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可如果是这样,他现在去找罗濠的行为又能算什么呢?
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
正史编纂委员会饲养驯化后的齐天大圣或者说猿猴神君的地方坐落在栃木县,在东京的正北方,用现代的交通工具都要用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令无疾到底只是个阴神,尽管列子御风术不怎么消耗真气,但对于神识的消耗高得吓人,所以他乘风抵达那里时,神识甚至都快要维系不了墨子五行术的幻术了。
而彼处也正如那只猴子所说,变成了一个乱石堆。
令无疾用望气术观察了片刻,转而又用壶中术的视角去看那片巨大的魔力源的所在之处,就看到,她确实是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在用龟息术之类的手段在收敛自己的生命活动迹象,大概是等待自己恢复之后重新破茧而出吧?
令无疾喘息了片刻,等到神魂勉强可以正常使用法术之后,就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如果真的是按我所想的那样,那就让我来看看,用你这面镜子,可以照出什么样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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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令无疾和罗濠现在处境微妙,但令无疾其实隐隐觉得,他们两个人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之处,虽然令无疾自己也当不了什么暴君,可以毫不介意地完全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但显然他的意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人影响,这也并不是什么“君子和而不同”的意思,纯粹是说他不怎么把别人当回事罢了。
虽然令无疾并不意外自己会成为她的敌人就是了。
他用墨子五行术分开土石,造就了一个洞口,他只是站在洞口的上方审视如同身处幽暗的井底中的那个一袭汉服的、虽然估计有三百多岁了但还是十七岁左右外貌的美少女,她的面容虽然被污秽的泥土沾染了,却无损那份近乎毫无缺陷的美——
当然罗濠不以美貌出名,纯粹是因为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挖去双目,听过她说话的人会被她割下耳朵,令无疾说她是暴君,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令无疾只是静静地凝视片刻,最后一挥手,又把那个洞口给封闭了。
“天籁?地籁?人籁?《庄子·齐物论》里的‘三籁’吗?”
这次“道法禁术目录”系统异常大方,直接把三种法术全都列了出来,并不是像以往那样,每次只给那么一门法术。
在《庄子·齐物论》里提到这“三籁”,是说“天籁”是万物自鸣发出的声音,“地籁”则是大风吹动地上的孔洞穴窍所发出的声音,而“人籁”自然就是人吹动管弦乐器所发出的声音, 庄子的学说其实基本上都是这种调调,觉得天籁高于地籁,地籁高于人籁,因为人籁是人有意识的作为、是人故意地去调节的音声,当然比不上天地万物自发的、无意识的和谐鸣动。
至于天籁被后世理解成极其优美的歌声、以至于某唐姓上海卷王跑到日本想要诱拐同学跟她一起做学园偶像说她的歌声简直就是天籁这种事,只能说跟七月流火、空穴来风的情况类似。
“只不过,这不是客观的现象的描述,而是法术吗?”
令无疾心说。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通览了全篇。
然后他就发现,这三门法术和《齐物论》里所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所谓“天籁”,《齐物论》里指的是万物自然而然地发出鸣动的声音,但这门法术说的却是如何让施术者发出声音的过程不受到外界的干扰,更通俗地说,是造就一个“领域”,领域内唯独施术者的“声音”会被视为自然的鸣动,而其余的术法乃至于魔力都被视为不自然的,会被强行纠正甚至排斥出去;
至于“地籁”,则更像是独孤九剑之类的法术,可以在施展时通过“听风”找到敌人的破绽,从而可以找到敌人在施展术法时薄弱的环节,可以破坏敌人的施术过程,甚至可以在术法成形后切断和原施术者的联系,将其倒卷回去;
而“人籁”则是背离《齐物论》思想最严重的法术。
因为这门法术的本质是通过声音来操纵他人的情感,所谓“勾动七情,颠倒六欲”,以声音为媒介,唤起人心底潜藏的情感,并与演奏者共鸣,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操纵,而是替换,因为必须先要人有过那种情感,才可以通过声音将那种情感联系的对象转移到另外的对象身上。
“还真是邪恶的法术……”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二十六章:视界
虽然实际上,跟“人籁”的作用基本上相同“暗示”魔术早就已经发展到某种程度,像令无疾这种阴神境界的对普通人用“暗示”,完全可以让普通人言听计从。
乍看上去,人籁属于系统提供过的最没有用的法术。
但透过“人籁”,令无疾忽然就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上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有人看似真诚的对话中透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有人的言语中则是完全不掺杂质的热忱,而有人在放声高歌时却暗藏苦闷的心情,有人只是单纯和同伴嬉笑玩闹,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从未让令无疾感到过如此真切过,就好像他的意识飘到了半空中,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情绪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色块,彼此互相碰撞、湮灭后又新生,又好像他对那些色块触手可及,可以随意去涂抹其中的颜色一样。
这是令无疾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便他原本在东京有“太虚鉴”,可以洞察天幕结界之下所用的动静,但从未觉得他所看到的人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仿佛那些被太虚鉴照映到的人不过是电影院屏幕上的演员,他也只是无关的看客而已。
可透过“人籁”这个法术,他却突然觉得世界在自己眼中并不仅仅只是游戏而已,那些人也并不仅仅只是会按照固定的逻辑行动的npc而已,他们有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快乐和自己的偏向,甚至当令无疾把范围扩大到可以把东京也囊括其中,也可以听到那个向来被他当成弱者的供奉院亚里沙的心声——
她也是会想要振作,想要不去凭借任何外部的力量,真正地靠自己继承那个财团,得到她的祖父的认可。
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但她并不是真的像令无疾所想象的那样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得到强者的庇佑。
甚至连同那些被他当成建造天幕结界的工具人的IS学院的学生也都有各自的生活,有她们各自纤细的烦恼,今天跟谁说话不小心惹谁生气了要不要道歉、口红的颜色会不会太鲜艳了之类的琐事显得异常真实,谈论到未来的时候的憧憬的情感也在熠熠生辉,并不是像他这种从来没有想过具体的未来也不会对此付出努力的人一样浑噩度日。
虽然接触到这些信息的时候,令无疾总有一种在不自觉地在窥探他人隐私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摆脱了这种无聊的思绪,并且忍不住将范围继续扩大。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令无疾已经无法辨别具体到底是谁在说什么话有什么情感,他只是看到一大堆浑浊的色块如同不规律的气泡堆叠在一起,只是其中总有那么些格外暗沉的让人看不顺眼的,就在东京都内,他的天幕结界还没覆盖的区域就有,但更多的,则是聚集在京都府附近,令无疾仔细辨别了片刻,最终才确定那是妖魔在捕食人类的心肝,妖魔们的漆黑的欲望和人类临终前爆发的炽热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得难看。
如同此刻的令无疾的脸色。
尽管他早就看过了相关的书面文件,知晓了具体的伤亡数字。
但数字终归只是数字,远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得真切。
但同时,他的心里隐隐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些事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医院里有那么多生离死别在上演你管得过来吗?超能力者犯罪、上位者欺压下位者、资本家剥削工人、老师惩罚学生、学生被同学霸凌这些问题你不都听得一清二楚吗?你每一样都要管吗?
管不过来的。
令无疾多少也清楚这个事实。
而且把天幕结界放手正史编纂委员会又能如何,他们能保证不会用天幕结界做出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当然其实令无疾也没有资格这么说。
毕竟他就是把戈尔贡之石捏在手里把雅典娜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