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所有人都经过毁灭，所有人都害怕毁灭。
如果现在有人振臂一呼：“XXX议员是主战分子，就是他指示使者对部落开具羞辱条件，导致它们已经决定攻破维灵，将这里夷为平地！”
那么想必会有不少紧张兮兮到接近疯狂的守军跟着他走，在敌人进攻之前，甚至进攻之时把那个议员抓起来，吊死。
这一情况直到大修女在塞蕾斯汀的劝说下被人群簇拥着，走到高处，稳固心神，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向众人大声宣讲了使者团和部落达成的协议，虽然当时海伦的思绪乱糟糟的，也没细听，但归根结底。
“是和平！”
人们一下子就欢呼起来，互相拥抱着，大喊着：“和平！”
“和平！”
“感谢女神，赐我们生存！”
随着无数声“和平”的传诵，城内的气氛从之前绝望下压抑着的疯狂一下就解脱了出来。
欢呼和庆祝像是绵延不绝的浪潮，在维灵这座小湖泊中来回激荡，所有人都诚心的向一切信仰的神祇或大能祈祷着，热爱，感恩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大修女被狂热的守军们一拥而上，推上天空，人们喊着：“海伦！海伦！西格玛的修女！”抬着她四处沿着街道游荡，将胜利与和平的载体化作了大修女。
她迷迷糊糊的，转头望去，女骑士按着剑柄，一头金色的长发倾下，正冲着她微笑。
大修女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被人们发自内心的热爱和亲近着。
在以往，哪怕她帮助失地的农民拿回土地、帮暴动的工人占领工厂、乃至于从暴徒和强盗刀下拯救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未曾得到过如此热忱的欢呼。
平民崇敬她，因为她确实在捍卫他们的利益，保护他们的生活；
权贵们敬畏她，因她的战锤，她的盔甲，她对神皇的虔诚甚至连大主教都不得予以认可；
她像保护维灵般，保护并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与生活，却从没得到过如此欢欣鼓舞的对待。
明明情感应该同样热切，却仿佛始终有着什么隔阂。
看着那一张张热情全然发自肺腑，没有一点虚假的欢呼着的脸，他们是如此的热情，如此的激动，如果这样的情绪被代入生活，日常之中.....
如果一个农民敢拿起粪叉反抗贵族，毫无疑问他会被鞭笞、苦役、甚至直接绞刑。
如果一个工人敢罢工、破坏机器，用激进的手段讨要欠薪和医疗补贴，那么逮捕、赔偿、流放也等待着他。
可如果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热情，对内，反抗暴政，反抗不公；对外，抵御邪恶，奋战至死。
那么还会有如此之多的苦难和孽行吗？
所有人都对不公说不，所有人都敢对欺压者拔刀相向.....
难道这样的世界不会更美好吗，比已在贵族统治、陈规陋矩、金钱腐蚀下航行了上千年的帝国.....
大修女陷入恍惚之中，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欢呼.....激动.....情绪！
教条！
是教条！
神皇的教条！
信仰的教条！
它束缚了人们，束缚了他们的情绪！
束缚了众生！
海伦惊惧万分！
她想到，在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没落贵族家中长女时，见过的一场西格玛的神甫布道时。
对方穿着精致的镶金花纹长袍，举着神圣的法器，打扮庄重威严，站在高台子上，底下全是些穿着破旧的农民、工人，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听道的人们大多服过兵役，因为帝国内部的财政问题，拖欠了他们将近一年的薪水，故所以聚集起来请愿，当地的官僚倒是没有武力驱赶他们，而是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因虔诚而备受称赞的主教。
后者亲自走入人群中，登上高台，向众人宣讲，随后就变成了一场神圣而庄严的布道，凡世的一切在信仰之前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
薪金问题？
对帝国不满？
神皇在上啊，这种问题怎么能在如此神圣的场合被提及！
主教教育人们，虔诚、耐心，和学会忍受并改造苦难，是西格玛的子民们一直具备的美德，又做出批评的姿态，专门点了几人，质问他们此前的举动，是否对不起自己的信仰，对不起西格玛的凡世之国。
被点到的人羞愧的低下头，请求主教原谅。
主教宽慰他们，又真诚的向众人讲述，帝国目前遭遇到的困难，每个帝国人在这个时候都该更加紧密的团结，凝聚起来，不能松散，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薪金问题动摇对神皇的信仰.....
讨薪的人们离去，各自返乡，主教因为这场布道名声大噪。
至于拖欠的那些本来应该属于他们东西，谁知道。
主教依然可以一场祝福仪式靡费巨大，贵族依然花天酒地，工厂主全家老小都在竞争着谁身上的衣服使用的器具更华丽更具格调，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大量的奢侈品通过玛丽恩流入帝国各地。
财政问题？
有问题还能难到酋长和英雄的后裔身上吗（指西格玛建立帝国时诸部落首领的血脉）？
修女似乎即将触碰到了某个问题的关键，但一声枪响打破了她的思考。
一朵血花在她的腹部炸开，疼痛迟钝了几秒才从伤处传来。
海伦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纯洁的，宝贵的人类鲜血正从那里向外流淌。
起初人们并没有发现这事，因为欢呼掀起的巨浪实在太过嘈杂，直到几个小孩子嘶声竭力的大喊：“修女受伤了！修女流血了！”人们才回过神来，惊恐的发现海伦的腹部，被火枪击穿了较为薄弱的部位。
于是人们手忙脚乱的将修女放下，慌乱的寻找医生，在外围的人挤不进去看不到情况，愤怒的开始搜查刺客的来源。
不知道枪手是怎么想的，但总之他是背着枪口还在发烫的火枪，在笨拙的试图翻越巷子的时候被抓住了。
很蠢，人赃并获。
哪怕他把枪丢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入人群，也许都能躲藏过去。
在如雨点般的拳头和唾沫下，枪手很快交代了。
枪手有气无力的哀嚎：“是‘维灵剑盾’商会的老板帕特里奇·里奥手下的管家，独眼老疤让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