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据说虽然它们看起来破破烂烂、而且规矩古怪,但其实打架斗殴起来可是吓人得很。
“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辨别出来的?有什么特殊的判断机制么?”
但这个问题连吉隆坡里的上师都回答不出来:行者们修持的都是野狐禅,不能与他们的那些“最上乘佛法”相提并论。
而马贼自不必说——他们和许多阿罗街的住民一样,全身上下的装备、物件、植入体们大多都是破解。这也使得他们必须挑选好时机进城,以免与佛门行者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声势浩大的车队卷起漫天黄沙——其实吉隆坡市区近郊覆盖有一定的草皮,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扬尘量。但是马贼首领出于某种对“大漠戈壁”的遐想,还是找专人订制了这种全息影像。
当然也有打出名头、与威慑敌人的作用:这年头,个人品牌和包装也是很重要的。那些没有特点的犯罪分子,早就死在同业竞争里了。
某种角度上来说,知名度的重要性倒是一点也不比实力来的低。就比如那些各种各样的——
咕噜噜……
一阵轮胎滚动的声响,打断了方白鹿的思考。他转过身:
眼前的竟然是个天官。
阿罗街的鑫源茶社,就曾经被一个信客超过数万人的天官打卡、探店并赐福,从此获得特别的销售权限,生意一下兴隆不少——
但眼前的天官倒是没有那种气派了:
它身形与老刘头有些相似,但却破烂得多——长长宽宽的躯干就像是一块板砖,两只冒着电火花的胳膊无力地垂在一旁。有三个脏污的鞋印叠在一处,构成了个猥亵的形状;霉斑、菌点、干涸的口水与敲打出的凹痕遍布全身;从油性笔的涂画和刀剑的斫痕来看,这天官多半还被当成过行走的广告牌与试剑的靶子。
身体正中的显示屏布满污渍,一张布满褶皱的圆形贴纸黏在躯干的顶端:方白鹿细细辨认下发现,那贴纸本该是它的“脸”,只是在长期的风吹雨打下已经破烂不堪。
“怎么惨成这个样子……没经济公司维护的?”
方白鹿忽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烟雾缭绕起来:
小新那满是獠牙的呼吸器里正向外狂涌着青绿色的烟气,片刻间便将自己的脸罩了起来。
“怎么……认识的?还是纯粹不想见人?”
方白鹿没有多少与青春期年轻人打交道的经验:以慈悲刀的早熟,倒是完全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我不想参加祈福握手会、或者类似的东西,谢谢。”
他双手合掌,稍微比了比:不管眼前的天官如何地落魄,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谁也不知道一个天官何时会鲤鱼跃龙门——而天官不会遗忘,并且都很记仇。方白鹿是不想被一个香火旺盛的天官记恨的:除非自己想要社会性死亡。
“不、不……能给我点个赞吗?双击一下就好。”
天官的扬声器里传出失真、且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但其中的窘迫之意却溢于言表。
不过也是——哪有香火鼎盛的天官会在市区的边沿活动呢?
方白鹿挑了挑眉,把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双击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当结个善缘——
哒哒!
身旁的小新忽地跨出,“握持器”从一身的青绿雾气中探出,在天官屏幕上的大拇指手势上敲了两下。那烟雾到像是成了一件披挂全身的大衣,将他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小子……怎么这么积极?”
方白鹿走上前也轻轻双击,只是眼睛却停在裹住小新的雾气上。
“谢谢!愿君幸福!”天官将两根肢体向后方摆动,“为您们赠送一段箴言。”
它站直身子,双手在头部抚了抚,将那张作为“脸”的贴纸抚平。只是不仅没有熨开褶皱,反而将其捣得更加破烂:
“一个终日只知道思考的人,他将除了思想外,再想不到其他东西。”
天官将两只胳膊向上摆起,合成音的音调开始上下起伏、抑扬顿挫。
“他会失去与现实的接触,居住于一个幻想的世界里。”
它缓慢地向后退去,那漏气瘪下的轮胎让天官的身子上下摇动。
“因此,望诸君周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咕噜噜噜……
天官从倒塌水泥地板形成的坡道滑下,退进了水泥丛林的废墟里。
嘶——
那笼住小新全身的烟气被他重新吸回了呼吸器中。
方白鹿的脑袋在小新发直的视线与天官离去的身影上来回转动:
“还盯着啊。这家伙怎么回事?”
天官在获得点赞后一般会回馈些东西。而这位,送出的却是一段怪异的箴言——方白鹿不禁觉得,这或许也是它香火破败的原因之一。
他摇摇头,没有细思这段小小的插曲:
马贼车队喷出的全息沙尘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了。
第77章 七言绝句(一)
望着那高高卷起的漫天烟尘,方白鹿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以马贼车队来说,今日的声势也有些太浩大了些:往常进货接头,也就来上几辆“良马”和货车。可从那几乎刮成沙暴的全息沙尘来看,怕是整个车队都倾巢而出。
“把你那些烟都先吸回去,好好蹲着。”
方白鹿对小新压了压手掌,从掏出口袋里的目镜——以最近对它的频繁使用来看,倒可以考虑植入视力强化了。
目镜里照出了沙暴中首当其冲的座驾:那是一辆插着根巨大旗帜的摩托——上头坐着一位脸庞干瘦,身子却远比常人来得魁梧的男人。
“他怎么来了?”
这是近郊马帮的头领:“夜枭”。
方白鹿挠挠鼻尖:他万万没想到今天会碰到夜枭来接头——他的凶名从阿罗街直直传到市中心。
这种危险的名声主要来自于他那丑恶的想象力。
夜枭喜欢为他的敌人订制一些不治之症——这种费时费力费财的举动,是只有最穷凶极恶的奸徒才会做的选择。据说他曾经订制了一种富有哥特风格、混合了调制狂犬病与癫痫的病症:那唯一的患者变得嗜食人血,且一旦呆在阴暗无光的地方就会异常痛苦——在吉隆坡,这相当于根本无处可去。
“也不太像吸血鬼,怎么就哥特风了呢……”但会去费时寻找这种新世纪已经半消亡的文化来作恶,也算是打造个人品牌了。
但方白鹿更为忌惮的却是,这家伙和泛亚军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总是有办法搞到一些没来得及装上智能模块的枪械,方白鹿有时也能从他卖给自己那所谓的“手制武装”里发现来自泛亚军工的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