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短暂的回忆结束了。
“就是这样。”前任店主跨出脚盆,把双腿放在水泥地上。
“这是祖宗您苏醒时我的记忆……那时候我正在睡觉。”他把头转向白棺旁的单人床,“但人年纪大了,睡得也浅……”
前任店主一手撑住椅面,一手扶好工作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方白鹿收回下意识想上前搀扶的双手,等待他的下文。
“发生了什么您也听到了……那是我半睡半醒间听到的声音。”
他一手撑住膝盖,一手重重拍了拍白棺:
“等我起来之后,这‘老房’也开了。只是……”
前任店主的深深叹出一口气,摘下眼镜在眼窝上抹了抹:
“只是……里面有两个‘你’。”
“……”
“一个三魂七魄已散,店里又没有呼吸机。而且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光是看着就知道时日无多……后来没多久就走了……”
三魂七魄的消失,也就是医学定义上的脑死亡。而脑死亡的不幸者,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
“另一个么,却非常健康,也就是……”
前任店主仰起脸,对方白鹿默默点了点头。
“另一个就是这个我。”
“您的神智昏沉了几天才回复,或许记忆的遗失是那时的后遗症吧……”
方白鹿脑中的迷惑、惶恐、恐惧一扫而空,冷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有些像“前世”高考的成绩终于出炉时,那瞬间诡异的事不关己感:
“小东……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前任店主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细细擦拭着腿上的洗脚水。
“五十八代人。”
他整了整身上衬衫,把它弄得平整:
“从您到我,整整五十八代人。我父亲说他是第五十七代,那我自然是第五十八代了。”
“我没有子女,也没有其他的继承人——您会在这时醒来,只能说我打折时候提升的命格发挥作用了。我希望您能够安全且快乐地生活下去,而不要主动去追索什么麻烦。不管您怎么想,对我来说都只有一个方白鹿……”
“但……既然您问了,我也不会瞒着。毕竟这是您自己的命……而我也年轻过。”
方白鹿张开双臂,笼在前任店主的幻象外——这是他能做出最类似于拥抱的动作了。
无论是否有相左的意见,两人终究已经是天人永隔。
……
方白鹿摘下VR设备,揉了揉脸。视觉模拟部件在他的眼窝旁留下深深的压痕,未干的泪珠还在上头转动。
他点开手机的飞行模式,让它悬停在自己面前。纯黑色的显示屏在昏黄光线下反射出出方白鹿的脸: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上黑眼圈格外明显,就像是化了一圈浓重的眼影。
“啧……老了好多。”他挠了挠下巴上冒出的胡渣。“无所谓,也算死过一次了。”
扑……
手机像是雏鸟般飞回方白鹿的掌中,发出淡淡的敲击声。
生命只有一次的话,是该格外珍惜还是该恣意度过呢?他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却有了新的思考。
自从他又一次有了记忆起,就谨慎地收敛对周围事物的关心。
新马来的其他城市,是怎样的景色呢?其他的国度,又成了什么样?
这个世界,又怎么演化成这个样子的?
此起彼伏的问题在他脑中踊跃举手,争夺着方白鹿的注意力。
“安得普赐鼎中丹,醍醐灌醒痴愚辈……”
方白鹿心里默念着这句诗,许久不见的兴奋与好奇莫名地涌上心间。
自己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情况复苏呢?
第54章 布施者(上)
方白鹿今早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发现昨日有若倾盆的大雨已经停了。窗外依旧阴沉沉一片——在吉隆坡,乌云倒像是真正的天空。他狠狠敲了敲床头的全息窗帘开关:发射口闪烁了几下,最终不情愿地射出一层暗色的幕布,盖住了屋外投来的阴沉气息。
但那股无处不在的死水气味不依不饶地飘了进来,驱散了他余下的一丝倦意。方白鹿昨夜睡得像婴儿一样熟——甚至睡到落枕,脖子又僵又疼。
他活动着酸痛的肩颈,脖颈处发出咔咔的脆响:
“昨天事情太多,太累了吧?”
昨晚方白鹿没有留在方氏五金店的卧室,而是回到了广安花园的公寓里。之所以在暴雨之夜中来回奔波,是因为方白鹿短时间里真不想与白棺呆在一间屋子里睡觉了。
另外自己相熟的那位赤脚郎中也在这附近开了间药铺,今天正好上门拜访。
方白鹿把手机的飞行模式点开,用它的显示屏反光当成镜子,完成了清晨的洗漱——他打算将手机的使用融入自己的生活,以便更快地习惯“御剑”。
手机像只蜂鸟般在他脸的四周悬停、变换着各种角度,以便方白鹿“照镜子”。只是不时要分心调整手机的位置,倒是比往常花了更多的时间。
方白鹿掏出了神经电极片在太阳穴上粘好,把手机塞回了裤兜里:对现在的他来说,同时操控义体与手机还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随着电极片的贴合完毕,屋角的义体吱吱呀呀地挪动起来——“纸人搬运”启动,方白鹿与义体的思维已经想通。
义体缓慢且谨慎地提起微机道学研究会发来的那盒“神行”人造经脉套装,把它塞进自己的腹部空腔。
这次去拜访赤脚郎中,方白鹿也是为了进行手术,给自己植入这套人造经脉。
他与义体没有走正门,而是一前一后地翻出窗户,沿着一旁的消防爬梯向天台攀去。
义体沉重的身躯踩在满是锈迹的老旧梯子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广安花园是一座“握手楼”,与对面楼的距离只有短短数米,甚至低于法定的最低距离好几倍。
方白鹿小心翼翼地走近天台的边沿,对楼破旧掉漆的外墙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