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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回到东厢,在满室银灯里,摘下了面纱。
烛火葳蕤,伴随着季节末端的一点暑气烘烤着女子清丽白皙的脸,朱颜腻理,不是沈栖鸢又是谁?
她请求尚书令夫人柏氏为她安置入宫,柏氏便把沈栖鸢安排进了平贵妃的宫中。
从此沈栖鸢便有了一个新身份——京都新近丧夫的寡妇随氏。
平贵妃对柏玉安排的人深信不疑,竟也没有派人去调查过沈栖鸢的来历,便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芷兰殿。
沈栖鸢琴技尚可,但平贵妃却看出她有心事,直言问她:“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说出来,本宫可以帮你。”
平贵妃是敦厚温雅的女人,心地良善,沈栖鸢知晓,自己利用了贵妃,实在很是下作。
她还是如实阐明了所愿:“妾身想,入蓬莱殿侍奉太后。”
平贵妃应允了,也不再问她原因,只三两日,便被她安排妥当,沈栖鸢以琴女的身后走近了太后。
太后对她出自芷兰殿心知肚明,但奇怪的是,她却几乎从来不怀疑沈栖鸢,待她也很好,时常会给予沈栖鸢诸多赏赐。
禁中不比广平伯府,在这里生活,需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侍奉贵人,更是要头脑清醒,不能说错话,不能做错事,每一步都要走得慎之又慎。
好在,沈栖鸢是游骑将军之女,也曾是一名闺中女娘,父亲尝请过嬷嬷来教她规矩,沈栖鸢从小聪颖,举一反三,入宫后学的那些宫规,只能算拾旧温习。
她在禁中行走,一切是十分妥帖,没出过岔子,太后对她的信任,也与日俱增。
比起她来,时彧才是个时时刻刻可能惹出乱子的人。
先是因为拒婚惹龙颜震怒,后来与长阳王府大打出手,陛下重责了他五十军棍,褫夺了他的骠骑军职。
尽管今夜时彧说起自己丢了的军职好像无足轻重,但谁都知道骠骑的金印属国之重器。
自百年前,那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少年骠骑隐退后,这个称号已经被数代帝王尘封不用了,它是为了时彧而重启的。
它的再一次尘封,让所有人都引以为憾。时彧似乎根本不珍惜这一荣耀,难怪陛下如此生气了。
宫中有诸多闲言碎语,不可避免地都传入了沈栖鸢的耳朵。
她们说,时彧被打了五十杖之后伤得很重,当晚浑身是血地离开的太极殿,身后好些地方都打破了,伤口溃烂。
沈栖鸢不知道她们明明不在场,怎会知道这么多的秘密,甚至能窥探得个中细节。
但她相信,五十杖绝非常人所能忍,时彧只是看起来骨头硬,但毕竟也是肉体凡胎,那样的重刑加诸于身,又怎么能安然无恙?
琵琶女绮弦不止一次地发觉沈栖鸢的心不在焉了,她善意地询问:“随姊姊,你怎么了?”
沈栖鸢忽仰起眸光,问绮弦:“如果,如果我要上太医署的药房抓药的话,太医……会给么?”
绮弦当即惙惙地道:“好端端地怎么要拿药,随姊姊你是哪里伤了么?”
沈栖鸢摇头:“我没受伤。”
她话不多,往往只说三分,藏七分。
这并非是对人不信任,绮弦也了解琴师姊姊,不大会计较。
她松了一口气,道:“医官署抓药都是要先验伤的,姊姊你无病无灾,那边不会批药给你的。”
沈栖鸢明白了。
宫中的女人诸多身不由己,虽服侍在贵人们身侧,吃穿不愁,但实际上,她们连买药的自由都没有。
只有真生了病,或是受了伤,才能让医官署开门施药。
次日,沈栖鸢用琴弦割伤了手,到太医署换取了金疮药。
太医署按方子剂量抓的药,初始给的不多,但沈栖鸢总说疼痛,希望他们还能多开一些止痛镇静的药材。
太医署嫌弃这名琴师,在太后娘娘跟前做事的人就是不一样,惯会拿乔做派,只一根手指头,一点点外伤,便哭天抹泪儿,跟天塌了似的,但也还是给她多开了两包。
宫中的药,的确疗效更好,几乎立竿见影。
沈栖鸢用了一点金疮药,手指没两日便已恢复。
沈栖鸢想把药送出去。
送到,它该去的人的身边。
宫中常有女官出去采买,也有禁军来往于宫门两端,都是可以托付的人。
如果只是让他们送药,应该也不难。
可沈栖鸢走到这一步,却没有勇气再走下去。
这瓶药一旦送出,便也意味着时彧会发现她的存在。
她费心躲藏,终究是一场空。
这是其一。
其二,如若被太后知晓,自己与时彧私相授受,已经将时彧引为政敌的太后,一定不会姑息。
犹豫再三,沈栖鸢冷静了,没有送出她求之不易的金疮药。
但也不知为何,从那之后,她便把这瓶药时时带着,一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今夜,在最后关头,她还是将那瓶揣在身上的金疮药取出,送给了时彧。
当时的背伤不知是否痊愈,但今天他身上又添了新伤,是她用金簪扎出来的。
许是天意,这瓶被存放了许久的良药,终于还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沈栖鸢垂下眼睑,秋水眸中潋滟着一丝清亮。
掌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染了血污的金簪,芙蕖花簪通体黄金发亮,他将这根金簪交还给她时,簪身上所裹挟着他的体温,此际已经凉透。
沈栖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将金簪揣进了袖中。
时辰不早了,该入睡了。
绮弦来敲她的门,告诉她:“随姊姊,你睡了么?”
沈栖鸢从榻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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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将挨着床榻的一扇轩窗推开。
绮弦映着月光探入窗子,告诉她:“太后娘娘头疾又犯了,唤你去呢。”
沈栖鸢连忙起身更衣,将自己的云纱素衣自楎椸上取下,穿戴好后,她弯腰去抱琴,“就来。”
第33章
太后传唤沈栖鸢,因为她的头疼又犯了。
现已吃了安神汤,斜卧在紫檀木嵌螺钿松鹤延年图拔步床上,任由宫中女侍为其按压头上穴位。
沈栖鸢踞地而坐,扬手拨弦。
指尖流出的琴音缓慢而悠长,似一道明月斜照下自山涧涓涓流出的清澈溪水,又似沁凉的山风拂过岗间竿竿青翠的修竹。
太后果然觉得缓和多了,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将头枕在宫人的腿间,闭目仿佛已经入睡。
琴师随氏是平贵妃身旁来的,这点太后很清楚,但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对于琴师这种眼神干净清澈的女人,她一眼就能探到底。
随氏没有恶意,也并非与平贵妃为一丘之貉。
这点赵太后很肯定,所以对有着无与伦比的琴技而又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的随氏,太后很放心。
沈栖鸢垂目拨弦,忽听太后问道:“几时了?”
她横过眼波,看了一眼计时的滴漏,回道:“约莫……丑时了。”
太后“嗯”了一声,徐徐地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坐起身来,向沈栖鸢招了招手:“你过来。”
沈栖鸢放下瑶琴,向太后走近,屈膝侍奉。
太后的手指抚过沈栖鸢头顶蓬软乌黑的长发,语调温和:“陛下今夜赏赐你百金,可还适应欢喜?哀家听说,你守寡之后,一直住在修真坊的一间破院里,箪食瓢饮,家徒四壁,也算清苦。”
沈栖鸢恭顺地垂下修长的雪颈,“民女不觉得苦。”
太后问道:“你现在,可还牵挂着你那死去的夫婿?”
沈栖鸢柔声回道:“人死如灯灭,民女已经放下了,一心只愿为太后抚琴奏乐,愿太后福泽绵长。”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慈和地笑了,抚过她颅心的长而顺直的鸦发,又道,“跟了我这么个老太婆,实在太委屈你了,哀家自个儿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没多年就要寿终正寝,但你如此忠心可人,哀家想为你指一条明路。”
沈栖鸢惶惑:“民女……”
太后迟疑道:“你不愿意么?”
沈栖鸢咬唇:“民女不敢。”
太后心满意足地笑了,“很好。”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口中溢出长长的喟叹:“哀家当年,与陛下在宫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时候身在永巷里,也是箪食壶浆,挂席为门。哀家还记得,皇帝小时候最爱吃哀家做的萝卜糕了。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故园风霜,人心易变,不知道如今习惯了山珍海味的陛下,还吃不吃得惯哀家做的那一块萝卜糕。”
涉及朝政和陛下母子的私事,沈栖鸢从来都知情识趣地不插一句嘴。
以她们这样的身份,说错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死路。
陛下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母子俩曾在永巷中相依为命度过多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有着患难与共的交情。
但另一方面,他们早已回不到当初。自陛下掌权以后,手拿日月,霸有天下,已不是太后所能抗衡的,太后早些年退居蓬莱殿本就是为了母子不生嫌隙,可后来,两人还是因为立储的问题政见不合。
太后在退居蓬莱殿时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抚育太子。
祖孙二人的情分堪比当年太后与陛下在永巷里的患难之交,这种隔辈亲总是说不清楚但又极为深厚,许是太后娘娘将当初对陛下的关照与慈爱,如今都转嫁到了太子谢煜的身上。
太后的目光凝视着榻下乖顺柔和的女子,低声道:“明早,你替哀家送一盒萝卜糕去给陛下。”
沈栖鸢应了,恭顺地回:“遵命。”
翌日一早,被沈栖鸢拎在手里的萝卜糕,自然不是出自太后之手。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早便将那手艺抛到了九霄云外,况要一大早便起来和面做糕饼,哪里是金贵的太后能做的?
这一盒的萝卜糕,都是太后吩咐厨房做的。
糕不在出自谁人之手,重点在于,太后在提醒陛下,莫忘了永巷相守的母子之情。
携带一盒萝卜糕,沈栖鸢畅行无阻地来到陛下燕寝。
此时已到了巳时,日晖明朗,鳞次栉比的琉璃瓦檐迸出一道道焕彩的光,离宫的回廊里,有手捧香膏巾栉的宫人鱼贯而入,服侍陛下更衣梳洗。
沈栖鸢拎着食盒停在外边,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很不舒服。
原本目不斜视的沈栖鸢,终于忍不住分了一眼过去,不凑巧,看到千牛卫指挥时少将军立在陛下的燕寝外。
她心跳一滞。
居然忘了,这人如今是陛下的佩剑护卫。
时彧身着一身赭红圆领及膝窄袖袍衫,腰间扣九环白玉蹀躞带,配一柄古纹长剑,足蹬皂青长靴。
身如鹤势,俊眉朗目,端的是神采飞扬。
周边也不止他一个人在,但时彧的眼神没有一点收敛,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若有所思。
在裴玟要动时,时彧抢先一步,上前,微微倾身低头:“琴师至陛下燕寝,有何贵干?”
旁人听不出,可沈栖鸢一扬眸,撞见少年好整以暇的眸子,像是在取笑自己一般,不免有些恼火。他若再不知分寸一点,便等同于将他们不清不楚的关系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沈栖鸢忍住火气,淡淡地道:“太后娘娘吩咐妾身,为陛下送些早膳。”
时彧从容地凝着她,眼神一刻也不移开:“陛下正在更衣,不如我替琴师叩门?”
沈栖鸢攥紧了食盒,拗不过时彧,也只好点头。
时彧勾唇笑了一下,进了燕寝,在外寝时,向陛下禀明了沈栖鸢的来意。
陛下想到“随氏”正是母后身前的红人,也是昨夜里弹琴的那名乐师,不用等时彧传话,将袍服穿上之后,便直接让沈栖鸢入内了。
燕寝之内除了陛下与时彧,便是一些内侍官,平贵妃并不在此安歇。
沈栖鸢不敢打量四周,低头拎上食盒,莲步移入,屈膝奉礼:“陛下,太后娘娘吩咐民女送糕点来。”
天子坐上檀木髹漆罗汉床,垂目询问:“是什么糕点?”
沈栖鸢细声道:“萝卜糕。”
天子的神情一瞬间变了。
时彧敏锐地捕捉到了陛下神情的变化。
这简简单单的“萝卜糕”,居然能令陛下动容,背后定是有些故事。
思忖少晌,陛下抬高衣袖,对沈栖鸢道:“呈上来吧。”
沈栖鸢应是,低头膝行过去,举起双臂,将那只八角食盒抬高,呈到陛下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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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伸手揭开食盒的盖,里头果真是一盘色香俱全的精美萝卜糕,白里透黄,撒着不知名的金粉,肉眼可见表皮酥脆。
想来它的味道也是好吃得四平八稳的。
只是,却远远不像永巷里的那萝卜糕了。
他记得小时候,他为了一盘萝卜糕与弟弟谢弼争得面红耳赤,那时候,身在永巷里的他们,不知宫墙外的天地为何物,也不知要羡慕他们那些生活在永巷外金环宝带、雕鞍驰射的异母兄弟。
仿佛一盘母亲亲手做的简简单单的萝卜糕,便已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后来……
后来大抵一切都变了。
如今身在九重宫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管天下,富有四海,却没了当初简单而快乐的稚子之心。
就连母后的萝卜糕,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天子心生怅然,但没有悖逆母后的好意,弯腰欲伸手从食盒中取出一块糕点来尝尝。
谁知陛下的手还没探进食盒里,便被守在御前的千牛卫指挥捷足先登。
陛下与沈栖鸢一同吃惊,沈栖鸢屈膝跪着,忍不住仰起美眸,只见时彧拿了一只萝卜糕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糕饼实在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平平无奇,想来味道也就那么回事。
陛下微愠,沉嗓提醒他分寸:“时彧。”
时彧恍然道:“陛下的吃食都需要人尝过方能入口,臣替陛下尝一口。”
这是太后送来的萝卜糕,他这举动,就是对太后的不信与不敬,天子又要申斥这毛孩子的不知轻重了,时彧微笑道:“陛下勿惊,臣不是怀疑太后对陛下有歹心,但别的什么心,陛下还是要警惕。”
陛下心神一凛,他看向了身前跪侍的沈栖鸢。
神思忽忆起昨夜,太后令这名琴师在御前抚琴,琴曲结束以后,母后似乎有意,要将这名琴师塞进他的后宫里来,当时被他洞察之后,便直言回绝了。
偏巧今日一早,母后又吩咐这名琴师来送萝卜糕来。她知晓,永巷的日子是两人心中永久的回忆,他不会拒绝这块承载了太多母子至情的萝卜糕,必会服食。
如果这块糕饼中被做了手脚,这名琴师……
陛下瞳孔微缩。险些,他又做了对不起爱妃之事。
现下这块萝卜糕,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用了。
“时彧。”
陛下皱起了眉峰。倘若这糕饼有问题,时彧也不该吃。
“放下。”
陛下沉声命令道。
时彧吃过亏,当然不会主动凑上前赌一把人性,将糕点完好无损地放回了食盒里。
沈栖鸢眼看着自己送来的糕饼,陛下一口未动,又退了回来,正要劝说。
陛下抬了抬手,打着呵欠道:“朕近来脾胃不调,萝卜糕油多食腻,太医吩咐朕忌口。你下去吧。”
沈栖鸢奉命前来,但这一盒糕点,陛下却一口未动。
全因时彧的搅和。
说不着恼是不可能的,可沈栖鸢也不敢再多言,只好躬腰行礼,随之挺直了背脊,微垂着眼眉,拎上食盒拘谨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了。
天子正想问时彧,怎么算到太后会“出此下策”的,谁知还没张嘴,时彧一点机会没给他留,也转身出去了。
天子的瞳仁漫出一丝异样,凝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心生了几分思量,不禁摇头笑了下。
年轻人的把戏,他竟差点没看穿。
时彧是护食,但少年刚才着急护的,可不是他。
看来他在这些孩子们眼中,是个饥不择食、来者不拒的老色胚?
*
沈栖鸢拎着满满的一盒萝卜糕往回走,实在忧虑该如何向太后交代,绕过玉树园那片假山之际,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又追上来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摸袖间的金簪,但没摸出金簪,忽地想到跟踪的人是时彧,放松了手指。
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等停下来时,沈栖鸢又一次被时彧抵在了假山石壁上。
他捉住了她的柔荑,气息向她靠近:“你生气了?”
沈栖鸢抿唇,鉴于她是琴师随滟滟,实在不该得罪千牛卫指挥,因此只好吃闷亏。
但她的不满,他知道就好。
时彧也有几分无奈,少年人处理这样的问题总是捉襟见肘、措手不及,他支吾了一下,脸庞溢出可疑的红:“我不是担心你么。”
“……”
她不说话,面纱无风而动。
时彧嗫嚅起来:“你忘了我们有夫妻之实的那晚,就是因为太后往我的水酒里掺了春帐销魂。”
“……”
作为琴师,她只好挣扎起来。
“将军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时彧见她明知被识破了还要伪装,好笑中感到万分无奈,“好,好。我说不过你,总之你都是对的,我都是错的。”
他拨了一下沈栖鸢耳边的碎发,“但你得体谅我,明知太后不是什么好人,看着在她跟前当差,我有多担心。她现在动了心思要把你献给帝王,要不是我今天手脚快,你可知陛下吃了萝卜糕会发生什么?陛下那个人,也就是看起来钟爱平贵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但你可别把男人想得那么忠贞,那么伟岸。”
面对沈栖鸢的沉默,时彧十分懊恼地控诉:“那个劳什子‘春帐销魂’吃下去是什么感觉,没人比我更清楚了,真的会控制不住。”
沈栖鸢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时彧未免把人想得太卑鄙了。
她低下双眸右掌利落地推开食盒的盖子,当着时彧的面,拿起了一只萝卜糕,便往面纱下的檀口中塞,朱唇一开一合,糕饼就被咬掉了一半儿。
在时彧露出震愕之色时,她细嚼慢咽地吃下了那块萝卜糕。
重新盖上食盒,沈栖鸢淡淡地道:“糕饼是我看着后厨做的,也是我送来的。将军是觉得太后想把我献给陛下,还是我想自己引诱陛下?”
时彧呆住了。
在她动身要走时,时彧将她拽了回来,低声求饶:“我错了。沈栖鸢,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别走。”
沈栖鸢竟真的停住了脚步。
“将军还想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打沈栖鸢入宫以后,连着两次见面,时彧都觉得她脾气渐长,对他愈来愈没有耐性了。
这让时彧很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错,但莫名其妙地他就失去了她。
以前,他嘴笨心软,说了许多得罪她的话。
在她失踪的这两个月里,时彧已经痛改前非,他发过誓,只要这辈子还能找回沈栖鸢,他再不嘴坏欺负她,给他两片嘴唇缝合起来也成,只要她说不爱听。
斟酌再三,他花了一半的力气,鼓足了勇气道:“昨晚走得匆忙,我还有些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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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不早了,沈栖鸢又没完成太后的嘱托,再迟些回去,责难更重。
她屏住呼吸,没有耐性地与时彧周旋:“将军快些说。”
时彧咬牙,屏住呼吸片刻,两只手握住了沈栖鸢的美人肩。
日影下澈,一片湖水粼粼的波光晃漾上假山的石墙,落在女子梨白若雪的衣衫上,柔软顺滑的乌发堆满香肩,愈发衬得她肌肤细润如脂,泛着珍珠般清透冰莹的光晕。
美眸与他对视之际,依旧是温柔可亲的,但已含了疏远。
时彧胸口闷得发紧,但他知道,有些话,不能不说:“我退婚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
沈栖鸢沉默。
须臾,她含混其词:“将军拒婚在长安引起了轩然大波,已经无人不知。”
她知道就好。
那她也应该明白了,现在的他没有背负婚约,是个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的人。
“沈栖鸢,我想了很久。以前我应该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原谅我,我这个人粗笨,只知道行军打仗,不瞒你说,我把终身大事也当作了一场战役。我总是自以为是,只要战事大捷,结果是好的,形式未必重要,所以我同你说,纳你为妾。那句混账话,你就忘了吧。”
沈栖鸢想反驳一句:将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谁是沈栖鸢?
但转念又觉得,这似乎也没有必要。
在时彧面前她根本无所遁形。
沈栖鸢抿着丰润的红唇。沉默间,选择了逃避不答。
时彧憋红了脸。
那片辉煌的日光从假山怪石上洒落下来,晴丝潋滟着,炙烤着少年的两颊,不一会儿,他的脸色便呈现出异常的鲜红色。
薄薄的眼皮往下耷拉着,眼球颤动,他用尽全力地劝服自己。
然后才握住她的肩,对她开口:“我重新说。沈栖鸢,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夫人,唯一,此世,不离不弃。我不在乎游骑将军的污名,也不在乎你罪臣之后的名声,我们就要活在太阳底下,活得坦坦荡荡,沈栖鸢,我想娶你为妻。”
他似乎怕说慢了一步,沈栖鸢就不会准允他机会再说。
时彧抢着道:“你要是觉得我现在被贬职了,配不上,我就努力再回来,你放心,我有这个能力,至多一年。”
“嫁给我吧,好不好?”
那个少年,只敢偷偷摸摸地在袖口下,用尾指勾住她的一根指头,轻轻晃一晃。
像小狗祈怜时,摇着那条威风凛凛、可怜巴巴的毛绒尾巴。
第34章
时彧说完那句话,沈栖鸢有一瞬怔住。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时彧对她态度如此柔和,如此……几乎可以说是卑微。
以前在伯府,他总是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可以用刻薄的言语将她鄙夷进泥里,就算是对她示好时,也从不肯放下身段,对她总是冷言冷语。
虽然沈栖鸢一直知道,时彧并不是坏人,只是个性骄傲,嘴巴不饶人,但今夜,见到与过往大相径庭的时彧时,她还是不免震惊。
震惊于他的转变。
时彧整只手握上来,挽住了她的手指,在袖下缓缓招摇,语气虔诚。
“你答应我了,我就放你走。”
说是求婚,结果这么孩子气。
他处理事情总是不成熟。
拒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如果陛下不念及时家的战功,一怒之下将他杀了怎么办。
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嚣张地将她堵截在玉树园假山上,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对她说这些话么?
他说对自己“喜欢”,可能是有点儿,时彧自小没有母亲,所以在朝夕相处时对她产生了某种情结,沈栖鸢可以理解。
沈栖鸢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这算是明晃晃的拒绝。
少年心慌意乱,忙不迭要抓住她的腕骨:“沈栖鸢。你别待在太后身边,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我走吧。”
沈栖鸢低下视线,用左手一根根掰开他掐住自己皓腕的手指,语调疏远而陌生:“妾身不明白将军的话,将军认错了人了。”
时彧心凉了一半:“你一定要跟我装傻?沈栖鸢……”
沈栖鸢蓦地制止他:“将军!你再喊一声,你我被人发现在这个地方说这些话,被赖以通奸之罪,依照宫规妾身是要被处死的。”
时彧一愣,猛地抿住了嘴。
宫人不在乎入宫前的清白,但入宫之后,倘或与宫中内监、侍卫,私相授受,则必是死罪。
此举是为了防止禁中内官结派,淫乱后宫。
将话死死咽回去之后,时彧仍不甘心:“你不想嫁给我,我现在理解。但你相信我的话,我去请求陛下,把你调离蓬莱殿。那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太后不是善类,你不要留那儿……”
他都已经退而求其次到了这个地方,希望沈栖鸢能理解,他只是想,让她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不至于令他日夜悬心。
沈栖鸢抬眸,凝住时彧。
时彧渐渐感觉到,有什么横着堵在胸口。
垂眼看了过去,沈栖鸢正搭着两只手掌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将他往后推。
顽强地,坚定地,拒绝着他。
时彧心里一凉。从骠骑的位置上跌下来,一跤摔成千牛卫参军,时彧都没有这种登高跌重的感觉,但沈栖鸢一次次拒绝了他,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又轻而易举地失去了时,时彧被破了防备。
他了解沈栖鸢是怎么样一副性格,她总是看起来柔弱如苇,但她的内心却刚毅要强,只要她决定之事,就很难更改。
“沈栖鸢……”
他近乎祈求,红着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沈栖鸢避过了他的打量,低声道:“将军,请你莫要干预我的事。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愿意待在太后身边,不与你相关。”
她装作不认识他,只把他看作一个认错了人的登徒子,等时彧不依不饶还要靠近时,沈栖鸢终于心硬地亮出了袖中藏的金簪。
簪身上还有干涸的血渍。
时彧瞥见那根金簪只是神情稍愣,他垂眸,扯了一下自己的袍衫,幽幽道:“沈栖鸢,你把我扎伤了,也不关心我,今天又想扎我?”
沈栖鸢问了一句:“将军上药了么?”
时彧一愣,眼底露出了笑:“没有。你给的药,我舍不得用。”
“……”
罢了,其实本来也不指望他会听话上药的。
沈栖鸢掉头就走,再也不给他一句油腔滑调的机会。
只是也说不上来原因,和个半大少年说了会子话,她的脸颊居然微微有了烫意。
是因为面纱遮覆,而石林里不透气么?
沈栖鸢很快就没有考虑这些了,因为她没有完成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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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的嘱托,手里的萝卜糕已经糟蹋了。
看到完好无损的一盒萝卜糕,太后果然动了怒,质询沈栖鸢:“这一件小事你都没有办成?是陛下不知道,哀家给他送的是萝卜糕么?”
沈栖鸢伏在地上,向太后解释:“陛下知晓是萝卜糕,但不知为何,并没有用。”
太后皱起眉,疑惑地让沈栖鸢将那盒子萝卜糕拿过去。
沈栖鸢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太后垂下长目,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食盒里的糕点是用上好的松木模具做出来的,样子花色明媚俊俏,早非昔日可比。
意识到早已找不回旧日的温情,太后彷徨地叹了一声。
“这盒萝卜糕,与陛下小时候吃的,已经大不相同了。哀家也做不出来那个样儿和味道了。”
沈栖鸢一口气也不敢出,安静地跪在地面。
太后拂了拂玉指:“也罢,这些饼饵,就赏了你吃吧。哀家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萝卜糕’了。”
沈栖鸢谢过太后赐饼,回去之后,将这盒萝卜糕与几名乐师姊妹分食了。
乐师们吃得很欢,没觉着萝卜糕有什么不好,都当宫廷御膳来享用,绮弦拉着沈栖鸢要一道吃,沈栖鸢拒绝了:“你们吃吧。”
绮弦咀嚼着糕饼凑过来:“还是琴师姊姊最得太后娘娘欢心,这赐下的东西一阵一阵的,从来也不短缺。我们以后只要跟着随姊姊就好了,指定吃穿不愁。”
箜篌女红艳艳的唇角上挂着点点金酥,她揣着萝卜糕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道:“可不是么?随姊姊昨夜献艺,可是得了陛下亲口允诺的百金呢。我做了这么久女官了,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沈栖鸢对金钱没有感觉,也没有什么金钱观,对于处置金钱,更加没有头绪,百两黄金她连藏的地方都没有。
看出她的困惑,绮弦凑了过来,小声问道:“随姊姊,你婆家还有人么?”
沈栖鸢道:“没有了。”
绮弦深以为震惊,“难道你的夫婿是个孤儿?”
默了片刻,沈栖鸢缓缓点头。
绮弦叹道:“原来也和我们一样可怜啊。现在,连人都没了。随姊姊,你也是个可怜人,当初怎么就会看上他呢。”
沈栖鸢思量着,细声道:“不知道。也许是糊涂了,觉得他还有些可爱吧。”
绮弦哀叹一声:“我就觉得自己完了。”
箜篌女聂桑道:“怎么说?”
绮弦放下萝卜糕,仰头倒向身后锦雀登枝纹碧玉双面浮雕插屏,长臂曼伸:“我一看那些臭男人,我就嘴里泛恶心,胃里泛恶心,男人到底有什么可爱的啊?天呐,我这辈子一定是嫁不出去了。”
聂桑被她的一席话逗笑了,爬过来呵她痒痒肉,罗汉榻上,几个女子笑着扭打闹在一起。
聂桑揪着绮弦垂在胸前的小辫子,吐气如兰:“你这小妮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思春了,男人有什么好?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说罢就要往绮弦的裙子里伸手,吓得绮弦花容变色,不甘示弱地骑回去,两个人你争我夺,谁也不肯服谁。
“好妮子,我没试过,难道你就试过了?”
绮弦凶恶地做大表情,试图吓跑聂桑,但聂桑哪是轻易能被吓唬住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会子,闹得气喘吁吁了,聂桑的杏眸里沁出了晶莹的水痕,终是没抵过绮弦的蛮牛力气,哀叫着求饶起来:“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其实我也不知道男人有什么好,我也没试过啊。”
这几个女孩子都是自小在教坊里生活的,年纪大些的时候,就被宫中的教习嬷嬷看中了,入宫来侍主,都还是单纯的少女,除了嘴巴碎一些,爱传些小话,其实什么也不懂。
但彼此配合着练了这么久的曲艺,多多少少是有些默契的。
一谈到这个话题,她们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沈栖鸢——在她们这群乐师里边,唯一有过夫君的女娘。
正好萝卜糕也吃完了,她们一拥而上扑过来,前前后后地往沈栖鸢怀里撞,睁着一双双好奇的水灵灵大眼睛。
绮弦问:“琴师姊姊,有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啊?”
聂桑道:“我听入宫以前嫁过郎婿的秋夕姑姑说,男人可好了,事事体贴,疼着自己的女人,男人活着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用操心,她守寡了以后,再也不想嫁人了。”
吹筚篥的女孩子也围了过来:“随姊姊,和男人敦伦最让人脸红了,聂桑藏的《风流冠子小札》那上边的图,我都不敢看……我听说,女官到了年纪也会被释放出宫,我们现在脱离了乐籍,等过了二十五岁就能自由了,说不定我们也能找个郎婿呢?”
那几个人一齐笑她:“是你思春了吧?”
吹筚篥的女孩子还小,面嫩,被取笑得面红耳赤,差点儿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片嬉闹声中,沈栖鸢柔软而清澈的声音便似一根定海神针:“我却觉得,有男人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
她们不相信,纷纷朝沈栖鸢爬过来,又将她围在中央。
一个个年轻姣好的女孩子,似一朵朵初开的菡萏,亭亭地,娇嫩无比,将沈栖鸢攒在一起,分享着女孩子们最好奇的那些事儿。
沈栖鸢年长她们几岁,的确是唯一一个通晓些事的,可她也脸皮薄,被绮弦和聂桑摇摇晃晃着,捱不住了,才缓声道:“男人,高大孔武,他们的力气是你比不了的,发生争执的时候,你就别想赢过他。”
她的脑中,一幕幕闪过假山的种种。
“他们幼稚,好奇心未泯,喜欢着你的时候,情意绵绵,最善逢迎,甜言蜜语。但你不可深信。”
荷塘里的一夜荒唐,那些令人新红心跳的画面,也一页页飞驰过脑海。
“同时他们又很霸道,想要征服你,占有你,把你变成他的所有物。”
灵堂初识,山中避雨,天街同游,桩桩件件,似涌泉般一股脑冒出来,滂沱地敲打着她封闭不安的心。
沈栖鸢的声线微微发颤:“他们时而对你好,时而对你坏,有时忽近忽远,他们最在乎尊严,不让你凌驾于他们头顶,也不喜欢你轻视他们。如果你只把他当作一个幼稚的孩子看待,那你就大错特错,他还会惩罚你,拼命向你证明,他是个有骨气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总之,就是有些幼稚,多数时候,其实不太可爱。”
只有少数时候,会显得可爱一些。
但女人就是容易心软的东西,容易被那一点点的可爱拿捏住,然后忽视掉他们身上很多的缺点。
想来多数的“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都是源于此吧。
“原来男人是这样子啊。”
女孩子感到有些失望,瘪瘪嘴,打碎了幻想,纷纷坐了回去。
绮弦表示:“怪不得那些臭男人一个都入不了我的法眼呢,有时候我听到他们说脏话,我都觉得可恶心了!”
聂桑也失去了对男人的向往:“还脏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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