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四章 是个女人(2 / 2)
“可我还是会护着你。”左阳站到他身前,伸手扶住他的肩,“哪怕你不信,我也信。”
严昌慧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三百六十枚符?,每一枚都写满一个逝者的名字。她将它们尽数点燃,化作火蝶飞向天空。
“父亲,”她低声呢喃,“你说不想让我变成你。可我想告诉你??我愿意。只要这份记忆还在,我就永远是你女儿。”
丁欢则闭目盘坐,指尖划破手腕,以血为引,在虚空中写下“七问”。
刹那间,极北密室中的石壁轰然炸裂,七道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层,直指灰袍左阳!
“第一问!”她喝道,“你为何而战?!”
空中浮现莫无忌当年的影像,冰冷之声回荡天地:“若我堕入虚妄,请以七问答醒我。”
“第二问!”丁欢继续高呼,“你所守护者何人?!”
“第三问!你是否仍能流泪?!”
“第四问!你是否敢直视死亡而不逃?!”
一道道诘问如雷霆砸落,灰袍左阳身形剧烈晃动,眼中蓝光闪烁不定。他怒吼一声,挥尺欲斩,却被突然升起的第八碑拦下??那透明灵晶碑竟自行移动,挡在他面前,碑文 glowing 微光:
> **“此处不葬英魂,只记凡心。”**
“第五问!”丁欢声嘶力竭,“你心中可还有恐惧?!”
灰袍左阳猛然捂头,发出痛苦低吟。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其下机械般的纹路??那是未来世界改造躯体的痕迹。原来,他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被理性文明重塑过的“模板”。
“第六问!”丁欢咬牙坚持,“你是否还愿相信他人?!”
“第七问!”最后一声如刀劈开虚空,“你还能不能说‘我不懂’?!”
轰??!
灰袍左阳全身炸裂,化作漫天光尘。而在那消散之前,他终于开口,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宁可痛苦,也不愿解脱……”
光尘落地,凝成一朵赤红小花,静静绽放。
众人久久无言。
良久,左山?捡起那朵花,放在妹妹的衣冠冢前。
“明漪,”他说,“哥哥今天……哭了。”
太阳终于升起,洒下金辉。书院的孩子们跑出来,围着第八碑嬉笑追逐。有个小女孩指着天空问:“星星白天去哪儿了呀?”
严昌慧蹲下身,温柔地说:“它们一直在,只是我们看不见。就像有些人,虽然走了,但他们从未真正离开。”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娘,我想你。”
她把它贴在碑上,蹦跳着跑开了。
左阳站在远处看着,忽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深处的倦。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时间不会停止折叠,未来仍会不断分裂,总会有新的“左阳”从不同的命运线上归来,试图修正他们眼中的“错误”。
但他也知道,只要这块碑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我想他”,就永远不会真正失败。
数日后,南方海域传来异动。
海底遗迹的水幕再次浮现,但这次不再是预言或幻象,而是一封信??由万千鱼形光点汇聚而成,字迹娟秀,竟是莫无忌母亲的笔风。
> **“致所有还记得的人:**
>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完了我的轮回。**
> **我不是神,不是缔造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爱过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然后在灾难中死去。**
> **可因为你们记住了这些平凡的事,我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 **所以,请继续记住吧。记住每一次牵手的温度,每一滴落下的泪水,每一声未能说出口的‘对不起’。**
> **因为正是这些碎片,拼成了‘人’的模样。**
> **??林素心”**
丁欢读完,泪流满面。
她将信拓印于玉简,传遍天下七十二城。凡是识字之地,皆有人诵读此信。有人哭,有人沉默,有人跪地叩首,有人抱紧身边之人不肯松手。
一个月后,第一座“忆馆”在旧都废墟建成。它不高大,不华丽,只是一座朴素的木屋,墙上挂满普通人留下的遗物:一只破旧布鞋、一封未寄出的信、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每一件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由志愿者每日讲述。
越来越多的城市效仿。十年之内,九垓大地上建起了上千座忆馆。人们不再只崇拜强者、铭记英雄,也开始倾听弱者的低语,保存凡人的痕迹。
左阳常常独自走访这些地方。他不说话,只是听着,看着,偶尔在一个孩子的画前驻足??那画上是一家三口手拉手走在春天的田野里,题名《我没有见过的家》。
他知道,莫无忌若能看到今日,或许仍会说:“还不够。”
但也一定会微笑。
因为神话之后,神已离去。
而人,终于学会了如何做人。
又一个春夜,左阳再次登上山巅。
那颗新星依旧明亮,周围竟隐隐浮现七颗小星,环绕成环,宛如守望。
他仰望着,轻声道:“你说,如果我们全都对了呢?”
风拂过耳畔,送来一缕檀香。
他知道,答案早已不在天上。
而在人间,在每一个敢于悲喜的灵魂之中。
他转身下山。
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坚定。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没有终点。
只有传承。
只有铭记。
只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