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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你也要紧
陆奉语气冷淡, 连续敷了几次冷巾帕,江婉柔的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失,直到完全变黑, 她缓缓睁开双眸。
“暧,不疼了。”
陆奉紧绷的身躯微微放松,他告诫道:“荒径野途,险象环生,切勿掉以?轻心。”
江婉柔从前没有见过这样?广阔的天空,她笑了笑, “只是一时入了迷, 我以?后就知道了。”
陆奉紧抿薄唇,对江婉柔不在意的神情有些不满。
在外不比府中,陆奉自身敏锐机警, 他的属下个个如他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江婉柔不是他的下属, 是他的妻子。
沉默片刻,陆奉道:“我把你送到将军府,你安心呆着, 不要乱走?动。”
凌霄身为戍边大?将, 把妻儿家眷安置在距驻军三?十里地的卫城,快马一日便能来回?。在军情安稳大?多时候,凌霄大?多住在卫城的将军府。
江婉柔诧异道:“我们不一起吗?”
面对陌生的一切, 身边只有一个金桃,江婉柔此?刻宛如一只稚鸟,只想待在陆奉的身边。
她紧紧抱住陆奉的腰身,依恋道:“夫君, 我不想离开你。”
看她这副稚鸟恋巢的小模样?,陆奉的心越发柔软。他安抚地抚摸她的脊背,温声道:“柔儿,听话。”
他从来没有打算把江婉柔带到军营里,卫城守备森严,吃穿用度虽比不得京中,好歹有御冬的炭火,有热汤热饭,不必在外挨饿受冻。将军府的大?夫人是陆清灵,江婉柔曾经是她的“长嫂”,陆奉不必担心她受委屈。
这是陆奉想的两全之法,江婉柔仔细一琢磨,也觉得甚有道理。幸好她从前广结善缘,逢年?过节,从来没有落下远嫁的小姑子,在陆奉恢复身份后还给陆清灵写了封信,大?意为虽世事无常,但她们之间的情谊依旧,她永远把陆清灵当妹妹看。
五分?真五分?假,总之,江婉柔把关系维持的不错,陆清灵自从嫁人后,不似之前那样?刁蛮任性?,将军府离营地不远,军情安稳时,陆奉还能回?去看她。
陆奉笑了笑,没有回?答江婉柔近似“天真”的话,她以?为打仗是每日早朝点卯,双方约好时间再动手?实际情况是半夜吹响号角,一旦开战,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他道:“我早些接你回?去。”
今日陆奉格外温柔,逼仄的车厢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虽没有炭盆火炉,江婉柔靠在陆奉温暖宽阔的怀里,心想也没有那么难。
很快,江婉柔发现她错了,错的彻底。
住还好说,虽然营帐单薄,但烧着柴禾,晚上有陆奉这个人体火炉,江婉柔倒是没有受冻。江婉柔曾自诩过过苦日子,但她同样?忘了,那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
她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太久,盛开在暖房中的娇艳牡丹,不管根茎多么坚韧,骤然来受到外面的风霜,难免水土不服。
入口的膳食单一,基本上是干肉、馒头、腌菜等易储存的干粮,和府中每顿八菜一汤,饭后的茶水瓜果?点心相比,堪称天壤之别。江婉柔不叫苦,陆奉瞧见了,给她打野猪、飞禽,他烤的肉又焦又香,江婉柔满目崇拜地看着陆奉,觉得他比府中大?厨还厉害!
膳食上有陆奉时常为她“打牙祭”,别的方面就没那么舒坦了。江婉柔从前腹诽陆奉那些富贵堆里的臭毛病,她同样?不遑多让,她在府中日日洗浴,在外面只有走?到沿途有人家的小镇村庄上,才能痛快洗个热水澡,快的三?日,慢则三?五日,她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更熬人的是赶路,旁的陆奉尽量照顾她,但是军情刻不容缓,陆奉没有因?此?暂缓行程,赶路急,越往北越多崎岖山路小道,舟车劳顿,江婉柔吐了好几次,二十天下来,面色青白,软乎乎的双颊逐渐清瘦。
陆奉不是不心疼,一次在荒郊野外,江婉柔蔫蔫趴在他的膝盖上,说想洗澡。距离路程还有十天左右,陆奉沉思一瞬,难得破了例停下休整。他叫人去河边挑了担冷水,就地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炉灶,烧一锅热水,供她擦身。
江婉柔灰扑扑的目光瞬间发亮,她搂住陆奉的脖子,“叭”地亲了一口,激动道:“夫君真厉害!”
在府中,陆奉的衣食住行皆是她一手操办,他跟大?爷似的,穿衣脱靴都要人伺候,到了荒凉的野外,江婉柔发现,陆奉很厉害,方方面面的厉害。
他会打猎烤肉,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能打到飞禽走?兽,从不空手而?归。他能辩别好吃的野果?和有毒的果?子,能精准的判断水流的位置,会粗略地预判天色,连她们的帐篷都是他亲自搭建,比别的营帐更牢固,挡风。
每一件,在陆奉眼里不值一提,在江婉柔眼里却新奇有趣,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陆奉。被她夸赞的陆奉撩起眼皮,道:“简单擦身即可,不许超过一刻钟。”
在外,他一贯是这种?命令的语气,江婉柔习惯了,反正陆奉不会像惩罚下属那样对她,最多训斥两句,好不容易擦回?身,她擦的很仔细。直到陆奉黑着脸把她裹起来,她又是陪笑
脸又是撒娇,没有把陆奉哄好,当晚,她病了。
江婉柔身体很好,在府中经常练舞强身健体,比寻常闺阁女人强健许多,撑过这么久的舟车劳顿,这一回?,虽然营帐里烧着暖烘烘的柴禾,但单薄的营帐终究难挡寒风,她擦身太久,感了风寒。
她烧得小脸红仆仆,幸好江婉柔心细,给陆奉准备的行囊中有常见药材。灌了药,江婉柔依然不醒,陆奉眉眼阴沉,用大?氅裹起她,翻身上马,沉声吩咐:“去前面的小镇休整两日。”
离他们最近的镇子,名曰:“落云镇”。
*
一处幽静的院落,郎中顶着身旁人冷冽的目光,为榻上的女子把脉。良久,他颤巍巍收起手,道:“普通风寒而?已,这位夫人脉象稳健,并无大?碍。”
“那她为何一直不醒?”
陆奉看着榻上的江婉柔,她双颊通红,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看的他心痛。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在陆奉心里,这是他的无能。
郎中道:“大?人莫急,夫人可能是累了,睡一觉,捂捂汗就好了。”
陆奉想起赶路的艰辛,沉默不语。他走?到江婉柔身侧,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问:“休养多久?”
“当然是越长越好。”
这位夫人生的国色天香,肌肤像雪一样?白,郎中初见以?为看见了天上的神妃仙子,这等美丽的女子,连年?纪一大?把的郎中都舍不得她受苦,特意说长了时间。
“最好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等好利索了,再动身不迟。”
陆奉摆摆手,让郎中下去。夜晚降临,在昏黄的烛光中,江婉柔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眸。
“醒了?”
她的手被陆奉紧紧握着,她一动弹,立刻被陆奉察觉。江婉柔浓长的睫毛翕动,闭眼又睁眼,好几次,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现在已经不在王府了。
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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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眼前的房间整洁却简朴,桌椅陈设还不如府中大?丫鬟用的富贵。
她贯来娇气,如今又受了大?罪,陆奉以?为她会哭闹,甚至做好了哄她的准备,谁知江婉柔醒来第一句话,“夫君,妾是不是耽误行程了?”
她眼中浮现浓浓的愧疚。从京城一路北上的这些日子,经过繁华的城池,起初尚觉新鲜,官道两旁酒肆茶坊错落,商旅往来,驮货的骡马打着响鼻,是京中感受不到的烟火气息,很自在。
可越往北走?,更多的是偏僻的小镇,荒芜的村庄。土坯房歪斜错落,柴扉半掩,门口老妪枯瘦如柴,守着小半碗糙米野菜粥,喂怀中瘦骨嶙峋的孙儿。田间荒芜一片,卖炭翁守着炭车,满脸黑灰却卖不出几块炭,瘦骨嶙峋的乞儿满脸麻木,孩童们衣不蔽体,小脸冻得青紫。
江婉柔起先?看不下去,要金桃去给买些馒头给他们,陆奉却道:“没用。”
她救得了一个,十个,百个,救不了全天下的穷苦人,吹在陋巷的风无拘无束,却也寒冷刺骨。陆奉对她说,这不算什么,真正苦寒的是边关百姓,不仅要为生计奔波,还要面对穷凶极恶的外敌,烧杀抢掠,不留性?命。
真切地感受过,江婉柔才知道陆奉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下面人给陆奉禀报前线军情,江婉柔留意听了一耳朵,排兵布阵,她听不懂,但她知道死了很多人。
她挣扎着起身,躺在陆奉有力的臂弯里,她虚弱道:“夫君,正事要紧。”
陆奉抚摸她的脸颊,幽深的眸光沉沉。
“你也要紧。”
他既然把她带在身边,又怎能弃她于?不顾?
陆奉从未对她说过情话,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本就病弱的她红了眼眶,她磕磕绊绊道:“那……战事……”
“有凌霄。”
陆奉沉声道:“安心养病,勿要多想。”
他喂了江婉柔一碗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江婉柔眼皮发沉,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陆奉看了她许久,起身出门,走?到前院的简朴的厅堂,昏暗的烛火下有两人在此?等候,一个是闻风赶来的县令,一个是陆奉的老熟人,裴侍郎裴璋。
见他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行礼,陆奉大?马金刀坐到上首,没有理会慌张谄媚的县令,对裴璋道:“办好了?”
裴璋点点头,“幸不辱命。”
第82章 第 82 章 前尘已矣
突厥骤然撕毁盟约, 皇帝在派陆奉督军之?前,下令就地处决陈复。裴璋执行完皇帝的御令,回京城的途中路过落云镇, 正好?减赋税折子批了?下来,虽只有三成,也大大缓解了?此方百姓的困苦。
回京不急,因梦中作祟,他对落云镇有种莫名的感情,在此逗留一阵, 助这?里的县令理?此地诸事, 没想到恰好?遇到北上的陆奉。
落云镇的县令是个体格圆润的中年男人?,眼睛细长?,面?色谄媚又至于不惹人?厌。他忙道:“启禀王爷, 那陈贼的头颅已于月前送往京城,裴大人?办事,王爷尽可放心。”
陆奉淡淡扫了?他一眼, 县令立刻被吓得身体僵直,双手交叠身前,凸起的肚腩把官袍撑得紧绷, 显得十分滑稽。
“下去。”
一个小小的县令, 着实入不了?陆奉的眼,跟他说句话都是屈尊降贵。裴璋朝县令笑了?笑,温声道:“刘大人?, 你先回去吧,劳烦再寻几个好?厨子,几个嘴严的下人?。王爷一路风尘仆仆,准备些酒菜, 慰劳诸位大人?们。”
县令千恩万谢地退下,待前厅里只剩下两人?,陆奉忽地冷哼一声,“你到是会做人?。”
在京城八面?玲珑,如今到了?穷乡僻壤的小镇,连个芝麻官儿都对他马首是瞻,陆奉不得不承认,裴璋有几分能耐。
裴璋勾起唇角,“不会做人?,又怎能担负起王爷给予的重?任?”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默契地止住话题。
裴璋低头喝了?一口茶,落云镇太穷了?,即使这?里上好?的茶叶,不及京中的次品,入口,唇舌溢满苦涩。
裴璋恍然未觉,他放下茶盏,问:“王爷欲在此逗留多久?”
陆奉道:“十日。”
“十日?”
裴璋微挑俊眉,意味深长?道:“前方,恐怕等不了?这?么久吧?”
陆奉看向他,眸光像刀一样?锋利,“裴璋,你逾矩了?。”
裴璋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没有别的意思,王爷勿怪。”
“你最好?是。”
陆奉神情漠然,冷冷道:“既然圣上交代的差事办完了?,你无需在此久留。”
裴璋微微一笑,“落云镇骤然减赋,刘县令一时惶恐,摸不准上意,不敢动作。送佛送到西,待此间事了?,下官自会回京。”
他补充一句,“下官已向圣上奏明缘由,并非有意拖延。”
陆奉冷道,“你既有心,索性?留在这?里,不必淌京中的浑水。”
裴璋一愣,清隽的脸上神色复杂,“等天下大安,我?或许真会留在此处,毕竟这?里……罢了?,王爷舟车劳顿,下官告辞。”
陆奉看着他的背影,黑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许久,他起身离开,似乎方才只是寻常的对话。
***
江婉柔睡了?足足两日,不用慌张赶路,狭小的房里放了?两个炭盆,有金桃贴身照顾,第三日,她身体已然大好?。
江婉柔是容不得自己邋遢的,这?两天吃得饱,睡得香,连续喝了?几贴药,她身上逐渐有劲儿了?,便?不想整日躺在屋子里,让金桃给她梳妆打扮。
此地苦寒偏僻,江婉柔倒也没有像京城那样?珠光宝气地装扮。她穿了?件湖绿色的绣花小袄,陪同色下裙,裙边绣着与之?相称的嫩柳枝条。金桃给她梳了?个垂挂髻,用梅花簪把如云乌发盘起,剩下一股垂在颈侧,走起路来恰如柳丝下垂,和今日绿色的衣裳相互映衬。
她的面?容比之?前
消瘦,原本有些圆润的下颌变得纤细精巧,更显得眼眸乌黑发亮。整个人?像一颗亭亭玉立的柳树,在荒芜的冬日里,焕发着勃勃生机。
江婉柔对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问一旁的金桃:“王爷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金桃回道:“今天前线传来军情,据说凌霄将军大破突厥,开局第一战,是我?们赢了?。”
“王爷正在前院看密报,王妃娘娘,咱们去找王爷吗?”
北上这?一路,江婉柔对陆奉愈发依恋,一日三餐,夜间安寝都腻歪在一处,陆奉也依着她,为此打破了?很多原则。比如会一边抱着她,一边给凌霄回信。他那时候神色凝重?,薄唇紧抿,一手提笔,如银钩铁划,力透纸背,江婉柔抬眼看他,安静窝在他怀里,心中跟揣了?个小兔子一样?跳。
陆奉公私分明,在京城,江婉柔自己都识趣地不去书房找他。虽然现在她依然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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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抱着她,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这?种感觉,很微妙。
说不上来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反正就是不一样?。
江婉柔脸上漾起笑意:“赢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因她之?故耽误行程,江婉柔心里过意不去。这里的膳食粗糙,还不如陆奉烤的野味香,但为了?养身体,她咽下不喜欢的黄米粥,尽力用膳喝药,就为了?尽早启程。
大夫说十天半个月,她三日就好了。江婉柔没说找陆奉,她走出房门,今天日头好?,也没有凌冽的寒风,她眯起眼眸,伸伸胳膊动动腿,感受身体中的力量。
如果?无恙,她打算跟陆奉说,今日便?启程吧。
锦光院庭院深深,三步一门五步一墙,到处守着丫鬟婆子,江婉柔压根儿没想到有人?敢窥视她,她蹦蹦又跳跳,扭脖子,伸胳膊,抬腿,转身,对上一张清隽的面?容。
“小心。”
“王妃娘娘当心!”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往前倾,裴璋疾步过来,雪白的靴尖划在泥土地上,又骤然停下。她身后的金桃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的胳膊和腰,没有让江婉柔狼狈跌到。
江婉柔看着眼前的裴璋,心中震惊又复杂。一会儿想自己方才丢脸的样?子是不是被他瞧见了?,一会儿想裴璋怎会忽然出现,一会儿又想到莫名想到了?江婉莹,她神色怔怔,一时说不出话。
好?在裴璋不会让人?尴尬,他笑了?一下,温声道:“下官奉旨在此办差,正要去寻王爷。路过此处,恰好?看见王妃几欲跌到,下官来迟,请王妃娘娘恕罪。”
一句话,既说明了?他在此地的缘由,又“贴心”地向江婉柔解释,他在她摔倒时刚来,什么都没有看见。
因为这?份若有若无的贴心,江婉柔永远无法讨厌裴璋。她尴尬地低下头,理?了?理?袖口和裙摆,轻声道:“原来如此。我?无碍,裴大人?无须挂怀。”
如若按照往常,此时裴璋应当避嫌离开,可他太想她了?,裴璋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衣袖下的手握成拳。
此刻的江婉柔清瘦了?些,比起在京城繁华的宅院里,那个身穿金衣霞帔,满头珠翠的丰腴贵妇人?,此时的她清新灵动,柔嫩的双手指甲粉白,没有什么鎏金璀璨的护甲,和记忆中的“妻子”一模一样?。
她,本应该是他的妻啊!
裴璋胸中钝钝发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江婉柔见他脸色惨白,忙问:“裴大人?、裴大人??你没事吧?”
裴璋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敛下眉目,忽然道:“这?里名叫‘落云镇’,傍晚时分,夕阳渐落,天边的云彩往下沉,似乎落到地面?上,因此而得名。”
江婉柔不明所以?,裴璋继续道:“在落云镇的北边,有个宽阔的草场,白天在上头纵马驰骋,晚上累了?,躺在高坡上看天上的星宿,虽没有京中的繁华,沉醉其中,也颇得其乐。”
裴璋苦笑一声,他抬起眼眸,眼中含着一丝微若的希冀,“王妃……你……可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裴璋这?话莫名其妙,江婉柔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她还没有说话,身后的金桃上前一步,冷声道:“请裴大人?慎言。”
一个外男,和王妃娘娘说这?般含糊暧昧的话,被人?听到还了?得?
向来冷静知礼的裴璋却似着了?魔一般,直直盯着江婉柔。过了?许久,江婉柔抬起头,对裴璋笑了?一下。
她道:“这?镇子的名字倒是别致,晚霞很美,可惜,我?不喜欢迟暮之?景。”
“相比落下的云彩,我?更喜欢旭日东升。裴大人?,这?里很美,却不属于我?。”
她意有所指,裴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强压下心中的翻涌,故作镇定道:“你……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梦?”
江婉柔似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回道:“梦?我?倒是天天做。梦里又当不得真,醒来便?忘了?。”
她顿了?顿,垂下眼眸,“我?前段日子总做噩梦,请高僧为我?护法,高僧道:前尘已矣,人?应该活在当下。”
“裴大人?以?为呢?”
裴璋咬着舌尖,猩红的铁锈味儿溢满唇舌。过了?许久,他往后退一步,深深躬下腰,“王妃教诲的是,下官明白了?。”
江婉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同样?后退一步,给裴璋福了?个身,道:“妾身要去前院找王爷,裴大人?不如一道?”
“不了?,下官忽然想起,有份折子忘了?拿,先走一步。”
“如此,裴大人?慢走。”
江婉柔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等裴璋的身影完全?消失,金桃看着面?带笑容的江婉柔,担忧道:“王妃娘娘……”
江婉柔斜睨她一眼,“金桃,你跟我?最久,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面?色如常,去前院找陆奉。起初步履平稳,后来越来越急,几乎成了?小跑,嫩绿的裙摆在风中舞动。陆奉看见她,把桌案上的密折一推,江婉柔忽如乳燕投林般过来,死死搂住他的脖颈,仰头,覆上他的薄唇。
……
唇齿相依,气息交缠,过了?许久,一根银丝从两人?唇角滑落,江婉柔气喘吁吁,陆奉抬起手,抹掉她颊上的泪珠。
他挑起她的下颌,哑声问:“哭什么?”
第83章 第 83 章 她想要他
他的指腹上覆着粗糙的刀茧, 把她娇嫩的双颊抹出红痕,江婉柔抽噎着,晶莹的泪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 我见犹怜。
她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闭上眼睛。
“我……做了噩梦,一觉醒来,你不在,我害怕。”
她的神情脆弱又充满依恋,饶是?陆奉也不禁软了心肠。他打横抱起她, 坐在房间窄榻上, 安抚道:“莫怕,我在。”
这?一路,江婉柔如同稚鸟一般黏着陆奉, 如今又大病初愈,陆奉没?有?多想。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睫上。他的唇有?些凉,却异常温柔, 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怜惜。
他越这?样,江婉柔心里?越不好受,眼泪流的更凶了。
江婉柔不蠢, 相反, 她很聪明。第?一回在国公府花园,裴璋说,遇到难事, 可以去找他。这?话十分僭越,但他贴心地扯上淮翊,她以为是?她想多了。
第?二次,在齐王府的花厅, 他自请出京,为她解了一时之围,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又觉得?荒唐。毕竟两人各有?夫妇,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夫”,她的夫君是?权势滔天的亲王,他疯了不成?
后来听到他领御旨离京,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她自作多情呢?陆奉也说了,裴璋更在在意经济仕途,他那时出声?,兴许有?自己的考量。
直到这?一次,他眼里?的情谊是?那样深沉,言语直白热烈,她想装傻都不可能。
她蓦然?想起江婉莹的疯言疯语,说什么?“前世夫妻”,或许根本不是?空穴来风,作为枕边人,江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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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知道她夫君心中在想什么?,才跑到她跟前发疯。
她顶着那样的名声?嫁给陆奉,一直谨言慎行,不让人抓到把柄。如果换一个人,敢觊觎她,她一定叫人把他打出去,再去陆奉面前狠狠告一状,以证自己的清白。
她对裴璋心软了。
她不知道什么?“梦”,他眼中的爱意浓得?似把人吞噬,但他又是?那样克制,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她甚至对他生不出一丝厌恶,反而?愈发心疼。
她每次见到他,
他似乎都很悲伤,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痛。
或许在他的梦里?,有?一个如她一般的女子,他们很相爱。
江婉柔毫不留情打破了他的美?梦。于裴璋,长痛不如短痛,何苦劳他一人伤神。于她,她有?夫君,还有?三个孩子,她的夫君独断多疑,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名声?有?丝毫玷污。
这?明明是?最好的结果,她却不敢看裴璋的脸色。那一刻,她甚至荒诞地想,如果她当初没?有?去那场宴席,如果当初裴璋来求娶的人是?自己,他恰好是?她喜欢的读书人,虽家境贫寒,却前途无量,是?她当时最满意的夫婿人选。
没?有?如果,世事无常。
一袭白衣消失在拐角,江婉柔的心空落落的,那种不可言说、若有?若无的情绪,汹涌又绵长,她与他才见过寥寥几面,却让她几欲落泪。
今天的天气很好,江婉柔却觉得?浑身发冷。入眼是?陌生荒芜的院子,她想都没?想,径直向陆奉奔去,熟悉的气息裹满全身,也填满了她空旷的心。
她想要他,疯狂地想要他。
江婉柔解开衣襟上的盘扣,半/露的脖颈和香肩的比牛乳还要白,在淡淡光线的照射下仿佛发着光。
忽然?,陆奉扣住她的手,拉起她半褪的小袄,给人好好裹起来。
“别?闹。”
他的喉咙发紧,手上却稳稳当当,给她解开的扣子,一颗颗扣回去。
他温声?道:“此地不妥,你若想要……等到将军府再给你。”
路途近乎一个月,两人晚上日日抱在一处,江婉柔怕冷,两人肌/肤/相/贴,却没?有?真正?发生什么?。陆奉在某些时候非常古板,她是?他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子,没?有?在荒郊野外苟/合和道理。
就算在此处,四周有?密不透风的墙壁,屋顶有?的遮蔽的砖瓦,他依然?觉得?此地简陋,在此,委屈了她。
陆奉向来荤素不忌,在锦光院时,桌上、椅上,毯上甚至镜前,他们哪儿没?试过?江婉柔没?想到他在这?时候演上了正?人君子,她神色怔怔,睁着一双红眼睛,像极了陆奉打猎时遇到的呆愣愣的小兔子。
他忽然?笑了,捏着她的双颊,道:“瘦了。”
“明日给你打只?兔子玩儿。”
兔肉既少又柴,陆奉瞧不上那三两肉。念在行路辛苦,捉来给江婉柔逗趣儿。可惜兔子也欺软怕硬,在陆奉跟前动都不敢动弹,在江婉柔手里?,不出一刻钟,跑没?影了。
江婉柔脸颊微红,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着这?些玩意儿哄。”
被陆奉一打岔,方才那股难受的情绪淡了大半。陆奉还不放过她,挑着她的下巴打量良久,慵懒道:“分明是?个年芳二八的小娘子,家住何方,双亲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他明明穿着肃穆的黑色锦袍,此时活像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
江婉柔嗔怪地瞟了他一眼,捻起手指,半遮面孔,“不巧,奴家已嫁为人妇,与公子恐怕无缘了。”
“哦?”
陆奉俊眉微挑,戏谑道:“这?有?何难?公子我有?权有?势,把你那短命的夫君绑了沉塘,你我依旧能双宿双栖。”
江婉柔面露惊恐,“想不到公子仪表堂堂,竟然?强抢民女!”
陆奉“唔”了一声?,喟叹道:“只?怪小娘子生得?貌美?,让本公子魂牵梦萦,把持不住啊。”
江婉柔瞪着眼睛,“胡说!你方才明明把持地住!”
陆奉抖着肩膀闷声?笑,江婉柔闹了个大红脸,伸手,用指甲掐了一把他的腰身。
“不正?经。”
明明是?他先开始的,现在……倒显得?她多急色。
嬉笑打闹后,江婉柔想起了今日的正?事,她告诉陆奉她身体已经大好,尽快启程,不要在这?里?耽搁。
她本是?好心,陆奉却会?错了意,心想莫非这?阵子真的冷落了她?这?么?急?
他温声?劝道:“你安心养病,别?总想有?的没?的。”
“我真的没?事了。”
江婉柔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转了一个圈,“你看,我能跑能跳,好得?很。”
“正?好,我也想清灵妹妹了。”
今天这?身衣裳是?束腰的款式,正?好江婉柔这?阵子瘦了些,更显得?腰肢纤细,符合当下的弱柳扶风的审美?,却让陆奉频频皱眉。
“行了,再回去养养。”
陆奉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江婉柔听的耳朵泛红,红着眼眶过来,红着脸颊出去,让贴身伺候的金桃一头雾水。
***
原以为陆奉说笑,没?想到第?二日,他真给她弄来一只?兔子,它身上的毛像雪一样白,江婉柔见之欢喜,给它起名叫“雪团”。在雪团的陪伴下,江婉柔又养了两日,脸色肉眼可见得?红润,陆奉才下令离开此地,继续匆忙的赶路。
可能中途在落云镇休整了几天,接下来的日子江婉柔精神不错,剩的路程也短,又过了几日,一行人顺顺当当到了卫城。
卫城作为凌霄安置家眷的军事重镇,城墙高大而?厚实,城楼上有?错落分布的城垛,垛口上,无数身穿铠甲的士兵们瞭望搭弓,只?待敌人出现便能立刻射出箭雨。城门是?厚重的大铁门,以铜钉铆合加固,无特殊命令,每日只?开四个时辰。
江婉柔掀开车帘往外瞧,临街有?烙炊饼的小贩,有?卖萝卜白菜的菜农,有?吆喝着“卖毛皮”的猎户。街边酒肆敞着门,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在里?头喝酒。铁匠铺子一个接一个,风箱呼呼作响,健壮的铁匠在寒冷的冬日半赤臂膀,轮锤捶打兵器。
除了街上时而?响起的铁蹄声?,提醒江婉柔战争的肃杀,这?里?更像一个繁华的城镇,充满烟火气息。
“哇,原来卫城长这?样,和我想象中,很不同。”
江婉柔满目惊奇,陆奉忽然?放下车帘,隔绝江婉柔的视线。
他淡淡道:“勿要抛头露面。”
“哦。”
江婉柔低落应声?,过了一会?儿,外头喧闹的声?音实在勾得?她心痒,她勾了勾陆奉的衣袖,道:“我看,方才外面有?许多姑娘和妇人。”
她们昂首挺胸走在大路上,身边并无父兄或者儿子的陪伴,有?的还摆摊卖胭脂水粉,这?是?京中完全不可能看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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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替嫁多年后》 80-90(第5/19页)
在京城,女儿家越贵重越不能见人,怪不得?有?“养在深闺人未识”这?种说法。出了阁,稍微自由些,能拿着拜帖去各家串串,也仅此而?已。贵夫人们出门坐轿子、马车,凡事有?丫鬟婆子跑腿,根本不露脸。碰上乞巧节等大节日,能在夫君的陪同下出来走走,家里?规矩重的,还得?戴上帷帽和面纱。
当然?,这?些和江婉柔没?有?丝毫关系,陆奉这?样的人,让他陪她逛街市?呵,也只?敢在梦里?想想。
陆奉道:“此处民风剽悍,女子亦能和男人一样外出,做生意。”
战时男人都去打仗了,女人要是?和京中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道要活活饿死?这?里?的女子同样为生计奔波,久而?久之,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陆奉给她讲,此处还有?个女屠户,下手快准狠,比所有?的男屠户都厉害,有?瘦弱的男人不想劳作,便去“倒插门”,此女来者不拒,一人养了好几个“夫婿”。
江婉柔听得?目瞪口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正?想他继续往下说时,陆奉顿了一下,看向江婉柔,道:“我不在的日子,你安生待在将军府。”
“勿要抛头露面。”
第84章 第 84 章 夫妻夜话
闻言, 江婉柔眼中的神?采骤然消散,她?揪住陆奉的衣袖,乌黑的眼眸渴望地看着他, 却不说话?。
陆奉扯出被她?揉皱的衣袖,沉声道:“听话?。”
古有女将秦良玉、今有竖旗反叛的柳月奴,陆奉心胸开阔,并?没有皇帝对女子的诸多偏见,但那仅限于旁人,他的女人, 安生待在宅院即可。
再者?此处不比京城, 鱼龙混杂,江婉柔容貌又太盛,旁人多看她?一眼, 他都想将人的眼睛挖下来?。
陆
奉话?不多,但他出口的话?句句顶用?。江婉柔歇了心思,嘟囔道:“日日待在将军府的宅院, 好无聊唔。”
陆奉反问:“王府后宅不无聊?”
“不一样嘛。”
江婉柔给他掰着指头?算,“从?前在国公府,我是大夫人, 家中人口众多, 府里府外,迎来?送往,忙得脚不沾地;齐王府倒是消停, 可后来?父皇他老人家赐那么多美人,淮翊体弱,两个小的嗷嗷待哺,妾哪里会觉得无聊?”
这话?三分真?, 七分假。事实上,在生下淮翊以后,江婉柔逐渐在府内站稳脚跟,她?料理内务已经得心应手,每日大多时间沉溺在赏花听戏上;到了齐王府更是舒坦,衣食住行皆由?内务府包办,皇帝送来?的美人们至今没有见过陆奉的面。她?一点儿都不劳累。
陆奉却很吃这一套。
他捏了捏她?柔软的双手,低叹道:“委屈你。”
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如今一道圣旨,却要她?抛下稚儿,随他一同来?苦寒的边关,他对不住她?。
江婉柔本想在陆奉跟前买个惨,他当真?了,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江婉柔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声道:“不委屈。”
“和你在一起,就?不委屈。”
陆奉黑沉的眸色浮现一丝柔情,气氛正柔情蜜意?,江婉柔期期艾艾道:“要是……能?出去看看,就?更好了。”
陆奉:“……”
他用?指节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告诫道:“老实点儿。”
外头?除了讨生活的小老百姓,就?是寒风冷沙。她?擦个身都会生风寒,陆奉哪儿放心她?出门?有人跟着也不行。
江婉柔哼哼唧唧,终于歇了心思。她?心里不得劲儿,变着法儿折腾陆奉,说陆奉方才太用?力,敲的她?头?疼,要他给她?揉揉。