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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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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来人是裴向云。

在他的脸被汽灯照亮的一瞬间,江懿的心便如堕冰窖。

上一世自己对谁都带着几分提防,唯独对这唯一的学生放心得很,从不设防,甚至自己的营帐也是让他随便进的。

他如今多了警惕之心,裴向云尚且敢如此胆大包天地来偷盗。那么原先被信任的时候,裴向云又背着他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那些情报,那些被乌斯人知晓的所有事情,是被这样一点一点地传出去的吗?

江懿气极,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冲着裴向云胸口扎去。

裴向云慌乱之中只来得及用手挡在胸口前,生生受了这一刀。

刀刃慢慢破开手上的皮肉,擦过手骨,径直贯穿了他的整只手掌。

血迹喷溅在江懿的脸上,他却像没感受到一样,手上继续用力,直到刀尖再也无法前进半寸为止。

“你来做什么的?”江懿的声音哑得可怕,“问你话呢。”

裴向云整个手掌被贯穿,疼得说不出话,只闷哼了一声,一双黑眸中满是不解与痛苦。

江懿骤然将匕首拔出,带起一捧血珠。

“说话……”他低声道,“来干什么的?偷了什么?”

裴向云脸色苍白,动了动唇,几乎用气音道:“我没偷……”

“你没偷?”

江懿原本今天觉得病好了一些,可方才被他这么一气后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头晕目眩。

可他却依旧紧紧地将裴向云制在身下,生怕他趁着自己不留神跑了。

“你没偷那你来做什么的?”他问,“鬼鬼祟祟地进来去那边乱翻,你不是在偷东西是在干什么?”

“我……”

裴向云说了一个字后却不肯再继续说下去,直直地看着江懿,眸中似有委屈。

江懿的手愈发没有力气,唇色发白,控制不住地轻颤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说话啊,没偷东西来做什么的?”他捂着唇闷咳了几声,手上的血沾了些许在脸上,“装什么哑巴?”

可裴向云却宁可疼着,也不愿多说一个字,只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后又坚持道:“我没偷……”

“行,你没偷。”

江懿踉跄着从床上下去,顺势将他也拽了下来,狠狠扣着他的后颈,如同押送犯人一样将他的身子向前按去。

裴向云腰背断了似的疼,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险些给自己噎死。

江懿将他向营帐外推去,沙哑的声音中藏着火气:“走,去将军帐,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拿了什么。”

争执中裴向云似乎碰到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也应声落地,被吹进来的风卷着四散而去。

裴向云下意识地伸手去捡那纷飞的纸卷,却被人直接踩在了手背上。

江懿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眸子冷得吓人:“你敢捡……”

“你别看,我……”

踩在他手上的人还未用力去碾,裴向云便受不住这痛,低低地哀鸣了一声,另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身下的地毯。

江懿踩着他的手,弯腰将那张纸卷捡了起来。

他本以为那会是燕军的布防图,又或者是一些朝廷之上的秘密情报,却不曾想映入眼睛的居然是自己的字。

那是他抄给张素去临的字帖。

江懿拧着眉,又将另一张落在地上的纸卷捡了起来,发现那上面也是自己写的字。

这纷纷扬扬了一地的纸卷,除了他抄给张素的字帖以外,还有随手画的画,以及摘录的经文。

没有一张有关燕军的情报。

江懿面上阴晴不定,慢慢后退几步,放过了裴向云的那只手。

裴向云的手已然不能动了,连基本的屈伸都做不到,只能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我就是……”

眼见着事情露馅,裴向云只能承认道:“我就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这样……我不是故意要偷的,我向你要,你又不会给我。可是你明明答应我了……”

他紧紧地咬着唇,眼眶中似有泪水在打转,其中融着无数繁杂的情感,不知是痛苦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上次……”

裴向云说了两个字后却没再继续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江懿眼前的景物倏地模糊了片刻,眩晕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让他腿上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只来得及扶住一边的桌子。

“江大人,你没事吧?”裴向云见他脸色很差,额上又全是冷汗,不顾手上的痛也要起身来扶他,可试了几次后却没能成功地站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江懿平复住方才急促得让人难受的心跳,淡淡道:“不必……”

“我确实偷东西了,但我只是……太喜欢了。”

裴向云的那只伤手上的贯穿伤还在流血,可他却仍努力地向江懿辩解着什么:“我真的很羡慕张素,我也想有人教我读书习字,真的很羡慕。”

他吸了吸鼻子,忍了好久的泪终于成串地从脸颊滚落:“我一定会好好临字帖,这些你能不能给我回去临?我不会来烦你的,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将上辈子被自己忽视的爱补回来,可以吗?

最后这句他说不下去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裴向云服软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那怕当年与老师的关系恶化到那样的程度,他也一直嘴硬着不愿说几句好听话哄人开心。

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样行不通的呢?

是看见老师去爱别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到底有多混账吗?

裴向云咬着唇,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在地毯上氤氲出一片深色。

江懿靠在桌边,只觉得一股疲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太阳穴因为方才突然的动怒「突突」地跳着,压在心上的阴霾却似乎少了几分。

裴向云不是在偷情报。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裴向云舔了舔唇:“我怕你讨厌我,我不敢说。”

“可我本就不喜欢你……”江懿将那摞沾了血迹的纸卷放在一边,简单在盆里净了手,低声道,“起来,我送你去军医那儿。”

裴向云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的态度会有变化,依旧呆坐在原处。

“你去不去?”江懿冷着脸,“不去就滚,别在这儿坐着。”

裴向云像是忽地活过来了一样,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险些又一头栽倒在江懿面前。

江懿蹙眉向后退了一步:“自己走……”

裴向云「哦」了一声,低头一瘸一拐地向帐外走去。

若非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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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实在有些严重,怕他失血过多倒在半路上,江懿是绝不会送他去的。

军医见着他手上那狰狞的伤口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

江懿恹恹地坐在旁边,正要开口,便听那狼崽子小声说:“我是炊事班的,没仔细用刀,被刀扎的。”

“菜刀扎的?”军医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家菜刀扎这样的伤口?”

裴向云一时语塞:“我……”

这狼崽子何时懂得怎么护着别人了?

倒是稀奇……

江懿在一边重重地咳了一声,军医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八卦,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仔细地给裴向云上起药来。

方才在帐中被人误会时,裴向云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如今百倍疼痛地上着药,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江懿昏沉地支着脸颊,听见军医道:“你要是疼可以喊出来,别忍着,不然更疼。”

“没事……”裴向云低声道,“他……江大人好像睡着了,他也病着呢,别吵醒他。”

他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一句下来几乎都是气音,也就三人离得近才能听得清。

江懿眉头微蹙,却并没有睁眼。

裴向云今天来偷的不是情报,但不代表他上辈子没偷。

如今江懿已经尽可能让裴向云离军中要务越来越远,若是狼崽子真胆大包天到来自己这儿偷文书,那只能说是活腻歪了。

可是为什么要偷自己的字?

江懿记得上一世裴向云似乎对「读书」这件事十分抵触,教给他的那些诗书没记住多少,天天只知道在校场上与人比试,或是干脆在外面疯跑一天。

他想不通,捏了捏眉心,抬眸便看见军医将药物收了起来。

“这几日就别干活了,歇着吧……”军医道,“你年轻,伤口过几日就能结痂了,不会残疾的。”

裴向云「嗯」了一声,看着他绕到了屏风后面,这才敢偷偷抬眼看江懿。

江懿触到他的目光:“看什么?”

“你脸色不好……”裴向云说,“很难受吗?”

“关你什么事。”

江懿说着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了……”

“江大人,等一下……”裴向云喊住他,眸中带着些许期翼,“你会来看我吗?”

“我为什么会来看你?”

江懿侧眸,露出一个多少有些凉薄的笑:“你擅闯我的营帐偷东西,没杀了你就不错了,你哪来的底气与我讨价还价?”

裴向云自知理亏,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江懿的目光落在他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上,心中到底还是堵了一下。

“那几张字帖你留着吧……”他沉默半晌后才道,“好生养你的手,别再动歪心思了。”

作者有话说:

江美人:小偷;

狗子:QAQ你冤枉我你捅我;

江美人(那种冷漠脸):哦,那又怎样;

狗子:嘤QAQ;

老规矩晚上还有

第42章

自那日的误会之后,裴向云果真带着他那几卷宝贵的字帖销声匿迹,再也没来烦过江懿。

江懿不看见他能心情舒畅到多活好几年,乐得清闲,将周围蠢蠢欲动的乌斯人轮番揍了一遍,终于得以让他们退回了江对岸。

裴向云手伤好利索了,便再次回到炊事班帮忙。因着不会洗菜烧饭,凭着一手精湛的刀工被发配去切菜。

炊事兵陈三刚抱着柴火过来,就看见裴向云趴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位神仙自将军帐被发配来炊事班不过半年功夫,当时那些盛传的流言早已不攻自破。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张老将军的什么亲朋,被拉来军中锻炼,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却没想到这人一待就是半年。

而近日来他的行迹愈发奇怪,总是经常趴在石板上不知做什么。

纵然这位在军中风评不佳,甚至有人看见他和江懿产生过矛盾,可陈三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哪怕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带着十二分的求知欲往裴向云身前那块石板上看去。

裴向云察觉到有人靠近,反手便将石板遮住了,待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有几分突兀,于是僵硬地慢慢放下胳膊。

陈三瞥见他盖住了什么,面上多了丝意味深长:“哟,临江丞相的帖呢?”

裴向云眸中闪过疑惑,抬眸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俺,谁不知道江丞相写得一手好字。”

陈三将菜筐放在一边,如数家珍:“江丞相人好,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当真是大燕这么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才子。”

裴向云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有人夸江懿他当然高兴。

只不过若是上辈子的自己听见了,怕是会有种隐秘的骄傲与暗喜,只因那才华横溢的人是他的老师。

只是现在不行了。

一想到这儿,他胸中那股妒忌的火再次露出苗头来,开始蚕食着他的理智。

裴向云搭在石板上的手动了动,毫不犹豫地向掌心扣去。

指甲扎在掌心上,带来些许刺痛感,让他的头脑瞬间清明了几分。

这是他近日来想到的控制情绪的办法。

纵然他不愿多动脑子,却依旧琢磨出这其中有几分蹊跷。

若说上辈子的暴虐和嗜血好战还能用打了很多仗来解释,可为何如今他也动辄心浮气躁呢?

裴向云如此想着,便听陈三在一旁喊他:“小兄弟,你有没有在听啊?”

他回过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能拿到江丞相的字帖,想来一定和他关系不错……”陈三小声说,“待哪日你帮兄弟们个忙,俺们这些俗人也想学着写点字儿,好写信给家里人寄回去。”

裴向云有些不适应他离得这么近,拧着眉往旁边挪了挪。

陈三似乎不介意他的排斥:“俺老母今年七十多,记挂俺记挂得紧,俺没去过学堂,也就指望着江丞相能教教俺识字了。”

“可我和他并不熟……”裴向云低声道,“我们还起过争执。”

他一如上辈子那般不想让江懿对别人好,话说出口后自己先愣了下。

现在江懿唯一的学生已不是自己,这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强求呢?

陈三戳了戳他:“这都不算什么,江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和你计较呢?”

他说完后端起菜筐,不放心地叮嘱道:“可千万别忘了,有空你就提一嘴,先替兄弟们谢谢你。”

裴向云没回话,也没抬头看他,兀自盯着那摞不知被自己摩挲了多少遍的纸卷。

上面左边一排是清隽的行楷,若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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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有人以为是某个历史名家的真迹。可右边却是歪歪曲曲如同蚯蚓般的字,算得上颇煞风景。

裴向云有些不舍地将上面几页临过的翻过去,刚要提笔,头又忽地疼了起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慢慢按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纷扰的事情。

不知为何,在旁人眼中如此寻常的读书写字放在他这里,就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

他原本以为是上辈子的自己贪玩不思进取,只要这次用心去学,定然是能学好的,可现在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每次看字看多了便头疼已是一种习惯。

可这是自己答应江懿的,裴向云想。

既然答应了师父,那便一定要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卷字帖小心地放好,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向外走去。

今天是小年夜,军中难得没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过节的喜庆。

裴向云刚转出炊事班,便听见校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他并不陌生,上辈子在陇西时曾听老师弹过许多次。

而老师似乎对着首曲子情有独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竟还能将这旋律记得清楚明白。

他加快步子向琴声响起的地方走去,可走了两步后却迟疑了。

自己答应过老师不会去叨扰他的。

若是上辈子的他定然不会思考这么多,想去便直接去了,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但在被江懿接连教训过两次后,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裴向云双目微眯,终于还是慢下了脚步,躲在了一处营帐后面,与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过几步之遥。

江懿身边围着许多燕军的将士们,这些行伍之人甚少接触这样文雅的物事,更不通音律,只知道这曲子好听,江大人好看便足矣。

裴向云在这处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望去,恍惚间看见上辈子的自己坐在老师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围在身边的人,生怕他们分走老师对自己的喜爱。

他心中难免落寞,目光一转,便看见了一个不过到自己腿高的小童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站在这边,正鬼鬼祟祟地挪着步子小跑过来。

是张素……

自打那日两人起了争执后,裴向云便再没见过他。

或是说不敢见他。

张素在他面前站稳,二话不说便将什么东西往他手里塞去。

裴向云莫名其妙地摊开手掌,发现上面伶仃立着个糯米团子。

这糯米团子外面抱着精致的油纸,用胭脂和颜料画了白雪红梅,一看便知是从燕都带回来的金贵玩意儿,断然不可能是炊事班的糙汉子做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绷着一张脸把糯米团子塞了回去,生硬道:“我不要……”

“我带了一盒子,吃不完……”张素叉着腰和他讲道理,“给了老师两个,老师说他不喜欢吃甜食,要我分享给自己想分享的人。”

裴向云听见那句「不喜欢吃甜食」后怔了下,便又听张素小声说:“我看你自己站在这里不敢过来,是怕老师又责罚你吗?真是的,我明明都说了没关系的。”

“不是,我……”

裴向云下意识地要找一个理由,可兜兜转转半天,到底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怕被责罚,怕那双好看的唇中再说出什么往他心窝里刺的话。

张素见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待我明日和老师说说,要他不生你的气了,好不好?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可怜啊。”

裴向云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那谢谢你。”

孩子是好心,可他又如何知道两人之间隔着上辈子的家仇国恨呢?

“好啦,吃了糯米团子就别不开心了……”张素说,“我得回去了,老师还要查我的功课呢。”

裴向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我那日推你,你不怪我吗?”

“不怪啊……”粉雕玉琢的小童笑了下,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夫子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做人要大度。”

他说完便又跑回了江懿身边,悄悄对着裴向云做了个鬼脸。

裴向云垂眸看着自己掌心里那枚糯米团子,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孩安慰了,真是越活越不像样子。

他叹息一声,将糯米团子放回口袋里,最后看了眼人群中的江懿,缓缓地挪回了炊事班。

热闹合该是别人的热闹,与自己又没有半分关系。

下午的时候大家便已经将需要的饭食准备好了,现在都跑去喝酒听曲子,炊事班冷清得很。

裴向云站在原地愣神许久,这才发觉偌大一个陇西军营,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太失败了……

他叹息一声,想着不如回去将今日的字帖临完,刚要转身离开,却忽地听见沉闷的「噗通」一声。

裴向云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随手拿了把放在旁边案板上的菜刀,轻手轻脚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

是炊事班的兵吗?

还是说……有人闯进来了?

心念电转间,他猛地撩开面前的帐帘,手中的刀凭本能向前一递,却刺了个空。

没人?

裴向云拧着眉,擦亮了一把火折子,四处照了照才发现原来自己到了放置食材的地方。

陇西的冬天称得上一个「冰天雪地」,将食材覆上一层油纸放在户外,能食材好几日都不会腐坏。

裴向云四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离开,脚下却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张·心地善良·素:你看上去好可怜哦!

裴·被嫌弃且挨揍·向云:QAQ;

进主线了进主线了(居然现在才进主线)

第43章

裴向云被那触感吓了一跳,连忙将火折子往下放了放,映入眼帘的却是双黄褐色的眼。

那是狼的眼睛,好像还有呼吸,没了力气的四肢轻轻踢着雪,似乎十分痛苦。

这里怎么会有狼?

裴向云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抹了那狼的脖子,先给了它一个痛快,继而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处暗室,这才发现后面的藩篱破了个洞,洞上的倒刺沾了不少灰色的狼毛,随着风左右摇摆着。

裴向云眯起眼,干脆用火折子引燃了一盏汽灯,这才让昏暗的一片天地亮堂了起来。

那只狼侧躺在地上,暗红的血从颈部的伤口中缓缓流了出来。

它的嘴边是成片的白沫,后腿还在寒风中痉挛着,可瞳孔却缩得和针尖一样小。

裴向云虽然不愿意读书,可上辈子因为担心江懿的身体,耳濡目染了不少关于医术的事,第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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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便是这狼八成是中了毒。

狼作为天生敏锐的野兽,断然不会轻易碰有可能致使自己中毒的食物。更何况这冰天雪地的夜晚,又有谁会特意给狼下毒呢?

裴向云蹙眉思索半晌,目光落在了一旁放着的大盆上。

覆着大盆的油纸缺了一半,缺口处是被撕扯过的痕迹。他伸手将那剩下的半截油纸拽开,露出下面满满一盆臊子。

过几日便是除夕,这应当是炊事兵备好准备包饺子的肉馅。

裴向云心中一动,连忙俯下身掰开狼嘴,不顾其中的腥臭味,细细地检查起那口尖牙来,果然在靠近舌根的地方发现了些许还未来得及被咽下的肉末。

一个让他有些害怕的想法慢慢在心中浮现而出——

这头狼会不会是吃了那肉臊子,才中毒倒在这里的?

裴向云的手顺着它的身子摸去,发现这狼除了一身的皮毛外大抵没剩下几两肉,甚至都能摸到肋骨的纹路。

风雪夜它觅不到食,闻见了陇西军营备好肉臊子的香味,于是铤而走险钻进了藩篱。本以为自己能美美饱餐一顿,却不想吃了带毒的肉,平白送了性命。

裴向云收回手,慢慢将手上的血迹用雪清理干净。

一时间万籁俱寂,这简陋的暗房里只有他和一头死了的狼。

毒是下在肉臊子里的吗?

若是自己没听见声响来这里查看,过几天这狼估计只会被当做是饿死或冻死的处理掉,压根不会想到是被毒死的。

而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炊事班用带了毒的肉包饺子,再加上除夕必然会放松的戒备,届时得利的是谁不言而喻。

裴向云的脸被寒风吹得生疼,可头脑却第一次这么冷静。

陇西军营里有内鬼,这内鬼八成就躲在炊事班里。

他必须要告诉江懿。

裴向云提着那盏汽灯夺门而出,飞奔过校场,径直要冲进江懿的营帐,却被李佑川拦了下来。

李佑川被他通红的脸吓了一跳,联想起先前他和自家少爷的过节,以为是想不开来寻仇的,惊疑不定道:“你这是要来做什么?”

裴向云跑得太快,呼吸粗重而急促,半晌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有事要报告给江大人。”

“少爷在将军帐呢……”李佑川道,“你……诶等等,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裴向云却顾不得和他解释,又连滚带爬地向将军帐跑去。

——

将军帐中灯火通明,却只有张戎和江懿两人。

今年年关,陇西先下了雨,而后是连日不断的大雪。结了的冰被雪覆着,走上去若不仔细的话很容易滑到。天子觉得这天气实在恶劣,于是让江懿可以不必回燕都述职。

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上次与密东王子会面后,江懿修书一封寄回了燕都,却只得到一封语焉不详的回信。

他摸不准皇上和朝臣的意思,原本想趁着这次述职回去当面谏言,却不想被大雪封了路。

“你也不必太急……”张戎道,“今年陇西与乌斯打的几场仗都胜了,也并未有太多伤亡,这显然是件好事。待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提结盟一事,老夫觉得也不算迟。”

江懿虽然没说,可心中却暗暗苦笑。

如今这精细到分秒的排兵布阵是用上辈子血与泪的教训换来的,而必须要与密东结盟的结论,也是用上辈子的血与泪换来的。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营帐外响起了喧哗。两人神色俱是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酒杯便向帐外走去。

守在外面的士兵将一个人制在地上:“何人擅闯将军帐?”

“我有急事向江大人禀报……”那人脖子上被架了两把长/枪,疼得不得不弯下膝盖跪在地上,“我……”

江懿看见他时目光顿了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放他起来……”张戎道,“你有什么事要禀报?”

裴向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身子,第一眼便落在江懿身上。

许久不见,老师的气色似乎更好了。

果然不看见自己能让他更开心吗?

裴向云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唇边沾了几分痴痴的笑,像个傻子。

张戎重重地咳了一声:“你不是说有要是汇报?”

裴向云回过神来,看了眼旁边的士兵,放低了声音:“这件事我不想被旁人知道。”

张戎拧着眉和他对视半晌,在少年眼中看见了坚持的神色,末了妥协道:“你随我们进来。”

裴向云呼出一口白气,这才察觉到自己出来得急,连一件外套都没披上,身上已然被冻得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帐中的火生得很旺,他踉跄几步,险些跪倒在地上。

张戎端了杯温好的烧酒递给他:“有什么事慢慢说,先暖下身子。”

江懿坐在桌旁垂眸翻着文书,不太想看见那张脸。

裴向云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半晌,轻声道:“方才属下在炊事班里发现了一头被药倒的狼。”

“药倒的狼?”张戎道,“往年炊事班为了防止这些山野的畜生来偷食,也会在食材周围撒上药粉,你看见的会不会是被药粉药死的狼?”

裴向云摇头:“不是,那头狼吃了炊事班准备好的肉臊子才死的,属下亲自确认过了。”

江懿翻着文书的指尖一顿,抬眸和张戎对视了一眼。

“那头狼的嘴里有没吃完的肉末,瞳孔缩得如针尖一般,属下看见的时候它还有几分生气,四肢尚在抽搐……”

裴向云生怕他们不信,语气变得急促,“平日属下也确实见过不少来偷食却被药倒的野兽,却没有一个像这头狼一般丢了性命。”

张戎摩挲着椅子的扶手,低声道:“你为何如此熟悉毒?”

裴向云一时语塞。

乌斯人惯常用的便是毒和各种奇怪的蛊虫。

上辈子他去觐见乌斯君主时,碰巧遇上了几人在拷打俘虏来的大燕士兵。

那些人不用鞭刑,不用水牢,偏生用那种培养好的小虫去折磨人,将好好一个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那燕兵死时,便是这幅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模样。

他舔了舔唇,迅速地编造了一个谎言:“属下的父亲在乌斯是做大夫的,与属下讲起过中毒之人有什么征兆,所以便记得很清楚。”

江懿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看得他心跳愈发加速,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没人比重活一世的老师更了解自己的身家背景,这个谎言脆弱不堪得很,一戳就碎。

他很怕没人信自己,若事实真和他想的差不多,那陇西这几万将士怕是要落进什么圈套中了。

上辈子裴向云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何恨自己怨自己,却记得他似乎很看重这些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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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老师看重记挂,那他也要跟着记挂。纵然一时没办法真正理解其中的道理,这样也算离老师稍微近一些。

想到这儿,裴向云又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件事实在蹊跷,若就这样放着不管,属下担心将士们的安危。”

江懿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也会担心将士们的安危?”

“我……”

裴向云自知自己的身份无法说服他,最终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帐中的沉默持续良久,江懿才收回目光,轻声道:“既然他执意这么说,那就劳烦将军与我一道去炊事班看看。”

张戎挑眉看着他:“你这就信了?先前不还觉得他是乌斯来的探子么?”

“有什么信不信的,去看看又没什么损失,更何况……”

江懿合上手中的文书,语调轻柔,说的话却冷得不近人情:“你可知谎报军情的后果?”

裴向云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

“谎报军情的规矩是拖出去杖刑五十大板……”江懿慢条斯理道,“这你不知道?”

裴向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没事,现在你知道了。”

江懿站起身,取过放在一旁的大氅:“走吧,看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若真是谎报军情,打你一顿板子长长记性也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裴·很努力证明清白·但是并没有人信·向云:一顿分析猛如虎;

晚上还有一更;

活着很好,世事无常;

祝大家永远平安幸福快乐;

这章留评发小红包截止到晚上12点,我爱你们qwq

第44章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之前还热闹的校场人也散了。

裴向云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向炊事班走去,隔着很远便听见了喧哗的人声。

陈三大老远看见他,抬手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便发现他身后跟了两个人。

“小兄弟,俺白天拜托你的事考虑得如何了?”他问,“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俺……”

“让开……”

裴向云毫不客气地将他拨到一边,径直向后面的暗房而去。

陈三拧着眉,心情破差地啐了一口:“呸,拽什么拽。”

他在漫天飞雪中打了个哆嗦,刚准备回去,肩上便落了只手。

“方才有个人从这儿跑进去了……”那人说,“你看见他去哪了吗?”

陈三一回头,吓得手上抱着的桶险些砸在地上。

“江,江大人好。”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道:“俺,俺……”

江懿现在急着去求证裴向云说的话,没什么功夫和他闲聊:“你看见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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