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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第 91 章
这片宫殿原本是专门空出来招待他国来使的, 房间与房间之间并联，殿内构造接近。
薛庭笙把桌上摆着的瓜果点心都尝了一遍，跳出两盘自己喜欢的口味放到面前桌子上, 边吃边从芥子囊中取出书本来开始看书。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蜡烛的光亮在书页上微微晃动。
薛庭笙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知道这片宫殿附近是没有侍卫的。
为了方便修士们调查妖物的踪迹, 也为了更好的保障自己的安全?，皇帝将所有的士兵都抽掉到自己身边去了。
那行脚步声接近，进?了隔壁房间，房门开合间声音轻微，如?水面晃开浅浅一层涟漪。
薛庭笙放下书，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支起来——因为是并排的房子, 就连窗户也是并排的。
她?手里掂着一颗坚果, 扔到隔壁窗户上。
隔壁窗户很快的就打开了, 沈南皎探出头?，嘀咕：“谁啊？大半夜的……”
他一句话没有说话, 卡在喉咙里，嘴巴微张, 眼尾上翘的桃花眼直直看向薛庭笙。
自从薛庭笙闭关之后，沈南皎就没有再见过薛庭笙了。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毕竟只长了一岁而已?, 头?发稍稍短了些, 下垂的眉梢和眼尾都显露出一种没睡醒的困倦。
沈南皎思考片刻, 恍惚的感觉自己应该在梦里。
他单手撑在窗沿, 探出身去——那窗户就只到沈南皎的腰部高, 他这样探出去, 显得很危险，摇摇欲坠, 好像上本身再倾斜一点，沈南皎这个人就会从窗户框处摔出去。
但他不在意?，夜风吹得他脸上凉意?阵阵，沈南皎也感觉不到。
他紧张得心跳声格外快，心跳得太快了所以身体也感觉到发热。沈南皎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把胳膊伸到隔壁窗户那边，手指尖碰到薛庭笙的脸。
薛庭笙的脸有点凉，但不是冷冰冰的。
她?‘啪’的打落沈南皎的手，脑袋微微往旁边偏，反问：“你?干什么？”
被薛庭笙打了一下的手背又痛又麻，沈南皎瞪大眼睛：“真?的是你?？我没做梦啊！等等，你?来榕国干什么？”
薛庭笙回答得简洁：“找金羽仙鹤。”
沈南皎：“我不是说了，金羽仙鹤我会帮你?找吗？”
薛庭笙：“我又没答应。”
沈南皎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喉结随着没能说完的话滚动。
吵架时?那种三言两语就火气往头?上冒的感觉过于?明显，沈南皎直到此刻才?有了薛庭笙确实就住在自己隔壁的真?实感。
他小声嘟囔：“你?就是不信任我——”
薛庭笙：“是你?先骗人的。”
沈南皎：“如?果往前一点算的话，骗人也是你?先骗我……”
要是往前算的话，不占理的人就该变成薛庭笙了。
薛庭笙瞥他一眼，忽然?抬腿跨出窗户框——沈南皎话头?一停，沉默片刻，开口：“你?不会要打我吧？”
薛庭笙：“……”
薛庭笙认真?盯着沈南皎的脸看了好几秒，看出他脸上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薛庭笙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到些许困惑：“我有这么凶吗？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打你?？”
沈南皎眼皮一跳，捕捉到薛庭笙的用词：“你?们？谁？除了我还有别的人跟你?这样说？还好吧，我觉得你?也没有很凶，但确实老打我。”
薛庭笙：“赵藕花问的。我哪里有总打你?？你?失去修为那段时?间，我对你?也算——嗯，也算挺好的吧？”
两人面面相觑，都想反驳对方，但话到嘴边，自己又都感觉到了些许不合时?宜的刻薄。
昔日那种开口就在对方坟头?放鞭炮的缺德于?此刻有了点难以启齿。或许是因为也算是熟人，认真?计较起来多少都欠对方一点过命的交情。
于?是说话时?便不再好意?思往对方棺材板里塞火炮。
更何况薛庭笙现在还背着那把新剑。
看在那个皎皎的份上，她?也不应该对这个‘皎皎’十分刻薄。
薛庭笙出言挽回：“和信不信任你?无关，除去金羽仙鹤的事情外，我在榕国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沈南皎：“啊？别的——能和我说吗？”
薛庭笙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想说，等之后我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她?说之后想说的时?候再说，但没说不能说。
沈南皎琢磨了一下，心里很受用，眼眸弯起笑意?来：“噢，那好吧，你?要我帮忙的时候就跟我说。你要不要进?来？一直站在窗户外面很怪。”
薛庭笙摇头：“我要回去休息，等天色完全?黑了之后，我要去看看那尊无头?雕像。”
沈南皎立刻道：“我也去！”
薛庭笙沉默的看着他。
沈南皎解释：“那尊雕像是群星宝库的入口，召集我们过来的皇帝亲口说的。不过入口处留有一层封印，内部有皇室那位先祖大祭司残留的力量，所以才?至今没有被其他人打破和进入过。”
那层封印可有可无，真?正保护了群星宝库的是先祖大祭司残留在宝库中的力量。
薛庭笙：“你?进?去过吗？”
沈南皎撇撇嘴：“没，老皇帝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说是要我们抓住妖物之后，他才?肯打开宝库。”
薛庭笙：“你?们就不怕他中途反悔？”
沈南皎道：“他同道载学宫的人签订了合约，若是违约——凡人是无法从修道者手中讨到好处的。”
大部分凡人现在还能与修道者和平共处甚至讲讲条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修道一途讲究中立和善意?。
这是大道的基调。
一切行于?正道者皆不会背离。
但中立行善并不意?味着好欺负。
薛庭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我们晚上亥时?三刻碰面。”
沈南皎点头?。
薛庭笙转身欲走，沈南皎忽然?又叫住她?：“唉——”
薛庭笙停下脚步，侧脸看向沈南皎。
沈南皎目光掠过薛庭笙背上多出来的新剑匣，眨了下眼睛：“你?这次怎么背出来两把剑？”
薛庭笙：“一把是长鲸剑，一把是新剑。”
沈南皎当?然?知道一把是长鲸剑，一边是新剑。
他单手支着窗户框的边缘，身体又开始往外，倾斜向薛庭笙：“新剑？我才?知道，你?居然?有了一把新的剑。”
薛庭笙：“太簇打的。”
沈南皎：“那你?给新剑起名字了吗？”
薛庭笙也眨眼，因为她?眼皮原本就略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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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眨眼的幅度很小，像蜻蜓点一下水面。
她?慢了两三秒，回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南皎道：“我就问问——问问也不行？”
他目光又去瞥那把新剑呆着的剑匣，面上镇定，心里却颇为紧张。
沈南皎当?然?知道这把新剑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不知道薛庭笙知不知道。毕竟太簇的性格难以揣摩，很难说它会不会告诉薛庭笙这把新剑的铸剑材料……
薛庭笙知道吗？
如?果她?知道，那她?是怎么想的呢？
沈南皎目光微妙的从剑匣移到薛庭笙脸上，薛庭笙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也没回答沈南皎的话，只是仍旧平视着沈南皎，那姿态反倒是有点像在等沈南皎先说话。
沈南皎撑着窗沿的手不自觉收紧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月光明朗的照下来，他屈起手指，指甲无意?识划着窗沿。
在北冥山呆的那一年，没有薛庭笙的那一年，像流水一般潺潺的掠过，沉浮在夜晚的月光中。
薛庭笙不在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变得十分无趣，就连中途抓到锁星派的行动踪迹，跑出去搞千里追杀，沈南皎也没感到几分快意?。
他不得不承认薛庭笙对于?自己的不可或缺性，在沈南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对薛庭笙的喜欢似乎要远比沈南皎自己想象的更多。
现在薛庭笙就站在自己面前。
沈南皎抬腿跨过窗沿，他出来时?的动作过于?僵硬，脑袋撞到窗户上；支撑窗户的撑杆被撞落，啪嗒一声落地。
他‘嘶’了一声，单手捂住自己脑袋。
薛庭笙为此而微微挑眉，唇角上钩带起淡淡笑意?。
但在沈南皎揉着脑袋站起来时?，薛庭笙又迅速将那点笑意?收敛。她?面上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平静，反问：“你?出来干什么？”
沈南皎单手还在揉自己脑袋。
其实根本不痛，以修士的身体素质，他就算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窗户上，也只有那扇窗户被撞烂的份儿。
但是沈南皎现在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他目光片刻的停留在薛庭笙脸上，没有察觉薛庭笙刚刚笑了：“那个，我在北冥山上造的房子……”
薛庭笙：“还行。”
沈南皎：“我弄的小菜园……”
薛庭笙：“挺好。”
沈南皎：“我种的蔬菜……”
薛庭笙：“不错。”
沈南皎：“我这个人……”
薛庭笙：“也就那样吧。”
沈南皎一下被弄沉默了，按在脑袋上的手也不揉了，有气无力的垂下来。
沮丧如?果可以实体化的话，沈南皎现在已?经?要变成沮丧之王了。
和白天那个呵呵别人的大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薛庭笙觉得他骤然?垂下眉尾的样子很有意?思，看他沮丧低着脑袋‘噢’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薛庭笙歪歪头?，声音平静：“你?不会要哭了吧？”
沈南皎：“……你?才?哭了！”
薛庭笙颔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哭了。”
沈南皎把头?扭到一边，板着脸随意?盯着空气中的一点默默生气。
薛庭笙绕到他侧面，他迅速的把脸再度转开。
薛庭笙懒得再绕，直接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南皎冷笑：“我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不怎么样的人没问题可问，你?回去睡你?的觉吧！”
薛庭笙：“那晚上你?还要和我一起去看无头?雕像吗？”
“……”
“去。”
沈南皎很绝望，心想我怎么能这么贱。
想想又觉得好像自己罪有应得，骗人真?心活该这样的下场——他不骗人的话薛庭笙也不会觉得他这人不怎么样。
薛庭笙听见他的回答，慢慢转过身。
背对沈南皎的时?候，薛庭笙一下子笑了起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她?往自己房间窗户那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过去：沈南皎还站在原地，单手叉着腰，另外一边腰带上挂着长刀。
薛庭笙有点恶趣味，但不多。
她?觉得差不多得了，所以干脆完全?转过身去看着沈南皎：“你?人也不错。”
沈南皎：“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人不太……嗯？！”
他自嘲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意?识到薛庭笙说的话并不是他不爱听的话——沈南皎猛地一下抬起头?，满脸震惊看着薛庭笙。
薛庭笙道：“还有什么事吗？”
沈南皎一下子结巴起来：“你?——你?刚刚说——你?不讨厌我吗？”
薛庭笙想了想，点头?：“不讨厌。”
沈南皎：“那你?以后都会理我了吗！”
薛庭笙又点头?：“我以前也没有不理你?。”
其实薛庭笙是有一小段时?间完全?不理他的。
不过现在沈南皎根本就没有和薛庭笙斗嘴吵架的意?识，顺着她?这句话飞快的往下问：“那你?——你?是不是！也挺喜欢我的？”
他激动的声音微微发抖，说话时?人也跟着走近薛庭笙。
沈南皎站近之后，薛庭笙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漫开一层绯红，长长的眼睫毛和眼瞳一并颤动。
在薛庭笙需要抬头?去看他时?，他也低垂眼睫低着脑袋去看薛庭笙。
夜风穿过树梢，离得很近的时?候，薛庭笙清楚听见沈南皎的心跳声。
薛庭笙回答：“嗯，是有点喜欢。”
谁会拒绝一个长得这么漂亮，在力量上可以有来有回的与自己争斗，却又愿意?主动低声下气讨好，还愿意?用自己肋骨给她?铸剑的年轻人族呢？
无论太簇多么讨厌人族。
无论薛庭笙对人族多么无感。
无可否认，人族的外貌就是众多种族中最为精巧特别的。无论是妖还是魔，都热衷于?为自己捏造一个漂亮的人形皮囊；就连许多大妖，也更喜欢选择人族做露水姻缘的对象。
薛庭笙坦诚了自己的想法，说完话后她?敏锐发现沈南皎的脸变得更红了。
他看起来好像要马上晕过去，手抬起又放下，破绽百出，随便路过一个修士都能轻易偷袭他。他的心跳声太快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弄得薛庭笙心跳声也变得有点快。
过快的心跳声重叠起来，就好像无序的鼓点，震得人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沈南皎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他的脑子已?经?在薛庭笙回答说‘有点喜欢’时?直接变成了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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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有点喜欢，那过几年就是非常喜欢——再过几年岂不是会变成深爱不已?？
他倒是全?然?没想过薛庭笙可能一直就只有那点喜欢的情况。
沈南皎没有思考能力的张嘴：“你?有点喜欢我，刚好我也非常喜欢你?，你?，你?，你?要不要做我的道侣好了？”
薛庭笙：“……嗯？”
沈南皎伸出手，在两人不算宽敞的空隙间胡乱比划，解释：“就是，那个，你?不是有点喜欢我吗？你?应该不喜欢别人吧？不喜欢别人的话那就试试我好了——我也不喜欢别人，哈哈，你?看，全?天下上哪去找这么巧合的事情！”
“做道侣的话，我肯定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自我肯定了两句之后，沈南皎脑子慢慢开始转了。
他自信起来：“我敢保证，我肯定是你 ?最漂亮的道侣！”
薛庭笙对修士之间‘道侣’的认知并不多，但她?听了沈南皎的话，觉得他说得很对。
她?如?果找道侣的话——沈南皎一定是最漂亮的那个备选。
薛庭笙点头?：“那就试试你?。”
第092章 第 92 章
她?的回答好?像冲击到?了沈南皎。
他从半盏茶之前开始, 就保持着那张嘴巴微微张开的表情，一动不动的，像一个漂亮的傻子?。
薛庭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夜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过?她?身上, 空气冷幽幽的。
这点寒冷对薛庭笙来说不算什么, 但她?还是更?喜欢温暖舒适的环境——她?伸出一只手在沈南皎眼前晃了晃，晃得沈南皎脸颊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像风滚草一样在他脸颊上打滚。
沈南皎立刻把微张的嘴巴闭上，不过?两?秒，他又张开嘴，同时一把握住了薛庭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有些怀疑：“你答应了？”
薛庭笙回答：“耳朵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聋子?。”
沈南皎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立刻痛得龇牙。
不等他喊痛, 薛庭笙伸出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抓住的手, 在他脸上又掐了一下。
沈南皎的脸很软，大概是因?为年纪恰到?好?处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他的脸部轮廓已经能看出骨骼流畅对称的硬朗, 但脸颊上却还保留着一部分性别特?征不突出的稚气软肉。
掐起来像是在捏小猫的肉垫。
手感很好?，薛庭笙在掐了第一下后又收敛指甲, 多揉了几把。
沈南皎反应慢了一拍，‘嘶’着气仰头躲开喊痛——喊了一声痛后,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掐我干什么！”
薛庭笙：“你自己?不也是在掐自己?？我帮你验证一下, 你没有在做梦, 快谢我。”
沈南皎：“……”
薛庭笙晃了晃自己?被攥住的手腕, 继续要求：“快点松手, 我要回去了。”
沈南皎不满：“你说掐我就掐我, 说松手就松手——还说试试就试试, 我是你养的狗吗？”
薛庭笙困惑：“你不能掐吗？”
沈南皎盯着她?，她?也盯着沈南皎, 露出认真的表情。
沈南皎沉默片刻，非常没有骨气的回答：“你非要掐的话……也行。”
薛庭笙再度举了举被沈南皎抓住的胳膊：“所以你不松手吗？”
沈南皎：“……”
沈南皎松开了薛庭笙的手腕。
薛庭笙的右手得以自由，她?揉了揉自己?手腕，抬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不能试吗？”
她?的语气有种沈南皎很熟悉的平静——和之前在明珠庭闹翻时无视他的平静不同。
虽然都是面无表情，但沈南皎已经能清楚分辨薛庭笙的平静是无视还是单纯的懒得起情绪了。
此刻薛庭笙的平静显然是后者。
他总不能回答不字。
沈南皎皱巴着脸纠结了一会，回答：“能试。不过?，你别把和我当道侣这事?，跟你晚饭吃什么相提并论啊！”
薛庭笙太平静，平静的让沈南皎总感觉她?是在和自己?讨论晚饭菜单——这让沈南皎很不爽。
他想?要薛庭笙的情绪也起伏一下，不用像他那样辗转反侧，但至少脸应该红一下吧！
月光照耀下，乌黑短发的少女仍旧面颊苍白毫无血色，为数不多的颜色，是她?眼睑下的黛青黑眼圈，和脸颊上细密寡淡的一层红血丝。
薛庭笙道：“我还没吃晚饭。”
沈南皎：“宫女不来这边，吃饭要去对面那个什么殿里吃——你不会吃饱了就要甩了我吧？”
沈南皎对薛庭笙投以相当怀疑的目光。
平心而论，沈南皎自己?是很自信的。不管是外貌还是修为，他都觉得自己?完全是黄金一样闪闪发光无法?遮盖的存在。
但如果取悦对象是薛庭笙的话——即使是沈南皎也会感到?困惑。
困惑薛庭笙到?底看上他哪点。
薛庭笙自带一种很难亲近的气质，既不是高?岭之花也不是高?贵逼人的那种难以亲近。
非要形容的话——她?给人一种有物种隔离的微妙距离感。沈南皎很难想?象薛庭笙去喜欢谁，她?像极了那种尸山血海的暗红堆积起来的角色，虽然偶尔会流露情绪，但并不像人。
薛庭笙懒得理他，翻窗回到?自己?房间，推门出去。
沈南皎紧跟其后，三?两?步追上去与?薛庭笙并行：“干嘛不说话？不会真的吃饱了就要甩了我吧？”
薛庭笙：“其他房间都空着。”
沈南皎：“哦，因?为其他人都在复疏那里，商量怎么抓出皇宫里的妖物。”
薛庭笙：“关于皇宫里的妖物，你有什么看法?？宫里伙食怎么样？”
沈南皎眉头一皱：“殿里的伙食一般，老皇帝的小厨房手艺还行。我没在皇宫里察觉到?任何的妖气，说实话，那位据说被妖怪附身的妃子?我也去看过?了。”
“她?的症状确实是失魂之症，但并没有被妖怪残害的迹象。前几天我抓了一只恶妖尝试把它?押进来，它?刚跨过?城门，就被烧焦了一层皮，可见平平城内那位上古祭司的无形庇佑并未失效。”
薛庭笙：“那就去吃小厨房——我来平平城之前，在平平城附近的镇子?上遇到?了怨鬼。”
沈南皎拉住薛庭笙胳膊，拐了个弯朝别的方向走，脸上扯出一抹嗤笑：“正常，今天我和闵岚他们也去抓怨鬼了。”
薛庭笙跟着沈南皎走，两?人已经走过了沈南皎刚刚说的那个吃饭的大殿——周围渐渐能看见一些身姿纤细的宫女在走动。
因?为宫里最近闹鬼的缘故，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表情也不大好?。
薛庭笙：“你们遇到?的怨鬼是什么样子?？”
沈南皎：“塔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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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那个镇子?外往东三?里路，有一座婴儿塔，他们会将不想?养的女婴扔进里面，任其自生自灭。”
纪鹿之所以说沈南皎出了差错，就是因?为沈南皎在剿灭怨鬼这件事?情上并不积极努力——他们到?处调查怨鬼生成的原因?时，沈南皎在镇上到?处吃吃喝喝。
他们埋伏怨鬼的时候，沈南皎在屋顶上睡大觉还听小曲。
他们保护镇民的时候，沈南皎在研究婴儿塔里有多少根骨头。
他甚至不愿意画一张镇怨符给他们。
毕竟，大家都知?道望棠山尤其擅长对付妖怪鬼魅。如果有望棠山的镇怨符在，怨鬼根本没有机会在他们做镇压准备的期间去害人！
沈南皎跟过?去，从头到?尾只干了两?件事?情。
一是因?为饭菜不合心意痛骂客栈老板。
二是闵岚用法?器收服怨鬼后沈南皎顺手把婴儿塔劈了，将里面的白骨挪出来下葬。
纪鹿是榕国本土的修士，见本国子?民因?为沈南皎消极怠工而徒增死伤，自然格外憎恶沈南皎。
但沈南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本来就是按照心情随心所欲的行事?，望棠山教导弟子?也说顺应天道循环。沈南皎觉得这个镇子?上的人抛弃孩子?，再被孩子?的怨气吃掉，也不过?是生死循环的一环。
沈南皎既不是缥缈宗弟子?，也不是榕国本土修士。
就算现场有其他望棠山的弟子?，也没资格指挥他。所以沈南皎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纪鹿看他不顺眼，他也全程没给纪鹿半点好?脸色，从镇上一只阴阳怪气到?城门口。
不过?区区这点小事?沈南皎没打算和薛庭笙讲，只大概提了提那个镇子?的情况和塔怨鬼的形态。
薛庭笙听完，思索片刻，道：“不足以形成怨鬼。”
无论是沈南皎去的塔怨鬼小镇，还是薛庭笙昨天歇脚的无月镇。
尽管那些早夭的孩子?们很可怜，但以这两?个镇子?的人口数量，就算整个镇子?全都横死，其怨气也不足以生成怨鬼。
沈南皎点头：“我知?道，复疏也这么说，但就是找不到?原因?。这些镇子?并没有出现过?外来者，街头街尾都是本地人，也找不到?妖物或者魔修的痕迹。”
薛庭笙：“也许和宫里的情况有关。”
沈南皎：“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暂时还没有找到?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如果真是一个人做的，我怀疑是不是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误入歧途后准备弄死整个榕国。”
他的猜测过?于天马行空，本就是随口一说。
但薛庭笙却瞥过?来一眼，目光扫过?沈南皎侧脸。她?的注视不含情绪，在可以收敛的情况下很难被人察觉，沈南皎一无所觉的拉着薛庭笙继续沿宫道往前走，两?眼望着前方。
薛庭笙只看见他侧脸，笼在一层河水似的夜色之中。
沈南皎那句话是无心之言。
不过?也确实让薛庭笙感到?奇妙。
皇帝的小厨房在主殿斜后方。
虽然被叫做‘小厨房’，但占地面积实在和‘小’没什么关系，粗略一眼望去，甚至比薛庭笙他们住的厢房都还要大。
小厨房里掌着灯，许多人影被灯光晃到?窗户上面，轻盈单薄。
沈南皎不是第一次来。他从来不委屈自己?，吃不惯大殿里的食物，就来抓老皇帝的御厨。
他不归复疏管，也不是缥缈宗的弟子?，做的事?情虽然不礼貌，但也远还没有到?道德败坏的地步，所以没什么人说他。
背地里蛐蛐沈南皎的，都被沈南皎当面阴阳回去了。
薛庭笙被他拽着走，慢他两?步，看他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练的推开厨房门——热气和食物的香气一起涌出来，里面喧哗声阵阵，厨子?和打下手的仆役穿行于功能分明的灶台之间。
大总管看见沈南皎那张很容易认的脸，先是苦了下，然后又迅速调整成笑?，点头哈腰的迎接过?来。
大总管：“沈神仙怎么这个点来了？晚饭可还合您胃口？”
沈南皎：“还凑合，你们宵夜做什么？”
他耸了耸鼻尖，脑袋朝着某个方向一转——大总管看着沈南皎注视的方向，心里一咯噔。
哎哟，真是个神仙鼻子?，比狗都灵。
他只敢心里嘀咕，脸上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如意糕和牛奶。”
沈南皎吐槽：“糟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吃这么甜。”
大总管讪笑?，哪里敢附和沈南皎，甚至不敢反驳。
他多少有点怕沈南皎——不止他怕，其他普通人也怕。在那群奉师门命令来皇宫除妖的所有修士里面，最让他们害怕的就是沈南皎了。
沈南皎过?于漂亮，漂亮得盛气凌人。他身上没有道载学宫修士那种向下的包容，也没有缥缈宗弟子?那种活跃蓬勃的正义感。
沈南皎更?接近他们对一些年轻的，继承家传爵位的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年轻，美丽，高?高?在上，翻脸时会嗤笑?着用鞭子?抽人。
区别在于沈南皎更?有距离感。
而且他拥有的特?权更?多。
其他人慢了半拍，在沈南皎拉着薛庭笙过?去揭宵夜盖子?的时候，才注意到?悄无声息跟在沈南皎身后的少女。
她?目光轻飘飘掠过?众人，很快就像一片鬼魂似的顺着沈南皎的力气飘过?去。
沈南皎用筷子?戳了一块蒸牛奶尝尝味道：不太甜。
不太甜的话，薛庭笙就能吃。
他扭过?头跟薛庭笙说话：“如意糕更?甜一点，蒸牛奶刚刚好?。”
旁边就有干净的碗筷，灶台边还有椅子?。
薛庭笙吃饭不挑环境，拿了碗筷就开始盛食物开吃。旁边的蒸笼还在蒸别的食物，雪白一片的热气挟裹着肉食的香气，轻盈的浮动。
她?用勺子?小口小口挖着蒸牛奶吃，比她?想?象中的好?吃。薛庭笙还以为牛奶这种东西不管怎么吃都是腥臭的。
原来人间有办法?把它?做得又香又弹。
她?吃完了，把碗和勺子?放到?灶台上，看见沈南皎还在慢慢掰一块如意糕。
薛庭笙：“好?吃吗？”
沈南皎回答：“我觉得刚刚好?，对你来说太甜了。”
他和薛庭笙一起吃过?一段时间，大致清楚薛庭笙的口味。
薛庭笙盯着沈南皎一动一动的唇瓣看了会儿，伸手抓住他手腕，从他手上掰走一小块如意糕塞进嘴里。
不到?半秒，她?扭头呸呸呸，眉头皱起，又迅速松开。
沈南皎笑?出声，肩膀耸了下。薛庭笙瞥他，沈南皎道：“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很甜！”
薛庭笙：“一把年纪了还吃得那么甜。”
沈南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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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把年纪，我正值青春年少好?吧！！”
薛庭笙没理他，端着碗站起来绕着并排的灶台打转，看上哪锅吃得，就挑点倒自己?碗里吃。
沈南皎像一条自动跟随的小尾巴，缀在薛庭笙身后。他早就吃过?晚饭了，也不饿，就想?看薛庭笙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薛庭笙手里那个碗还没有他的脑袋大，沈南皎眼看着薛庭笙转了一圈，食物只堆了不到?小半碗。
她?好?像满意了，端着这小半碗回到?椅子?上开始吃晚饭。
吃完饭，薛庭笙把筷子?一放。
沈南皎探头：“你不吃啦？”
薛庭笙：“吃饱了。”
沈南皎：“你吃饱了？”
薛庭笙皱眉：“你神经吗？”
沈南皎端起薛庭笙刚刚吃饭的碗，把自己?右手攥成拳虚放进去：“你看看这碗！就我拳头这么点大，你就吃饱了？？？”
薛庭笙：“你是因?为吃得太多所以打架才输给我的吗？”
沈南皎立刻反驳起来：“我只是死了！那怎么能算输！”
薛庭笙：“……呵呵。”
薛庭笙离开厨房，沈南皎继续像条自动跟随的尾巴，黏在薛庭笙后面：“你呵呵我什么意思！”
薛庭笙：“字面意思。”
沈南皎：“我难道说得不对吗？”
薛庭笙无语：“死了还不如输了。”
沈南皎：“那怎么能一样！而且又不止我一个人输，偶尔我也占上风的好?吗？你根本就不记得我好?几次险胜你的时候了！你——”
薛庭笙进屋，关门，速度极快，‘砰’的一声把沈南皎关到?屋外。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到?门扉上，他在外面转圈，像条被主人关门外的狗。
第093章 第 93 章
晚点还要去看皇宫里的无头雕像。
薛庭笙打算在出发之前闭目小憩一下, 至于睡觉，她是?完全?不指望的了。她那个睡眠质量，就算是?好好的空出一晚上来, 也未必睡得着。
本来薛庭笙以为沈南皎在门口?转一会儿?, 就会回自?己房间去了。但没想到门扉上沈南皎的影子一直没有消失——闭上眼睛的薛庭笙, 耳朵里也总听见?沈南皎的踱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