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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第 61 章
方才在人前, 不能给谢无?忌添麻烦,沈椿得极力绷着脸,忍得指尖都颤抖了。
这会儿她终于克制不住,眼神怨愤地盯着她。
她鼻尖发酸, 又不想在谢钰面前掉眼泪, 别?过头用力擦了擦眼角。
最开始她还只?是?闷不吭声?地掉眼泪, 到最后越哭越大声?, 脸埋入双手, 闷闷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瞧她如此,谢钰肺腑如同坠了铅块,沉甸甸坠得他生疼。
他不知该心疼她落泪, 还是?该因她这眼泪为谢无?忌而流而感到愤怒。
两个念头在他心里左右拉扯,撕裂了半晌, 到底还是?怜惜占了上?风,他从下人手里接过铜盆,又亲手捞出帕子替她擦拭脸上?泪痕。
沈椿却毫不领情,一把挥开他的手,铜盆被打翻, 泼洒了他一身。
她愣了下,小?小?地打了个哭嗝,有些不安地搅着手指。
谢钰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袍袖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他少?见如此狼狈。
两人一个不安, 一个冷淡,互视了半晌, 谢钰才泠然开口,语气五分恼怒五分困惑:“你就如此喜爱谢无?忌?”
两人七年未见, 一个是?庶出长兄,一个是?亲弟之妻,但凡两人的关系传出半点?,沈椿绝对会受万人唾骂,而谢无?忌连记不记得她都不一定,明明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明明冒天下之大不韪,她却对他念念不忘至此。
她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为情乱智,有悖理?法?的事儿。
沈椿听到‘谢无?忌’的名字,心头揪得痛了下,别?过脸:“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你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是?喜爱的。
谢钰淡色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想反驳,最终只?是?道:“这种令人理?智全无?的情爱,不懂也罢了。”
沈椿哽咽道:“既然这样,你又不喜爱我,何必在意我喜爱谁?”
谢钰直言道:“为了你和他的名声?,为了谢家的千年声?誉,我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好像在心里反复询问过自己?千百遍,又回答了千百遍。
沈椿毫不意外他的答案,她仿佛被他的大道理?困死了一般,反驳不能,挣扎不能,只?能怨愤地看着他。
谢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出奇冰冷:“昭昭,你不要怨恨我。”
“自兄长弱冠以来,父母和我为他相看的闺秀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他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
不破不立,谢钰条理?清晰到近乎无?情:“我只?是?从中牵了个线,若他对崔家娘子无?意,大可以直接拒绝,但人是?长兄亲自相看的,金钗也是?他亲手插到她鬓间的,你又何必来怨我?”
“崔娘子父兄得力,她本人亦是?有名的端庄闺秀,你若真的喜欢长兄,难道不该为他感到欢喜吗?”
“长兄若是?心里还有你,他又如何会将金钗另赠他人?”
字字如刀,句句如剑。
沈椿终于撑不住嚎啕大哭,眼泪很快打湿了裙摆。
谢钰忍住了伸手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双手搭在膝头,淡淡道:“昭昭,从今往后,你有我便够了。”
“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他做不到的,我一样会为你做到,选我不好吗?”
相看完之后,谢无?忌没急着回去,反而是?先去见了哥舒苍。
哥舒苍一见到他便笑了笑:“听说谢三郎为你和崔娘子做了媒,可有此事?”
他慢悠悠地道:“崔娘子出身清河崔氏,其父即将上?任中枢,三个兄长也在各地为官,听说她本人也是?蕙质兰心,端庄秀丽,我在这儿先恭喜你了。”
谢无?忌可不吃阴阳怪气这套,他解下佩刀扔到一边儿,嘲讽笑笑:“是?挺好的,所?以我把金钗送她了。”
果然,哥舒苍变了脸色,定定瞧了他半晌,才道:“你真要娶崔氏女??”
不得不说,谢钰这手玩的实在漂亮,谢无?忌之所?以会亲近突厥,一是?那一半儿突厥血脉作祟,二是?他在晋朝始终被皇帝当成一把趁手的工具,处处受人排挤打压,多?年郁郁不得志,所?以哥舒苍才能劝的动他。
但他一旦娶了崔家女?儿,前程在望,他还会愿意为突厥办事?日后还会随他回突厥吗?
谢无?忌戏谑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乐子看了半晌,这才慢悠悠地道:“当然不会。”
他耸了耸肩:“等拿到了神机□□,我就得动身赶往突厥,别?说是?区区世家女?,就算是?公主,我娶来又有什么用。”
哥舒苍不免松了口气,疑惑道:“那你还赠人家金钗?”
谢无?忌皱了下眉:“这次拒了,还有下一个,先稳住谢家,我才好放开手脚做事。“
哥舒苍神色彻底和缓下来,甚至有心情打趣:“姻缘不顺也别灰心,祖父必不会委屈了你,到时候突厥的公主和贵族女子随便你挑,突厥贵族均都瞳深肤白,明艳大方,性子也是?火辣娇俏,且都精通音律骑射,必不会比那崔娘子差。”
他神色暧昧:“且突厥规矩与晋朝人不同,只?要你有能耐,想娶几个妻子都是?可以的。”
“得了吧,”谢无?忌翻着白眼冷笑了声:“当我没去过突厥呢,那些女?孩胳膊上?的毛比我都长,有的大腿比我腰还粗,数量多顶什么用。”
哥舒苍语塞,仍是?笑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若是?能让谢无?忌在突厥娶妻生子,才是?彻底将他留在了突厥。
谢无?忌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荷包,随口敷衍:“我没想过这些。”
等打发走了哥舒苍,谢无?忌才得空琢磨起一个人——今天的相亲宴上?,沈椿表现得很奇怪。
她今天看他的眼神明显和往日不同,他甚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似的,反倒是?她看向谢钰的眼神称得上?回避疏离,举止颇为僵硬。
还有他为崔娘子插钗的时候,其实他也留意到了沈椿的神色,真真是?被剜去心肝一般。
他没记错的话,两人甚至称不上?熟悉,她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难不成是?他上?回救她一次,让她感动到不能自持,心生爱慕?
谢无?忌捏了捏眉心,眼底渐渐生了几分疑惑。
他神色一动,取出心口的陈旧荷包,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咸阳的案子还没有办完,相亲宴结束之后,谢钰便带着沈椿返回了咸阳。
只?是?她情绪低迷,刚回来便病倒了,谢钰特地推了杂七杂八的公务,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七八日,沈椿这才慢慢养回了精神。
她这几日都休息不好,便请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方,她又嫌吃药太苦,就让大夫把安神药搓成一粒一粒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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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容易骤惊,谢钰便搂着她入睡,一手还轻拍着
哄她,就如同哄孩子一般。
他还冷不丁地问了句:“在你少?时,他也会这么哄你入睡吗?”
沈椿风寒初愈,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闻言含糊地道:“我小?时候睡的可香了,用不着别?人哄。”
谢钰摸了摸她的脸:“在你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如何哄你高兴?”
沈椿一点?也不想跟他聊她和谢无?忌的过往,很是?敷衍地道:“有一回我种的菜地被人糟蹋了,他抓了几只?麻雀逗我。”
谢钰淡淡道:“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沈椿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有些迷离地睁开眼,就见屋里挂着七八个鸟笼。
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用力揉了揉眼,就见每个鸟笼里都装着不同品种的鸟儿,但无?一不是?品相上?佳,毛羽斑斓,叫声?婉转清脆。
沈椿吃惊地张了张嘴。
只?要豢养宠物,就必须得面临掉毛拉尿食物残渣这些问题,谢钰洁癖严重?人尽皆知,之前沈椿还捡过一只?受伤的小?猫儿,就因为谢钰喜洁的毛病,她忍痛把猫儿送给昭华养了。
——所?以屋里的这些鸟儿是?哪来的?
她撑着身子正要起身,就见谢钰走进来,问她:“还喜欢吗?”
沈椿愣了下:“给我的?给我送鸟做什么?”
“我说过,长兄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谢钰很是?坦然地道。
他想了想,又不经意地补一句:“这些是?我翻遍相关书籍特意为你挑选的名品,饲养的条件我都已经查阅好了,你还喜欢吗?”
他说完有些懊恼,他素来自矜,这话说的倒似刻意炫耀的暴发之徒一般。
他很快分析出原因——他在和谢无?忌送的那几只?麻雀比较。
谢钰不觉抿了抿唇。
但沈椿显然对这种学人精行为很不感冒,她甚至背过身,硬邦邦地道:“我不喜欢。”
谢无?忌抓麻雀送她,是?因为他那时候喜欢她,想要逗她高兴,谢钰这又算什么呢?!
谢钰一顿:“那我重?挑几只?”
“算了,留下吧,”沈椿忍不住道:“别?折腾鸟了。”
谢钰停了停,又嗯了声?:“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崔家已经派人来商议婚期了,再过十日便是?吉日,谢家会使人去崔府纳彩订婚。”
沈椿攥紧了被角。
他轻轻道:“为防止纰漏,从今日起到他们?二人成婚,我会多?派些人手,随身照料你。”
沈椿猛地抬起眼。
他凭什么派人看着她?!
谢钰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语气平缓地解释:“放心,我不是?要软禁你,只?是?担心你心绪不宁之下,有什么过激举止。”
他顿了顿,又道:“毕竟你也不是?第一回逃跑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接下来?的几?天, 谢钰倒真跟转了性似的,送了她许多在外面万金难求衣裳首饰。
这倒也还罢了,他往日都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 最?近不管多忙, 每天晚上必定是要回?来?陪着她的。
往日两人虽然做尽了夫妻之事?, 但对彼此却称不上十分了解, 就譬如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偏好?什么颜色的衣裳钗环,喜欢什么花儿,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些?谢钰都一无所知?,他也没有?那些?细碎功夫去?了解。
但这些?日子, 他明显耐心许多,时常搂着她坐在廊下,和她悠然闲谈,得闲了还会指点她学习琴棋书画,惊喜地发现她在画画上似乎颇有?天赋, 他便极有?耐心地指点她如何落笔如何调色。
他对她多好?啊,如果不是他加派人手把她看管起来?,沈椿差点就要感动了。
她最?近哪怕出恭都有?人跟着, 若无谢钰特许,她轻易不能出府。
沈椿憋闷得紧:“我犯了什么错, 你凭什么这么软禁我!”
谢钰面色平和地回?答:“长兄和崔家的联姻不容有?失,你和长兄本就有?旧, 这时候理应避嫌才是。”
他有?自己?的考虑——瞧谢无忌的状态,明显是没有?认出沈椿, 若是他认出了沈椿,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尽管谢无忌抛却前程的可能性不大,但谢钰不想赌,所以这段时间,他要彻底杜绝两人见?面的可能,绝不给谢无忌想起旧事?的机会。
等他成?婚之后,大局已?定,就是知?道也无妨。
沈椿确实想过要去?和谢无忌相认,她不甘心就这么把心上人拱手让人,她想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想让他想起少年时还有?她这么一个人,这念头还没生出来?,就被谢钰亲手掐灭了——她咬着下唇,怨怼地看着谢钰。
这个人明明不喜欢她,却偏偏不肯放过她,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了,他才开始晓得对她好?了,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饿死了他倒是来?奶了!
谢钰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他有?的只是居高?临下的掌控欲!他对她仍旧像是对待下属和奴隶,就算他不喜欢不想要,也绝不允许她有?二心。
“长兄的定亲礼定在上巳节那日。”谢钰摸了摸她的脸,淡淡道:“昭昭,你得认命。”
沈椿恨他这幅高?高?在上掌控她人生的姿态,用力别过脸。
谢无忌的婚事?筹备的紧锣密鼓,谢家长子和崔氏女订婚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进她的耳朵。
沈椿似乎也真的认命了,安安生生地留在了谢钰身边,谢钰又待她极尽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周全至极,两人倒真有?几?分往日浓情蜜意的意味了。
——如同以往一样,一切都在谢钰的掌控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很快,谢无忌会娶妻生子安稳度日,昭昭也会安心和他白首偕老。
谢钰难得称意,就连往日的冷淡神色都和缓许多。
马上要到?上巳节,这是个沐浴簪花的节气,按照往年的惯例,谢无忌命人给谢府送了几?盆名贵花草,崔府那边也得了几?盆。
谢钰特意带上了沈椿回?去?赏花,还十分大度地道:“昭昭若是喜欢,可以挑选一盆带回?去?养着。”
他这般姿态,倒是跟个贤良淑德的正头夫人一般,恨的人牙根痒痒。
他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好?像在等着她的回?答。
沈椿心里头发闷:“你来?挑吧,我不知?道哪盆好?看。”
谢钰沉吟:“都是好?看的,你选一盆合心意的便好?,只是小心,别被乱花迷了眼。”
他越说话,越像是内宅正妻和妾室打机锋拈酸吃醋,沈椿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被谢钰拿话敲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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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不选,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一般,沈椿抬眼扫过地上的几?盆花,忽然目光顿了下。
这几?盆花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良品,只有?一盆例外——是沈椿老家山坡上长出来?的一种野花儿,名唤婆婆纳,呈一种十分冶丽的蓝紫色。
这是她老家特有?的一种野花,那边儿开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在长安反倒是个稀罕物?儿,就连谢钰这样博闻广识的都没见?过。
沈椿的心脏不可遏止地狂跳起来?。
谢无忌为什么单单送了这一盆花儿过来??是巧合吗?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送了她老家的花儿来?试探?
她抿了抿唇,尽量不让脸上露出异色,随手指了那一盆:“就那盆吧。”
谢钰对这次试探的结果还算满意,她也未像之前一般哭闹伤神。
一点点来?吧,谢无忌留在她心里的痕迹总会慢慢淡去?的。
谢钰让下人把她选中的那盆带下去,又对她道:“后日就是上巳节,要不要出去?转转吧?”
毕竟上巳节是谢无忌订婚的日子,谢钰也担心她闷在家里想不开。
他居然舍得放她出门了?沈椿心头一跳,点了点头。
谢钰神色和缓:“我在飞来?青洲订好?了地方,下差之后我就去?找你。”
他又道:“飞来?青洲是长安最?大的庭院,四面环水,直通灞河,上巳节还有?等会和演出,你素来?爱热闹,应当是喜欢的。”
他费心为她做这些?安排,她应当感到?高?兴。
他说完,略有几分期待地看着她。
其实相比于在高?阁里吃茶喝酒,沈椿更喜欢去?人堆儿里逛逛,但谢钰肯定不会同意,她哦了声:“好?。”
谢钰送她锦衣华服,为她做这些?安排,她并不觉得感动,依照他的富贵和权势,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这些?,就好?像富贵人家豢养猫儿狗儿,主?人心情好?的时候就带着出去?遛弯儿,心情不好?便关到?笼子里置之不理。
谢钰见?她反应平平,面色也稍淡了些?:“我下差之后便去?找你。”
往年过节,谢钰作为家主?,自然得在家主?持宴席,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出来?过节。
马车从衙门一路往南边儿走,路过坊市的时候,车帘突然被掀起一角,一股浓浓的酱肉香气猝不及防地冲了进来?。
谢钰撩帘瞧了眼,对外道:“等等。”
他看着‘徐记酱肉’的招牌,对长乐道:“帮我买几?斤酱肉。”
长乐一惊,提醒:“小公爷,这家买的可是猪肉!”
谢钰本来?就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更何况世家豪门皆以猪肉为贱,从小到?大,长乐就没见?自家小公爷碰过一口猪肉,他甚至怀疑小公爷连猪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谢钰嗯了声:“我知?道,你买来?就是。”
昭昭喜欢吃。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偷偷买过几?次徐记酱肉,家里人都没发现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小秘密藏的很好?,其实只是谢钰懒得揭穿,事?后还得帮她敲打下人不准外传,免得她被背后议论。
长乐见?他执意要买,就走进店里包了一包,这酱肉还是热乎的,不过这儿离飞来?青洲还有?一段距离,只怕到?那里也凉透了。
油纸包上渗了一层明显的油渍,谢钰迟疑了下,还是把油纸包揣到?了怀里,确保它不会彻底冷了。
谢钰素来?公务繁忙,少见?他来?这些?聚会宴饮的地方,等到?了飞来?青洲,众人见?他来?此地陪夫人,不免交换了几?个艳羡的神色。
包间里的佳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沈椿注意到?他手里的酱肉,不由愣了下。
谢钰把酱肉搁在一边儿,语气随意:“路上来?的时候,长乐不留神多买了一包,我记得你似乎爱吃,就顺手给你拿来?了。”
原来?是他的扈从捎带着买的,沈椿又收回?视线:“谢谢。”
她掌心冒着虚汗,端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尽量镇定地道:“外面有?些?冷,先喝一壶热酒暖暖身子吧。”
她这些?日子睡眠不好?,大夫就给她开了安神的药丸,她把那些?药丸攒起来?重?新焙干,融成?了一枚能使人短时间入睡的昏睡药。
就在刚才,她趁人不注意,把药丢进了酒里。
她不想一辈子被谢钰攥在手里,她想要过自己?的日子——她这些?日子假装认命,假装要和他好?好?过,等的就是这一天。
谢钰却推拒:“我不擅饮酒。”他略有?几?分疑惑:“我素来?滴酒不沾,偶尔应酬也是薄饮作罢,你当是知?道的。”
沈椿当即僵住了,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谢钰一向都是喝茶的,她攒了这么多天才攒出这么一枚药丸,谢钰要是执意不喝,她能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我想和你喝一杯,因为,因为”
谢钰微怔了下,不知?道想起什么,自动帮她补全了后半句:“你我大婚的时候,连合衾酒都不曾饮过。”
他边说边提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沈椿眨了眨眼,有?点傻住。
这样也行??
谢钰捏着酒杯却不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道:“你我大婚那日,我有?公务在身,以至于洞房花烛夜让你独守了空房,以至婚礼残缺”
他那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比起娶一个硬塞过来?的妻子,当然是公务重?要,沈椿若是懂事?,也该体谅此事?。
仔细想想,不光大婚当日,有?好?几?次他明明允诺了陪她,她欢欢喜喜梳妆打扮好?等着,结果从天亮盼到?天黑,谢钰也没再出现,一问就是又被公事?绊住脚了。
这种巨大的欢喜期盼被落空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但沈椿就算是委屈,也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哭,怕哭的太久他会不耐烦,还要嫌弃她不识大体。
他握住她的手,有?些?歉然:“我以后会尽量把时辰协调好?的。”
沈椿现在是完全不在意这些?事?儿了,偷瞄了眼谢钰的酒盏,一板一眼地说着客套话:“没关系的,你忙你的公事?吧,公事?要紧,本来?就该男主?外女主?内吗。”
谢钰素来?喜欢公私分明,哪怕是夫妻,也该有?泾渭分明的距离才是,如果在以前,他听到?她这么懂事?,一定会颇为满意,现在他只觉得心底涩然。
自从谢无忌的亲事?有?了眉目,沈椿在他面前就是这副低眉顺眼的贤妇模样,他回?家迟了,她不再过问原因,他答应带给她的东西偶尔遗漏,她也不会追问,送她珠宝首饰,带她出来?玩乐,她也不会开心雀跃,到?底跟之前是不一样了。
谢钰久居高?位,早见?惯人心险恶,他对沈椿另眼相看,不就是因为她个性率真纯粹,又何必将她硬塞进条条框框里呢?
谢钰轻轻吐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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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你我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他又补了句:“像以往一样就好?。”
沈椿觉得他今日废话忒多,她嗯嗯两声:“都听你的。”她有?点沉不住气,先假意端起杯子:“我敬你一杯。”
她主?动要跟谢钰碰个杯,被他伸手轻轻拦下:“等等。”
沈椿心头一跳:“怎么了?”
谢钰指尖摩挲着酒盏:“既然是合衾酒,那就按照合衾酒的步骤来?喝吧。”尽管为时已?晚,他还是希望能为她弥补一些?缺憾。
沈椿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钰就倾身过来?,和她手臂交缠,面对面地满饮了一杯。
他面庞凑得极近,一股淡淡的兰麝香气拂过她的面颊,沈椿微微地迟疑了下。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很快回?过神,仰脖把酒水含在舌底,又假意擦拭嘴唇,趁机把酒水吐到?手帕里。
谢钰同她喝完合衾酒之后却并未退却,手臂稍稍用力,便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酒里的昏睡药一时不能生效,他温声道:“你和长兄已?经各自婚嫁,你忘了他吧。”
沈椿视线回?避了下,很快道:“好?。”
他又道:“以后你只安心做我的妻子,这辈子对我不离不弃,同我白首偕老,我会护你一世。”
沈椿卷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下:“好?。”
得到?她的答复,谢钰终于满意,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出二人白头偕老的画面,他神色温缓下来?,低下身含住了她的唇瓣。
沈椿有?些?僵硬地回?应着,他难得温柔,勾出她的小舌细细抚慰。
她紧张地在心里数着数。
数到?十五的时候,她身上一沉,他倒在了她的身上。
第063章 第 63 章
谢钰这?一觉睡的很沉, 还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长乐在包间外轻声唤道?:“小公爷,已经入夜了?。”
谢钰微惊了?下,半撑着身子?坐起,借着烛火环视了?一圈。
屋里?的烛焰即将燃尽, 酒菜早已冷却, 一口没动?, 屋里?的陈设一切如旧, 却不见沈椿的踪影。
他?眼皮轻跳两下, 生出一丝不安的预感,问长乐:“夫人可是出去了??”
长乐一愣:“包间的门不曾打开过,夫人难道?不在包间了?吗?”
谢钰心跳骤急, 他?用力闭了?闭眼,又?问:“整个飞来青洲可有什?么异动??来过什?么可疑的人?”
长乐道?:“并无, 往来的都是饮酒作乐的客人。”
一缕夜风徐
徐吹入,谢钰起身走向窗边。
这?种圆窗的拨栓在里?头,从外根本无法打开——也就是说,沈椿在屋里?开窗翻了?出去。
而他?对此全无所知?,也是因为她蓄意给他?下了?药。
答应忘了?谢无忌是假的, 答应和?他?白首偕老也是假的。
哪怕他?对她再好,她也不曾动?摇过半分。
心硬如斯!
包间外,长乐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重响, 不由惊了?下。
谢钰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在他?看来, 君子?当不怨天,不尤人, 因为情绪失控便损毁器物是一种极失风度的做法,长乐自小和?他?一同长大, 还没见他?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谢钰寒声道?:“进来。”
长乐不敢耽搁,忙推门进来,就见谢钰脚下落了?一地碎瓷,他?掌心也被割破了?几道?,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长乐大惊:“小公爷!”说着就要他?包扎。
谢钰恍若未觉,眼眸寒得犹如冰封的湖面?:“去通知?府衙和?神?策军,若夫人出现,直接押来见我。”
他?都用上‘押’这?个字了?,长乐心头乱跳,隐隐觉出事情不对,忙应了?个是。
谢钰一口气?未停,又?道?:“你?抽调部曲去咸阳,盯着沈青山一家,若是发现夫人踪迹,立刻拿人。”
“还有,谢无忌”说到这?个名字,他?短暂地停顿了?下,背过身,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神?色。
“罢了?,我亲自去寻谢无忌。”
沈椿已经有过跑路的前科,这?次再跑,长乐倒不惊异,但心里?实在佩服。
——夫人出身乡野,家世平庸,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一开始夫人提出和?离,长乐还以为她只是在和?小公爷闹别?扭,就算不提谢钰的人品才貌,谢家宗妇的身份,这?世上又?能谁拒绝得了??到后来,夫人跑去咸阳,长乐难免在心底觉得夫人有些不识好歹,小公爷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夫人怎么还闹的这?般难看?
但现在,他?心里?只剩下佩服了?,世间难求的金玉奇珍,泼天的荣华富贵,夫人居然也能说不要就不要,这?心性之坚韧,真是天下独一份儿了?。
唯一让他?诧异的是,怎么这?回牵扯到了?大郎君?
他?不敢多?问,一概应了?
谢无忌有自己的私宅,不过这?次要和?崔二娘订婚,谢国公和?长公主便强令他?从谢家出发。
但即便如此,崔家上下依然对他?的出身颇有微词,若是姬妾生的庶子?倒还罢了?,偏他?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异族伎人,若非谢钰力排众议让他?入族谱,只怕至今仍只是个私奴部曲——如果不是他?样貌出众,崔家是断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崔家长兄本来对谢无忌就有些瞧不上眼,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今日?他?来提亲的时候,崔家大郎又?是考教材学,又?是当众让他?吟诗作对,不然便不能跨进崔家大门。
崔刺史见闹得下不来台,他?顾忌着谢家,本想呵斥儿子?,崔二娘却在后面?扯了?扯父亲衣袖,压低声儿撒娇道?:“谢家大郎是边关出身的武将,听说武人多?粗鲁凶悍,这?次若不压服了?他?,日?后他?对儿粗暴该如何是好?”
崔刺史疼爱女儿,指着她道?:“你?啊你?啊,真是娇纵。”
无奈摇了?摇头,却也不阻拦,由着儿女将谢无忌狠狠地刁难挑剔了?一番。
崔家闹得这?样过,谢无忌脸上也不见恼色,从头到尾都笑吟吟的,倒令崔家越发看轻了?他?去。
好容易结束了?纳彩之礼,回城的路上,心腹不由面?色忿忿:“那崔家是什?么东西,不过清河崔氏的一个旁支,您好歹还是谢家嫡系所出了?,他?们竟如此折辱您!”
谢无忌一哂:“这算什么折辱?小时候,那些世家公子?哥聚会宴饮,还令我换上女装,为他?们歌舞作乐,他?们要找乐子?,就把南珠投入湖中,寒天腊月的把我扔到水里,逼我入水把宝珠找回来,找不到就不准上岸。”
他?轻轻一笑:“你跟我十多年了,这?点气?都受不了??”
心腹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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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嫁玉郎》 60-70(第5/15页)
复杂,又叹:“属下倒不是受不得气?,只是觉得,若非崔家这?般德行,这?当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如果崔家不是这?个态度,他?怎么都要劝一劝谢无忌真应了?这?门亲事。
谢无忌懒洋洋答:“反正我又?不是真想娶她,应付公主和?老三罢了?。”
心腹面?色变幻,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您真打算去突厥了??”
他?一直觉得谢无忌此举太过行险,他?不容于世家,难道?就能被突厥接纳?
谢无忌抬起眼,终于露出眸底暗藏的一点锋锐,他?却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哥舒可汗已经年迈,但他?的儿孙几乎死绝,只剩下哥舒苍这?么一根独苗,他?身子?还不大稳妥。”
哥舒苍体弱多?病,大夫曾经诊断过,他?只怕很难活过四十,若他?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谢无忌这?个外孙也是老可汗的独苗了?,只要他?点头,老可汗必然是要扶持他?上位的——且突厥人与汉人不同,不重出身,只论本事。
从这?头看,突厥能给他?的,确实比谢家要多得多。
心腹权衡片刻,抱拳道?:“属下誓死效忠您左右!”
谢无忌点了?点头,一行人骑马回了?私宅,看看靠近,就见十几个精锐护卫簇拥着一辆乌木马车停在私宅门口儿。
借着月色,谢无忌认出这?是谢钰的车架,他?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嗤得笑了?声,那笑里?又?似乎含了?几分怨气?。
他?骑马靠近:“老三,你?怎么过来了??”
谢钰下了?马车,语调淡然如常:“我来问问你?,纳彩之礼进行的如何?怎么也没使人给家里?报个信儿?”
语毕,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谢无忌的神?色。
他?能够断定,沈椿一定会来找谢无忌,所以他?抢先一步来了?。
谢无忌一身赤红圆领袍,上绣麒麟,外罩纱袍,在月下纵马奔驰,当真对得起‘鲜衣怒马’四个字。
那种毒汁侵蚀的感觉再次侵入肺腑,他?不得不深吸了?口气?,才能勉强维持语调平静。
谢无忌不答反问,挑眉道?:“这?点小事还需要你?特?地过来?”
谢钰静静道?:“毕竟你?也是第一次成亲,我怕你?有什?么疏漏之处,失了?礼数。”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我是第一次成婚?”谢无忌舌尖抵了?抵腮帮,直直地看着谢钰,忽牵唇一笑:“别?忘了?,你?大婚那日?,还是我替你?拜的堂,成的亲。”
相看那日?,谢无忌莫名其妙生出一个念头,他?三弟的女人沈椿,不会就是他?当年遇到的小丫头吧?
这?事儿并非不可能,他?当年冒用的是谢钰的身份,两人相貌又?相似
他?越想越是寝食难安,特?地找来老家的野花试探——这?是二人共同的小秘密,如果沈椿看到,一定能认出来。
果不其然,他?那日?送去的几盆名贵花草,沈椿独独挑走了?那盆婆婆纳。
至此,谢无忌大概有六七成把握,沈椿就是当年之人。
她居然嫁给了?谢钰为妻!
谢无忌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他?这?一生几乎都活在谢钰的阴霾底下,就连这?辈子?他?唯一心动?过的女子?,也成了?谢钰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