?安洛。”
“你失神在看山顶?”
苏果不太好意思地道:“噢, 我就是在想,王爷那里发生了甚么。”
现在皇宫的人都知道她与摄政王关系非比寻常, 苏果说话时不会刻意遮掩, 更不用说对着陈安洛。
“那么远, 你看不清的, 摄政王其性狠戾, 总之不会吃亏, 你又何必担忧。”
苏果听他这么说陆则琰,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她低声反驳,“王爷脾气没那么差。”
那也是对你不同罢了,陈安洛压下心中想说的话, 转而道:
“果儿, 迟些咱们都要去不岁山参加百兽祭, 方总管与你说了麽?”
“嗯, 大公公说了, 他这次不去,让我与你同坐一乘,听你的话。”
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百兽祭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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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可以去, 倒不是犯别的忌讳, 而是他怕子孙后代带了宠妻爱妾,会无心狩猎,滋生靡丽。
后来逐渐地,便是连宫女都不许去,只好抽调太监服侍。尚膳监是与皇上甚为亲厚的太监司,当然会跟着一 道前往。
“果儿,去百兽祭的不止我们明殷朝的人,还有鄂西六大土司府和胡部派来的使臣,你到时一定要紧跟在我身边,切记不要乱跑。”
陈安洛是真的不想苏果去,外族民风相较内陆开放,颇有些荤素不忌的味道,苏果生的香娇玉嫩,他怕极了有人看上她。但陆则琰会去,苏果就不可能留在皇宫,换言之,他其实也不放心她自己呆着。
“嗯,知道了。”苏果不太明白陈安洛说的土司使臣之流,崔宝没与她提过,但她生就不是乱跑的性子,安洛说的,对她最是容易。
陈安洛看着苏果仰着头听话柔顺的模样,压抑住想把她揉进怀里的欲.念。他对她是无论如何都硬不起心肠,陆则琰那般凶狠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登高的仪式完毕,皇上坐上辇架,人群缓慢散开,苏果也收起了玩心准备与陈安洛一起回尚膳监。
迈步之前,她胸脯和背后忽然同时刺痛了下,苏果以为是自己错觉,手臂往后扦了扦细细感受,还真的两边都有刺!
她抬头看树,啊,原来她站在老槐之下,刺槐带有托叶刺,秋季又是凋零之季。
看来是些许木刺断了半截掉进了她的领口,更不巧的是,木刺落在了她胸上裹布的空隙中,稍微走动带动的牵扯,都能往里刺得更深,不算大疼,但也难受的紧。
“安洛,你先回尚膳监吧,我要回住处一趟。”
陈安洛停下脚步,侧头询问,“嗯?”
苏果苦着脸,“木刺落到衣领子里了,我要去取出来”
“”
陈安洛看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无奈地笑道:“走吧,我陪你回去。”
方元顺替苏果找的住处,在北三所不远的围墙边。那边地方荒僻,一排配房里都没住几间人,较为清净。
本来能住那儿的至少做到管事,还得得上面人赐赏,但苏果既是摄政王的人,许多规矩便做不得数。
方元顺送苏果住进去之前,特意差人替她最新汁源加群八八三〇弃气巫弎流打理过,房子进深六尺,摆的下木床和洗漱用的水桶,于她已很是够用。
“安洛,那我进门了。”
“嗯,我在外头等你。”
苏果胸背疼痛,仿佛能感受到被托叶刺戳出的颗颗红肿,她束手束脚,颦着眉关上门,转身时抬眸差点吓得她叫出声。
陆则琰竟就靠在房门对过的墙上,垂眸看向她,嘴角微挑,眼里却没有笑意。
他身量高大,整个屋室有他在,简直小了一圈。
苏果很是惊讶,上次书房的事之后,她虽然还是常去送膳,但摄政王比她象中的忙碌,她除了将膳食放下,并没有多的与陆则琰多说话的机会。
而现下,房内又只有他们二人,苏果不禁想起庑房发生的事,略微局促不安。
“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能的。”
陆则琰见她对他怯弱,再看了眼她手臂上绛囊,语气冷冽,“你往后缩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
“我没有缩”
苏果说着,还同时自觉向后抵在门上,“嘶——。”
她早忘了自己背上还有根刺,登时疼的她龇起一口小白牙,陆则琰见状,皱眉上前拉过她的手,“你背上怎么了?”
与陈安洛问她感受时不同,苏果对着陆则琰,明明这么丁点小的一件事,她的委屈却仿佛能成倍地涌出。
她半嗔半怨地告一棵树的‘状’:“大人,我方才站在树下,就外苑口的那颗老槐树,然后不止背上,胸前都落进了好多根槐木刺!”
苏果说完,以为大人会安慰她两句,没成想陆则琰停顿片刻后,居然笑了,“该。”
让你与别人站在树下。
“”
陆则琰今日的心情不太好,过来找苏果也是想好好‘教训’她一番,但此刻看到她苦唧唧地与他撒娇抱怨,他胸口的郁气倏地就散的杳无踪影。
他松开苏果的手,“愣着作何,还不把它拿出来。”
苏果瘪瘪嘴,手伸到襟领,又讪讪地收回去,“大人,你找我何事,我等会来寻你可以吗。”
陆则琰轻笑道,“小太监,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还想赶本王走。”
“不是的,大人,我要脱下里衣才能取刺啊”
“那你倒是脱啊。”
陆则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果,“都是男人,你褪个上衣还需要我回避,嗯?”
苏果被他说的进退两难,忸怩不已,摆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蜷起扣自己的指甲,这是她紧张之时最惯有的动作。
陆则琰也不是真的要把她吓的自招身份,当然适可而止,“罢了,我背身不看,你快把刺取出来。”
语毕,他还真的侧转身对着门,苏果踌躇小会儿,奈何断刺好几根,实在难受,她不得已应了句是。
屋室不大,苏果见陆则琰靠在门边,目光丝毫没往她这边投射,她咬着唇偷偷将架子床上青铜钩住的棉纱解开,勉强扯来抵在对角的小几上。
这样,就在她与大人之间隔出了界限。
薄薄一层纱,对遮蔽根本无济于事,但总比彻底敞开好。苏果动完手,抬眸多看了眼,陆则琰像是不曾闻得她作出的动静,完全没有偏移视线。
苏果背过身,开始解衣。
也是这时,陆则琰懒洋洋地换了姿势,倚在木门上,面朝向她。
透明的薄纱之后,女子轻手轻脚地卸下了外袍里衫。
她略带犹豫地解开胸布卡扣,褪下层层布裹,露出了她藏在里面纤薄的玉色背脊。
瘦削漂亮的肩胛如轻灵的蝶翼,弧度精致,莹白脂腻,腰线往下的骶骨上方还有两颗小巧的腰窝。
没有多余繁复的衣饰枷锁,丰艳的云发半遮半掩住曼妙动人的身段。
陆则琰曾于长春不夜,探过她包裹下的胸.前.圆.润,小太监平日虽吃的差了点,倒也不算是贫瘠山丘
而眼下,女子小心翼翼换衣的动作,时而牵起上身扭动,更是于颠簸间隐约可见玉.峰妖娆。
陆则琰半眯着眼,手捏骨节,指上用力得有点发白。
苏果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她抖了抖胸布,终于抖掉了全部的叶刺,难怪她疼,好些断了半截堵在布里,胸前都有划痕了。
整理完衣裳,苏果转过身之前,陆则琰堪堪收回视线。
“大人我收拾好了。”
苏果面上发烫,不知觉间,她和大人一同沐浴过,在大人面前还换过贴身衣衫,幸好大人不怎么在意她,才没发现她是女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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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陆则琰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嗯,百兽祭的事——”
他还待说话,门外蓦地传进陈安洛的声音,“果儿,你还在换么?”
苏果怕安洛担心,分神别开脸回了句,“嗯,安洛,我还没换完,你再等等。”
陆则琰听到他唤的‘果儿’二字,脸色又是一落。
苏果现在房里呆个男人,外头还有人等她,思绪慌忙,没有看出陆则琰眼底的不悦,傻乎乎地在火上浇了把油:“大人,您还有事吩咐么,我要出去了。”
陆则琰轻哼了声。
苏果见他没有阻挡,以为自己能先走,而且她自以为大人也不想教人看见他在她房里。
如此一想,苏果开门的动作尤其小心,这些看在陆则琰眼里,就成了尽力不想让外面的‘相好’看到他的存在似的。
极其刺眼!
苏果挑开了门闩,拉开门之前,身侧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她的手腕和腰,面前天旋地转,苏果被扔进了床榻。
陆则琰将她的双手轻松地禁锢在她头顶,一条长腿横跨在床下,另一条则用来压制住她半身,将她锁在榻上 。
苏果瞬间傻眼,她不知所措地侧头看向还亮着条缝的门,又呆呆地看覆在她身.上的陆则琰。
“大人,你,你干甚么,那门,门。”那道门怕是连风都能吹开啊!
陆则琰却头都不抬,只盯着她,嗓音低磁,“和我说话,你还敢不专心。”
“不是,刚刚安洛喊我,是因为我与他约好了的一道回尚膳监”她不是问过大人,有没有事情吩咐,是大人不回她,怎的又成了她的错处。
陆则琰闻言,指尖卷起她耳边不小心垂落的一绺松软发丝,手势轻柔,语气带狠,“小太监,实话告诉本王 ,你与他那么交好,是不是喜欢他。”
他命若枟查陈安洛还未有禀告,应是遇到了阻滞,但他大概已猜出身份。如此,只要想到苏果和个男人在监栏院里‘相依为命’几个月,他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冒。
要不是怕吓着小太监,他能直截了当杀了陈安洛。
苏果全然感觉不到陆则琰的恐怖念头,满心围绕着大人说的‘喜欢’二字。
她心里咯噔了下,忘了门还开着,红着脸道:“大人,我是男子而且安洛就像是我的哥哥”她喜欢的是大人,这个苏果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陆则琰完全忽略她的前半句,听到后面脸色稍霁,“本王呢,也是你的哥哥?”
才不是,哪有那么凶的哥哥啊,苏果侧过头,偷摸摸不想理他。
她不回,陆则琰也不放手,两人就这么动作暧.昧地僵持。
过了几息,苏果先忍不住,她试着推了推,压低声求告:“大人,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安洛真的在外面等我,我以后保证与你说话不走神。”
陆则琰见她双颊靡红,水汪汪的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抿紧的唇终是松下了弧线。
“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大人好生奇怪,苏果心中腹诽,奈何门吱吱呀呀地风吹起动静,她心下越急,轻喊出声,
“哥哥。”
因为离得近,陆则琰能看清少女脸上细细白白的绒毛,她甜甜的嗓音,因为被男人压躺在床上,带了点清浅的哑意,酥得人心尖直颤。
陆则琰眸色渐深,低哑道,“带上姓。”
苏果面上滚烫,“唔陆哥哥”
低回婉转的温软语调,甜腻的尾音拖懒,像是勾芡了红糖丝,黏黏绕绕地能缠住男人的七窍。
陆则琰难得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因为他简直想在此地要了她。
“果儿,你好了没,为何开了门不出来?”
陈安洛站在外头,眼瞧着门锁都撤下,人忽然就不见了,他狐疑地将手放在门把上,等了好久,苏果还没出来。
“果儿,我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