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警卫室的四面墙壁上各有一道长长的斫狠,只是被血污盖去而不再显眼。那几位安保的身躯像是被拆散的积木玩具,分成一节节瘫倒在地。
方白鹿抽了抽鼻子——这混合着血液、大小肠中粪便与未消化食物、及尿液与脑髓腥气的味道让他有些恶心。
但他保持着漠然:用老刘头那所剩下材料调配出的丹剂,让他足以抵抗生理性的反胃与不适。
“这么多尸体还是第一次看到。”在激素抑制的效果下,短时间内方白鹿全无人类该有的同理心——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命才最为重要。
方白鹿接过飘来的手机,将它在橡胶雨衣上擦了擦——哪怕上面不曾沾上一星半点的体液。
“该走了,不然还有人要来。”
像这种制式安保部队,不可能没有安装体征监控——这些人失去生命迹象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至于善后和交涉,就让安本诺拉来解决。重要的是先保证自己的人身——
“您好?您好?听得到吗?”
一位安保的半截身子上忽地响起震耳欲聋的询问声,带着尸体垂落在外的肠子也跟着抖动。
“方白鹿先生?方白鹿先生?请回答?”
“……啧。”
方白鹿蹲下身,拿起发出声音的对讲机:
“请说?”
“方白鹿先生,日安!我现在很遗憾地通知您,警卫室已经被包围了。”那声音字正腔圆,谄媚中透着恭谨,与话中的内容大相径庭。
“我是‘庆云观’求真有限公司的安保主管,现将以损坏本公司人力资产的名义向您提起诉讼,希望您出来投降。”
方白鹿微微沉吟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之前的遭遇:
“有意思……这什么主管,是故意把这些安保送到我手上来杀的啊?不,应该是连环计……我杀不杀这些人,他都不亏。”
他挠了挠脑袋,挑出一颗不知何时落进头发间的牙齿:
“直接说条件,别废话浪费时间。我还要回去看店。”
第84章 一次追击(三)
方白鹿将头发向后梳起,以免沾上粘稠体液而变得坚硬顽固的发丝戳在脸上。
听了他的回答,对讲机另一头的声音里油腻气息愈发浓重:
“爽快!爽快!和方先生您这种聪明人做生意,就是方便。下次本部门进行安保装备的投标时,一定会找贵店加入。”
“好,我们闲话不多说——”那声音稍稍停顿,“本公司现在提供的条件十分丰厚。”
方白鹿站起身来,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对讲机的接口。这种老式对讲机的输出码率无法与他内耳处的听力增强模块相连——不然可以通过它来收集另一端的讯息。
“明明是正常规格的安保部队,却配备了老式对讲机……看来对我植入与改造历史有一定的了解。”
方白鹿扫了扫四周:但从这些散碎一地的人体部件来看,他们对自己的“杀手锏”究竟为何倒缺失了不少信息。
“人力财产……如果被我宰掉的安保队长和那主管不对付,就更是一石二鸟了。”他立马脑补了想更进一步的下属,被狡诈的顶头上司借刀杀人除掉的剧情。
相似的事每天都在吉隆坡发生。
但他不觉得这是针对自己活死人的身份:那样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现在这繁复迂回的手段,明显是想回避研究会间关于内斗的规章制度。
“我一向也是以没多少战斗力、只靠店内防卫对付敌手的形象示人,没想到这家公司的对待这么隆重……”
方白鹿将手掌撑住下巴思索,对讲机传出的话语继续传入他耳中:
“本公司将不对您今日的违法行为进行追诉,并放弃我们所拥有的无限自卫权!”
“对面这个安保主管……恐怕还是想完全获得我手中的资源与人脉。”
不然难以解释他们为何不第一时间采取雷霆手段,将方白鹿杀之而后快——按照《新马来西亚企业财产保护条例》,他们对已造成大量职员(五人及以上)伤亡的方白鹿,确实可以行使“无限自卫权”与“财产损失追索权”。
也就是说这“庆云观”求真有限公司完全有法律上的权力,在将方白鹿击毙后再接手他的“方氏五金店”。但没有了方白鹿这个“中间人”,那数十平米堆满垃圾废料的破落店铺又值几个钱?
前任店主方向东多年间积累起的渠道与资源,才是方白鹿能在阿罗街安心当个小小地头蛇的立身之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光是为了方白鹿的那么些东西,就要冒着触怒一个练气士的风险么?这家“庆云观”求真公司作为研究会的子公司,必然知晓方白鹿现在已登记为安本诺拉的道童了。
“到底想要什么?是因为最近的街头战争,要来抢地盘么……”
就算安本诺拉只是挂单在研究会,但方氏五金店经过登记后也是正儿八经的道产。放在平时,无论植入了几个人造胆囊,这种不知道几级子公司的主管也不该敢对现在的五金店动手才是。
“吉隆坡现在的情势,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紧绷混乱。”
对讲机的另一头,安保主管还在自顾自地念叨:
“也就是说:您可以活着从那间警卫室中走出来,甚至可以继续经营您那家店铺——只是要签上几份协议,答应几个要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都是研究会手下的道产,何不携手并进,共创美好未来……”
方白鹿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握拳在警卫室四周的墙壁上敲击:他在寻找这“牢笼”里相对较为薄弱的一处,完全没有回避对方的意思——
“方白鹿先生,请不要抱有逃避这桩纠纷的念头。”对讲机那头发出“嗬嗬”的低笑,该是听到了方白鹿敲击试探墙壁强度发出的咚咚声。“三面墙外我们都架设了火力点,请勿破坏现在的和谐状态。”
“唔……也就是说,他们觉得我没办法从地铁隧道这走。”
警卫室背靠着地铁隧道经过切割后加固的承重墙,里头是延伸不知多少米的钢筋混凝土——以常人的手段,必须要经过多次的定点爆破才能开出一个往隧道的通路来。
但现在的方白鹿,也算不上“常人”了。
方白鹿喜欢谈判:相对于打打杀杀,这要方便得多——但那是在双方对等,或至少互有把柄的情况下。
对方目前有多少人力进行包围、又架设了多少个火力点、有没有配备重度改造的突击人选?没带目镜出门的方白鹿一概不知,两眼一抹黑。
现在打这种信息不对称的仗,基本就是将自己的命放在骰盅里赌博。在狭小的警卫室里,方白鹿对“手机”粗糙的控制力还是能被它本身的可怖速度与无坚不摧的锐利所掩盖——但放在稍微开阔些的环境,方白鹿本身肉体的脆弱将会被放大到极致。一旦不能精确扑灭对方的狙击火力点,瞬间就会被解除战斗能力——而对方现在不用催泪弹、闪光弹或是其他非致命性武器进行强攻,恐怕只是因为情报差而无法估算方白鹿可能造成的损失。
“不能在这里耗下去,走为上策。”
如果用“手机”打穿这面墙,转移到地铁行进的隧道里,起码可以多出几种选择——现在这盘不对称的游戏,方白鹿没兴致陪对方继续玩下去了。
方白鹿将桌上属于自己的道具重新装回身上。他的怒意像开水上的蒸汽般升起,连受到抑制的激素都压不下来:
“这年头还真是不流行先礼后兵啊?都是一股脑想先把你捉到手里胁迫。”
从布施者到眼前的安保主管,都是先将自己的“肌肉”细细展示一番再说。
他不禁反思起“方氏五金店”的企业形象来:似乎阿罗街的住民多半只把自己这家小店当作其他组织的附庸——从“福义胜”到现在的“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