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1 / 2)
虽然年纪和身形有所不同,但却像同一人向前迈步似的、构成连贯的分镜;在每个人的中间、以脐带彼此链接。
姿态如同鲁道夫·扎灵格(Rudolph F.Zallinger)创作的《进步的行进(March of Progress)》;只是并非描绘着由古猿到人类的进程。
面孔中透着相似,只是由于年龄的缘故而不尽相同——
“这三个都是我。”
方白鹿没有回头:随着与双螺旋妙树融为一体,心念之间便能以血肉化出万物。
“他们的每一个——都有着我彼时的全部记忆、情感和个性。我已经可以从回忆里追溯往日发生的一切,把任何一个时间点上的我、重塑出来。”
“就算装有义体……不,就算全是用义体构成,我也能够用生物质作为材料还原。”
“但是只有我自己。那些除去我之外的其他人……我也可以将他们再现。但,不过是基于我的印象、而出现的仿照物罢了——或者说,实际上只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罢了。”
他转过身:凝望着那些刚刚才用皮肤、肌束、骨架和五脏六腑们制造出的昨日倒影——
“这是十三岁的我。”
“这是进入白棺时的我。真正的他、已经在冬眠舱里死去——就算是现在,他的癌细胞也转移进淋巴和骨骼系统里;我没有治愈他的三期肝癌。”
“这边则是将灵魂移入泥丸、接着寄宿进金属躯体里的我。”
……
“从前,我只把自己当做过往所有自我的集合。”
“但现在我发现——只要光阴转过一瞬,我就再与昨日不同。上一刻与下一刻的方白鹿,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愿望和悲喜——”
“在曾经——每一次我回首过去,都感叹过去那些没有做对的选择、挑选的其他道路……可在彼时彼刻,我却都怀有不同的希冀和渴望,当下的渴求无从更改。”
“所以:我认为,就算是同一个人……在每个瞬间中,都是不同的个体。”
他忽地想起,那在龟息里所见到的一切——那失去记忆、以“无名氏”自称的男人;与他所幻想出的、糅杂了臆测和部分自我的“西河少女”。
方白鹿没有向零号病人说明的兴趣。但他心底深深明白——或者说认为;那样的他们,也算是单独且完整的个体。
……
零号病人:
“如果你只是这么想的话——”
“我可以告诉你,莫斯科中央电竞在制作类似的项目。他们口中的“大游戏(The Great Game)”……把地球改造成可以随时存档、读档;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错误和痛苦全部取消更正。”
方白鹿:
“你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那对我想要完成的愿望来说、毫无意义……不管是你之前所说的‘复始’、还是这个所谓的‘大游戏’。”
“先不说,那并不算真正的时间旅行——而我认为就算真的能够回到过去、也无法取消发生过地一切苦难。”
……
……
第359章 愿望(下)
……
……
“你记得吧?我刚刚打了你一拳。”
还没有等零号病人回答,方白鹿又继续了另一个问题:
“那一拳很痛吧?”
零号病人的脸上逐渐泛起了些微的恼怒——像是面具上的一个破口:
“对,但是您把我的伤处复原了。”
方白鹿:
“但是这股疼痛的记忆还在。”
“而就算这股记忆也一并消除了,便代表你从来就没有挨过这一拳、或是在挨上拳头的那个当下之中;没有感知到了痛苦?”
“再往后退一步:有了真正的、理想条件和概念中的时间旅行;你回返过去、阻止了我挥出拳头的因果……”
“但这件事依然发生过。那个时间点里,所发生的所有痛苦;不会因为你所谓的更正而从未发生。”
……
“更不要说,这世界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时间旅行——所以你也不支持重建派的行动。”
零号病人:
“您想表达的意思是平行时空?就算时间旅行改变了过去、更正了发生过的错误;也一样会有一个没有被修改过的宇宙,与原本一模一样地发展下去?”
方白鹿:
“如果那能够辅助你理解的话,你可以借助平行宇宙的概念来思考。”
“我觉得宇宙,就像人类——是由无限向更小尺度切分出的个体、所组合成的集合。就算时间旅行能够成真,也更改不了这些切片——这些过往的瞬间,就像被挤压、推出了这个世界……哪怕受到所谓的更改,它也永恒地、独立地存在下去。”
“就像无穷无尽的、宇宙的切片。”
……
零号病人取下脸上的眼镜,在手掌中攥紧、接着又松开:
“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连思想实验都算不上。”
他甚至连一直使用的尊称都抛去了,眼镜架被捏得发出咔咔的怪声:
“你……把我说得糊涂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说明什么?”
……
“你听说过‘罗柏的蛇怪’吗?”
零号病人拉直衣裳的下摆,调整双腿交叠的位置、好让自己坐着的姿势能够更加舒适一些——他用拳头堵住一声闷闷的咳嗽,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他确实是个足够衰老的男人,甚至让人产生出正位于生与死之间边沿的错觉。
“不好意思,方先生……我不太了解老人家关心的话题——就算对我来说,你的年代也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