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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乍起,发黄的树叶自树梢落下,化为一只翩翩起舞的蝶,飞绕在孩童的头顶。

    七岁的谢折踮起脚,努力伸手去抓,可那蝶便跟故意戏弄他似的,从他的虎口穿过去,又自掌心绕过去,就是不让他抓到。

    蝴蝶双翼轻巧,飞啊飞,轻松便飞出了潮湿灰败的小院子,前往温暖干净的去处。

    谢折追了上去。

    从陋房到华舍,奴仆来来往往,仿佛看不到他一样,由着他闯到那个被称作“禁地”的地方。

    蝴蝶消失在门缝,谢折推门而入,看呆了眼。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每本都干干净净,整齐排列在架上,像这辈子都难看完。

    在书架的尽头,是张偌大的书案,案上有柄被架起来的长剑,剑鞘闪闪发光,像坠满了亮晶晶的星星。

    谢折看着那剑,不由自主便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

    “喜欢?”

    威严的声音响在他身后。

    他转过身,面对一道比山还要高大的人影,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知道是谁。

    他低下头,攥着手,恐惧而疏离地叫了一声:“父亲。”

    “喜欢就拿下来看看。”那个人对他说,口吻带了少有的慈爱。

    谢折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忘了心心念念的蝴蝶,抬脸对那个人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伸出双手,捧起那剑。

    剑很沉很沉,比他拿起过的任何东西都沉,要使出全部力气才能抬起来。

    谢折没长开的小手抓住剑鞘,用力一抽,雪白的刃光险些闪了他的眼。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震撼为何物。

    因为一把剑。

    回到住处,他娘的骂声盖过了北风呼啸,细长的竹条一下下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响声又利又脆。

    “为什么乱跑!娘说过你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从未见过娘亲那般可怕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一声不吭,静静挨完了打。

    等到女子打累了,抱住他哭的时候,他用小手给她擦着泪,说:“娘你别哭,爹说要给咱们换院子住,还要给我找老师,请先生,娘,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擦地洗衣了。”

    女子听了,看着他的脸,将他搂的更紧,哭的更凶。

    她说:“孩子,我们要大祸临头了,你不明白。”

    谢折的确不明白,他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说,也不明白什么是大祸临头。

    后来。

    北风呼号的夜里,谢折跪在灯火明灭不定的祠堂外,守着身旁血肉模糊的尸首,双膝被地上鲜血所浸透,单薄的身体被夜色吞没,等待面前高山一样的人的审判。

    他放低眼眸,看着垂在血泊中的手,那手柔软细腻,曾抱过他,摸过他的脸,给他擦过泪,擦过汗,给他做过数不清的饭。

    原来这就是大祸临头。

    他哭到麻木的双目再流不出一滴泪,里面漆黑无物,空空荡荡。

    “听说是早勾搭上的。”

    “怪不得这孩子长得和侯爷一点不像。”

    “啧啧,真是死有余辜。”

    那日,风吹了一整夜。

    侯府死了个偷人的贱婢,谢折死了娘亲,成了不可外扬的“家丑”。

    梦是琐碎而不连贯的,正如枯黄缺角的落叶,又像捉摸不定的蝴蝶,绰约乱飞,扑朔迷离。

    迷离里,辽北冰雪与血夜光影交织,成年的他与幼年的他相遇混合。

    他以大人的姿态重新回到那个夜晚,举刀杀光了所有人,扶起地上的女子。

    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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